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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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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起来之后的山虎上校,面上的肌肉抽搐著,望著原振侠。在他凶焰毕露的双眼之中,竟然不可遏制地现出了恐惧的神色来。

一个永远站在胜利那一边的人,一旦遭到了失败,知道失败是怎么一回事之际,他内心的恐惧,一定比经常失败的人,厉害不知多少倍!

山虎上校是一个从未曾在搏斗中失败过的人,所以这时,他心中恐惧慌乱,简直对眼前的失败,完全无法适应──他也会失败,也会被打倒,也会被比他更强的力量杀死!那种恐惧感,一阵一阵袭上了他的心头,使得他从极度的凶悍和自信的顶峰之上,一下子摔了下来,摔进了恐惧的深渊之中。

而在摔跌的过程里,他的锐气,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

这是自信心的堤防的大崩溃,一向牢不可破的堤防,忽然崩溃了,就再也没有力量可以把它填补起来。

山虎上校双眼之中,流露出来的恐惧越来越甚,满头满脸全是汗,身子也在把不住发颤。可是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原振侠的身上,看来,他还在想作最后的挣扎。

黄绢不知道在甚么时候,已吩咐她的手下,弄来了一面相当大的镜子。两个黑衣人抬著镜子,来到了山虎上校的面前,她的语气冷峻:‘看看你自己!’

山虎上校的视线,有点僵硬地移向镜子,一看到镜子之中,他自己血污满面的狼狈样子,他彻底崩溃了,发出了一下听来惨厉无比的嗥叫声,蹲了下来,双手抱著头,猛烈发起抖来!

山虎上校平时也喜欢照镜子,在镜子中对自己壮硕无比的体型顾盼自豪。他更欢喜把女人踏在脚下,或是伸手抓著女人的头发,让女人当女奴一样跪在他的面前,用以在镜中衬托出他的威武。

而这时,他在镜中看到的,竟然是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副形象!黄绢的心理攻势,立即奏效,山虎上校在彻底崩溃之下,蹲在地上,如同一堆烂泥!

如果不是原振侠知道了他就是山虎上校,而且又熟知山虎上校是如何禽兽不如的一个人,他看到一个山神一样的壮汉,忽然之间变成了这样,或许还会有同情之心。但这时,他自然不会有甚么怜惜之意,只是冷笑著:‘起来,可以再动手!’

山虎上校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簌簌地发著抖。原振侠知道,一个凶悍之极的人,内心一定是懦怯卑鄙,兼而有之的。这时,山虎上校既然已丧失了斗志,那么,他和他之间的事,算是结束了!

原振侠向黄绢望去,黄绢用中国话低声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原振侠心中十分愤懑:‘当你像罗马贵族一样,观看我和这个巨人搏斗之际,我只是为我自己的生命而战,不为其他。’

黄绢扬了扬眉,看来她是想解释甚么,可是却又没有说甚么,只是道:‘我事先不知道,他会向你挑战!’

原振侠挥了挥手,有点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再讨论下去。他走向门口,在门口停了一停,指著正缓缓在站起来的山虎上校:‘这个人的来历,你知道么?’

黄绢现出十分轻视的神情:‘知道,他曾经是专门欺凌没有抵抗能力的难民的卑劣海盗。’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一句话在他喉间打了一个转,却没有说出来。

黄绢一双明澈无比的眼睛,向他望来:‘你想说“一丘之貉”是不是?’

原振侠接受了她眼光的挑战:‘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倒有自知之明!’

黄绢咬了咬下唇,缓缓转过头去,对著正好站了起来的山虎上校,陡然厉声喝:‘立正!’

山虎上校庞大的身躯,震动了一下,自然而然,双脚后跟一靠,挺直了身子。

黄绢并不走近他,因为走近他的话,两者之间的体型相差太甚了。她冷冷地望著山虎:‘举起手来,发誓向卡尔斯将军效忠!’

山虎上校一下也没有犹豫,就举起了手来。

在一旁的原振侠看到了这样的情形,起了一阵欲呕之感。本来,他早就离去了,但是他想起了林文义的叙述,有一些话要问山虎上校,所以才勉强压制了自己心中的厌恶之感,留了下来。

林文义一直在寻找阿英──林文义和阿英的悲惨遭遇,和他们之间真挚的情爱,深深感动著原振侠,所以他要趁这个机会,问一问山虎上校。

黄绢带领著山虎上校读了誓言,又道:‘我代表卡尔斯将军,授你上校的军衔,你的具体工作,日后自然会宣布!’

山虎上校向黄绢行了一个敬礼,又不由自主,向原振侠望了一眼。他的样子看来依然凶悍,但是却也明显地有著摇尾乞怜的神情。

黄绢冷笑著:‘你太不自量力了,居然想和我争夺权位!我本来可以处死你,但念在你可以有一定的战绩,所以才从宽处理,你要明白这一点才好!’

山虎上校现出了出奇的恭敬,立正:‘是,将军,我明白。’

黄绢又冷笑了一声:‘原医生刚才对你手下留情,你不去道谢?’

山虎上校吸了一口气,走向原振侠,原振侠一挥手:‘不必了──可是,我有些话要问你!’

山虎上校用他的大手,在脸上抹著,抹了一手的热汗,神情有点尴尬。

原振侠道:‘你还记得一个叫作阿英的女人?’

山虎上校一听,身子陡然震动了一下。原振侠的目光何等锐利,一下子就看穿了他有狡诈的表情,想要撒谎,所以不等他开口,就又道:‘就是被你从难民船掳劫来,给你摧残过,最后又把她和一个叫林文义的人,一起吊起来喂鲨鱼的那个!’

山虎上校再震动了一下,低下头去,声音含糊地道:‘记得。’

原振侠语音凌厉:‘像你这样的海盗,身上不知负著多少血债!告诉你,不论托庇在甚么人的手下,都难逃公义的审判──阿英现在在哪里?’

当原振侠丝毫不留余地责斥山虎上校之际,黄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勉强插了一句口:‘我们一定要在这里站著说吗?’

原振侠疾声道:‘难道我还会和畜生把盏言欢吗?’

原振侠的话,锋棱太甚,未免有点刺伤了黄绢,使她的俏脸,脸色变得更难看。

山虎上校宽厚的胸膛起伏著:‘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原振侠冷笑一声:‘在林文义被鲨鱼咬下了一截小腿之后,又发生了甚么事?’

山虎上校的脸上,现出了惊讶莫名的神情来,那种神情迅即化为恐惧。他指著原振侠:‘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原振侠知道这些事的理由极简单,是林文义告诉他的,但是山虎上校不明情由,自然感到了惊惧。尤其是原振侠刚才把他打得如此狼狈,他对原振侠本来就有著畏惧心理。

原振侠沉声道:‘我甚么都知道!’

山虎上校陡然叫了起来:‘你当时也在?你‥‥‥和爱神‥‥‥是一起的?’

自山虎上校这种穷凶极恶的人的口中,居然说出了‘爱神’这个名词来,真是不伦不类到了极点,黄绢也不禁皱了皱眉。

黄绢已吩咐手下搬了两张椅子来,她自己坐了一张,另一张放在原振侠的旁边,可是原振侠并没有坐。

黄绢知道,由于山虎上校的挑战,原振侠还不会怎么怪她,而她刚才急不及待地打铁趁热,收服了桀骜不驯的山虎上校的这种行为,一定惹起了原振侠极大的反感。

穷凶极恶的海盗,和举世闻名的恐怖份子的组织者相结合,这是会引起任何有正义感的人的反感!

黄绢本来想,在打发了山虎上校之后,和原振侠单独相处,可以有机会减轻误会。可是她却料不到,原振侠竟然有话要问山虎上校,而她更想不到的是,在山虎上校的口中,竟会说出‘爱神’这样一个名词来!

而这时,原振侠的思绪,也紊乱之极!

林文义对他叙述的一切,他自然是相信的。可是在最后部分,林文义坚称他在半昏迷的状态之中,见到了自大海中冒起来的爱神,这一点,即使有著那么多奇幻经历的原振侠,也感到有点匪夷所思!他曾作了一些假设,可是看来也难以自圆其说,心中也一直在疑惑著。

而这时,突然又从山虎上校的口中,听到了‘爱神’这样的称呼,他也不禁愕然。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维持著镇定:‘说详细一点!’

山虎上校的喉际,发出了‘咯’的一下吞咽口水之声,迟疑了一下:‘当时‥‥‥当时‥‥‥’

原振侠挥了一下手:‘以前的事我全知道,只说林文义被鲨鱼咬去了腿之后的事!’

林文义在断腿之后,处在半昏迷状态,所见的和所想到的,可能全是幻象,作不得准。而山虎上校在那时,却至多只不过喝了很多酒,应该是清醒的。由他来说发生了甚么事,自然可靠得多了。

原振侠同情林文义的遭遇,也想帮助林文义,更想林文义和阿英能够在劫后重逢。所以他尽管不是很愿意面对山虎上校这种禽兽不如的人,还是想在他的口中,问出一点究竟来。

山虎上校在原振侠的追问之下,先是现出犹豫惊恐的神情来,大口喘著气,东张西望,看来他不是很愿意讲那段经过。原振侠有点不耐烦,沉声道:‘你刚才提到“爱神”,那是怎么一回事?’

黄绢在一旁,也扬了扬眉,现出十分有兴趣的神情来。山虎上校挺了挺胸,抬了抬头──这可能是他习惯了的,表示他威武的一个动作。可是这时,他一抬头,颈骨发出了‘格’的一声响,他神情也立时痛苦无比!

山虎上校这种痛苦的神情,自然不是伪装出来的,豆大的汗珠,自他的脸上,一颗一颗迸了出来。他两眼发直,口中‘呵呵’作声,颈际僵硬,望向原振侠,眼珠乱转。

原振侠一见这等情形,就知道是为了甚么了。

刚才,他狠狠的一式‘双手刀’,击中在山虎上校的后颈上,当时,山虎上校看来像是若无其事地承受了下来,这一点,也曾使得原振侠十分讶异。因为他自己知道那一击的力量,实在不是人类颈骨的结构所能承受的,即使由于对方颈际的肌肉特别强健,化去了大部分力量,而使颈骨不至于断折的话,也必然会受到重创!

现在,原振侠明白了,自己的重击,的确使得山虎上校受了创。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至少使他的颈骨的其中一节移了位。只不过当时,由于山虎上校还没有甚么大动作,所以未曾发作。

这时,移了位的颈骨,随著他的动作,而压迫到了脊椎骨附近的中枢神经系统,那会造成难以抵受的剧痛!

不管一个人的身体多么强壮,甚至可以忍受断臂落腿的痛楚,但是绝无法忍受来自身体之内的痛楚。那种痛楚,自体内最深处迸发出来,散布全身,足以使得任何人抢天呼地,号叫哭泣,全身发颤,汗出如浆!

山虎上校这时的情形,就是那样!

一看到了这种情形,原振侠知道自己已占了彻头彻尾的上风。他冷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的脖子,是刀也砍不断的!’

山虎上校痛得几乎连眼珠都要夺眶而出,身子发著抖,张大了口,只是在喉际发出了‘呵呵’的可怖呼叫声来。他铜铃也似的眼睛,平日凶威何等之甚,在夺取他人的生命之际,绝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这时,他的那双凸出的眼睛,却叫人联想起屠夫的架子上排著的,被割下来的牛头上的那一双眼睛。

以山虎上校的残暴,以他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恶行,自然是不值得同情的,原振侠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在一旁的黄绢笑了一下:‘原,如果你要问他一些事,在这样情形下,他是甚么也说不出来的!’

原振侠还没有甚么反应,黄绢已又向山虎上校喝道:‘还不求原医生!’

山虎上校不知道如何才好,而且这时,他下阴部分受到了攻击之处,也开始传来了剧痛。两股剧痛会合,更使得山虎上校蹲下了身子,一句话也讲不出。

原振侠仍然冷冷地望著他,这个凶神恶煞一样的人,直到现在,才知道痛楚是怎样的,显然太迟了!在他无数次将无比的痛楚加在他人身上之际,他早就应该想到,当痛楚降临到他自己身上时的滋味。

他发出可怕的喘息声,挣扎著想站起身来,黄绢又叱喝:‘跪下,跪著过去!’

山虎上校不由自主,由蹲下的姿势改成跪下,艰难地移动著双膝,靠近原振侠。由于他的身形极高,这时虽然膝行向前,仍然有他一定的气势,只怕比普通身形的人站著还要高。只不过他脸上那种痛苦哀求的神情,证明他已经彻底崩溃,比一个弱小的侏儒尚且不如。

他来到了原振侠的身前,原振侠连厌恶的眼神也懒得投向他,身子一旋,一脚踢出,正踢在他颈子的左侧。山虎上校的头骨发出了‘格’的一声响,同时,发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他的惨叫声余音未断,原振侠身子再一转,又是一脚飞起,踢在他颈子的右侧,颈骨又发出了‘格’的一下相当响亮的声音。这一次,山虎上校张大了口,出气多,入气少,连惨叫也叫不出来了!

原振侠的那两脚,力道算得十分正确,恰好把他错了位的颈骨,归了正位。

原振侠本来自然可以出手,用较温和的方法,来达到这个目的的。可是原振侠对山虎上校,根本没有丝毫的悲悯的心情,所以连手都不想碰他。

山虎上校在急速地喘了几口气之后,又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来,痛楚的神情稍减。

原振侠冷冷地道:‘你所受的创伤,至少得休养半个月。现在你身受的痛楚,应该是你能忍受的,不必再装死了!’

山虎上校的凶狠,早已消失殆尽,乖乖地挣扎站了起来。原振侠道:‘说我问你的经过!’

山虎上校又喘了几口气,忽然闷声分辩了一句:‘其实‥‥‥阿英这女人‥‥‥我是准备在收手之后带‥‥‥著她的,真的!’

原振侠怒意上涌:‘这表示甚么?表示你永远要使她在地狱之中,受你这种魔鬼的折磨?’

山虎上校口唇颤动了几下,喉际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我‥‥‥或许折磨过别的女人,可是‥‥‥我没有把她怎么样!’

如果不是早知山虎上校那么卑鄙龌龊,原振侠真想冲过去再踢他几脚!

原振侠那种憎厌不屑之极的神情,山虎上校自然可以看得出来。他又提高了声音,急急为自己分辩:‘男人和女人之间‥‥‥总是这样子的,开始她自然不愿意,她‥‥‥一直不愿意,可是我没有‥‥‥折磨她!’

原振侠已到了忍耐的极限,黄绢在这时沉声喝道:‘你别说了,原医生问你甚么,你才说甚么!’

山虎上校大口吞咽著口水,原振侠听出黄绢的话中,大有维护山虎上校之意,不禁连声冷笑。

刚才,黄绢曾代表卡尔斯将军,赠以上校的军衔。像山虎上校这样的人,如果效忠了卡尔斯将军,自然对于疯狂的恐怖行动,大有帮助──山虎上校在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极其出色的恐怖份子的典型!

原振侠心中的厌恶感,真的到了极点。要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究竟,他连多留百分之一秒也不会!

山虎上校又一昂头:‘那时,我把阿英和林文义吊了起来。我心中恨到极点,十分焦急地等待著,要看鲨鱼把他们两人的身子,一截一截咬下来──’

这时的山虎上校,早已凶焰大戢,可是当他讲述到当时的场景之际,他的那种凶恶的神态,只怕仍然可以列入世界之最!

他略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只是希望林‥‥‥那姓林的死去──逐寸逐寸地去死,我预料阿英会在最后关头,为了自己‥‥‥而让姓林的去死。可是当我看到了她望向姓林的那种眼光时,我知道她不会,我知道他们都不会用对方的死,来换取自己的活!’

黄绢在这时,喃喃地说了一句听不清楚的话,大抵是‘爱情使人伟大’之类。她对于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点也不知道,但是凭她的绝顶聪明,她自然可以大略知道甚么样的事曾发生。

原振侠只觉得全身发热,他也感到了爱情使人变得伟大──林文义和阿英,本来只是极普通的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他们在生死抉择之间的行动,却又确然伟大。

山虎上校激动起来,面肉抽动,他脸上的那个疤,也涨得通红:‘我‥‥‥真的一直在想,我要带阿英离开,收手后到南美洲去。可是这时的情形,使我‥‥‥使我‥‥‥’

他说到这里,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才好。

原振侠用鄙夷之极的语气:‘使你怎样?不见得会使你邪恶的心灵,感到剧痛吧!’

山虎上校一听,陡然发出一下吼叫声来。

他那一下吼叫声虽然惊人,可是也真的带有几分剧痛的意味。接著,他又大口喘了几口气,静了一会,才突然转了话题:‘潮水涨了,姓林的气力又比阿英大,所以他的脚先碰到了海水。一条鲨鱼窜了起来,一下子就咬掉了他的一截小腿──’

山虎上校并没有再说他自己当时的心情,接下来,一直只是说著事实。

而当时,山虎上校的心境,实在十分复杂。像他那样的凶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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