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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一程山水，却是再也无法触碰的过往。

　　　　它们就在那里，不增不减，更不会改变。

　　　　每当回首，心就仿佛被捣碎一般的痛苦。

　　　　就在他几乎失去言语时，杜远程倏忽一笑道“其实，我很明白你的，我很懂，你心里的种种感受，就算我没有那样的经历。可你太敏感，敏感到我不敢轻易的开口去安慰什么，怕，伤到你。”

　　　　墨青夜静静的点了点头，艰涩而沙哑的道“我明白。”

　　　　“嗯，青夜，你不是孤独的。”杜远程搂紧他道“始终有我在，即使我不说，可我都懂，所有的一切。”

　　　　“好……”墨青夜抖着声音点了点头，“那就好。”

　　　　“无论到何时，无论在何地，我都会陪着你。”杜远程定定的道，如同某种不可改变的誓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嗯。”墨青夜凄然的笑了笑，“我真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封尊九天。”

　　　　“啥九天，我才不稀罕。”杜远程话锋一转，一改方才的深沉，“你以后上哪我就上哪。”

　　　　“呵。”墨青夜含义不明的勾了勾唇角，“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

　　　　“对，地狱，我也同往。”

　　　　“怕是……我真的会下地狱。”

　　　　“那咱们就在地狱称王。”

　　　　墨青夜轻轻的缓缓的阖上眼眸，将暗沉无尽的夜色敛入一片盈盈碧绿，“好。”

　　　　曾是此刻许下的诺言，会不会改变明日命运的轨迹。

　　　　无法预知。

　　　　后来杜远程反复思忖了青夜的话，似乎也猜到了几分。他无比清楚的是，能让墨青夜低三下四的做出那种事来，一定有很重大的原因。就像自己付之一炬的去修炼，也绝不是为了自己。

　　　　可这些话杜远程始终没有说，明白就好。

　　　　记住今日的情分。永远。铭记。

　　　　而这句话同样悸动了黄莺的心弦。在通往人间的岔路口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所能做的，所能说的，怕是也只剩下这一句话。

　　　　有些人是注定要消失在生命中的，他们就如一现的昙花，盛开相逢时何等的妖冶灿烂，光亮胜过日月星辰。但，却终是疏途。

　　　　红尘千丈石，众生世间事。

　　　　这是刻在人间界碑上的一句话。

　　　　当同行的人都坐在白骨上歇气时，唯有她久久的站在石碑前，越过它便是人间，便是她朝思暮想的家。

　　　　彼时光鲜亮丽的贵家千金如今衣衫凌乱，素面朝天。在所走过的漫长路途中，她曾抱怨过，烦闷过，更想离开过，然当离别就在眼前，却是那般不舍。甚至想重新再走一遍，这条路永远没有终点才好。

　　　　“去吧。”杜远程在她身后道，“带上小灰灰赶紧回家去。”

第五十六章：我命由我不由天

　　　　路途的疲惫湮没了离别该有的悲壮与凄然。似乎一切只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插曲，所有人心里都那般的默然与麻木。也包括黄莺本身，又或许是伤感失落了太多次，面对这近在咫尺的结局，也是空茫的酸楚。

　　　　“日后，会再见的。”她似乎是对自己说出的誓言，一笑，“你在妖界，我在人间，不远。”

　　　　“嗯。”杜远程点点头，望了望傅锋与韩立，白威的尸首与千屠的躯壳，“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办，没准哪一天就在某个街口遇见了也未可知，谁又知道呢。”

　　　　黄莺缓缓的转过身，目光却是落向了杜远程身侧的墨青夜。

　　　　那个俊美绝伦的男子此时正蜷膝坐在崖边，青丝于风中漫卷，遥遥的望着虚空，似是魂魄都已飘然远去。他那般专注的，又那般漫无目的，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侧脸，朦胧而惘然的神情仿佛根本没听到她与杜远程的对话。他身上披着他的外裳，即使在猎猎的寒风中却也能感受到妥帖的暖意，由内而外，惬意从容。

　　　　或许，她想要的正是这种感觉吧。

　　　　就算只身一人，也不会觉得寒冷。

　　　　墨青夜是那么的空茫，早已将身边的杜远程抛然世外般空茫，可杜远程的手却始终拽着他的衣袖，仿若担心他会栽落崖边一般，与黄莺说着话时，也没松开，就像是某种习惯。

　　　　他们相隔的并不远，但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距离。

　　　　黄莺的视线再度扫过墨青夜，一个如此魅惑的男人。

　　　　若是没有他，她会不会成为他的选择。

　　　　就在她思绪千般时，小灰灰忽然走到杜远程跟前，深深的一鞠身道“小远哥，谢谢你！”

　　　　“不用没事，瞧你那熊样。”杜远程咧开嘴角笑了笑，挥挥手“打起精神来！路还长，你还年轻哈，赶紧回家找个心爱的姑娘，也好让我早一天升辈当叔。”

　　　　小灰灰咬着嘴唇，眼眶发热渐渐有泪水涌上来，使劲的点着头，“嗯嗯！小远哥，有机会去我家那玩。”

　　　　“人间嘛，我总会去的。”杜远程的目光一抹辽远，“都好好活着，我们兄弟总会重逢。”一笑对黄莺道“你也是，赶紧回去找个婆家嫁了，小心再拖拖拉拉的没人要，哈哈。”

　　　　黄莺明白，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做，他们都是不可能的，有两个字会永远的横在他们之间，那就是，朋友。

　　　　“你多保重。”黄莺勉强的笑道，“一定要平安的从这里走出去。”

　　　　“那是必须的。”杜远程说着站起身，也不忘将一边的墨青夜顺势给扯了起来，“多余的话就不说了，青夜，过来点。”

　　　　墨青夜像是一个木偶般被他牵着，动作十分僵硬，茫茫道“若是你们有何话语是不想本君听到的，大可以借一步说话。”

　　　　“没有。”杜远程牵住他的手，对黄莺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他就这脾气，不过俗话说不打不成交，我就代他跟你道别了。”

　　　　黄莺不冷不热的笑了下，毅然决然的侧身对傅锋韩立二人道谢告别，然后拽上小灰灰步伐坚定的朝前方走去，越过了那块石碑。

　　　　越过这道界，就，真的是离别了。

　　　　杜远程也没言语，静静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蓦然，黄莺顿住脚步，一字字的道“远程。这份情义我会铭记在心，他日若是有需要我的时候，必将舍身报答。”

　　　　杜远程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回应。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缭缭的雾气中，才轻轻的自语道“不必了。”

　　　　断魄崖花了他们整整三天三夜的光景。终于，在所有人都摇摇欲坠时，一块界碑映入眼帘。

　　　　一矴古率领的骷髅小分队亦东倒西歪，不少骷髅兵累得掉胳膊掉腿，有的连头盖骨都碎了，白骨铺就的台阶也越来越倾斜，离鬼界越远，它们的气息也就越薄弱。唯独非天那星斗般的魂灵却是愈发的强盛光芒，似乎从莫名中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一般，璀璨耀目。

　　　　“我的后裔，终于到了。”一团白光飘浮着落在石碑顶端，“妖界。”

　　　　一块斑驳的石碑，四角已被岁月的风沙侵蚀，孤零零的却是岿然不动的伫立在山腰处，上书一句话：弑神灭仙屠佛，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就是对妖魔的终极注解么，亦或是他们内心嘶吼的声音。

　　　　杜远程久久的注视着铭刻在石碑上的字迹，倏忽的笑了。

　　　　一矴古一掀破衣烂衫坐在地上，唏嘘道“紫风，我的承诺兑现了。”

　　　　妖刀一路都静默如斯，此时方才道“那，便在此别过了。”

　　　　一矴古的嘴巴张了张，发出咔咔咔的笑声，“别过就别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你这把阴魂不散的破刀了，到那时你我还要再比试一番！”

　　　　“不管比试多少番，不管遇见多少回，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呵呵，早晚，我要你成为我的兵刃。”一矴古说着拍拍自己的腰间，“这个位置，我始终会为你留着。”

　　　　紫风笑而不语，半晌道“你的美梦做得还真自负，自负到我都以为我听错了。你的兵刃？这事是绝不可能，我紫风只认一个主人，而我的主子此刻就在眼前。”

　　　　杜远程颇为欣慰的吁出口气，“骷髅大哥，不管咋样，还是要谢谢你。”

　　　　一矴古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窝空洞的凝视着杜远程，忽然笑道“你小子，是何等的好运！”语落，站起身，一身骨头卡崩作响，“小的们，我们走！”

　　　　如同一阵风般，方才还在眼前的具具骷髅刹那纷纷化为灰烬，被山风席卷着飘散空中，白色的粉末扑在杜远程几人的脸上，身上，落在肩头，又被吹散。与此同时，一矴古也魂儿一般的不见了踪迹，只觉似乎是一股阴气冥冥飘过。须臾，但听浓雾弥散的空中传来咔咔咔的笑声，旋即一个古怪的声音徐徐道“紫风，你我后会有期！”

　　　　妖刀没言语，安安静静的呆在刀鞘里，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第五十九章：幸福的一家人

　　　　“才不是！青夜叔才不是爹爹一个人的，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小蘑菇跳脚争辩，“也是小蝶的。”

　　　　杜远程都要气翻白眼了，啥叫所有人的，那是要给他扣多少顶绿帽子！“我跟你，不行！”

　　　　“切！行不行要青夜叔说了算，爹爹不好使。”

　　　　“嗳！你个黄毛丫头功夫见长啊。”小杜瞪着眼睛，恐吓“你要是敢睡他，我就……咳咳，不给你饭吃。”

　　　　“这是在青夜叔的家，爹爹说话不算数。”小蘑菇坚决的要将与她青夜叔同床共枕之事进行到底，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反正幼小的心灵就是对他充满了无尽的好奇。比起眼前这个不修边幅大大咧咧的死爹，青夜叔更具一种朦胧的诱惑力，尤其是在看过他吃果果的真身后，在小蘑菇纯洁的小灵魂中更是刻骨铭心，坚定不移的想要接近，再接近这个漂亮的一塌糊涂的男人。这种莫名的感触很难形容，像是仰慕又像是喜爱，总而言之，就是想靠近他。

　　　　“好！你行哈。”杜远程狠狠点着小蝶的脑袋瓜，“你去搂个他睡个老子瞧瞧！打折你的腿。”

　　　　“爹爹你是坏银，你当初才不是这么说的！”小蘑菇高傲的一扬小下巴，“青夜叔会保护小蝶的，这里是他的家！”

　　　　“好好好，咱拭目以待，别被你青夜叔打烂了屁股回来找我哭！”

　　　　杜远程狠歹歹的撂下一句话，拂袖而去。其实也没啥好嫉妒的，一个小破丫头罢了，可心里就是不爽，任何人妄图染指墨青夜他就一万个不痛快。过去的也就作罢，权当不知道没看见，可眼下小蘑菇竟然还要跟他争人，本来就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回来了能过过二人世界了，这死丫头片子又当啷的插了一脚，早知道把她丢在神隐谷当蘑菇去好了！

　　　　父女俩在跟墨青夜睡觉的问题上彻底闹掰，各自忿忿的往后殿而去。一路上谁也没搭理谁，雄壮的白眼若流星雨般在俩人之间飞来飞去……

　　　　后殿内，墨青夜正招呼韩立傅锋二人落座喝茶，石奴立在一边，白威被平放在长椅之上。“今日已晚，就请你们二位先用个便饭，明日本君再设酒宴款待。”

　　　　“青夜兄何必如此客气，真是折煞了我兄弟。”韩立饮茶笑道。

　　　　“哪里，不过是尽些地主之谊。”墨青夜一手撑着头侧，一手端着茶盏，神情疲惫的淡淡道。话音方落，杜远程与小蘑菇就气鼓鼓的迈了进来，一人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韩立二人有点诧异，卡了卡眼睛，不明所以。

　　　　杜远程一口周了一杯茶水，烫的舌头打卷，喝道“黄毛丫头！你倒是上啊！”

　　　　小蝶翻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墨青夜的表情霎时委屈起来，“青夜叔，爹爹欺负我，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要替小蝶做主！”

　　　　墨青夜心里烦不胜烦，冷冷道“你们父女俩的事，本君可管不了。”

　　　　杜远程嘿嘿的笑，满眼的幸灾乐祸。眸子一转，煽风点火“青夜，她说要压着你睡觉。”

　　　　一语落，韩立俩人口中的茶水顿时就喷了出来，连忙擦拭，倍感有失仪态，傅锋干脆起身道“青夜兄，杜兄，便饭不吃也罢，我们腹中也非十分饥饿……”尴尬与无语的境况令傅大侠话都说不利索了，“不如就早点安歇，明日再叙。”

　　　　“在下也正有此意。”韩立也急急起身，一拱手“我兄弟本就讨扰了，今晚已经子夜，怎好再打扰，只是白威兄的……”说着，一抹余悸的望向长椅上冰冷的尸身，欲言又止。

　　　　“这个无须再劳烦二位，本君自会安排妥当。白威生前是我的挚友，他的后事我怎容慢待。”墨青夜沉澈道。

　　　　“那，我兄弟就先告辞了，你们也早点安睡。”韩立说完，对着傅锋使了个眼色，便匆匆的逃离了令人倍感局促的现场。

　　　　杜远程一边卡眼睛，“咋的，饭都不吃了？”

　　　　“随意吧。”墨青夜的语气倦怠无比，“本君也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顿了顿，声音徒然变冷“你们方才干甚去了。”

　　　　“嗳，呵。”杜远程笑的含义不明，“小丫头片子，你倒是顶风上啊，勇气呢，你刚刚吹牛查的勇气呢。”

　　　　“切！哼哼。”小蘑菇端着小茶杯，充满恐惧之色的瞄了眼墨青夜，随即一抿小嘴，满脸小坏蛋的表情道“青夜叔，爹爹说，你是他一个人的，还说睡觉的时候，他趴在你身上。”

　　　　“……”杜远程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掉地上，“你，你傻呀！”

　　　　“本来。”小蘑菇挪了挪屁股，在凳子上晃来晃去，一没看墨青夜，二没瞧杜远程，继续嘟囔道“在神隐谷，你还说青夜叔是你的娘子，说，说你用一只鹌鹑蛋就把他哄上了床。”顿了下，扑闪着大眼睛满目憧憬的道“青夜叔，小蝶给你一筐鹌鹑蛋！”

　　　　……墨青夜微微垂着眼帘，容颜上的神情在一寸寸凝固成冰。

　　　　“给老子闭了！”杜远程顺手就将茶杯朝小蝶扔了过去。

　　　　然后，茶盏就被一只苍白瘦削的手给稳稳接住了……墨青夜仍旧没抬眼眸，冷声“是么，一只鹌鹑蛋。”

　　　　“嗯哪！爹爹就是那么说的，还说让我管你叫娘呢，我不干，青夜叔是男的，我不好意思叫。”小蘑菇满脸纯真的打着抱不平。

　　　　咔嚓一声脆响，茶盏在墨青夜的手中碎裂。如今体力不支的他竟能将茶杯捏得粉碎，可见内心是何等的暴怒。

　　　　“是么，呵呵，管我叫什么，嗯？”

　　　　“叫娘……”见墨青夜这个架势，小蘑菇的声音倏忽低了下去，惊惶不安的答道。

　　　　“不错。”墨青夜的唇角勾起一个冷彻入骨的弧度，散开手，碎屑纷纷飘落，“他，还说什么了。”

　　　　杜远**是如坐针毡，一个劲的朝小蘑菇瞪眼睛。

　　　　“没，没什么了……”

　　　　“说！说你那蠢爹还在背后说了哪些本君的美言！”

第六十一章：要什么自行车

　　　　“祖上，你是好样的。”杜远程咧开嘴角对小光团竖了竖大拇指。

　　　　“你们这些孩子啊。”非天唏嘘了一句，便苒苒的飞入山洞。

　　　　心里一块大石头彻底铲除了，杜远程顿觉脚下生风，浑身是劲，虽然此刻他不该有那种念头，但身体的本能驱使着脑神经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好久了，简直要憋死了。今夜，终于可以温存一番了。于此，他情不自禁的自语“白兄，对不起你了，我不该背着你还心猿意马，但兄弟晓得，你一定会理解我的是吧。”

　　　　说完这句，小杜倏忽间笑了笑，带着几分苦涩，脑海中浮现起彼时在鬼界雪千屠与白威躲在石头后面偷看他和青夜缠绵，那一幕如今想起真是又开心又伤感。白威，你不会怪咱的，咱知道，哈哈。一瞬间，他又大笑起来，对着当时明月，对着曾经相聚的时光，对着那些嬉笑怒骂而又情深义重的往事，畅声大笑。

　　　　皆道逝者如斯。但，他们却从未曾远去。其实，还在身边。

　　　　走入山洞里，光线一下就幽暗下来。

　　　　墨青夜背对着他立在清潭边，静静的凝望着滴落在水面上的寒泉。水声叮咚，旷远而轻灵的回荡在沉寂里，石奴随着杜远程的脚步停下，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将白威的遗体安放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小杜问“那千屠呢。”

　　　　墨青夜静默。良久，轻轻道“就让千屠再陪你我一夜吧。”

　　　　“嗯。”杜远程极其缓慢的点头，“好。青夜，其实我……真的，呵呵，不忍心。”

　　　　“你以为我就忍心么！”墨青夜幽幽的叹息，“要知道，我比你认识他们久得多。”

　　　　“我明白。”杜远程抿嘴笑了下，“洞中很凉，再陪白威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

　　　　墨青夜始终没有转过身，凝视着水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杜远程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我想白威千屠他们都明白的，你不用说。”说着，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这里冷你可别再着凉了。”提了提青夜肩头的衣裳，杜远程轻然的握住他的手，与他一同凝望着粼粼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