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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怀泽叹了一声，无奈地耸肩：“你找个机会主动和爸谈谈秦朝辰的事吧，反正我是管不你了。”
　　　　顾怀露拍了拍兄长的胳膊，对方弯腰将她的毛线披肩往上扯了扯，怕她会冻着。
　　　　两人皆是披着一身充满浓浓年味的夜色，附近人家点起的烟花似星云弥漫，纷纷旋转升入天空，如同一朵朵绽放于雾霭中的花。
　　　　顾怀泽同妹妹聊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包括韩谦睿的伤势，以及，那个“炮仗犯”的踪迹。
　　　　“我的人查到他起初在甘肃一带滞留，目前已经逃往境外，一路上都有人照应，大概都到了缅甸一带……呵呵。事出有妖，不然他逃去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顾怀露对此表示赞同，“就不知他背后的主使究竟是谁了。”
　　　　“反正也只是早晚的问题，这人大概根本没料到我们会追到这种地步，早就蒙圈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目光看向她的身后不远处。
　　　　顾廷川刚从楼梯上来，气息匀称，神态自若：“你妈在厨房，让你下去帮忙。”
　　　　“这种事……不应该找露露来做吗？”
　　　　顾怀泽说完，立刻就在另外两人的眼神威慑下服软了。
　　　　等到只剩他们父女两人，顾怀露看着眼前成熟男人的俊脸，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顾廷川将女儿的神色看在眼底，也不拆穿，坐在露台的沙发上，语气平淡：“在放烟花？……你妈妈也喜欢这些。”
　　　　他淡淡抿了一口手边的茶，才说：“你们几个小辈，最近挺热闹的，出门逛街也会摔跤，还把腿摔成这样……”
　　　　顾怀露眼看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她只好说：“爸，你知道了……”
　　　　“你们瞒得过谊然，瞒不过我。”顾廷川只要向内部稍加打听，就会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此刻他沉着声：“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件事确实不能就此算数，一定要抓到那个人为止。”
　　　　她笑了笑，安抚父亲：“我想多多也是这么办的，反正有你们在身边，我不会操心。”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顾怀露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要问自己男朋友的事，有些话也不经考虑，就先说了：“爸，你也知道……我和秦朝辰交往了。”
　　　　顾廷川看来心情很不错，眉宇也是舒缓着，这让她也有一些放下了心。
　　　　“虽然我是第一次谈恋爱，可这次我很认真的，秦朝辰也是。”顾怀露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我们没有很冲动，也是彼此认识了解了一段时间才开始的。我希望你和妈妈都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
　　　　顾廷川听见女儿的字里行间都是护着那年轻人的意思，想来这么些年，她哪里对一个男孩子如此上过心，其他一切都不用再说了。
　　　　“我相信你的眼光，但话说在前头，现在还是考察期，等再过段时间，你还觉得这么喜欢他，再将他带回家。”顾廷川一字一顿，给他们施加压力，“我会再审查。”
　　　　那语气简直比他作为一个导演去面试演员的时候还要严肃百倍。
　　　　大过年的，她又想哭又想笑，心头却涌上一种怪怪的，就连眼眶也有些泛红。
　　　　“嗯，我知道的，我的爸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妈。”
　　　　顾怀露笑嘻嘻地像是在邀功，顾廷川拍了拍她的头，眸光中是只有对家人才有的宠溺和纵容，“你别高兴太早，他能不能过关还得另说。”
　　　　“你刚才还说相信我，他要是没有你和哥哥这么好，我能选他么？”
　　　　“露露，你是我们家宠大的，可爸爸知道你从小就听话懂事，还长得这么漂亮，你是我最骄傲的‘作品’……他要是不够资格，我绝不会答应你们在一起。”
　　　　顾廷川这辈子只会对两个人，丝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之词，一个是他的娇妻，一个就是他的宝贝女儿。
　　　　顾怀露拍了拍父亲的手背，“行了，我知道啦。”
　　　　楼下，正在厨房里偷吃水果的顾怀泽，点了几下手机屏幕，就将刚才他偷拍的一张照片发给了妹妹。
　　　　构图的视角从下之上，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脸，只有依稀的发型和身段，而她就在露台的栏杆前，低头放着她的仙女棒。
　　　　整个人似散发盈盈的光泽，在氤氲中极尽气韵。
　　　　顾怀露喜欢这样的构图，想了一下，点开微博给粉丝们发了一条新年祝福。
　　　　昭露V：
　　　　新年快乐，世上最好的你们（笔芯），我一个人在露台放烟花，你呢？
　　　　这条微博的文字不算重点，配图才是亮点。
　　　　昭露的读者们被勾了心，一个个都炸成了天边的烟花，立刻就出来表忠心了——“我女神的影子都这么好看了，果然颜值绝对秒杀那些当红花旦！”
　　　　“与我男神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献上我的膝盖！”
　　　　顾怀露看的都乐了，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成了会发自拍臭美的小姑娘，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再变得更好一些，这样才能更和他靠的近一些。
　　　　……她的阿辰。
　　　　没想到才发了几分钟，秦朝辰就顺势转了这条微博。
　　　　秦六段V：明年不会让你一个人放烟花了【查看图片】//昭露V：新年快乐……我一个人在露台放烟花，你呢？
　　　　意外的是这男人也上传了一张配图。
　　　　同样没有正面，只有飘窗前一抹被月光勾勒得微冷的暗影，他身姿挺拔地在棋盘前端坐着，那气质不同寻常，又冷冽又温柔。
　　　　下面属于他们的两拨读者和粉丝，就在各个微博之间进行观光，各种言论交杂在一起，以“新年快乐”为中心思想，将两人的微博彻底淹没了。
　　　　“这两人就连配图都这么般配……情侣头像get！”
　　　　“狗粮吃的猝不及防，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啦！”
　　　　“@doubleG多多老公！妹夫又来撩你妹了，快来护驾～”
　　　　顾怀露看的忍俊不禁，一时没憋住，再次拨通了秦朝辰的电话。
　　　　其实有些重要的话，并不在于说三遍，而在于用心说。
　　　　炮竹声随着夜色渐渐远去，家家户户都在新的一年中，沉睡入了梦乡。
　　　　……
　　　　今年S市不曾下雪，但气候仍然偏低，寒冬腊月的天气，顾怀露又体质偏寒，就算捂得再多，在外面走得久了也会冻得鼻子泛出些许的淡红。
　　　　她和顾怀泽去医院看了韩谦睿几次，冬天非常熬人，但他的伤情也在慢慢好转，加上VIP病房待遇不错，也没什么叫人担心的了。
　　　　就是韩谦睿整天喊着闷，且楼下每天都有一批批的影迷守着，送给他的礼物和鲜花每天都在换，连一条走廊都放不下了。
　　　　而随着新的一年到来，秦朝辰要处理的事务也变得更加繁重，除了现在掌管的“天府银楼”生意，他也开始接手朝阳集团的一些其他项目，譬如年后就准备扩建的朝阳影视基地，也交由他来管理。
　　　　而顾怀露这边，“泽露文化”新成立了影视部门，以后多了影视版权的开发和引进这部分业务，年后她的《落暇》系列另一本小说《翡花》，也将由“嘉叶影视”开机拍摄，且开机仪式就在新建的朝阳影视基地。
　　　　既然如此，两人就约好时间准备一同前去，她去剧组探班，他则去实地考察，园区内还有刚建成的高档温泉酒店，她私心地想着顺便放松一下。
　　　　到了初六这天，秦朝辰开车过来接她，他们要去柳姨和先生在城区里的一处店铺，柳姨特别叮嘱他们一起过去，有话要说。
　　　　秦六段见到这姑娘的第一眼，先将她柔若无骨的手从口袋里捞出来，直到微凉的手放在他的掌心捂热了，这才算作罢。
　　　　“超过四十八小时不见你，大概就算是我的极限了。”
　　　　他目光认真地说着，然后拿湿热的吻细密地缠上来，在她的额头、脸颊、睫毛与唇上一一印下痕迹，浑厚又清冽的男性气息令她微微颤抖。
　　　　秦朝辰吻得越深入，却难以克制那股冲动，如同有无数的猫爪在心尖撩拨搔挠，身体里的热流在到处冲撞……
　　　　顾怀露被吻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早晨，她抬头看着他，就像在他的眼中捞到了星星。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一间窝在街边普普通通的石雕铺子，由于老先生病了之后，也有段时间没开张了，店里显得格外冷清，就连货架上的物品也所剩无几。
　　　　但从那精致雕花的木窗，以及古色古香的横梁，还有由松花木做成的供客人喝茶歇息的桌椅都不难看出，这处小地方曾经如何雅致成趣。
　　　　柳姨挽起了一头乌发，发间还别着一朵白花，正在同什么人说话，顾怀露看见她身上的打扮，一身素衣，臂上还戴了黑纱。
　　　　她的心头猛地沉下来。
　　　　这才知道……柳先生已经过世了。

☆、第四十三章

　　　　柳姨的精神看着还不错，只一双眼睛柔光流动，像是仍然有哭过的痕迹。
　　　　“你们来了？这里坐吧，我也在收拾一些东西。”
　　　　方才还与她说话的男人回过头，见柳姨来了“客人”，且这一对男女看着就出身不凡，他客客气气地说：“那柳姨您先忙，我一会再过来，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尽管说。”
　　　　柳姨送走这位隔壁店铺的小老板，抬头笑道：“小秦，辛苦你们还特意跑这一趟了。”
　　　　“柳姨太见外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等到与柳姨聊天的过程中，顾怀露才得知，年前的某一晚，柳先生的病情急剧恶化，立刻送到医院抢救却无能为力，凌晨时分离开了人世。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柳夫人还是伤心过度，缓了这些天才算好一些，办过大礼之后，才想起要来店铺里收拾一些东西，该卖的卖，该烧的烧，该留的留……
　　　　人都已经去了，有时活着的人反而是只能咬紧牙关，稳住脚跟走出那片阴影。
　　　　虽然，顾怀露不曾与柳先生见上一面，但她已经从柳姨的言辞与爱意中感受到对方是怎样一位朴实善良的老前辈。
　　　　当然她没想到秦朝辰还一个人去过了追思会，她唇边是一抹关怀之意：“柳姨，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你看，我们还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柳姨笑着摇了摇头，又想了想，对眼前的这位青年说：“小秦，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要麻烦你去隔壁借一壶开水来了。”
　　　　秦朝辰这就转身去办，柳姨则招呼顾怀露在做成树墩造型的松木桌旁坐下，捶了捶腰，说：“说来也是妙。我和我先生是因为翡翠镯子定了姻缘，你们也和它有不解的情分，阿姨就觉得……你们也是注定要共度一生的璧人。”
　　　　顾怀露安静地陪在一旁听她说话，柳姨将心中所想全部都如实相告：“我看人很准的，像小秦这样性子不热络的孩子，要不就是不爱，要不就是相知相许一辈子。”
　　　　她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就拜托顾怀露从稍高的梁上取了一块茶饼下来，拆了包装，掰下一块茶叶放到壶里，语气格外绵长：“这是我先生以前就藏着的茶饼，他也是老茶客了，平时还舍不得，总等到贵客来了才拿出来。现在你们来了，也就是他的贵客到了。”
　　　　顾怀露也不知这一刻该说什么才好，安静地帮着置备茶具，柳姨见她和秦朝辰一样是知冷知暖的孩子，她心下也是高兴。
　　　　“我心里知道，小秦一开始来我这儿，是为了那个镯子，但这孩子奇就奇在……在了解我们家的故事以后，反而对其他的东西上了心。他挺关心我们夫妇……”柳姨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玻璃窗上的磨砂图案。
　　　　“我记得，廖老先生也是小秦亲自请来S市的吧？以前，我们在几个民间手艺比赛和座谈会见过面。”
　　　　柳姨心中一片澄明，秦朝辰心里也很想要这只翡翠镯子，因为他和她说了，自己有一个很心爱的女孩儿，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但他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才来回奔波柳家，他是看这么一对恩爱的夫妻却膝下单薄，他想在柳先生临终前多陪陪他。
　　　　顾怀露的脸微微红着：“他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的。”
　　　　柳姨淡淡地笑：“是啊，我觉得就像是着了迷一样。你别说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就是普通老百姓，还有谁会为了喜欢的对象做到这样地步啊？这种感情在我们这个年代还算好遇一些，可放到如今来看，真的太难得了。”
　　　　顾怀露听到这里，已有些泪目，眼睛里的光璀然地亮着，鲜少地感到自己语言匮乏。
　　　　她能够想象，秦朝辰为了能维系与这块玉之间的缘分，如何去向韦叔详细打听这对夫妇的消息，且一次次开车独自去到牧场……到了后来，甚至也不仅仅是为了她，这个男人是真的与众不同。
　　　　他不仅是拥有一颗翡翠心，他的心跳与脉搏中，还流淌着温玉般的情。
　　　　秦朝辰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她心底落下了深刻的烙印，那样坚实又无比柔软，温温热热地包裹着她的整颗心脏，圈起一阵阵的涟漪，再也无法止息。
　　　　柳姨幽幽地感慨：“我看到你们这对小情侣，就想到以前年轻时候的我们，哎，岁月催人老啊……”
　　　　顾怀露应和着：“能够在这茫茫人海遇到一个如此爱着对方，被对方铭记的人……其实，我们都是此生有幸。”
　　　　“所以，我在先生去世的这几天忽然就想明白了。”柳姨说着，从包里取出了那只放翡翠镯子的锦盒，递给了她，语气镇定笃定：“这镯子给你了。”
　　　　顾怀露猛地一惊，急忙推托：“不行的，我不能收……”
　　　　“我不是送你的。”柳姨解释着，“是小秦按市价‘买’给你的。”
　　　　“你们……已经谈妥了？”
　　　　她心知柳姨这样做也就是为了让他们心安理得一些，落一个名头罢了。
　　　　柳姨轻轻叹出一声气：“小顾，你不能再拒绝了，柳姨希望……你也能看到，这块玉带给你的‘惊世缘分’。”
　　　　顾怀露打开锦盒，看着这不可方物的镯子，内心深处滚滚的暖流缓缓泅开。
　　　　是啊，从来没想过他和玉的渊源，和她的缘分，会真的奇巧至此。
　　　　她知道这只镯子本来并非属于自己，柳姨却被秦朝辰的一段脉脉深情打动，将它托付给了他们……
　　　　真的是心中万般欢喜。
　　　　你只要说一声喜欢，就有人愿意在你身前，为你劈山开路。
　　　　柳姨看着拿了才刚烧开的一壶热水回来的秦朝辰，轻声对她说：“他要求的不是和玉之间的缘分，是和你之间的缘分，你明白了吗？”
　　　　顾怀露点头：“我明白。”
　　　　他的一片赤诚爱意，她都明白。
　　　　秦朝辰迎上来，指尖揉过她的眼眶，然后落在她的肩头，轻轻地说：“怎么了，表情好像快哭了？”
　　　　顾怀露抿唇低头，却不知该说什么来感谢他的这份用心。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好的人呢。
　　　　秦朝辰安抚了她一会，介于还有柳姨在，就先弯身主动帮忙沏茶倒水，待人处事皆是默默不语的恰到火候，顾怀露暗暗地看他一眼，更觉得心上喜欢多的漫了出来。
　　　　过去的他，携着病痛在那繁华之外的小村庄里坚韧地生长。
　　　　后来的他，在这人世间踽踽独行。
　　　　幸好他们终是遇到彼此，能够一起共度余下的日夜，不管是欢喜抑或忧愁，每一天都爱的更深。
　　　　吾乃世间独行客，幸逢风雨同舟人。
　　　　……
　　　　柳先生的店铺虽是在城区，但却不是位于最为繁华的几处地域，附近以居民区为主，尽管是冬天，但年味浓郁，路上不时有穿着新装一同出游的家人和朋友。
　　　　外面寒气湿冷，刚才喝的红茶润胃消食，眼下顾怀露也觉得有点饿了，她一时来了兴致，拿出手机用APP查询附近有什么评价不错、环境优雅的饭店，准备和秦总去尝试一下。
　　　　秦朝辰先开了车载空调，让车内觉得暖和一些。
　　　　鼻息飘着一抹空气清新剂与男人的荷尔蒙混杂的气味，顾怀露就坐在他身边，先脱了围巾和手套，一边看着手机，说：“柳先生过世的事，你没有提前和我说。”
　　　　秦朝辰的目光淡淡地望着前方：“嗯。”
　　　　“你也没有让我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近，你是不是担心，我和他们建立和廖老先生那样的一段关系，以后就会为了他们伤心，所以，只希望我做一个旁观者，是吗？”
　　　　他望着顾怀露放下手机，靠过来抱住了自己的半边胳膊，温软的感触令他心头颤动，稍是压下了狂吻她一番的打算，才继续说：“算是吧，不过与柳先生的聊天，令我很享受其中，我们也聊了很多。”
　　　　“是吗？”
　　　　秦朝辰反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心温度相互传递：“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以前我想下棋，却觉得光是下棋也不够。现在我做了一段时间的珠宝生意，又觉得它与我内心的‘情怀’必不可免地产生冲突，我有时也会疑惑。”
　　　　但与有智慧的老人家聊了之后，就会平静很多。
　　　　这样一来，顾怀露担心柳先生的离世让他伤感，秦朝辰却目光饱含情愫地望着她，让她浑身冒出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