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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_怀愫-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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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玄把小小安置在床上,回身就见女人用布蒙上脸,她虽有了年纪,但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灯火之下,目光流转,隐隐带绿。
  谢玄不及细想深宫中的女人为何遭此祸事,先解开了小小襟口的衣衫。
  小小呼吸短促,胸前微微起伏,玉色股肤上三点血洞,似三点朱砂痣,虽没流许多血,但一看就刺得极深,当务之急,是要用磁石把针吸出来。
  谢玄一时犹豫,他要出去找磁石,可又不放心小小一人呆在这里,万一这个女人跑去告密,岂不糟糕。
  谢玄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个瓷瓶来,倒出一颗红丸,对女人道“对不住了。”
  一把扯下她的蒙巾,捏开下颔,想把药丸扔进她口中,就见她舌头短了一截,竟是被人割断的
  谢玄大惊之下,松开了手。
  “是谁如此狠毒”竟对个弱女子,施加这样的恶刑。
  谢玄本来手里拿的那颗药丸也不是毒药,而是治伤的药,想要假称是颗毒丹,逼得这女人不敢去告密。
  可眼见她这样凄惨,虽不知她是谁,可依旧下不了手。
  女人听他冲口而出是这样的话,竟冲谢玄点了点头,将两只手叠在一处,递给谢玄,主动让他将自己捆起来。
  小小等不得了,方才喂的那颗药,只能护住她的心脉,若是那针还在胸中取不出,就怕会顺着经脉往内走。
  谢玄又道一声“对不住。”让那女人坐在椅子上,这才把她捆了起来。
  放出纸人纸鹤守护小小,这时便想到,可惜他们进宫不能带着豆豆,要不然有豆豆看着,他还放心一些。
  事不宜迟,谢玄翻上墙头,按照方位去了太医院。
  禁宫幽深,谢玄只知道方位,找了片刻也没找到太医院,还要时刻躲着禁军,自己这付打扮,十分不便。
  干脆捉了一个禁军,一掌劈晕,塞进御花园的山石洞中,剥了衣裳套在自己身上,把他的嘴塞起来,手脚捆在一处。
  大摇大摆走出来,左右一望,宫中兵荒马乱,宫娥太监见了他,都躲到一边。
  谢玄随手指了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你,过来。”
  小太监吓得发抖,谢玄拍拍他的脑袋“太医院在哪儿带路。”
  小太监一句话都不敢说,战战兢兢在前面带路。
  谢玄不知此时宫中情况,看这小太监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知道他是想逃,踹了他一脚“好好带路”
  他踹得不重,小太监却一下趴倒在地,从袖中掉出个个钱袋来,他吓得魂飞魄散,捧着袋子奉给谢玄“大人饶命,小的是一时糊涂,这些东西就当给大人的孝敬,小人再也不敢了。”
  谢玄接过来一掂,里头是些金银杯盏,还带着酒渍,这人竟是想趁乱逃出宫去。
  他捏着钱袋“把我带到太医院,我只当没瞧见过你。”
  小太监闻言一惊,借着灯笼的光偷偷打量谢玄,心里隐隐猜测这人不是禁军,可又不敢声张。
  谢玄看破他的心思,拎着钱袋“你要是敢耍滑头,我就一刀砍了你,有这东西在,我杀你也是白饶。”
  “是,是。”
  谢玄问什么,小太监便竹筒倒豆子,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谢玄。
  烟火一放,皇城外浓烟滚滚,宁王逼宫。
  池一阳捏碎了符牌,朗声唤道“紫微宫门人何在”
  “紫微宫门人在此。”
  一声声应和,自玉台传出,禁军从袖中取出紫色丝带,捆在手臂上,慢慢汇集到池一阳身后。
  这许多年来,紫微宫上三门修道,下三门习武,出了山门,便能进宫门,两边对峙,人数虽少,倒也不弱太多。
  宁王面上勃然变色,他知道紫微真人经营日久,可这些年来圣宠日衰,圣人对紫微宫也多有忌惮之意。
  道门不似十多年前那样风光,各地宫观虽有积威,也不像原来跋扈,没想到禁军之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紫微宫的人。
  宁王倒也不惧,只要坐实圣人已死,太孙年幼,除了藩王之外,他在京畿大营的人马就快赶到,还怕什么紫微宫。
  紫微宫保下贵妃太孙,宁王扣下藩王重臣,短兵相接,各占东西,只等后援赶到。
  云梦泽中飘的满是尸首,有道士禁军的,也有宫娥太监的。
  死了这许多人,等宫里乱劲过了,水里的尸首也泡烂了,正好趁着这乱劲逃出宫去,随手摸个金壶银碗,都能过日子了。
  小太监把谢玄带到了太医院,还没进去,就见一队禁军押着几十医官医工,推推搡搡自太医院中出来,人人手中都拎着药箱。
  一个领头的道“请各种大人们快些,兄弟们还等着看病呢。”
  等人走远了,谢玄潜入房中,拎了只药箱,把用得上的东西都塞进去,可怎么找都没找到磁石。
  门“吱呀”一声,进来个医官,谢玄闪身躲在门边,听见门外两个禁军骂骂咧咧“动作快些。”
  医官抱着医箱,冷汗直流,单刀就抵在他鼻梁上,谢玄一个眼色,他便颤着声道“是是是是。”
  谢玄将门一掩,低声问他“磁石在什么地方”
  医官依旧颤声道“这里没有磁石了,磁石都在在药宫中。”
  奉天观人打出暗器,伤了许多紫微宫门人,这些医官医工便是押过去治伤的。
  谢玄皱起眉头,没有磁石就没法吸出银针,就算是紫微真人故意设套,他也得闯一闯药宫。
  他随手打昏医工,像脱禁军皮那样,脱下了医官官袍,拎起药箱,缩着脖子出去。
  两个禁军看了他一会儿,都有些疑惑,这人刚才似乎不长这模样,刚说了一个“你”字,谢玄抬头一笑,两张黄符拍出。
  禁军迷迷瞪瞪再看一眼,便觉得方才就是这人,又呼喝起来“赶紧着,前面等着呢”
  谢玄跟在他们身后,顺顺当当进了药宫。
  药宫分前殿后殿,贵妃太孙歇在后殿,伤者都抬在前殿,谢玄装模作样给人治伤,随手摸了几块磁石藏在袖子里。
  拿了一堆血布,急急忙忙往廊道里去,想趁人不备,跃上房梁。
  谁知刚要跃起,迎面走来个紫棠面皮的道士,谢玄脚步一顿,岳一崧,就是他捉走了师父。
  他躬身低头,岳一崧扫了他一眼,又往后殿去。
  谢玄还是第一次碰见他,岂能这样白白放过,脚步一轻,跟在岳一崧身后,就见他越走越偏僻。
  走到药宫中角落的偏殿,这里重门紧锁,诸多看守。
  谢玄心中一紧,难道师父关在这里
  岳一崧走到门前,那几个守卫拱手行礼“师父”
  原来他们穿着禁军的服饰,却是紫微宫的道士。
  谢玄轻跃起身,飞鸿一般轻落檐上,就见岳一崧点了点十来扇紧锁的大门,点到一间屋子,走上前去,打开门锁。
  谢玄手指一动,瓦片浮起,他从屋顶往下望去。
  就见屋中关着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她们一听见开锁声,就紧缩成一团,几个女人紧紧缩到墙边。
  一个年老妇人跪倒在地“道长发发慈悲,今日就取我的血罢。”
  岳一崧皱皱眉头“滚开。”
  他衣袖一拂,扫开那老妇,余下的年轻妇人眼看母亲被推倒在地,飞扑上去,手中银光一闪,被岳一崧捏住了手腕。
  他倒没伤那女人,只是又推在地,对她们道“商家男人都挡不住,你们挡什么,把那孩子交出来,一天一碗血,轮着放,死不了人。”
  谢玄倏地明白过来,在商州时,澹王送礼,商家人还闭门不出,不是因为不想见澹王,而是商家堡里已经没有商家人了。
  所有的人都被关在这里,天天放血给圣人治病。


第105章 将军显灵(捉)
  这些妇人团团围抱,哭作一团。
  哭声传到院内,几间方才还静寂无声的屋子,响起阵阵击窗声,隔着屋子一声比一声响:“取我的血。”
  岳一崧不耐烦了,吊眼一翻,解下腰间长鞭,手腕一抖一卷,将人扫开,鞭梢卷起床上躺着的婴孩。
  老妇见哀求无用,止了哭声,指着岳一崧的鼻子,破口大骂:“商家列祖在天有灵,定叫你这畜生抽筋剥髓!天打雷劈!”
  岳一崧轻蔑一笑,刚要伸手去接婴孩,鞭子一空,孩子竟浮了起来。
  屋中人人怔住,岳一崧眉头一皱,长鞭又去,鞭梢眼看就要卷起孩子,“噼啪”一声空响,竟似打在墙上,连那婴孩的襁褓都不曾碰到。
  婴孩方才正在熟睡,被哭声吵醒,竟也不闹,这会儿许是觉得浮在空中极有意思,两只小手伸出襁褓中,胳膊上戴了一串金铃。
  小手一摇,丁铃作响。
  孩子觉得有趣得很,“咿呀”一声,咯咯笑了起来。
  满殿寂静中,便只有婴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
  老妇一见,泪水长流,跪倒在地:“祖宗显灵!”
  岳一崧自然不信什么祖宗显现,只当是这屋中有人捣鬼,长鞭又出,这一下鞭子不曾击空,刚要打到孩子身上,便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甩了出去,却收不回来。
  岳一崧心中暗惊,扫视这群妇嬬,她们被关了这么久,确实半点都不通道术,他自然不信什么祖宗显灵。
  商家祖宗若能显灵,早十六年前便显灵了。
  岳一崧一面暗暗用劲,一面放声道:“尊驾是谁?敢到紫微宫来显身手?”
  谢玄以柱挡身,从房顶滑了下来,听见老妇的痛骂声,干脆将计就计,从怀中掏出纸人,遍散出去,随风吹到殿中各个角落。
  烛影一恍,就见一人影立在角落。
  谢玄故意嗡声一笑,松开劲道,岳一崧猛然转身,长鞭又出,眼看就要击中,那人影倏地不见,又现身在殿宇另一面墙上。
  “装神弄鬼!”岳一崧自然不惧,可满殿妇人都下拜磕头,一声声祖宗显灵,让他不胜其扰。
  回头喝骂:“蠢妇闭嘴!”
  话音未落,耳边便被人吹了口气,他猝然回身,身后半个鬼影也无。
  谢玄操控纸人,轻轻贴在岳一崧的背上,趁他不防,便在他颈后扇风,不管他如何转身躲避,纸人都紧紧贴着,怎么看都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几次之后岳一崧心中暗怵,若非鬼魅,什么人能这样快。
  疑心一起,心头便怯,商家人也死了几个人,难道是他们死后化鬼?
  他从怀中掏出光明符,甩了出去,符咒刚点,便似有一只手将黄纸符咒捏在掌中,一寸一寸,捏碎了。
  黄纸屑随风吹到他脸上。
  符咒一灭,刹时满殿都是人影,黑影幢幢而来,围成个圈子,一步一步迈向岳一崧。
  他见符咒被灭,心中更惧,张嘴想喊帮手进来,却被纸人从身后扼住了喉咙。
  谢玄一鞭子抽在岳一崧脸上。
  岳一崧痛叫一声,他眼下那颗瘤子被抽得裂开,刹时间满面是血,捂着眼睛滚倒在地,哀叫不止。
  守在门外那几个道士,还当是商家人在哀叫,岳一崧脾气暴烈,商家人又不听话,每每取血,总会惨叫上那么几声。
  纷纷背过身去,只当听不见,哪里知道这是他们师父嘴里发出的惨叫。
  谢玄到此时才现出身形来,殿中一点烛影,照在他半边脸上,老妇人眯眼看了片刻,目中落泪,喃喃出声:“将军……”
  岳一崧目中血流不止,隔着血色看去,只能见到谢玄的背影,听见那声将军,还当真是商将军显灵,不由心中大骇。
  谢玄一拳把岳一崧揍晕了过去。
  等谢玄再走得近些,几人才看清楚他的容貌,他这样年轻,自然不是商将军显灵。
  可他眉目之间与她们的丈夫、父亲又颇多相似之处,不知他是什么来路,心中却又升起亲近感。
  谢玄指尖一动,浮在半空的婴孩缓缓落到妇人怀中。
  刚才那个用银钗攻击岳一崧的妇人抱起孩子,交到谢玄手里:“英雄,求你将这孩子带出宫去,留他一条性命。”
  他们一家困在此处,外面守卫重重,谢玄一人救不了他们这么多人,但总能把这个孩子带出去。
  谢玄望着这些妇人,她们有些是商家的女儿,有些是商家的媳妇,都是他的血亲。
  若是平时必要想办法将她们带走的,可小小还在等他,他伸手接过孩子,把孩子捆在背上。
  看着地上的岳一崧,皱了皱眉头,不能把他留在这里,等他醒过来了,这些人也就活不成了。
  谢玄指尖一动,岳一崧腾空而起,殿顶瓦片层层分开,谢玄抱着孩子就要走,走之前许诺这些妇人:“我会回来救你们的。”
  老妇人到此时终于回神,问他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姓商?”
  谢玄看了她一眼,微一颔首,凌空而去。
  老妇跪倒在地,身后女儿儿媳簇拥着将她扶起,她一把抹掉眼泪,笑了起来:“老天有眼,不绝商家。”
  谢玄带着孩子和岳一崧,回到方才那个院落。
  前面闹声不绝,这里依旧安静,谢玄一进屋,就见那满面刀疤的女人,不知何时挣开了绳索,正坐在床沿。
  他一剑挑去,那女人侧头微避,手上的茶差点儿翻倒在被子上。
  谢玄这才看见床边摆着盆和毛巾,小小面颊发红,额头滚烫,女人是在替她擦汗。
  他把岳一松的嘴堵上,扔在一边,又把孩子放在床上,伏身去看小小。
  女人似乎有些吃惊谢玄出去一趟带了两个人回来,她低头看看孩子,见那孩子在谢玄怀里睡得极香,这会儿被搁在床上,鼻子一皱,眼看要哭。
  女人赶紧把孩子抱起来,拍哄着他。
  谢玄解开小小的衣衫,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怕,师兄来了。”
  小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谢玄在她身边,含含浑浑说道:“不要……不要……报仇。”她烧得糊涂,却牢牢记得商云萝的话,谢玄若是报仇,因果承负他担不起。
  谢玄还以为她在说师父的事,摸摸她的头:“你放心,师父的仇,咱们一起报!”
  手刃仇人,方才痛快,最后一刀就留给小小。
  谢玄把巾帕叠起来塞到小小口边:“你忍耐些,我替你拔针。”
  小小张开嘴,一口中咬住巾帕,汗水打湿了发丝,一缕一缕贴在额上。
  谢玄取出银刀和磁石,刀尖用火烧过,须得割开皮肉,见到针尖,才能吸出银针。
  可他半晌都下不了手,这刀还不如割在自己身上。
  小小闭眼等了片刻,睁开眼睛看他,迷迷糊糊间对他点了点头。
  银刀割肉,血丝浸透胸前肌肤,似在冰雪间开了一朵红花,谢玄咬紧牙根,磁石稳稳吸住银针,快速拔出。
  小小闷哼一声,疼得晕了过去。
  紫微真人下手极重,这三根针有两根打进了骨头里,就算拔出针来,小小的左手一时也不能动弹。
  银针扔进盆中,浸了一盆的血水。
  虽伤了骨头,但没伤到筋脉,谢玄松了口气,上药包扎,让小小躺在被子里养精神,转身看向岳一崧。
  目光扫来,岳一崧一动不动,谢玄一脚上去:“你都醒了,还装什么?”
  岳一崧方才是怕商将军的鬼魂,知道是人,反而不怕了,他瞎了那只眼睛不住流着血,只能张着另一只眼睛盯着谢玄。
  谢玄手掌一抬,岳一崧被扶了起来,他到这时也已经知道谢玄是谁了:“玉虚师伯就是这么教导徒弟为难本门师兄的?”
  谢玄隔空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我师父在哪儿?”
  岳一崧狐疑道:“玉虚师伯云游天下,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心中又禁不住猜测,难道是师父与师伯又起了纷争?这小子是来找师伯的?
  谢玄又是一巴掌,抽得屋中一声脆响,岳一崧嘴角鲜血涌出,半颗牙给谢玄打掉了。
  不等岳一崧暴怒,谢玄便道:“卓一仁在哪儿?”
  岳一崧恍然大悟,他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却尽力睁开,灼灼盯住谢玄:“你就是他带走的东西?”
  他们追捕卓一仁时,并不知道他带走了什么,只以为抓到了他,就能给师父交差。
  谁知师父见到卓一仁,并不欣喜,审讯他多日,脸上也一丝喜色都无。
  等将商家人陆续抓进京城来,取血炼药,师父才透露口风,当年卓一仁带走的是圣上的药人。
  十六年了,这个药人该长大了。
  谢玄脸色大变,他侧目望了望他刚刚带回来的孩子,到得此时终于明白,他本该是药,师父当年做了跟他一样的事。
  岳一崧方才还深觉受辱,此时看着谢玄的脸色哈哈大笑,“噗”一声,冲着他吐出一口血沫:“他死了。”
  谢玄蹲在岳一崧身前,一动不动,血沫被弹回到岳一崧的脸上。
  谢玄眉目半抬:“什么?”
  岳一崧自知自己是活不了,这小子眼中凶光暗涌,干脆死前讨个痛快:“同门二十年,他不过是个仆役,什么也学不成,什么也学不会,就是个废物。”
  可这个废物,摆了紫微宫一道,让紫微宫十六年来渐渐被圣人厌弃,不再被重用。
  岳一崧依旧在笑:“我还当他得了商家什么好处,学了商家的道术,可他还是这么废物,他竟然根本就不认识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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