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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掌力相对时，只有荆无言看得清楚。

　　　　徐和通是全力的一击，风声涌动，足以把人打得骨断魂消，顾冰岚是双掌硬接，但是在出掌时，她右掌硬接，左掌虚划，同时身子后仰，上演了一个极为标准的铁板桥功夫。

　　　　徐和通的掌打出去，但是面前却已经没有人了，顾冰岚双脚牢牢地钉在船舷上，从膝盖以上的地方，已经和膝盖成了一条水平线。她的身子，软若无骨，却又灵活之极。

　　　　如果她只是躲，徐和通还来得及收掌后退，但是她又不是全躲，她的右手，是与徐和通接实的。但是她的左手，却把徐和通所有的掌力都引到她的身后去了。

　　　　一个人一拳打进棉花里不可怕，可怕的是棉花里突然还有一股吸力，这吸力拉扯得他连站也站不稳，这才可怕。

　　　　荆无言几乎要叫好起来，好漂亮的四两拨千斤！

　　　　以巧胜拙，借力打力。

　　　　论力气，顾冰岚肯定是比不上徐和通的，但是论招式和身法，她却远远在徐和通之上，她身材窈窕，也充分利用了身材的优势，让不可一世自以为必胜的徐和通输得莫名其妙不明不白。

　　　　但是打斗场上，永远只有输赢不论手段，徐和通跌进了湖中，冰冷的水迅速把他包围，不过他是靠水吃水的人，水性当然不赖。可是，顾冰岚不会给他机会了。

　　　　当他从水面冒出头来大口吸气时，顾冰岚的手抚向腰间，白光闪烁，两点白光一取徐和通，一取大黑痣，同时出手，分打两人。

　　　　大黑痣闷哼一声，喉头上插着的一柄小刀已经只有刀柄在外了，而水中的徐和通，脖子上同样插了一柄飞刀，那飞刀很精准地割断了他颈上的大动脉，湖水里，一篷血花冒出来，染红了水面。

　　　　顾冰岚站在船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四海帮帮众，朗声道：“昭阳分舵舵主徐和通，头目秦大志，罔顾帮规，伤人害命，意图杀人灭口，掩人耳目。今由帮主顾冰岚亲手亲理门户！”

　　　　说着，她手腕一抬，手中一块黑黝黝的铁牌，反射着冬日阳光的寒气，落入众人的眼中，那块牌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雕刻的是一艘乘风破浪的船，正是证明帮主身份的令牌。

　　　　那些四海帮众眼见得徐和通已死，帮主亲手执行帮规，又有帮主的令牌在这里，谁还敢再有别的想法，齐齐单膝跪地，抱拳齐声道：“参见帮主！”

　　　　船有大有小，有远有近，但这一声，却非常整齐。

　　　　顾冰岚目光扫过已经跪服的帮众们，脸上一片寒霜：“再有犯帮规者，他们就是榜样！”

　　　　四海帮众这时候已经噤若寒蝉，谁还敢有异议，谁还敢怀疑面前这个二十余岁的小姑娘说的是假的？要说冲击最大的，却是蓝宵露。

　　　　这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场景，就这么近距离地发生在自己面前，先前陆战毅的人头已经够让人惊悚了，好在那时候顾冰岚扔到了后面的船上，看得不是很清楚。

　　　　而徐和通因为中刀之后很快被水淹没，只看见水中的一片血红，感受也没有那么直接。但是，秦大志咽喉处血如泉涌，倒地死去的样子，却是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眼前。

　　　　就算蓝宵露足够胆大，可是这样的血腥场面，还是让她微微有些发抖。

　　　　荆无言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蓝宵露颤声道：“她就这样杀人，官府不管吗？”

　　　　荆无言道：“江湖人有江湖人办事的规矩，何况被杀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身上都背着人命，即使把他们的尸体送去官府，官府还应该有奖赏。只是他们不会这么做而已。以后，这条河道一片太平，不正是皆大欢喜的事吗？最重要的是，造福了河道两边的百姓啊！”

　　　　蓝宵露一想也是，但是那血腥的场面还是让她一阵阵的反胃，尤其是冷风吹来，迎面船上秦大志的血气和着风，直往她鼻中冲来时，她哪里还忍得住，哇地一声，吐了。

　　　　时封也吓得不轻，这时候眼睛眨巴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刚才两人的谈话虽然小声，顾冰岚也听到了一些。她冲着那些帮众一挥手，道：“兄弟们既然托庇四海帮，大家伙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希望大家谨守帮规，别坏了四海帮的名头。”

　　　　众人齐声道：“不敢！”

　　　　顾冰岚看了水面一眼，道：“把徐和顺的尸体捞上来，虽然他和秦大志，陆战毅犯了帮规，死有余辜，但一死债消，赏他们一个全尸吧。兄弟们上岸后找个地方把他们埋了！”

　　　　众人轰然答应，就近的人伸出竹篙和挠勾，把徐和顺泡水后**的尸身拉了上来。

　　　　顾冰岚目光扫过那些帮众，扬声道：“昭阳分舵舵主一职，暂由胡文石代理！”

　　　　左边一艘小船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吃惊又意外地看着顾冰岚，在船头抱拳，凝声道：“是，帮主！”

　　　　顾冰岚清泠泠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道：“胡文石，回去后好好约束帮众，再有败坏我四海帮名头的事情发生，绝不轻饶！”

　　　　胡文石恭敬地道：“是，帮主！”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留一条小船给我就行！”

　　　　搭在船上的挠勾被一件件起去，那些船也向四面散开，胡文石把自己的小船留下来，系在这船的船尾，自己跃上另一条船，指挥人离去。

　　　　不消片刻，水面上就只有这一艘船孤零零的了，好像刚才的那一切只是做梦一样。吐得天昏地暗的蓝宵露身子直发软，对着空空的湖面有些发呆。

　　　　顾冰岚缓步走向中舱。

　　　　荆无言扶着蓝宵露站起，蓝宵露看着顾冰岚笑意盈盈的样子，心中却有些悚然。

　　　　顾冰岚来到荆无言和蓝宵露面前，笑容清浅，风姿绰约，眉宇间那抹英气似乎随着她的笑意消散而去，但是现在，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轻看她。

　　　　她冲着荆无言抱了抱拳，道：“荆门主，顾冰岚有礼了！四海帮的家丑，倒叫荆门主见笑了！”

　　　　荆无言意外道：“你叫我什么？”

　　　　顾冰岚轻轻一笑，爽然道：“荆无言，幻影门门主，江湖上名头可不小。没想到消息通天下，有江湖之称的幻影门门主竟然如此英雄年少！”

　　　　这话要是别人说起来，自然是对荆无言最大的赞誉，可是现在由顾冰岚说出口来，荆无言却感觉哭笑不得，心想，妹子，你看起来比我还小，咱能不用这么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吗？英雄年少？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对他说他正英雄年少，这感觉太太太怪异了。

　　　　大概是猜到他会有这反应，看他那啼笑皆非的样子，顾冰岚轻轻笑了出来，美目流转，落在蓝宵露的身上，笑道：“这位小兄弟初次行走江湖吧？今天的场面太过血腥了一点，不过，习惯就好了！”

　　　　蓝宵露几乎又要吐出来，大姐，有这么习惯的吗？这可是杀人，是货真价实的人血，不是道具。

　　　　被一言道破身份的荆无言知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对方知道了他是谁，他当然不会再刻意隐瞒，他道：“多谢顾帮主的援手！”

　　　　顾冰岚笑道：“荆门主，你这是在骂我吧？以你的身手，哪里需要什么援手？帮内的兄弟有眼无珠，荆门主已经报上了大名，他们竟然不认识，多有冒犯！”

　　　　“没关系！”

　　　　“我知道荆兄的本事，若是平时巧遇，我自然不会插手，只不过这是我四海帮的内务，所以我不得不插手来处理，希望荆门主不要怪我坏了你雅兴才好。”

　　　　荆无言客气地道：“顾帮主说笑了，顾帮主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已经缓过神来的蓝宵露翻了个白眼，哼道：“拜托，你们这么说话不累吗？”

　　　　正互相客气着的荆无言和顾冰岚不由哑然失笑，两人互不了解，这些话虽然是又酸又没新意的场面话，其实也是两人之间的互相试探，但是蓝宵露这毫不矫揉造作的一句话，倒是让顾冰岚心中大生了好感。

　　　　她一双美目在她身上转了转，道：“让你们见笑了，我原本也不知道荆门主的身份。帮中不幸，出了肖小之辈，为了查清徐和通的劣迹，我已经乔装在这个渔村十天了。这次，听说有人要过河，我便买通艄公上了船，准备在他们作恶时清理门户。我一直躲在船舱中不出来，是怕他们认出我，荆兄别怪我藏头露尾！”

　　　　荆无言这时才明白为什么那艄公不肯卖船，想必是她上船时已经交代了艄公，艄公已经见过她的手段或者得过她的重金，这才不把他两倍船资放在眼里。

第252章　你不了解的司城玄曦

　　　　“你一个帮主，能亲自出来查这些事，已经不简单了！”蓝宵露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赞赏和钦佩，顾冰岚就是一个江湖女侠吧？虽然她还不适应这么血腥的手段，却仍钦佩于她的处事方式。

　　　　顾冰岚却苦笑道：“这事说来惭愧，我爹爹是四海帮的第二任帮主，一直以来，颇有雄心壮志，希望能把四海帮发扬光大，所以两年多前，开始扩张。可帮派扩张太快了，人多了，不免鱼龙混杂。我爹爹在世的日子，一切倒还在控制之中。可半年前，我爹爹却因病过世。四海帮便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荆无言道：“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事！”

　　　　顾冰岚道：“谁说不是呢，爹爹病重时，派人把我从师父身边接回来，叫我挑起帮派的大梁，不要坏了四海帮的名头，不要饿着四海帮的兄弟。可我只是一个女子，而且我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因此这半年来，我虽然接任了帮主，对帮中的事情管得不多。直到一个多月前，听说昭阳和昭启两个分舵的舵主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不但坏了四海帮的名头，还坏了不少人的性命。想到爹爹临终时候的交代，身在其位就有身在在其位的责任，所以，我才一路乔装改扮，现在，总算是把这两个害群之马处理了。”

　　　　她展颜一笑，扬声道：“大叔，出来吧，安全了！”

　　　　艄公和妻子抖抖索索地走了出来，他们看着顾冰岚的眼神又敬又畏，顾冰岚没有试图说什么，她只是指了指蓝宵露三人，道：“好好做你们的渡船生意吧，以后不会有人来收你们的过河钱了！”

　　　　艄公和妻子唯唯诺诺地应着，忙去后艄撑船了。

　　　　顾冰岚对荆无言和蓝宵露抱拳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顾冰岚笑了笑，走到舱边，下到胡文石留下的小船上，解开绑在大船上的绳索，拿起放在船中的竹篙，在水中轻轻一点，小船就离了三四尺远。

　　　　正是河心，两边是白浪滔滔的河水，一叶小船渐行渐远，船上那外渔家打扮的女子，站在船头，一根长长的竹篙控着船，单薄的船只便在急流的河水中稳而快地前行着。

　　　　蓝宵露看着那个身影，眼里一片赞叹之色。

　　　　荆无言笑道：“在想什么？”

　　　　“这是个奇女子！”

　　　　荆无言赞同地道：“和你一样！”

　　　　蓝宵露意外地看了荆无言一眼，笑道：“你这样的赞誉，我可愧不敢当！”

　　　　荆无言微笑：“在江湖，她是奇女子；在商界，你是奇女子！”

　　　　蓝宵露想了想，耸耸肩笑道：“我当成是对我的勉励吧！”她目光一侧，看到后面时封惊讶的脸，顿时恍然，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人，时封听说她是女子，所以才这么惊讶。她打趣地对时封道：“不用吃惊，不管我是男是女，你只要记得，路老板是不会少你们工钱的，就行了！”

　　　　时封讪讪地笑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忙去后艄给艄公帮忙去了。

　　　　蓝宵露好笑地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对荆无言道：“我们今天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帮着顾冰岚引出了她帮中的败类，让她可以自己清理门户？”

　　　　荆无言道：“算是吧，即使今天天气顾冰岚不出现，我也不会容这帮人作恶的。你知道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和玄曦……”说到玄曦两个字，他突然感觉嘴里有些发苦，竟然说不下去了。

　　　　蓝宵露好奇地道：“什么？”

　　　　荆无言苦笑了一下，接着道：“那时候，我们和你差不多大吧，我们曾经一起结伴在江湖闯荡，也惩治了不少坏人。”

　　　　蓝宵露不由悠然神往，像她那么大，十五六岁，少年公子，温润如玉，抱打不平，行侠盗仗义！只要想想，也是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

　　　　荆无言似乎也沉浸在那时候的回忆之中，唇角慢慢向上扬起。那时候，他们刚刚学成不久，两个人各自又是欣赏又是不服气，相约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两人一人去一个地方，一年后碰头。

　　　　他还记得，当初两人打过恶霸，救济过穷人，修过路，救过人，最有意思的一次是他在北州的某个县里，把那个贪婪又渎职的县令的大印给偷了悬挂在县衙的大梁上，把那县令给吓得大病了一场。

　　　　而司城玄曦也一点不弱，竟然帮着官府抓捕过一个采花大盗，有勇有谋。

　　　　再后来，他们回到京城，说起做过的事情来分高下，却是各有千秋，谈不上谁胜谁负。本来两人商量再比一场，但是那时候，胶东国来犯边，司城玄曦请命出征。

　　　　所以，那场比斗不了了之。

　　　　等司城玄曦灭了胶东国回来之后，荆无言已经是京城的隐形富商，而司城玄曦交了兵权，也开始暗中从商，两人在商场上又是一番极激烈的良性竞争，后来两人意识到，商场不比别的，分胜负不如双赢。天下大把的钱赚，行侠江湖救的也许是一个人，可当拥有足够的财富时，却可以救更多的人。

　　　　再后来，荆无言开始暗中经营幻影门，两人的生意都做得有声有色，两人的感情也是更胜亲兄弟。如果不是因为蓝宵露，也许，他们兄弟之间还和以前一样。

　　　　蓝宵露道：“很小的时候，我也有这样的愿望，不过现在知道，这想法于我来说，是根本行不通的。我还不如好好做生意，以后生意做得大了，也许还能多帮几个人！”

　　　　荆无言有些震动地看着蓝宵露，这个想法，是他和司城玄曦在数次竞争之后才悟出来的，可是蓝宵露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对于救人和帮人，她的胸襟比他们并不小，见识并不比他们浅。

　　　　蓝宵露这时候却侧头看着荆无言，很是怀疑地道：“等等，你说的玄曦，是司城玄曦么？”

　　　　荆无言错愕，她还认识别的玄曦么？

　　　　蓝宵露皱了皱眉，很是不可思议地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也曾经行侠仗义？他和侠义沾得上边么？”

　　　　荆无言再次错愕了，在蓝宵露的眼里，司城玄曦居然这么不堪？尽管这应该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但是，可是他不愿意说违心的话，尽管不太情愿，他却仍然道：“那是你对他不了解，若说到侠字，他也是当得起。几个皇子之中，要说最无私的，怕就是他了。”

　　　　“最无私？皇子中还有无私的？”蓝宵露这次不但觉得怀疑，是直接觉得可笑了。

　　　　荆无言看着她不屑而且略带鄙夷的样子，忍不住道：“宵露，侠这个字，你是怎么理解的？”

　　　　“惩恶扬善，劫富济贫，像大铁椎一样！”

　　　　“大铁椎？”荆无言愕然，怎么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么？以他幻影门无所不知无孔不入的消息网，竟然不知道？

　　　　蓝宵露笑道：“冀百川，北州大侠，你听过吗？就那样的！”

　　　　荆无言失笑，原来是他，这倒是老熟人。他笑着点了点头，道：“冀百川的确算是侠，他有悲悯的情怀，劫富济贫，救危扶难。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只不过，他的方式太过直接，不懂得迂回，所以，为官府所不容。”

　　　　蓝宵露道：“封建社会哪有什么法律，为官府不容的可不一定不是好人，为官府所容的也不一定全是好人！”

　　　　“封建社会？法律？那是什么东西？”

　　　　蓝宵露哈哈干笑了两声，蒙混道：“就是皇权社会，没有一套系统的针对各种罪行的量刑方法。刑法轻重，看的是判决的官员，以人治人！”

　　　　荆无言缓缓点头，怅然道：“要是有一种针对各种罪行量刑的方法，而且人人都依照这种方法来，倒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样太过遥远。冀百川凭自己一人之力，救了许多人，很多人都知道北州大侠行侠仗义，侠义心肠，不过，怕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燕王司城玄曦也是侠义心肠。”

　　　　蓝宵露难以置信地道：“无言，我知道你和司城玄曦关系好，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帮着他说话吧？”

　　　　荆无言苦笑道：“我多想在你面前说说他的坏话，让你鄙视他，轻看他，讨厌他，从而离开他。但是，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我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这样的我，也不配去看爱一个坦荡真诚的姑娘了。”

　　　　蓝宵露顿时无语，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