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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_怀愫-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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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一崧依旧在笑:“我还当他得了商家什么好处,学了商家的道术,可他还是这么废物,他竟然根本就不认识商家人。”
  所以他们追查了十多年,以为卓一仁一定会联系商家人,可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别说商皇后,卓一仁半个姓商的都不识得,直到他死前,方才知道谢玄是商皇后的孩子,圣人的亲生子。
  谢玄眼中一热,滴下泪来。
  他救那个孩子,总有些是因为这孩子跟他是血亲,可师父救他全无理由,不过是发自一点仁心。
  岳一崧眼见谢玄落泪,笑得愈加畅快:“他活着稀里糊涂,死也稀里糊涂,这样的蠢人岂配与紫微宫为敌……”
  笑声戛然而止,岳一崧低下头去,钢刀穿胸而过,在他胸口捅了个血窟窿。


第106章 天雷劈
  袁一溟步履匆匆,行到药宫内殿,在殿门前躬身行礼:“参见娘娘。”
  “进前来罢。”
  殿中一股药味,贵妃躺在榻上,脸色煞白,娥眉微蹙,望着袁一溟道:“圣人在何处?”
  袁一溟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不仅圣人不见了,连紫微真人也没有踪影。
  宁王的人和紫微宫人都在找紫微真人,紫微宫有太孙在手,宁王以宫变生事,各赢一半,谁先找到圣人,谁就赢了那另一半。
  “你……”贵妃撑坐起来,望了望左右:“你们退下,我与袁大人有要事相商。”
  他们从玉台上退至药宫,死的死,伤的伤,贵妃的心腹没了一半,殿里只余下寥寥几人,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落人口舌。
  等人一退出去,殿门紧紧阖上,袁一溟便坐到榻上,两条软臂搭上他的项颈,软香投怀,贵妃先是啜泣几声,跟着一把抓住袁一溟的手。
  将他的掌心贴到胸口:“可吓死我了,你摸摸。”
  袁一溟到底还有些顾忌,缩回手来,转势拍了拍她的背,贵妃把脸靠在他怀中:“圣人究竟怎么了?那俱木偶是不是他?”
  若真是圣人,倒好办了,立刻就扶太孙登基,以皇太后的名义发布诏书。
  袁一溟摇头否认:“不是。”可更多的却不愿意告诉贵妃。
  贵妃目光微沉,她在袁一溟身上下足了功夫,便宜全叫他占了,可要紧事却一句都不松口,忍得多时,不能功亏一篑。
  她咬唇轻问:“是不是奉天观捣鬼?宁王如今扣着几个藩王,又手握大队禁军,会不会打过来?”
  一边说一边轻轻发抖。
  袁一溟将她搂住:“放心罢,宁王打不过来。”
  贵妃眸色一转,看来不下狠药是不成了,伸手扒住他的胳膊,又是惶急又是茫然:“我……身上该来的,没来。”
  袁一溟一惊,贵妃抬头看他:“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还该确实了再说,可我害怕出什么变故。”
  觑着袁一溟的脸色,她蹙眉忧道:“本来圣人病重,太孙即位,就算圣人不封你,我也能封你,偏偏半路杀了个宁王出来,若好,咱们一起好,若歹,你们有办法保全自身,我……我怎么办。”
  袁一溟到这时方才松口,透露了一句:“你放心罢,你想的事,总能成的。”
  竟然还不肯说!
  贵妃心中恼恨,可面上不露,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圣人不见踪影,她就只有袁一溟当依仗了。
  袁一溟说着拉过她的手腕,按住脉搏。
  日子太短,自然是什么也摸不出来的。
  贵妃口角噙笑,目光期待:“我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儿,若真有了,便把乾坤之间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袁一溟一怔,这世上最好的还有什么?
  贵妃靠他身上,漫不经心道:“经此一事,你也扬名天下,等你师父老了,你便接替他的位置,让麒儿封你当国师。”
  色能动他,却不彻底。能真正触动他的只有权势,只要画上一个圈儿,他自会乖乖走到里面来。
  袁一溟果然意动,圣人一死,这个孩子便是皇子,只要仔细筹谋,就算太孙登基,也不是不能取代。
  贵妃见他眼中浮光暗影,知道他心动了,正要再下功夫,门便被叩响了。
  袁一溟赶紧站起来,退远几步,贵妃也重新歪回榻上,盖住被子,虚声道:“进来罢,有何事禀报?”
  小太监不敢抬头,躬身道:“岳道长不见了。”
  袁一溟脸上变色:“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小太监颤声回道:“是他徒弟过来禀报的,要见袁大人……”
  话音未落,袁一溟便急步离开,也无人敢说他失礼于贵妃,贵妃对小太监道:“跟着去瞧瞧。”
  袁一溟赶到后殿,小道士禀道:“师父他进屋来许久,都不曾取药出来,咱们这才进来查看,就见……”
  就见屋中柱上一道血痕。
  袁一溟弯腰低头,用手指沾了沾鲜血,举到鼻尖一嗅。
  圣人的药每日都是由他在炼,商家人的鲜血是什么味道他熟悉得很,这不是商家人的血,那就是岳一崧的。
  岳一崧功夫虽强,但性子暴烈易怒,易被人利用,他环视一周,目光停在老妇人身上,温声问道:“商老夫人,可否告知我师弟下落?”
  话音一出,商家几个年轻女人先是一抖,袁一溟生得面白温文,可下手狠辣,绝不容情,比岳一崧可怖得多。
  商老夫人看了看袁一溟,昂首道:“许是老天有眼,将他收走了。”
  师父不见踪影,师弟又被人劫走,袁一溟再沉得住气也难免心绪起浮,他微微一笑:“商家人果然有气节,人人都是撬不开的铁嘴。”
  他这话一出,几个女人先退后了半步,他一夸人,便是要下狠手了。
  果然话音一落,袁一溟出手如电,一把扼住了商老夫人的喉咙,把她提离地面,面上依旧微笑:“可有人要说一说我师弟的去向么?”
  这个已经老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损失,年轻的那些,还要留下取血。
  商老夫人面皮紫涨,脚尖摆动,两只手紧紧抓着袁一溟的手背,从喉咙中挤出声音:“谁也…不许…说…”
  商家男人脚上手上都带着镣铐,情绪激荡之时,屋中一阵震响,女子人人饮泣,却真的没人说一句话。
  袁一溟见此情形,指节用力,想了结这老妇,刚要下手,外面有人禀报:
  “岳道长回来了。”
  袁一溟一把松开商老夫人,她委顿在地,大口喘息,几个妇人上前扶住她。
  “他人呢?”这个时候还开什么玩笑!
  小太监咽了咽唾沫:“在,在药宫门外。”
  袁一溟大步离开,走的时候对徒弟使了个眼色,今日还未取血,按排号该取谁的,先把人提出来。
  袁一溟行到宫门口,门前围着许多禁军,人人高举火把,堵得大门水泄不通。
  袁一溟皱眉拔开人群,刚要喝斥,声音一滞。
  岳一崧低垂着头,跪在药宫门前。
  胸前红绳裹身,身后插着一根杆子,杆上挑着黄布,黄布垂下,血淋淋四个大字“罪大恶极”。
  “混帐!”袁一溟怒极,刚要上前去,便被人拦住:“袁大人万万不可上前。”
  “怎么?”
  轰然一声,一道天雷打在岳一崧上,雷电击得尸身颤抖扭曲,他虽还维持着跪姿,可脑袋一阵乱抖,露出面庞来。
  他嘴角笑意未敛,眼睛大张,雷鸣火光之中,说不出的诡异。
  袁一溟脸色发白,岳一崧已经死了,可究竟是谁有本事杀了师弟,还把尸体送到药宫门前来。
  “人呢?谁把他送回来的?”
  药宫四周都有禁军把守,难道这些禁军都成了瞎子不成?那个人是怎么能让师弟跪在这里。
  禁军面面相觑:“岳道长是……是自己回来的。”
  “胡说八道!”
  “当真是他自己回来的,走回来的。”
  禁军守在宫前巡逻,见一个穿着道袍的人缓步上前,高声问他:“来者何人?”
  那人一言不发,还缓缓上前来,四肢扭曲,吊手吊脚,倒像是个皮影人,禁军高燃火把,举起刀戟,指着他道:“报上名号。”
  这“人”依旧不出声,离药宫还有十数步时停了下来,肢体一扭,跪倒在地。
  身后杆上的黄符一抖,垂落下来。
  跟着便是一道道天雷劈下,雷光紫电打得药宫门前石砖爆开,可怎么打,岳一崧都跪得端端正正。
  就算他来的时候没死透,这些雷也把他劈死了,谁也不敢上前替他收尸。
  袁一溟耳中听得这些禁军窃窃私语,都在小声议论,岳一崧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才会受这么多道雷击。
  一时之间士气大挫,军心浮动。
  袁一溟不能放任此事,他进前几步,离尸体更近些,拍出符咒,黄符未至就被天雷一道劈裂,火星四溅。
  身后议论声更高,袁一溟此时绝不能退,干脆在前心贴上符咒,保住心脉,以桃木剑为挡,飞身上前挑开黄布。
  桃木剑挡了一阵雷击,黄符被扔在地上,果见黄布背后层层叠叠写满了雷咒。
  袁一溟扶起师弟的尸体,就见他胸口一个血窟窿,伸手替他阖上眼皮,刚一阖上,又再张开。
  死不瞑目。
  他低声道:“师弟放心,我定会找出害你的人来,替你报仇。”
  话说完了,可岳一崧依旧眼睛大睁,笑意凝固,紫棠面皮受了雷劈竟渐渐变作青色,实在可怖。
  袁一溟从怀中掏出帕子,盖在他脸上,指点两个小道士:“把人抬进去罢。”
  两个小道士不论怎么摆弄,袁一崧就是躺不平,他的脑袋歪在一边,手脚呈现跪姿,尸身已经僵硬,若要平躺,先要碎骨。
  袁一溟当此情形,暗叹一声,走到岳一崧身前,手掌抚他顶心,高声说道:“师弟放心,我必抓住凶手,为你报仇!”
  指掌大张,指节用力,“咔哒”几声,岳一崧软倒在地。
  禁军们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袁一溟这句话让岳一崧心中愿了,这才躺下。
  可两个小道离得最近,亲眼看见师父用掌力震碎了师伯全身的骨头,如此手段叫人心底发寒。
  “仔细些,别磕着了。”袁一溟吩咐完这句,甩袖离开。
  两个小道士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话,找来担架白布,把岳一崧拾到架上,抬进药宫。
  那块写满了雷咒的黄布还留在宫前,一道道天雷不休,击得石砖裂开,石屑乱飞。
  只是尸体已经被抬走,不似方才那样诡异,禁军又恢复巡逻。
  如此大事,袁一溟不能不报给紫微真人知晓,他换了一身装束,打扮成个小道士,匆匆离开药宫。
  谢玄坐在墙头,身子一轻,跟上前去。


第107章 傀儡
  谢玄拔出钢刀,几点腥热溅在他脸上。
  婴孩本在丑脸妇人怀中睡得安谧,被屋中勃然杀意惊醒,“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静室之中,哭声尤切。
  丑脸妇人赶紧抱着他拍哄,张了张嘴,口中发不出歌谣声,只能用“唔唔”声哄他,让他赶紧安静下来。
  谢玄杀了岳一崧,出刀拔刀,出手极稳,盯着岳一崧的尸体出神。
  既然商家人个个都想他天打雷劈,那就叫他天打雷劈,正好用他的尸体把紫微真人引出来。
  谢玄把岳一崧的尸体裹起来,看了看床上的小小,她还在高烧,自然不能跟着去。
  绞了块巾帕替小小擦汗,又给她喂了些水,小小张开嘴喝了几口,迷迷糊糊扯住谢玄的袖子,心里知道他是这样要走,可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谢玄摸摸小小的额角:“乖,你受了伤,报仇的事就交给师兄。”
  先杀紫微真人,再杀狗皇帝。
  小小想要摇头,可怎么也动弹不了,眼前光一黯淡,心里知道不能睡,可身子怎么也撑不住,眼睛一阖,睡了过去。
  谢玄给她掖了掖被子,手指摩挲过她的面颊,转身走到桌前。
  将钢刀上的血擦干净,摸出身上金银,摆在桌上,对丑脸妇人作揖:“累你照顾她们,等事成之后,我自然来接她,若是我没能回来,等她伤好了,也能自行离开。”
  丑妇抱着孩子连连摇头,目光急切,想拉住谢玄。
  可她口不能言,又拉不住谢玄,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谢玄走到门边,想回头再看一眼小小,可他脚步顿住,紧一紧手中钢刀,并没有回头。
  若非宫中大乱,皇帝身边必然守卫百倍,刺杀他没有这么容易,今日是天赐良机,绝不能错过。
  谢玄带着岳一崧的尸首来到药宫前,控风驱动尸体走到药宫门前跪下,引天雷劈打岳一崧的尸体。
  他就藏在墙头,抱臂看着。
  袁一溟进入药宫后殿,亲自取了一碗血,将这血入药,灌到玉葫芦中,换了一身装束,悄悄出了药宫。
  小太监将袁一溟的行踪禀报给贵妃,贵妃懒洋洋一笑:“知道了,你退下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人进这间屋子。”
  谢玄跟在袁一溟身后,方才的大乱已经平息,宫城内外皆静,酝酿着更大的变故。
  走了半路,宫道之中响起一点脚步声,谢玄御风如飞,袁一溟气息绵长,这细碎脚步声自不是他们二人的。
  袁一溟脚步一顿,回身道:“出来。”
  谢玄藏在墙后一动不动,袁一溟又道:“出来!”
  这一声比方才一声更急,隐带怒火,就见墙边转出个小太监来,细腰柳背,哪里像个男人。
  谢玄眉头一挑,就听见一管娇滴滴的声音:“袁大人这是要去见圣人?”
  袁一溟听见这管声音,先自软了下来,厉声道:“胡闹!怎么这个模样出来?若叫人看见如何是好?”
  那道细影闻言一顿,立着不动,袁一溟先向她走来,拉住她的胳膊:“你身子不便,不该以身涉险。”
  那道细影一把攥住了袁一溟的袖子:“我担心你。”
  袁一溟看了看她,放她一人实在不能安心,只能将她带去:“走罢。”
  贵妃紧紧跟在袁一溟身后,两人躲躲藏藏走了片刻,袁一溟停了下来,贵妃轻道:“这是……奉先殿?”
  袁一溟一言不出,带着贵妃走到殿门前。
  谢玄刚要跟上,便见奉先殿四周布满了人,檐上埋伏着机弩手,四周暗影林立,把奉先殿围得铁桶一般。
  一个灰衣老太监打开了殿门,殿中香烟袅袅,重幛叠幔,蒲团上跪着黄衣老者,就是方才应当出现在七星宴上的圣人。
  他白发回春,跪在祖宗牌位前祝祷,听见袁一溟的脚步声道:“来了。”
  贵妃嘤嘤哭了起来:“吓死我了,我还当这辈子都见不着陛下了。”
  圣人冲她招了招手,摸摸她背:“蛮儿吓着了罢。”
  贵妃立时泣道:“玉台之上,蛮儿见陛下忽然变成一具人偶,还以为陛下当真中了邪术,若非袁道长救我,我只怕已经死在宁王的刀剑下。”
  “那是木傀儡。”圣人一面说一面笑:“七星宴之前我便接到暗报,说有人意图行刺,这才布下此局。”
  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既扫平了宫内宫外的把头势力,又除掉了各藩王,将各封地收回自己手中。
  怪不得宁王如此顺利,宫外勾结京郊大营,宫内又能操纵禁军。
  贵妃盈盈笑着靠在圣人怀中,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肩背,满是宽慰道:“陛下明察秋毫,运筹帷幄,陛下无事,我便安心了。”
  夜已经深了,今夜风大,檐上一声轻响,贵妃抬起头来。
  谢玄在屋顶上扶住昏迷过去的暗卫,暗卫手中的剑撞上屋瓦,这才发出响动。
  谢玄解决了一个,又绕到另一边去,这回不发出一点声响。
  圣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摆了摆手:“蛮儿不必担忧,这里守卫森严。”
  贵妃软靠在圣人怀中,软唇一掀,吐气若兰:“蛮儿好怕。”
  圣人鼻端闻见一股似兰似麝的香味,一时神思恍惚,贵妃身上比原来要更香了,他刚要说话,贵妃便道:“袁大人替陛下送药来。”
  袁一溟上前一步:“微臣怕耽误了陛下用药的时辰,一刻也不敢耽怠慢。”
  说着奉上玉葫芦,药汤在玉葫芦之中呈现碧色,贵妃接过玉葫芦,拧开盖子,送到圣人口边。
  贵妃眼见圣人将药汤喝下,用袖子替圣人按按嘴角:“要不要到殿内歇上片刻,袁大人还有要事与紫微真人相商,怎么没见到紫微真人?”
  圣人握住贵妃的手:“真人出去了,不曾回来。”
  听见这话,贵妃掩唇轻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话音一落,她素手一扬,银刃自袖中飞出,扎进圣人胸膛。
  变故横生,殿内那个灰衣太监刚要高喊,贵妃将手中的玉葫芦扔了出去,砸在老太监的头上,砸得他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袁一溟手中的剑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他从未听说过贵妃还会武功。
  贵妃娇笑出声,先是银铃一般,跟着放出粗声,女人的声音中,混着男人的声音,越笑越叫人毛骨悚然。
  “你是谁?”袁一溟退后一步,皇帝死了倒不要紧,只要太孙还在,紫微宫便立于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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