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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二白的田园生活-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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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二白紧紧抱着她点头,像极了一个临门出嫁的女儿。
  阿娘破涕为笑了起来,伸手朝她手里塞东西,“这只烧鸡,你带着,我看你平时喜欢的紧,今后嫁了人常回来看看,来一次娘给你做一回。”
  顾二白低着头,只一个劲的点着,眼泪就在殷红的眼眶里面打转。
  阿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行了,大姑娘家家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等会到府上老夫人看了会担心,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阿娘将她朝外推着,目光却缠连着浓浓的不舍,顾二白点着头,紧抿着抖动的唇,渐渐转过了身。
  快上马车的时候,她还想再转身喊一声娘。
  不想,远远的听到了阿娘的嘱咐声。
  “孩子啊,以后是大人了,不能再任性,说走就走。就算生活里受了什么委屈,去哪里也要和亦清打声招呼。
  亦清那孩子以前心里有伤,娘看他和你在一起,什么就什么都忘了。
  他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又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你若是不快,也不能同他开跟娘开的玩笑,他会受不住的……”
  阿娘话落,顾二白的泪水一瞬间便如闸一般倾泻了出来,女子脊背大弧度的颤抖这,没再说一句话,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
  小嫣好生安慰了她一路,阿黄也不停地舔着主人的手。
  顾二白只是一个劲的摇着头,说没事,说着说着还笑出了声,到最后揩干眼泪,就真的没事了。
  到了顾府门口,没事人一般在刘管家的注视下下了马车。
  小嫣跟在她身后下车,眉间愁云不展,心中不解的摇着头,夫人对庆家的感情竟是这么深吗?
  “小嫣,去把烧鸡送给老夫人。”
  “喏。”
  小嫣应道,顾二白朝着干宜长廊走去。
  任她伪装的再好,刘管家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异样,小心翼翼的凝眉问道,“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随老奴到药阁看看大夫。”
  “没事,就是今天见到二老有些高兴。”
  顾二白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多问了一句,“听说水芙要两日才能醒?可有办法让她现在就醒过来?”
  “是老奴失职,昨夜看她悲痛欲绝,神智昏沉,本成想着给她服下一粒安眠丹稍做休息,等缓缓神头脑清晰再作答。
  不想一不注意,被她抢去药瓶,生生咽下了好几颗,这安眠丹药效强劲,一般人吞了没有一时半会恐怕是弄不醒,加之她体虚伤神,若是强行用药,怕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顾二白听着,沉沉的点头,其心已诛,活着生不如死,倒真不若死了更为解脱痛快。
  “不必催醒,差大夫好生给她检查着,务必不能让她死了,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告诉我。”
  “喏。”刘管家应道,又问了一句,“夫人可是要亲自审问她?”
  顾二白没有回他,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寂寥望不到尽头的干宜走廊,闷声问道,“清叔,还没回来吗?”
  刘管家闻言,神情稍稍顿了下,抻了抻袖子,像是有愧似的颔首,“喏。”
  话落,他明显感觉到身边女子的身形僵了一下,甚至有一闪而过伸手去扶她一把的错觉。
  半晌他才意识到,不是人要倒了,而是神晃了一下。
  他观察过,夫人的状态,其实从上次普陀寺回来,就细微的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他说他也说不出来,明明人还是那么个人,事也是那么回事,却总觉得少了一缕魂,多的是嬉笑怒骂后不为人知的沉重。
  或许,场主也正是感受到了这一点,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要……
  “我知道了。”
  顾二白喉间动了动,沉声应道,嗓音里有一丝艰难地意味,转身便朝着水榭园走去。
  刘管家远远的看着那摇摇晃晃的单薄身影,无端一股焦躁之气环绕在胸间,久久不得纾解,恨不得追上去一口气把话说完。
  可他最后还是硬了硬头皮,咬着牙跺脚,愣是没将那事说出去。
  阿黄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就这么静默的走着,路过玉春堂的时候,她的目光无意朝里面散了一下。
  果然如小嫣说的那般,今个的玉春堂热闹的很,直到黄昏,还有人在成群结队的踢毽子。
  一声声清脆入耳的笑意,一张张率真活泼的面容,一个个腾空飞起的毽子,无不张扬着青春的活力,好像永远都不会疲倦似的。
  明明,她也是属于这个最美好的韶华的,可此时此刻却像两个世界的人。
  和清叔在一起的这段日子,花光了她所有的幸运,也度完了人生里最好的日子。
  剩下所有没有他的日子,就像垂暮,没有了希望。
  静静地坐在那里,顺着夕阳西下的弧度。
  身边的阿黄听这热闹的情景,忍不住撒开蹄子朝里面冲去玩闹,堂院中的姑娘们冷不丁都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也都乐呵呵的逗起了短毛狗。
  顾二白嘴角微提,孤身朝着水榭园走。
  冷风掀起她的衣袂,那里依旧凄清,没有一个人。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闯进你的生命,他会告诉你以前的所有韶华,都是虚度。
  倒不如,这短短岁月。
  ……
  水榭园。
  小嫣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没有一丝光和动静。
  她轻轻摩擦火石,点亮了红烛,见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烛光打在她的脸上,映的那张苍白的面上,泪眼斑斑,看着甚至疼人。
  “夫人,您还未用晚膳,不如小嫣将粥羹给您端进来暖暖胃。”
  小嫣看着心下不忍,微微蹲在她床头,细声软语的问着。
  顾二白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是何夕,只努力支开眼皮子轻声问了句,“现下几时了?”
  “已近亥时。”
  “亥时,又是亥时……他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小女人言语细细微微的,像一缕没有气的魂,飘飘浮浮带着点凄凉料峭的味道。
  她翻了身,有清泪从眼角溢出,又睡过去了。
  小嫣看着夫人的身形,像是感受到了那股子失落和殷切的思念,无端觉得心里苦涩堵的难受,她紧拧着心疼的眉,刚想开口,又似想到了什么夺门而出。
  门外,刘管家和檀掌事已经等了很久,见她出来,连连追问怎么样了。
  小嫣含着泪摇摇头,眼圈通红,望着他们甚至有些怨恨的味道。
  “要不是想到家中还有一个弟弟,我就是违咒也要将事情告诉夫人,你们打死都不肯说,可知夫人现在心里有多难受?”
  刘管家听了,沉沉的叹了口气,撩了撩袖子,狠狠心,决定去推门,“既然如此,今个我就违场主一次命,进去把实情讲了。”
  檀掌事见势,伸手一把拦住了他。
  “算了,反正就一天的事了,夫人现下都睡着了,你再说出来惹得她难眠,好坏明晚上就都知道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于无声处见惊婚(六千字)

  听我的话,你们都回去休息,我在这守上半夜,如果还有动静,我就进去说,成不成?”
  刘管家和小嫣思虑了一番,只得暗暗点头。
  稀奇的是——
  屋中,一夜再无异动。
  顾二白以往都会做梦,多数都是预测现实的梦魇。
  尤其是最近,大约是婚期将近,大悲咒生效的日子快到了,万年老珠拖给她的梦境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恐怖,重复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好似让她提前做好准备似的。
  可这一夜。
  她竟安安静静好眠至天亮,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顾二白躺在床上望着梁头想:
  人家都说,人在临死之前会有一次回光返照,记忆生活中的一切,都会呈现出最初最美好的样子,那是最后的幻觉。
  而现如今,她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是不是也是同样的道理呢?
  可是离婚期不是还有十五天的吗?
  或许,是因为清叔离开她几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让她从心底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深深的恐慌感。
  她忽然开始害怕,会有出乎意料的情况出现,这种情况足以打破她最后的几天宁静美好,可怕的是这种预感莫名的不消失,反而越来越浓。
  顾二白迫切的想要见到顾亦清,一分一秒都不想再与他分离。
  她总觉得,或许下一秒她就该走了。
  辰时。
  檀掌事只睡了下半夜,起来有些晚了,幸好在她推开水榭园的门时,夫人还静静窝在床上。
  担心她昨晚未用膳,再错过了今晨早膳,对身体不好,她便上去轻轻卷起小女人被角唤着。
  哪想,被子里的人竟在一阵阵颤抖,连带着被子也颤颤巍巍的。
  檀掌事心下惊呼不好,一掀开被子,见里面之人竟是丫鬟小红,身上还穿着夫人的衣裳。
  “大胆!”
  檀掌事登时间瞪大眼睛厉喝。
  床上一直战栗畏缩的丫鬟一骨碌滚下床,双膝跪在地上求饶。
  “檀掌事饶命,是夫人,夫人寅时起夜,让小红陪她一起去茅房,但是到了茅房却说要去一个地方,逼小红同她换衣裳,让小红在这顶几个时辰,说她很快就回来,小红、小红实在不敢违命啊。”
  檀掌事一听夫人不见了,吓得心肝都在颤抖,来不及扇她大嘴巴子,就踉踉跄跄的朝外跑,扯开嗓子喊,“来、来人!快,夫人失踪了,快去找!”
  ……
  顾二白身上穿着一身丫鬟服,趁着东方鱼肚白未露的朦胧夜色蹿出来,也未惹起什么注意,便从墙头翻出了府。
  到了宜兴街道,她掏出几个铜板匆匆忙忙的搭了一辆马车,交代朝万嘉衣庄赶去,马车便辘辘启程。
  顾二白一路上想着到万嘉衣庄该如何行事做派才合宜,却不想一只脚刚下马车,眼前呈现的情景就让她瞳孔为之一震。
  身后,车夫驱马离开,吁吁的发出声音。
  顾二白的面色有些微怔,眼前二三十阶上的万嘉衣庄大门,紧紧的阖着,威武的铁杆门栓像是生锈了一般,仿佛还有铁锈刮落,寒风吹过窄窄的门隙,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衣庄大门口的院子里落了一层厚实的枯黄树叶,树叶上甚至有灰尘,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清扫了。
  她一步步的走过去,靴子下踩出细碎咯吱的落叶声,那仰起的头颅弧度自始至终都没低下来过。
  眼前的高庭门楣上,赫然条条列列的系挂着一结又一结的白色丧布花结,纷纷宽大的低垂着,在清晨熹微的映衬下,洁白的刺目耀眼。
  四周斑斑粉墙外,也涂了一层白灰,冷风过境,树叶拍打在上面,看上去十分苍凉冷峭,
  她缓缓的朝前走着,有白色的纸片顺着风从大门缝隙飞出来,翩然落在脚下,她微微弯下身,捡起眼前煞白纸钱,已经被焚烧大半,剩下半片还是滚烫的,黑色的焚烧轮廓,鲜明的扎眼。
  她的第一反应,难道是老爷去世了,所以清叔才在这里呆这么久?
  后知后觉,当然还可能是……万芸。
  谁曾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青衣句添红衣句。
  顾二白攥着那半片纸钱,缓缓的朝大门走着,未至跟前,里面远远的就听到了有人声压抑啜泣,隐隐似乎还有火光茂盛。
  她拾级而上,伸手轻叩了大门三下。
  不一会,庄中便有浑身丧服的小厮过来开门,眼周又黑又红,里面布满血丝,甚是疲惫,嗓子也有些哑,见她穿着一身顾府的丫鬟服,微微问道,“顾府可有什么要事传达?”
  她只是愣了一下,那小厮便平平道,“庄子里正值丧期,若是没什么事,外人不可进来打扰。”
  顾二白低着头,神情微微致歉,“对不起,我无意打扰,只是来找个人。”
  “找谁?”
  “场主。”
  闻声,那小厮好似噎了一下,面色很是不好看,再开口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我看姑娘是来找茬的吧,赶紧速速离去。”
  说罢便要关上门。
  顾二白不知为何他做此反应,只在他关门的瞬间,从缝隙中眼疾手快的伸手阻道,“请你……放我进去,我很安静,不会打扰亡魂。”
  那小厮像被她惹急了,咬了咬牙铁青着脸,“场主并不在此。”
  顾二白疑猜这小厮以为自己是奇奇怪怪的人,还可能有病,所以扯谎说不在,便好生解释,“我是顾府夫人——顾二白。”
  话落,那小厮怔了一下,没见过也不敢擅下结论,但看她明明一身顾府的丫鬟服便啐了一口。
  “有病。”
  顾二白见他又要关门,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连忙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盈盈的掌家玉镯,“这是顾府夫人所佩戴的掌事玉镯,你若是不信或者不认识,可请你家老爷出来辨认。”
  不用请万瑞出来,小厮一见那玉镯,便怔愣住了,随即一骨碌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夫人恕罪。”
  顾二白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无妨,你带我去见你家老爷吧。”
  那小厮点了点头,二话不说领着她朝府里去。
  顾二白跟在他后面,游离的眼神四散,仔细看着硕大的府邸,花园走廊、亭台楼阁,就连树枝杈桠上,几乎每一处都挂着白色礼丧花。
  足以可见这场丧礼的浩大和亲人的哀悼之深。
  只是走着走着,她的目光忽然停在一处平静的小河边。
  顾二白远远的看着,眼角微微轻眯。
  寒秋近冬,男子只踩着双单薄的白色步履,露出微微泛红的脚踝,是浑身上下除了白唯一的颜色,他手里正在折褶什么东西,侧脸神态安详,看不出任何表情,身边还有一筐白色纸钱。
  并不是在烧纸,顾二白放长视线。
  河中,已经有很多精巧的纸船,荡荡悠悠的在朝东漂流了。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像是怕惊扰了这人的宁静,极轻极缓。
  “家妹平生最爱折纸船,这也是她从那之后,最大的乐趣。”
  他的声音很润,很平,也很闷,听起来像是好久都没说话了。
  或许,是从万嘉千金过世后一句话都没说过。
  人与人表达悲痛的方式从来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亲人离世,可能趴在棺前嚎啕几声,悲伤一阵,情绪也就渐渐散了。
  可有的人,祭奠的时候却一言不发,一滴泪不落,那颗沉痛的种子早已自己落到了心田,就像还没有苏醒,抑或是不愿意反应过来,等到它渐渐伸枝蔓叶,茁壮成长,才发现根早已深扎在心底,让你每一次想起,都足以痛彻心扉。
  顾二白知道他说的‘之后’,应该就是自万芸第一眼见到场主之后。
  “她穷尽一生,就那么一个愿望,可惜还没完成。”
  男子凉薄的唇角微微勾起,顾二白不知那双桃花眼有没有跟着勾起来,只听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这一声里,有自嘲、有沧桑、有无奈……有太多太多的内容,无法抒怀,就像很多情绪,根本无法用言语文字来形容,就算听的人也不见得能够理解。
  但凡世间残酷至极的事情,没有亲自体验过的人,是永远无法领会的。
  顾二白在这一声中听到最多的是愧疚,那应该源于作为一个哥哥,最后也没能帮妹妹完成心愿的深深无力感。
  她缓缓的蹲下身子,忽然想到最后一次在顾镇的大路上,他牵着轿子,过来求她,她那个时候如果愿意多想一点。
  像他这样一个天才设计师,像他这个不见天日的私生子,想他这个渴望证明自己给别人看的人,该是有多在乎尊严,可他还愿意来求她。
  她根本就不能理解。
  她更不能理解因为思念一个人而病入膏肓,直至死去的痛楚。
  现在,只不过是几日未见清叔,她就深深体会到了那种相思入骨的锥心之痛。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顾二白低着头,从框中拿出一张洁白的纸钱,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多么自私。
  “对不起。”
  她不该说的。
  这是世界上,最无用、最令人生厌的三个字,说的人只不过是为了得到良心上的慰藉,可听着的人,却还要顶着伤痛去思索着原谅。
  怎么能原谅。
  万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目光,望着那一池荡荡悠悠的纸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美的景象。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以为他会来看芸儿最后一眼吧?”
  多么天真可笑又平淡的语气。
  顾二白手中折着的纸船,不期然被风吹落进河里。
  “你记住,他是这世间最绝情的人。”
  她手中的半片纸钱像浸入了手心的汗,她开始有些狼狈。
  “你走吧。”
  半晌,他的声音极淡,像河面上看不清的风。
  终于放过了她。
  顾二白缓缓站起了身子,又朝他弯了弯身子。
  走了几步之遥,身后传来一声稳稳的低沉男嗓。
  “顾二白,你要幸福。”
  你要幸福。
  她知道,这句话当然不是洗却一切伤痕的美好祝福,而是那人警惕着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所牺牲的一切。
  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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