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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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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林文义感到炮艇在开始缓缓移动时,林文义更是吓得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他们在把炮艇驶出海去!
他没有离开炮艇的机会了,而在炮艇上,他迟早会被发现!想想刚才阿贵的遭遇,林文义怎能不感到摧心裂肝的害怕?
这时候,他已隐约感到,自己一生之中的平淡日子快要过去了。他只好祈求,别让山虎上校的那些人发现自己。
他把门关上──那个小空间中,一片黑暗,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到船身的晃动,越来越是激烈,而且杂沓的脚步声、人声不断传来。显然是山虎上校和他的手下,正在检查和察看这艘炮艇的各个部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黑暗的小空间中躲了多久,他在思索著如何才能脱出这个困境。陡然之间,他又听到了轰然巨响,艇身在震动,林文义知道艇上有好几门大炮,这自然是那些人在试炮了。
当炮声陡然响起之际,他整个人都震动著,不由自主,身子撞在门上,把门撞开了一些。他听到炮声之后,是一群人的欢呼声,也看到了在海面上,溅起老高的水柱来。
这时,他心中还天真地想著:山虎上校他们,要这样的一艘炮艇,有甚么用呢?
当然,他很快就明白了!就在他想把震开了的门,再拉上之际,一个魁伟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门缝之外,凝立著不动。
山虎上校!
林文义在刹那间,伸出去的手变得冰凉。山虎上校在那时候,其实并没有发现他,可是,林文义由于极度的害怕,不由自主地喘息起来。
虽然海上的海涛声相当大,炮艇本身机器发出的声音也相当聒耳。可是山虎上校,要是不能发觉在他身边两公尺之内有人在喘息,他也就不成其为凶神恶煞了!
山虎上校有著十分敏锐的感觉,即使他在熟睡之中,有人接近他,他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惊醒,立时以最清醒的状态,应付任何对他不利的情况──这几乎是他猛兽的本能。
几乎是林文义才发出喘息的第一秒钟,山虎上校就已经觉察了!
他倏地转过身来,同时后退,盯住了那扇只打开了一道缝的门。这时,正好他两个手下兴冲冲向他走过来,他立时一摆手。他的手下也全是久经训练,十分机敏的亡命之徒,一看他的手势,立时站定,而且,也立即摆出了准备进攻的姿态──两柄自动步鎗,已在他们的手中,对准了那扇门。
山虎上校的脸上,现出了一个十分残酷的笑容来,牵动了他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有一种极度残酷的诡异。这是他知道他已经绝对控制了局面之后,一种惯常的神情,像是一头猎豹,已经扑中了一头羚羊,并且咬住了它的颈子一样。
在这样的情形下,山虎上校会感到一阵快感,一种自己在主宰地位、高高在上的快感。
他甚至没有吸气,就暴喝了一声:‘滚出来!’
在林文义听来,那一下暴喝,犹如半空之中陡然响起了一下焦雷一样,那是绝对无法抗拒的一项命令!林文义颤栗著,在那一刹间,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更来不及考虑被发现的后果如何。在极度震撼之下,他唯一可做的是,先服从了命令再说‥‥‥
所以,当山虎上校的暴喝声,还震得他耳鼓嗡嗡发响之际,他已经匍匐著,颤抖著,双手著地,用他的身子顶开了门,像一头才给主人鞭打过的狗,喉间发出恐惧的呜咽声,爬了出来。
乍从黑暗的空间中爬出来,再加上心中极度的恐惧,林文义在那一刹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飘浮在半空之中。
他不敢抬起头来,想说些话,可是喉间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他只看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双粗头的皮靴,皮靴正在渐渐抬起来。他甚至已可以感到皮靴陡然重重踢中他,他下颚骨因之碎裂而痛苦!
在那一刹间,他表现了一个平凡人的卑贱──实在不能怪他,别说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是英雄豪杰,也不是那么容易,在无可抗拒的强大势力之前挺起胸膛的!
林文义是一个小人物,在那一刹间,求生的意志、避免痛楚的愿望,交织成了他的行动──他要求饶,他要像狗一样地求饶乞怜,以求改变即将降临在他身上的噩运!
他现在的经历,是他以前从来也未曾有过的。可是人到了这样的关头,却不必经过甚么练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如何才能告饶。
他看到那粗大的皮靴头,渐渐接近自己,他发著抖,陡然双手抱住了皮靴,用连他自己也几乎不相信的颤抖声音,呜咽地,卑下地叫了起来:‘饶我!放过我‥‥‥我是无意的‥‥‥’
他话没有讲完,被他双手抱住了的皮靴在继续向上抬,抵住了他的下颚,使得他不由自主抬起头来。
山虎上校的身形,本来就魁伟异常,这时,林文义又是伏在地上,向上仰视。所以看起来,山虎上校是真正的凶神恶煞,彷彿是只要向他吐上一口口水,就足以使得他窒息而死!
林文义的眼泪和汗水,不可控制地一起溢出来,那使得他的视线模糊。山虎上校轰然的语声,简直令他的心要跳出口来!
在一个相当的时间内,他甚至不是很明白,山虎上校究竟在说些甚么。他完全是处在一种心胆俱裂的情形之下,他只是下意识地知道上校在问他一些问题,他一一如实回答,惶恐得全身发抖。
山虎上校的靴子一直抵在他的下颚上,他连避一避都不敢!他只感到,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全身都被一种浓稠的汗液浆胶著。
他觉得自己是一头狗,不,是一只蚁!不论甚么人,只要伸手指一捺,他就会永远在世上消失无踪。
然而,他却又是一个生命,没有一个生命会愿意消失无踪的。
生命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持生命──在面临生命消失的关头之际,用一切方法保持生命,包括乞怜讨饶在内!
山虎上校忽然轰笑了起来:‘你刚才说甚么?再说一遍?’
刚才说过甚么来?林文义已经一点也不记得了。但是那不要紧,反正他说的话,就是他心中要说的,他又用发颤的声音道:‘求求你,放过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求求你别杀我!’
山虎上校又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左顾右盼,他手下也跟著他笑。在众人的轰笑声中,林文义仍然不断哀求。
他用最卑下、最微贱的语言,乞求对方保留他的生命。当他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甚么不对──事实上,他根本想也不去想到这一点,他是真正感到自己的卑贱──当一个人的生命,完全操纵在另一个人的手上之际,那种卑贱之感,自然而然就会产生。这是普通人的人性,而林文义正是一个普通人!
山虎上校仍然笑著,笑得真正地显得他心中十分高兴,犹如一个孩子得到了新玩具一样。
这样的比喻,或者不很恰当。但当一个人心中高兴的时候,不论他是凶神恶煞,或是一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山虎上校在林文义的不断哀求之下,一面笑著,一面道:‘好,那就把我的靴子舔乾净!’
皮靴上全是尘、土、泥,和说不出来的肮脏东西。可是林文义在一听之下,连百分之一秒都没有考虑,反倒像是有了一线生机一样地兴奋,立即伸出了舌头来,在靴子上舔著。
本来在轰笑著的所有人,一看到了这种情形,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盯著林文义。为他们看到了一个人,却在做著连狗都不肯做的事而惊诧。
山虎上校也止住了笑声,盯著林文义看。
林文义根本没有注意发生了甚么变化。这时,他脑际所想的,只有一点:把靴子舔乾净,舔得铮亮,就能活命。
他也不知道,他的卑贱的行动,来得如此自然和快疾,还真是使他的生命得以保存。如果他在听了山虎上校的话之后,稍微迟疑一下的话,山虎上校纵使暂时还不想杀他,也必然会重重一脚,踹向他的下颚。而那种行动,除了是林文义生命的结束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二种结果!
山虎上校也有点惊诧──在他的一生之中,在孩童时,也由于他特别的高大和强壮,习惯了以他的强势,接受他人的奉承,习惯于用他的强势,令他人接受屈辱。可是像眼前那样,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表现了这样绝对的驯服,他也未曾经历过,那使他感到极其快意。
他维持著姿势不动,等到林文义把靴子的面上,舔得乾乾净净之后,他只是略抬了抬脚,把靴底向著林文义。
林文义这时,心灵上是完全麻木的。心灵上的麻木,导致他感觉上的麻木,靴底既向著他,他就毫不犹豫伸出舌头。
用舌头去舔靴底,自然是舔不乾净的,可是他却舔得那么努力。一面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在吞咽著舔下来的脏物,一面也像是想凭藉这种声音,好使主人感到他的忠心,放他一条生路。
四周围的人,从静寂而变得窃窃私议。林文义的舌头,舔在厚厚的靴底上,山虎上校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可是山虎上校的心理上,却感到了十分的快慰,他又高兴地笑了起来,缩回了他的脚。
林文义喘著气,主动地又凑向山虎上校的另外一只皮靴,山虎上校居然用出奇温和的笑声道:‘好了,够了!’
林文义喘著气,抬起头来,脸上所有的肌肉和眼神,充满了卑微的乞怜。这是一个典型的只祈求可以活下去,而全然不知道生命应有的高贵意义的人的神情。
这种神情,看在山虎上校的眼里,使他的心中更是惬意。因为那令他感到自己甚至是生命的主宰。
他用皮靴轻轻碰了林文义的鼻子一下:‘起来!’
林文义连忙站了起来,可是他不敢站正身子,只是垂手躬立著。
山虎上校呵呵笑著:‘小子,你真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林文义的喉际感到像是有烈火在燃烧一样,但是顺从的话,还是飞快地自他的口中冒了出来:‘是的,可以做任何事!’
山虎上校再笑:‘像一条狗对它的主人一样?’
林文义连声道:‘是‥‥‥是‥‥‥主人!’
山虎上校陡然一沉脸,林文义就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他的一切的一切,从身体到意志,都已经被彻底地摧毁了。
山虎上校厉声道:‘为甚么?’
林文义一点也不假思索:‘我不要死,我要活著!’
山虎上校大笑起来,抬脚在林文义的大腿上踢了一脚,踢得林文义倒退了几步:‘好,那我就收留你,随时替我舔靴子!’
林文义喉间发出了‘咯’的一声响:‘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一个人走了上来,沉声道:‘首领,这小伙子虽然听话,可是我们的计画──’
这人话只讲到了一半就停下,因为这时山虎上校已转过脸,向他望了过来。那人的样子,看来绝不是善类,但就算是天字第一号的亡命之徒,也只不过是亡命之徒而已,而山虎上校,却是一个凶神!没有任何亡命之徒,能在他凶焰喷射的眼光之下,再说得出和他心意相反的话来!
那个亡命之徒也不例外,所以他的话说到一半,就陡然止住,而且心中后悔得要死,为甚么要多口?
山虎上校紧盯著那个人,那人是他的老部下了,可是他的眼神之中,却一点也没有相识的意思,那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他一字一顿地问:‘我已经说了要收留他,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话收回去?’
那人也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可是这时的神态,全然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连声道:‘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这时候,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屏住了气息。尤其当山虎上校的眼光,离开了那个人,向他们一个一个扫来之际,更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敢和他接触,人人都现出了惶恐害怕的神情来。
山虎上校发出了一下冷笑声,指著林文义:‘这个人,从现在起,就等于是我养的一条狗!你们大家都听到了,他是我养的一条狗!’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提高了声音:‘是!’
山虎上校又发出了不怀好意,令人心悸的一下冷笑声:‘我看他比你们任何人对我更服从,除了他,谁还肯把我的皮靴舔乾净?’
一刹那间,整艘炮艇上的所有人,几乎连半点呼吸声也听不到。
谁敢出半丝声音呢?当然绝不能表示不,可是也绝不能表示是!
山虎上校又冷笑了两下,总算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发挥下去──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知道再发挥下去,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他的计画之中,需要一批对他忠心,对他敬畏的部下,在他发怒咆哮之际,会在他的面前匍匐颤栗。但是他也不会逼人太甚,逼得急了,忠顺也会变成反叛,这一点道理他很明白。
这使他感到林文义的有趣,林文义是可以逼的,可以逼得他像狗一样,刚才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他像是对付一头狗一样,伸手在林文义的头上拍了几下,林文义顺从地低下了头!
那更使山虎上校确信,这个人不是一个人,是一条狗,是绝不会反抗主人的狗。
从那一天起,林文义也确然像是一条最卑贱的狗一样,对山虎上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命令,再也没有说过半个‘不’字。甚至在他的心中,也认为顺从山虎上校,是天经地义的事。
山虎上校也在心中把他当作一条狗,对他的呼喝命令,有些简直是匪夷所思,包括超乎一切想像之外的事情在内──自然不必一一例举,在以后的事情发展之中,自然会有这种情形出现的。
那天接下来发生的事,在林文义来说,只知道自己是活下来了,知道只要跟在山虎上校的后面,他大概可以一直活下去。
山虎上校随即发布了一连串命令,把炮艇驶到了一个无人小岛,一个相当隐蔽的海湾之中。又试了发射十几发炮,和把舱中的军火搬出来,在甲板上向大海之中试射著。各种武器的性能,都十分良好。
然后,他向各人说了一番林文义当时还不是十分明白的话:‘这艘炮艇,是我们开金矿的工具。我估计,不到一个月之内,北边的军队会进攻,抵抗至多维持三个月到半年。然后,南越就不再存在,大批人会携带他们的金银珠宝从海路逃亡,这些财富,会有相当部分,落在我们的手中!’
他说到这里,忘形地纵笑起来,他的部下也跟著笑。
山虎上校又道:‘每一个跟我的人,不必两年,都可以是大富翁!泰国、南美、瑞士,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欢迎富翁,好好地干,别叫我失望!’
众人轰然答应著,林文义只是木头人一样地站著。
山虎上校又吩咐放下两艘快艇,然后才对林文义道:‘我们先回去,你在船上守著,船上有得是罐头食物,你得好好守著,我会亲自或派人来检查。一发现你偷懒,我把你的皮整张剥下来──你见过剥人皮没有?’
林文义身子剧颤:‘没有!没有!’
山虎上校甚至不用警告林文义不要逃走。一来,在这样的荒岛上,逃走要有极大的勇气,二来,他看死林文义,根本不敢逃走!
山虎上校在吩咐完了之后,率领著他的部下,登上了两艘快艇。
快艇发动之后,在海面上溅起老高的水花,划出两道白痕,迅速只剩下了两个小黑点。林文义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一切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噩梦。
这时候,噩梦显然未曾完结,只怕是再也不会完结的了。凶神恶煞一样的山虎上校,令得林文义自心底深处,泛出一阵一阵的寒意。
望著茫茫的大海,林文义连半丝逃走的念头也没有升起。船上还有好几艘救生艇,他只是向它们望了一眼,想起海上的风浪,出没的鲨鱼群,他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才忍受了那样的屈辱而活了下来,他可不想再在大海之中送了性命!
所以,他十分顺从地在炮艇中留了下来。山虎上校虽然不在,可是他的影子,却仍然镇压在林文义的头上,以致林文义一想起他来就要发抖!
山虎上校在炮艇上,对他属下所讲的那一番话,证明了他有锐利的眼光和精确的判断。只不过他把南越政府对抗北越共军的力量,估计得太高了。
事实上,在不到一个月之内,南越这个名词,就不再存在了。
而岘港由于接近北方的缘故,早在南越军自行撤退的第二天,就已旗帜变易。山虎上校和他的八个部下,早几小时登上快艇离开。
山虎上校本来,自然不止八个部下,但局势既然有了变化,山虎上校自然不能带了他所有的部下一起走。所以精挑细拣了八个又能干又对他忠心的,和他一起离开,去进行他拟定的海上发大财的计画。
山虎上校的海上发财计画的工具,就是那艘炮艇,他曾形容那艘炮艇是挖掘金矿的设备。他的金矿,就是他意料之中,将由海路离开越南的成千上万的难民!
听起来好像十分复杂,其实,再简单也没有。山虎上校以也敏锐的眼光,看准了一个可以发大财的机会,而他发财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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