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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春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主子，低下头道：“主子，姑娘恐怕对梅花过敏。”
　　沈无颜淡淡的嗯了一声，用更深的目光看向梅花树中的女子。
　　不是方阅桐回来了。真得是方倾画。
　　

☆、第九十章　黑芝麻汤圆

　　空桐白才知道，自己竟然对梅花过敏。
　　那天之后，沈无颜再也没让她接近过后院的梅花……不，甚至后院都没再让她接近过。他答应她的那一壶梅花酒换成了别的酒，拿给满脸痘痘的空桐白的时候，她丝毫提不起兴趣。
　　闻了闻，眸子却有几分怔忪——这花香她再也熟悉不过了，是海棠花的味道。
　　恍惚想起不寒乡的海棠酒。她伸手进去，而后放到嘴边舔了舔，果然是一个味道。
　　仿佛被刺激到，她又莫名觉得这海棠酒熟悉，似是……她前世经常喝？这个惊天的想法一出现，她的内心涌上非同一般的好奇与探究。没再喝那酒，反倒是变出两三个海棠果，一边啃，一边若有所思。
　　她在纠结要不要看灵镜。
　　只要看了……僵硬地坐在床上，她仿佛面临出生到现在最艰难的抉择，不知何时，掌心一片湿粘。
　　九尾狐天生的敏觉力让她隐约有了种预感，只要看了，她的生活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吱呀——”已是半夜，锦春见她屋里依旧亮着烛光，便从厨房端了碗宵夜给她吃。一推门，见空桐白一脸纠结，便噗嗤笑开了花，但也没多想，“姑娘来吃汤圆吧，好吃的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也很紧张。今日做了亏心事，叫姑娘靠近梅花，如今面对上世的王妃同样喜欢吃的汤圆，她生怕空桐白想起前生的什么记忆来。
　　比如说……王妃喜欢吃甜的东西，最喜欢的就是汤圆。于是她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喜欢东喜，殿下也一定喜欢，大半夜便做了一碗给在书房的殿下送去。那会儿殿下的心还不在她身上，她兴冲冲地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圆进去，自然是垂头丧气地端着放凉的汤圆出来。
　　但她明显想多了。空桐白对某些东西熟悉，可她真的完全想不起来。
　　拿起勺子舀了一个圆滑的汤圆，里面的芝麻馅让她整个人都仿佛融进甜滋滋的味道里，不禁赞道，“好吃。——咦，放了……海棠果？”
　　锦春没告诉她，在黑芝麻汤圆里放海棠果子酱，是她上世想出来的主意。这样就不会完全是甜味了。微微带一丝酸，很好吃。
　　一碗很快见了底儿。锦春松了口气，熄灭了两支蜡烛，一边退出去，一边轻声道：“姑娘睡吧。”
　　空桐白在她走后，在铜镜里看了看满脸痘痘的自己，一脸挫败。
　　“土地老儿啊土地老儿。”她来回踱步，对于要不要去找他有些犹豫不决。
　　自打上次土地求她捉妖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她想问问关于狐图和镇妖灵石的事儿。无论如何，两样宝物是她自己盗走的，虽然她如今不清楚下落，但是他常年生活在凡间，总该知道点儿消息吧？
　　广袖一挥，她便到了土地老儿的寝室。
　　老家伙还没睡，抬头一看见她，“哎哟”一声惊得后撤一步……咣当，被椅子绊倒。
　　空桐白苦笑。
　　土地老儿好半天才看出她是谁，“九尾……”他气得吐血，“你这是干嘛去了！大晚上的，顶着这张脸，找我所为何事？”到底是精光一现，扶了把胡须，若有所思地眯眼看她，“哦……你这脸是不是没法子了？”
　　空桐白不耐烦地打断：“不是。”深呼吸，“我是想让你告诉我，有没有关于狐图和镇妖灵石线索。我已经决定了，务必要找到这两样宝物。”
　　土地老儿原本要喝茶，闻言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小九尾，你莫不是……想起了什么？”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总觉得气质有哪里不一样了。倒不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了身衣裳的问题，似乎是……眼神？目光？
　　深邃许多。
　　他眼珠子转了转，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想起一件事。
　　……也难怪。
　　化月还在天上。司命星君这几年经常办事不利，好巧不巧忘了监督死去的叶五小姐喝孟婆汤，恰巧玉帝从万人中挑中了她那条魂魄。
　　也难怪，她应是在天上捣鬼。那妮子啊，巴不得空桐白早日想起在凡间的事儿！
　　空桐白挑眉，笑道：“我问的是宝物下落，你扯什么呢老头儿？”
　　土地老儿被茶水呛得咳嗽几声，好半晌才盯着她道：“你若要这两件宝物的线索，那我便告诉你。”顿了顿，“一颗镇妖灵石就在昭王府上。你若想拿……”迟疑地看她一眼，深意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你为了那凡人，不肯去拿。”
　　空桐白咬唇，脸色一沉。
　　“狐图想拿回来，恐怕更难了。”他抚须叹气，“那东西自从掉入人间，被元和兴所得先给兰皇，便一直在皇陵里。太子爱好机关，为了保护这个天上宝物，设计了极为复杂的关卡……”
　　空桐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形容了。她如今正在为吕传弈的机关大赛做准备，可她竟然是要去破他的机关，然后去偷狐图！
　　并不是因为想成狐仙而去偷。不管前世她如何想的，将两件宝物偷了下来……她再被仙狐山的组亲们排斥，这也是仙狐山时代守护的东西。她必须拿回去！
　　本想犹豫地问他，自己上世为什么去偷，却突然见他抚摸胡须的动作停住，凝眉。
　　“说起来，空桐……”
　　“……表姐？”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她怎么了。”
　　“我以为她当年死了，魂飞魄散。因此天上人间都寻不到她半丝气息。可前几日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感觉到了她的存在。不过，再寻迹的时候，那股气息又不见了……”
　　他道：“依我看，这小妖指不定也活着！你啊，倒是没她有心思，能藏于凡间而不被诸神发现。”
　　“可惜她终归是妖，本就不该落于凡间。你若有时间，定要替我找找她的踪迹。如果找到，老夫也可以向玉帝交差了！”
　　空桐白没说话。其实她和空桐没多大交情，她一直保持自己光鲜亮丽的形象，以被人崇拜的形象出现在仙狐山……她还是大禹的干女儿呢。
　　

☆、第九十一章　百花苑

　　空桐白唯一想不通的是，如果她没死，那她为什么不愿回到天上？为情所困？
　　她如果真的是吕传弈死去的太子妃……不，说不通。九尾狐有九条命，她就死了一次，剩下八条尾巴足以让她续命啊！
　　说起这个，空桐白又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下凡时只有八条命。所以，前世的她拿那条命救了谁？
　　她眸子一恍，沈无颜……么。
　　后来，土地老儿跟她说的话，她几乎都没有听见。走的时候，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重新回到昭王府的那间二房，安静异常。她躺在床上，青丝披散，瞪着天花板，“还是等大赛之后再看吧。”
　　这般想着，她仿佛解决了什么大事般松了口气，渐渐入睡。
　　第二天早晨，锦春端着早饭来到她的房间，又看见她抱着九连环的孔明锁一脸探究。神奇的是……九连环的剩下三环，她已经解开了。
　　至于孔明锁。空桐白像只每天都会准时报时的鸟儿，等到沈无颜穿着一身朝服下了朝，便从耳房里砰地一声，撞开房门出来，抱着空通缩问东问西。
　　沈无颜倒也不恼，在王府下人或惊异或嫉妒的目光里，十分耐心地教她如何解——这些东西其实都有规律可循，反复几次，聪明的空桐白总结出一些规律来，之后的短短一天里，终于突破了机关入门。
　　但委实有些晚了，因为隔天就是机关大赛的初赛。
　　这一天，下了早朝，沈无颜换上便装，着人微微易容了一下，带空桐白到比赛擂台。
　　“风影卫也在那里。”
　　空桐白愣了一下，好久没看见小五了！
　　“说起来……”她忽然歪头想了想，“我好像很久没看见小灰了。”
　　沈无颜淡淡看她一眼，扬眉：“你为了解那两样东西，连本王都快想不起来了，还能记起它？当日我便叫小五带走了。”
　　空桐白一脸讶然地盯着他，见鬼了的表情——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这位昭王殿下，是委屈了？内心有欣喜炸开，她哈哈大笑，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哎呀无颜，你居然跟一只雪豹吃醋……”
　　沈无颜并不觉的吃味有什么错，只是觉得她的声音有些大。扬眉，将她险些掉下椅子的身子揽住，珍宝一般重新放到椅子上。
　　空桐白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呆呆凝望他诱人的泪痣，左胸膛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沈无颜静静盯着她，忽然，双手撑在椅子两侧，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她整个在禁锢在两臂间。炙热的吻，就那样带着令人窒息的触感，轻轻地，落在她的樱唇上。
　　空桐白觉得自己的心几乎快要跳出来。
　　沈无颜的吻很轻，可不知为什么，又吻得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浓烈，渐渐变成一种翻天覆地的疯狂。空桐白唔了一声，由于无法呼吸，脸憋红，如熟透了的苹果。
　　微微喘息间，听得沈无颜似有若无的一句“倾画”，她猛然从云里雾里清醒，挣扎出来。
　　说不出的滋味。对前世的自己吃味？她是不是太可笑了。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觉。很复杂。
　　因为她蓦然间的挣扎，沈无颜停下动作，静静地望着她。
　　空桐白一阵尴尬，不知怎么才能解释清楚。
　　“主子，现在走么？”还好锦春的声音解救了她。应是确保无误才再门口发出声音的。
　　沈无颜放开两臂，嗯了一声。而后看向空桐白，“走吧。”
　　——
　　沿途，空桐白看到了兰都的好景致。到底还是有好奇因子被激发出来，她指着外面好奇，沈无颜便会沉沉给她解释。
　　空桐白没心没肺，之前的事儿顿时忘了个干干净净。
　　而后她发现，最后他二人停下来的地方，竟然是……百花苑！
　　“这是……”她呆呆望着高楼上方潇洒的牌匾。之前在元村曾听他说过，她也记着，确实想来观赏一番——没想到机关大赛，竟然也是在这里面举行的？
　　“锦春，去把房间的香炉燃起来。”站在门口，沈无颜突然像想起什么，冲锦春吩咐道。
　　锦春调皮一笑：“是啊，天冷了，可不能冻到我们姑娘。”这话里的调侃简直不要太明显，空桐白脸一红，差点没瞪死她。
　　沈无颜似笑非笑，带她走了进去。
　　她看见一座湖。春夏天气定是极美的，绿水如带嘛，无颜曾经说过。
　　但此时的兰都是冬季，其实也不差。皑皑白雪落于湖面，干净的一层雪毯，空桐白只想起在凡间书里看过的一个词“岁月静好”。
　　百花苑很安静，没有人来——明日便要举行大赛，今日并不开放。
　　白雪有开阔视野的能力，披着大氅的空桐白于沈无颜并肩而立，眼神一恍，有种全世界都属于她了的满足感。
　　“冬季。可惜没有兰花。”沈无颜扫了扫四周，倏然感慨一句。而后缓缓收回目光，斜看向身旁娇小的人。
　　空桐白愣了一下，“我在东宫里见过。”像想到什么，她拨了拨头发，眸光一闪，笑道，“太子对尹良娣真是好啊。明明是冬天，尹良娣的寝殿外面，却有各种各样的花开放。——兰花确实很好看的。”
　　沈无颜点头，突然若有所思，极认真地道：“你若想看，我可以从他那里移过来。”
　　空桐白愣了一下，噗得大笑，“太子会宰了我的！再说，我这不是诚心让尹娘娘不开心么，做人不能太缺德的啊。”
　　似想到什么，她忽然随地抓起一把雪球，朝他丢了过去。
　　沈无颜下意识地躲开，动作快得吓人，末了只见大氅飘扬轻落。
　　他扬眉，同样也扬起了唇：“幼稚。”
　　幼稚？空桐白气得不行，心想自己要是化为妖身，八条尾巴同时朝你丢雪球，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好吧！
　　“主子！”锦春的声音忽然响起，似乎在高楼上。
　　空桐白连忙看过去，竟看到披着金色大氅，环胸笑看他二人的太子殿下。
　　

☆、第九十二章　机关大赛

　　空桐白瞬间瞪大眼睛。太子也在这里！那她刚才那些话，岂不是都被他听进去了！
　　她顿时无地自容，想把雪地钻个洞遁进去。
　　沈无颜丝毫不以为，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只是，长长的手指轻叩了下她的脑门，再落下，空桐白吃痛的看向他。
　　他笑道：“走吧。”空桐白怔怔望着他的笑颜。真得……好美。
　　还在愣神，沈无颜却已经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向阁楼走去。
　　那座阁楼，以竹青色建成，重檐、月亮都极为精美，恍如凤楼龙阁。空桐白走进去的时候，又感觉到温温的气息扑面而来。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太子，她还看到另外一个人。
　　——尹良娣。她今日穿得简洁但不失优雅，肩上披着一件绯红色的毛绒大氅，双手缩在里面抱着个暖炉。在空桐吧i和沈无颜走进去的时候，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莞儿？”吕传弈对她柔声依旧，依旧不再是当夜怒不可遏的模样。
　　尹莞儿这才站起身，款款大方地笑道：“莞儿见过昭王殿下、白姑娘。”
　　空桐白知道她的身份本不该给自己行礼，为了不丢沈无颜的面子，连忙道：“见过太子和良娣娘娘。”跟沈无颜呆的久，于太子见得勤，她渐渐也不觉得吕传弈有多冰冷吓人了。
　　至少，有沈无颜在的地方，他都会朗声大笑——例如现在这般。
　　听得锦春在一旁小声耳语，她才知道，万花楼是他名下的产业。空桐白了然地哦了一声，乖巧地看着太子和沈无颜，面对面坐下。她则和满身飘香的尹良娣坐在一起。
　　不知为何，她深呼吸——竟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有点熟悉，但她望着天花板想了想，是在记不清在哪里有过这种感觉。大概是……吕传弈？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夫唱妇随吧。
　　“你这丫头看什么呢。”吕传弈的指头在木案上敲了敲，恰时止住了她尚在飞的思绪。
　　她看向木案。
　　有一摞叠好的纸。皆是龙飞凤舞、潇洒的大字——第一个是“徐霆飞”，看来是参赛选手的人名了。
　　十分厚的一大摞。纸张本就薄，看来报名参加的人，少说也有千余人。空桐白心里一惊，有些紧张——这么多人，定然高手云云。她一个才入门的，能赢得过去么？
　　正当她内心焦灼时，身旁的尹良娣似有察觉，暖绒下的玉手缓缓伸过来，置在她的手上。
　　她对上她澄澈的眼神，笑道：“这比赛高手较多。白姑娘是个聪慧的，定要多个桂冠来，为东宫效力啊。”
　　话是好的。可空桐白总觉得别扭，感觉平白无故，肩上又多了些压力。
　　她想抱头呻吟了。要是没得桂冠……得有多少人瞧她的好戏？
　　其实在昭王府，她就感受到了来自下人的异样的目光，只是装作没看见罢了。
　　沈无颜却忽然抬眸，给她一个波澜不惊，却足以让她安定下来的眼神，“莫要有压力。”
　　空桐白笑着嗯了一声。
　　吕传弈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先不要担心那个问题，充其量是个比赛，便是国的桂冠，东宫也没压榨女子的兴趣。无非——是给你个较高的身份。”
　　这话，简直是赤裸裸将她身份低贱给说了出来但空桐白不觉得生气，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太子和无颜关系这般好，能替他帮忙，她心中已是感激不尽了。
　　“比赛分组已经在我手里了。”吕传弈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扔到木案上。而后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本太子向来主张公平，不过，谁让你是我皇叔的人呢。”
　　说白了，就是给空桐白换一个能力较弱的对手。
　　空桐白很想皱眉，但她……不太敢。
　　总不能因为沈无颜就不分天高地厚，对太子的意见有异议。
　　“哦……那我的对手是谁？”
　　响起来的不是吕传弈的声音，而是沈无颜的。他缓缓道：“兰蕙郡主。”
　　空桐白一脸懵，啥？！
　　这个名字她在他口里第二回听到了——要嫁给狄晔的那个郡主。
　　沈无颜看着她的表情，解释道：“她对机关一窍不通，只是玩玩而已。你大可放心。”
　　谁知吕传弈却扯出一抹深意的笑：“那可不一定。她弱是弱了点儿，但本宫为了必死爱公平，最近在向她传授经验。”话锋一转，“不过她才及笄，小孩脾性，没听进去多少。”
　　空桐白暗暗思忖自己能赢过她的机会。万一是个嚣张跋扈的小公主，使诈可怎么办？她的身份尊贵无比，便是使诈，裁判也可以……
　　尹莞儿忽然扭头，笑着看向吕传弈，“殿下，裁判可还是你二人？”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