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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在上-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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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影摇曳,盛装的二人立在鸾帐内外,静静对视,那个场景,甚至令人觉得,天长地久,也不过如此。
    婚后的二人,关系不复从前的剑拔弩张,素玉对修离日渐倚重,将大部分内政都移交给他,自己只保留兵权,除了偶尔去神军营练练兵以外,平日里大都是在华阳宫赋闲。夫妻和睦,自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欣慰,唯一不让人欣慰的是:他们一直没有圆房。
    也许,对素玉而言,这才是最好的状态,起码不会靠得太近互相伤害。想见他的时候就能够见到,知道他会在自己身边,于她而言便足矣。
    二人之间这种相敬如宾的疏离关系,被几百年后的一场意外打破。
    那一年,雨雪飘飘,冰霜惨烈,太虚海上封冻千里,整个崆峒一片凄寒。此乃异象。
    这种异象持续了数月之久,崆峒国内人心一片惶惶,
    素玉率人四处查探情况,终于在不归渊底,找到异兆产生的原因。
    不归渊的封镇被破,邪神孤河的魂魄不见踪影。
    连同孤河的魂魄一起被封印的记忆,以此为契机悉数觉醒,她在那一刻,回忆起父君在她面前化为飞灰的场景。
    她知道,她的噩梦又要开始。
    孤河乃上古邪神,即使肉身毁去,魂魄却永不寂灭。数千年前,她趁孤河元气大损,摧毁他的肉身,将他的魂魄提出,借不归渊的灵气镇住他的魂魄。
    她明明对不归渊施加了层层镇护,孤河究竟是如何逃脱的?
    立在封冻的太虚海上,她只觉得浑身都瑟瑟发抖。
    修离赶至那里,只见女子脊背挺直,却显得单薄而纤弱。他行到她身后,在她肩上压下一件大氅,道:“素玉,回去吧。”
    她的手握得极紧,仿佛生怕一松懈下来就会挺不下去,虽然浑身都在用力,却还是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软弱和无措:“修离,他逃了。我该怎么办……”
    修离将她的肩头揽住,道:“素玉,你还有我。我会替你守好崆峒,不会让他伤害到任何人……”
    话未完,女子就转身扎入他怀中。
    她将他抱得很紧,仿佛用上了毕生的力气,抱了他一会儿,道:“修离,你若见到他,就离他远远的。”
    在渐渐凛冽的寒风中,修离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素玉,不要害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孤河

修离抬手抚着她的长发:“素玉,不要害怕。”轻轻安慰她,“孤河虽然自封镇中逃离,却只是一缕魂魄,若我是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我们还有时间。”
    素玉却在他怀中道:“修离,你不了解他,他诡计多端,能以幻术迷惑人心,当年我与他交手之时,便被他的幻术所惑,差点送了性命……”她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沉重,与她平日不服输的脾性极不相称,“若给他时间休整,后果……不堪设想。”
    她说罢,身子又有些发抖,头抵在修离的心口处,涩然开口:“我一出世,就害死了母妃,后来,又害死了父君……”声音颤抖,“修离,我是个不祥的人。”
    修离将她的腰身揽住,叹息一般道:“素玉,你怎会这么想。龙族的女子有孕时,身体本就极易虚弱,秋华帝妃若是在千神冢下有知,一定不愿看到你这般自责。”声音低沉而温柔,“清沐上神是战死的,又怎会是被你害死的呢?”
    女子嗓音微哑:“不,父君是被我害死的。”她在他怀中缓了半晌,终于把压在心头多年的秘密道出,“当年,为了防止敌军的奇袭,崆峒的大营外设有重重结界,便是对方有千军万马,想要冲破那层结界,也绝非易事。可是我……却把入内的诀语透露给了孤河。”
    修离为此话身形一晃。
    不等他详细询问,女子便离开他的怀抱,避开他带着惊愕的目光,缓步走到旁边站定。她望着脚下的不归渊,轻垂眼睫,缓缓道出尘封多年的往事。
    她遇到孤河的时候,还是很小的年纪。
    那段时日,清沐率军奔赴前线,平日里与她玩的好的将领,也大都随他出征,她独自在营中,有些无聊。
    无聊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陪着她无聊。在她逛遍整个大营也没有找到能陪她解闷的人时,决定偷匹好马和一副长弓,到附近的山中打猎去。
    清沐爱女成痴,想从他口中套出出入结界的诀语,实在是易如反掌。素玉年少好动,时常趁清沐不在,偷偷溜出大营。
    大营往北,有山名为鹿吴,鹿吴山中时常有妖兽出没,是打猎的好地方。那一日,她运气颇佳,遇到了上古凶兽蛊雕。上古的凶兽,大多桀骜难驯,可是一旦驯服,便是最上乘的坐骑。素玉年纪虽小,却浑身是胆,硬是凭着五百年的修为,与蛊雕久久周旋。
    与同龄的仙君相比,素玉堪称剽悍,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极好,当然最主要还是精力旺盛,对峙数日之后,蛊雕绝望地看开——面前的女娃娃是龙族的后人,把她弄死后果有些严重,不能将她弄死,又耗不过她,只能向她妥协。
    素玉将手放在蛊雕头上,落下独属于她的神契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缓的嗓音:“为了将这只蛊雕引出来,你可知我费了多大功夫?”
    她眼眸凌厉地回头:“谁?”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陌生青年,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青年白衣白袍,唇角噙一抹笑意,薄唇之上,覆了半张木雕面具,将他的眼睛遮去。他身上的气息很古怪,让她判断不出,他究竟是神仙,还是山中的精怪。
    “不过,能看到这么精彩的驯兽表演,倒也十分解闷。”
    她朝他挑了挑眉:“这只蛊雕已是我的了,你若是眼馋,可到别处瞅一瞅,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兄弟姐妹。”
    蛊雕闻言,哀怨地看了自己的小主人一眼。能不能给它的家族一条活路。
    白衣青年唇角的笑意不减,语气极其理所当然:“可是,它是我先看上的。”
    素玉扬了一下鼻尖:“你看上了,为何不出手?偷看别人打猎,还有理了不成?走开。”
    青年评价一句:“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素玉想要反驳,却觉得头脑一昏,她与蛊雕周旋太久,神力耗了个干净不说,体力也早已到极限。身子晃了几晃,便朝前栽倒下去。临落地之前,有个白色的影子来到她身前,再然后,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在一个山洞中,洞外下着雨。瓢泼大雨。不时有几声雷响轰然落下,她的头脑也随之发出轰然一声响,慌忙坐起,朝四下张望。看到卧在自己身边的蛊雕,略微放心,看到蛊雕旁边的白衣青年,小脸却不禁一沉。
    是他把她搬到这里来的?没有趁她昏倒对她做什么,应该不是个坏家伙,若是心术不正,应该会趁机取她的内丹,当然,蛊雕在旁,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对方正漫不经心地为蛊雕顺毛,生性凶暴的蛊雕非但没有反抗,还一副顺从模样。宛如一只,唔,被驯养的家犬。
    “把你的手给我挪开!”她撑身而起,气呼呼道,“蛊雕,你还有没有点骨气?我才是你的主人!”
    蛊雕抬头看她一眼,神色有些无辜。
    白衣青年悠悠开口:“放心,蛊雕一生只认一主,它既选择了你,本座……”改口道,“我不同你抢。”
    素玉挺了挺身板,很有傲骨地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青年垂眸笑笑:“小丫头,好大的口气。”把手从蛊雕身上移开,理了一下衣袖,望向挂在洞口的雨帘,轻飘飘道,“这场雨还要再下个半日,小丫头,可有兴趣比一场?”
    素玉鄙视地看他一眼:“你这人还真够君子,同一个修为严重受损的人比试,好意思吗?”
    对方笑:“你倒是不傻。”
    素玉挑眉:“我看上去很傻吗?”
    对方道:“唔,不精明。”
    素玉噎了噎,还未说话,就听对方继续:“我也受伤了。”
    素玉在他身上打量一阵,怀疑道:“你?哪里受……”目光落到他没有动的那只手上,不禁顿了顿。那只手上一片焦黑,像是中了某种咒术,隐在宽大的衣袖间,有些触目惊心,她凝眉,“你这伤,有些日子了吧。”
    他乖乖道:“九日前,被宿敌废了半边身子。”淡淡评价对手,“能伤我至此,也算有些本事。不过,他也没讨着什么便宜,此刻恐怕正困在我设下的阵法中殚精竭虑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不等素玉琢磨清楚这话里的玄机,他已继续说下去:“这鹿吴山中灵气甚为浓厚,原打算在此处修养几日,等待身体恢复。”摇一摇头,“只是没有想到,会这般无聊。好容易等到个乐子可以打发下时间,却被你给抢了。”
    素玉默了默,评价他:“你只有一只手,竟敢打蛊雕的主意,还真是……自负得很。”
    对方道:“自负?”笑声凉凉的,有些像洞府外的雨落之声,“也许吧。我本性如此,也无需隐藏。”
    素玉道:“还真是个……怪人。”又问他,“你方才说比一场,比什么?”
    他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在手中掂了掂:“雨住之前,从我手上抢得此物,便算你赢。我允你双手并用,可算公平?”
    素玉看了看雨势,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应道:“好。若我赢了,有何奖励?”
    男子道:“你可向我随便提一个要求。”
    素玉道:“好。我若赢了,便要你摘下面具给我看。”
    男子勾了勾唇:“我若赢了呢?”
    素玉神色凛然下来:“那就等你赢了再说。”
    时隔多年,素玉还总是会回想起那一日,那一日是她噩梦的开始,而那一日的噩梦,一梦就是几千年。直到临死之前,她还在想,若是那一日,她将那个男人的身份猜出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即便猜不出他的身份,只要能赢得那场比试,也许也不会有以后的种种。
    然而,冰冷的现实却是,她没能抢到他手中的石子。
    山洞外有彩虹架起,男子气定神闲地看着蹲在地上喘粗气的她,淡淡宣布:“你输了呢。”
    素玉虽有不甘,却仍是道:“愿赌服输。说吧,你要我做甚?”
    男子将石子在修长手指间把玩片刻,道:“明日,还来这里见我。”
    素玉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我此次是偷跑出来的,若是阿爹打仗归来,怕不会放我出门。”
    男子竟也不为难她,道:“那便后日。”面具后的眸子转向她,淡淡道,“我伤好之前,都会在此等你。”
    问他缘故,他答:“一个人久了,会害怕。”
    素玉为他的这句回答怔了怔,片刻之后,答应道:“那我……尽量过来。”
    回营的路上,她骑在蛊雕的背上默默想,此人虽然怪怪的,可是好像很寂寞的样子,又想,方才好像忘了问他的名字,下次,可一定要记得啊。
    回到营帐,清沐竟还未从前线回来,负责照顾她起居的女官因为她的失踪,早就掬了一大把鼻涕泪,不过因为此事常有,也就没多念叨她。只是晚上在为她更衣时喃喃道了句:“清沐帝君怎去了这么久也没个音讯,别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彼时,清沐与大批人马正受困于孤河的幻境,情势严峻,可谓九死一生。
    素玉坐在妆台前,严肃地呵斥女官:“胡说什么,父君一定会带着孤河的人头大捷而归,到那个时候,崆峒再无战事,我们也能回家了。”捏着妆台上的发簪,轻轻道,“父君常常念叨太虚海上的龙镂花,再过个百日,也该到花期了吧。”
    然而百日之后,她却连清沐的遗骨都未能带回。
    清沐当着她的面化为飞灰,再也不会归来。
    她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修离,我若知道,那个人便是孤河,一定不会再回去找他……都怪我。父君的死,都怪我啊。”
    那时,清沐带着浑身的伤退回大营,还没有休整几日,便遭遇了敌人的奇袭。对方勘破了设在营帐外的结界,无声无息地潜入。
    为首的男子,白衣雪袍,面容俊美,在那宛若天神一般无可挑剔的脸上,嵌了一双暗金色的眼睛。
    那种颜色的瞳仁,只有邪神一族才会有。
    素玉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模样,却一下就将他给认了出来。
    原来,他便是孤河。
    那是与崆峒有世仇的男子,可她,竟然无数次从营帐中溜出去与他相见。进入营帐的诀语,只怕也是从她身上探出的吧。孤河擅长使用幻术,趁她没有防备,以幻术迷惑她的心智,从她口中问出一句诀语来,实在是易如反掌。
    清沐在那一战中,孤注一掷地催动上古禁术,欲与孤河同归于尽,最终,却只是重创孤河,让他暂无东山再起的可能,而他自己,却遭受禁术反噬,三魂七魄,荡然无存。
    素玉忆起那时情景,失声痛哭,中途,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箍入怀中,男子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严厉:“素玉,不要再想了,把此事忘记,彻底忘记。”强迫她停在自己怀中,道,“没有人怪你,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迟来的良辰

素玉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下去,修离垂目望她,白净的小脸早已哭花,少了平日的蛮横霸道,多了些楚楚动人。
    他没有忍住,捧住她的脸深吻下去。
    寒风陡然肆虐,将女子肩头的大氅卷去,竟日不息的大雪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太虚海上封冻千里,整个世界一片肃杀。
    适时,男子炽热的唇舌是素玉能够感受到的唯一温度,她徒劳地挣扎:“修离。我不能……”不能再进一步了。
    他却捧住她的脸,语气里满是如释重负:“素玉,你还敢说你不爱我?”
    她为此话失神之际,他已重新封住她的口,这一次,他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后来再回想起那一日的沉沦,素玉的心中不免喜忧参半,喜的是不必再为儿女情长挣扎烦扰,忧的却是孤河。孤河一日不除,她便一日无法安枕。不过,她很快就坚定了信心,既然她有本事将他封印一次,就有本事将他封印第二次。
    议事堂内,崇冥宽慰她:“帝君,总会有办法的。不如属下再去探一探墨珩上神的口风?”
    她眉头轻蹙,摇了摇头:“墨珩的神力与崆峒的气数相系,他的神力动一分,崆峒的气数便也会跟着耗一分。我不能为了一个孤河,拿崆峒的根基开玩笑。”
    崇冥严肃地想了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孤河不能只靠一缕魂魄游荡六界,他逃出崆峒,定然会去夺取一副合适的壳子。想他性情自负,定不会挑等闲之辈下手,只要将这个消息广为散布,让各界的上君多加留意,不愁把握不到他的行踪。”
    素玉为这个建议眼睛一亮:“说得对,我现在就修书送往各界!”
    回到寝殿,还未吩咐人备笔墨,就看到长案旁有个男子正提了管紫毫写着什么,他的肩头懒散地搭了件浅灰色的袍子,里面是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袍。他甚少会有这般轻袍缓带的模样,素玉忍不住驻足欣赏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
    看清他写的东西之后,奇道:“你怎知我要写信?连内容都是我方才在路上想好的。”又道,“修离,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将手中紫毫搁下,拎起信纸在空中晾了晾,淡淡道:“这个建议难道不是崇冥提的吗。崇冥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素玉默了半晌,明白过来:“我说呢,崇冥那个莽夫,怎么会突然动起了脑子。”忍不住问他,“既是你的意思,又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他看她一眼,挑眉问她:“你都躲我几天了?”
    素玉摸了摸鼻头,道:“我这不是……忙嘛。”自打那日对他掏心掏肺了一次之后,他便心安理得地搬到了她的房间,她虽知道自己早晚要把自己交待给他,却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为了避免相处时的尴尬,平日里便尽量躲着他。
    他却凉凉问她:“素玉,你我已是夫妻,你打算让我独守空房多久?”
    素玉一直觉得修离有个极高明的地方,那就是无论他说什么,都能维持一种高洁而冷静的气质。独守空房这这种受气小媳妇一般的台词,从他口中说出来,非但没有一点违和感,反而掷地有声,令她听着十分心虚。
    她努力维持住一国之君的风范,搜肠刮肚了一番之后,想起了读过的话本子,代入了一下,对他道:“唔,朕日理万机,是有些忽略爱卿的感受,爱卿不要着急,改日等朕忙完了政务,就来好好疼爱爱卿。”
    修离原本淡定的面皮因这番话扯了扯,问她:“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道:“话本子中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修离又问:“什么样的话本子?”
    竟会出现这般不妙的台词。
    素玉立刻来了兴致,兴冲冲道:“人界流传着一种本子,专门讲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谊,我的看的这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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