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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之盟三部全-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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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抬起手,遮住他即将出口的拒绝,若无其事道,“你可以离开,但此番转身,就没有下一次了。”
  他放开掩着对方双唇的手,强调道,“永远别想有下一次。”
  宁不寂一怔,震惊于皇帝眼中,凌厉的决裂之意。
  这股毫不掩饰的凌厉,仿佛尖锐的带着勾刺的利刃,划开胸腔,刺入心口,拔出之时,血淋淋的连皮带骨,生生的把原本完好的心撕裂开来。
  这个人,心中藏着一个人,却十年来与他同床共枕。
  这个人,对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愿意忍耐妥协,只为了造就一个强盛的国家,巩固的皇权。
  这个人,有着坚韧的眼神,即使神色内敛,依旧卓尔不群。
  这个人,生来就该站在众人仰望的顶端,哪怕跌落谷底,仍然会凭着他的耐性,他的毅力,一步一步,扫清障碍,回归权力的顶峰。
  从相遇那一刻起,他就是他皇权路上,最大的障碍,纵然曾并肩携手抗敌,亲密的交颈缠绵,依旧有兵刃相见的一日。
  宁不寂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觉得体内真气不住的奔涌翻腾,在奇经八脉间四下游走,最后汇成一股大力,滞留于任督二脉,冲撞不息,却不得再进一步。
  犹记得当初松竹老人传艺之时,曾殷殷叮嘱,“为师此生收徒上百,皆倾囊相授,唯独其中一项,藏之于心,不敢轻易授受,并非为师有心藏私,实乃此心法融于剑术之中,非聪慧专注之人,不能练也。”
  “天下之大,聪慧之人,不知凡几,专注之人,又不知凡几,二者皆得者,却是万中无一。为师知你天赋甚高,又非投机取巧,贪图捷径之辈,故而冒险将此套心法相授,以你之资质,按部就班,当能大成。”
  多年来,他一直遵从师父的教导,循序渐进,渐至天下无敌,始终都未曾打破师父定下的“每日只可练心法中的三招剑法”这个规定。
  只这几日,心神不宁之下,忘却了师父的叮咛,不知不觉间,便将整套武功心法,习练殆尽,剑术确然是突飞猛进,然而内力却是仓促而成,只怕冲不破任督二脉,长久僵持,终会走火入魔。
  看眼下这情形,只怕他,时日无多。
  宁不寂怜惜的望着眼前锋芒毕露的皇帝,忽然非常庆幸,对方心中,有一心仪之人。
  他心中默默的念道:“只盼他能如我这般,一直守着你,但不要像我,勉强你将真实的自己,藏了整整十年。”
  皇帝说,永远别想有下一次。
  这是真的,他有心仪之人,皇权路上的障碍,又即将一一扫清,他不肯,也不愿再有下一次。
  还去顾忌什么呢?
  有什么尚且值得去顾忌?
  唯一值得顾忌的是,他们之间,没有明天。
  宁不寂伸出手,用力的将眼前倔强挺立的人拥入怀中。
  41
  他在心中默默的念道:“明日就要启程回中洲,我将权力还给你。”
  “将自由还给你。”
  “将本就该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所以,哪怕你有心仪之人,也请容许我最后的放纵。”
  “因为,再没有明天了。”
  仿佛明白他的想法一般,皇帝柔顺的任他亲吻,不知是否是即将走火入魔,产生了幻觉,从来羞涩端谨的人,破天荒主动的可怕。
  像是赐给死囚最后的餐饭,本该追逐的舌尖反过来缠绕着他。
  从来只会推拒的手臂伸过来,环住了他。
  在他进入之时,一贯合拢的双腿,自觉的分开来,勾上了他结实的腰。
  因着情欲而雾气朦胧的眼,望着他时,竟流窜过一闪即逝的深切的情意。
  “这是压抑了太久,终于生出了错觉?还是,他将我当作了别人?”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宁不寂都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可悲。
  早知今日如此沦落,十年前,就该当机立断。除此心腹大患,也不过剑下多添一条亡魂,不至于今日落魄至此,平白让所爱之人拿来当作别人的替身。
  他心中深深的不平,身下的动作便下意识的开始用力,腰杆一动,进入的更深,也更快。
  皇帝承受不住这悍然猛烈的撞击,不自觉的呻吟出声,秀丽的长眉紧紧的蹙起,神色间流露出一丝痛楚。
  这一声抑制不住的呻吟,勾起了宁不寂压抑多日的欲望,也连带换起了因为觉得无望,不敢放开来的情感。
  “既然是最后一次了,难道还要在他心底留下强取豪夺的记忆?”
  宁不寂骤然停了下来,对上皇帝略带疑惑的眼神,温和的笑道,“我总得给你一些略微好些的印象。”
  身下刚被他狠狠折腾了一轮的人,立刻流露出不信的目光。
  宁不寂苦笑起来,难得的反省道,“我真的如此恶劣差劲?”心中默默的接上半句,“差劲到你我相识十年,你心中依旧有着另外一个人。”
  身下的人点点头,因着他始终不动,难耐的挣扎了一下,却只是惹得自己更为难受。
  丢脸的将抑制不住的呻吟声死死的吞下喉头,皇帝忍耐的喘息出声,极想催促,又怕受不住接踵而来的,必然令人神智尽失的狂风暴雨。
  他这矛盾的神情最是引诱,宁不寂看得情动,忍不住拥紧了他,缓缓的再度动了起来。
  动人的喘息,一声一声的回荡在耳边,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声模模糊糊的叹息,“也许,这不只是你的错,朕也有责任。”
  粉色的唇近乎怜惜的亲吻着他的下巴,被情欲熏染过,迷迷蒙蒙的星眸异样的璀璨,略微沙哑的嗓音低声的劝诱着,“你可以再用力一些,没有关系。”
  宁不寂却不敢造次,历来那一声声情不自禁的轻呼,于他,是无与伦比的极乐,于对方,却是无庸置疑的痛楚。
  “若从来,我带给他的,皆是快乐,或许注定对立,至少他所心仪的,就不会是别人。”
  带着深深的悔意,宁不寂轻柔吻住那颤抖的唇,对方感觉到他的怜惜之意,僵硬了片刻,一点一点,彻底的对他敞开了身体。
  他二人往日在床笫之间,从来一个专心挑惹掠夺,一个只顾着闪避隐忍,一场情事到最后,多半两人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足之感。
  直至今日,在这迫在眉睫的压力下,彼此之间,终于放弃了固有的习惯,真心实意的,以取悦对方为优先。
  不可思议的,却意外的契合。
  纠缠的两人,一面惊讶于这从未有过的甜美欢畅,一面带着各自的心事,于愁苦中,眷恋着这最后的柔情。
  六藩的私军,已出发多日。
  萧翰的伏兵,也早已经布下。
  明日,便是兵戎相见,舍命搏杀。
  只盼光阴能停驻的久一些,晚一些天黑复天明,留住这最后的肆意狂欢。
  42
  北魏都城的城墙,由一块块坚硬的灰色花岗岩筑就,巨大的铁质城门开启之时,轰然作响。
  护城河上的吊桥,缓缓的放了下来,来自于中洲的六千余人,在正午时分,正式的离开了这昔日敌国的都城。
  城墙下,病势大愈的北魏皇帝萧蕖,从锦纶华盖的马车上,由儿子和侄女搀扶下来,亲自为离别的外甥送行。
  “孩子们,我萧氏一族,素来子息单薄,嫡亲的血脉,不过你们兄妹三人。”久病的老人仿佛洞悉一切,望着三个小辈,语重心长道,“凡事切记,为彼此留有余地。”
  萧氏兄妹闻言,皆一愣。多年来他俩为了皇储之位明争暗斗,背地里,不知搞出了多少小动作,现下对上老者了然的目光,一时都有些惭愧。
  见儿子和侄女似乎都已受教,久病的老人最后的目光,落到了外甥的身上。
  皇帝微微一笑,点头道,“承业谨记。”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拍了拍外甥的肩,“一路多加小心。”
  “是,请皇舅珍重,外头风大,不宜久立,还是早些回宫安歇为好。”
  “不妨,你此番归去,不知何日再见,让皇舅多送你片刻。”
  病弱的老人由人搀扶着,执意的要多送幼妹的独子一程,众人拗他不过,只得由他一路送出城门之外,方才起驾回宫。
  安然无恙的踏出了北魏的京城,随行的禁军和赤焰军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总算从虎穴狼窝中,四肢完好的出来,负责领队的禁军副统领和赤焰军校尉均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气。
  多年来一直对立的两人一时有些忘形,忽然间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了对方一下。
  这份难得的融洽,似乎在瞬间感染了同行的禁军和赤焰军,数年来阵营不同的两军,破天荒的放弃了对彼此的成见,互相捶胸拍肩,庆贺脱离险境。
  见皇帝和宁大将军对此并无不悦之色,行路的军队一路欢声,踏上了归程。
  望着簇拥在四周,一张张真实质朴的笑脸,皇帝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了自己的一意孤行,“此番执意前来北国,也许是朕过于任性了。”
  宁不寂道:“陛下过谦,与北魏和约既定,当是不虚此行……”
  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片刻,肯定道,“有埋伏。”
  话刚落,转瞬间,四面八方,箭如飞蝗,向行进成一列长龙的六千余人直射而来。
  “保护陛下。”禁军似乎早有准备,飞箭袭来之时,以往日操练而成的阵法,牢牢的将皇帝守卫在阵中。
  草丛间,清朗的声音随风而来,“宁将军,你尚不动手,更待何时?”
  明艳的紫衣玉立在葱茏的绿草中,分外的显眼,秦轩高声催促,“阁下若眷恋私情,又置二十万赤焰军的安危于何地?”
  此话一出,不过刹那,宁大将军神色间,便现出一丝动摇。
  “大胆秦轩,公然谋逆,该当何罪?”不远处的禁军副统领见此情状,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弓,弯弓搭箭,对准目标,七箭连珠发,迅如闪电,一一射向挡在秦轩身前的厚重盾牌。
  他箭法准头甚好,后箭紧跟前箭,直直的穿过一面面被射穿的盾牌,直奔秦轩。
  紫衣人身前,重重盾牌防护,皆被长箭射穿,最后一箭,距离秦轩的喉头,不过半尺。
  危急间,却不知何处飞来一件物事,“噌”的一声,挡开了这急如星火,一击毙命的羽箭,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秦轩一命。
  皇帝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振落禁军副统领致命一箭的,不是它物,赫然便是宁不寂从不离身的三尺长剑。
  43
  秦轩死里逃生,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托大,一闪身,便预备避入同来的六藩军中,但那身紫衣实在太多显眼,不论如何闪避,都是清晰明了的靶子。
  宁不寂记得清清楚楚,秦轩虽然喜爱紫色,但上了战场,却也知道收敛,从来衣着寻常,不会刻意引敌人瞩目。
  如今这一身扎眼的紫色,很明显,他是豁了出去,要逼迫宁大将军做一个抉择。
  六藩埋伏的兵力虽多,却多数用来攻击禁军的箭阵,余下的要保护亲自上阵的藩王们的安危,分不出神来,顾及这个齐王的幼子。
  偏生皇帝箭术又极好,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弓,看准目标,数十箭过去,不过片刻,秦轩身边的护卫便一一倒地。
  齐王痛惜幼子,百忙之中望见儿子正处于险境,连忙分出兵力救援,禁军所承受的压力,便轻了一些。
  为首的闵王见状大为着急,呵斥道,“全族性命与幼子的安危,孰重孰轻?”
  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皇帝削藩,最多不过是将六藩贬为庶民,如今他们贪恋权势,不惜铤而走险,成了,固然权位得保,若是失败,只怕全族性命堪忧。
  齐王想到了这一点,稍加犹豫,终究还是放弃了分兵保护儿子的念头。
  六藩合兵一处,集中攻势,对付禁军,没过多久,便因兵力优势,占了上风。
  正在得意,外围却突然喊杀之声大起。
  沙尘飞扬的战场上,绣金边的黑鹰战旗迎风飞扬,领兵救援的人一身玄铁盔甲,正是北魏的皇长子萧翰。
  北魏的士卒与赤焰军乃是多年宿敌,此刻战场相见,分外眼红,与六藩厮杀之际,亦不肯放过同样在外围保护皇帝的赤焰军。
  皇帝心知表兄此来,名义上是领军援救自己,真正图谋的,却是宁大将军的项上人头。
  北魏素来重孝重义,谋亲害友一贯为人唾弃,萧蕖未曾计较外甥派人刺杀亲弟,便是因为当日摄政王萧歧谋害亲妹在前。
  此刻中洲与北魏的和约虽定,表兄弟之间的血缘亲情固然得以保存,然而国与国之间的邦交,又是另外一回事。
  北魏并不希望,边境矗立着一个军力足以和自己分庭抗礼的邻国,便如当年萧歧费尽心思要除去的神武大将军一般,今日萧翰同样容不下宁不寂的存在。
  战场上局势极为微妙,六藩攻击的目标主要是护住皇帝的禁军,萧翰的人马首要的攻击对象,却是与赤焰军并肩作战的宁不寂。
  四方混战,人马自相践踏,北境原本多处皆是六藩的属地,其埋伏的私军源源不绝,萧翰所带的兵力虽不少,仓促之间竟也无法取胜。
  北魏的军队一加入战局,虽然于宁大将军大为不利,却是大大的减轻了禁军所承受的压力。
  皇帝分出神来,注意到战场之上,那始终扎眼刺目的紫衣,箭上弓弦,再度瞄准了目标。
  秦轩此刻身边的护卫不足十人,皇帝手握长弓,箭如流星,一一射倒紫衣人身侧的护卫,最后一箭,对准的,便是那不知死活,前来挑衅之人。
  宁不寂在不远处瞧见这一切,到底念着紫衣人昔日危难之际援救之恩,又怜他性命为生身父亲所弃,不忍坐视他就此身亡。
  他纵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便立在了阵外,长剑翻转,将皇帝射来之箭一一击落,于乱军中吩咐手下,“护住秦轩。”
  皇帝见状,终于动怒,长箭稍稍偏向,一箭紧随着一箭,直取宁大将军的咽喉。
  偏生宁不寂剑法了得,护住了秦轩的同时,自身亦无半点破绽,更兼一干赤焰军守卫在侧,萧翰纵有大军,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皇帝抬起头,正对上紫衣人无礼挑衅的眼神,又见危机之时,宁不寂多半不顾自身安危,只一心一意的援救此人,直气得咬牙切齿。
  手中羽箭用尽,他索性抛下长弓,抽出腰侧的清泉剑,身影一动,宁大将军略微迟疑,便知他是要走出阵来,亲自下场厮杀。
  “你不要出来。”宁不寂无奈的喝止,眼看皇帝置若罔闻,只好将秦轩交给手下的赤焰军,“护送秦公子去藩王处。”一面苦笑着,纵身掠回阵中。
  “陛下不可鲁莽。”他急切拦住意图出阵的皇帝。
  皇帝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加理睬,见他阻止,反手就是一剑,毫不留情。
  清泉剑锋利,宁不寂又毫无防备,不过一眨眼,长剑就贯穿胸口,透体而出的剑尖在夕阳的残照下熠熠生辉。
  44
  被刺的人愣了一下,似乎不相信这一切真的会发生,呆立片刻,原本握着长剑的手迅速的抬了起来。
  在不远处观战的六藩见状,心中大喜,“这二人终于反目成仇。”
  宁不寂手中的剑抬起之时,皇帝本能的跟着动作,随着清泉剑的抽离,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到地上。
  剑身一转,正要挡下对方的反戈一击,却是堪堪慢了一步,宁大将军的剑尖,已指向了他的喉头。
  皇帝心下一惊,自知绝无可能躲过这迅如闪电的一剑,索性眼一合,不管不顾的闭目就死。
  合眼之即,他似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是剑身穿入咽喉的声响,沉重而窒闷。
  身后,前来偷袭的闵王帐下高手,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濒死的刺客睁大了眼,死死的瞪着面无表情的大将军,怎么也想不透,为何这一剑,不是刺向皇帝,而是冲着他。
  这战场上,但凡有一双眼的人,都能看得出,皇帝方才那一剑,出手之时,神情冷静,全属蓄意。
  他不相信,正对着他的宁不寂本人,会看不出这一点。
  可这个男人,危急关头,依旧毫不迟疑的,要护住这个刚刚重创了他的人的性命。
  转身撇了一眼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刺客,皇帝的眼神极为复杂,清澈的眸光中闪过浓烈的担忧与不舍,挣扎半响,他出口问道,“为什么?”
  宁不寂却是答非所问,只说道,“我此刻真气走岔,数月间,便会走火入魔,届时,你自可如愿,不须如此着急。”
  望着对面的人那双震惊的眼,他出手点住伤口附近的大穴,以剑支持着站稳后,忽然笑道,“下次对我动手,记得用毒。”
  他傲然笑道:“若然比剑,这天下还没有能胜过我之人。”手腕翻转间,数十名偷袭的刺客一一被他的剑气震开。
  萧翰站在不远处,眼看宁不寂身受重伤,依旧杀气逼人,心下不禁暗暗佩服,越发觉得,为了北魏的强盛,断不可将此人留于世上。
  “表弟。”他想了想,还是唤道,“禁军阵法岌岌可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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