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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浮生若寄-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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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手施了个腾云诀,拎着果子爬上云头,正色道:“你红毛哥哥被漂亮姐姐劫去了一个叫做温柔乡的地方,这个地方果子不能去。今夜马车里阴气太重,果子你就陪姐姐在云头睡一晚罢。”
    果子在云头打了个滚,立马被凉得缩起身子,咕哝道:“绾绾姐姐,我们还是去温柔乡找红毛哥哥玩罢,云上好冷呀。”
    我长吁短叹地把云慢悠悠地腾到一棵树上,咬牙切齿地向马车投去怨恨的一眼,强作淡定:“小孩子家哪能这么娇气?今夜天寒月圆,是个修炼的好日子。姐姐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做一只有出息的果子一定要勤勉耐劳……”
    果子抱着树干蹭了一蹭,在我的威逼下没了声,须臾间便入了梦乡。

☆、第十四章

自云端往下望,一片清冷的月辉落在单薄的树梢上,冷光像是茶色的清斑,将树枝细细裁成数截。无人的山道上停着一辆马车,月白色的锦帘随着夜风轻动,挑拨半抹月色。
    果子早已睡着,因枝上寒凉,睡梦中止不住地化为了原形,总是不经意地瑟缩着。我一向怕冷,又在这悄寂的荒野里,愈加难以成眠。便解下外袍给果子盖上,自己按下了云头。
    循着前几日赶路的印象,七拐八拐,竟让我摸到了山下的一片湖。
    淡淡清风揉了水汽,温凉惬意,如水的月色静静徜徉在湖心,莹莹一片被囚在涟漪里,清幽动人。连日来风尘仆仆,惹得身心俱疲,难得见到如此赏心悦目的景象,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我步履轻快地跑到湖边蹲下,轻轻拂过水面。许是地热的关系,水温入手微凉,却不刺骨,勉强可以沐浴。
    入夜后的荒郊野岭四下无人,我喜滋滋褪了衫裙,跃入水中。
    当年昆仑山上万里冰封,寻不到一处活水,便是雪妖用术法将冰雪化开,凿出一个洞穴,再灌入融化的雪水。用简单的火诀烤着,虽然仍有些刺骨,却是别一种清凉。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
    紫微垣人多眼杂,倒是许久没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暴露在天地之间了。
    悄悄没入湖水,天地悠悠而我独往的自在让多日以来的倦怠与烦恼一扫而空,若此时身边依旧有人能听我絮叨琐细,听我独诉往事,该有多好。
    可惜林穆早已灰飞烟灭,银翘如今远在安淮。眼下我身边,竟连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也无。
    我正独自伤怀着,湖边的草丛间突然一动,一颗碎石子落入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警觉道:“谁?”
    一个身影自灌木中走出来,身形修长,一双桃花眼此刻上挑着,唇沿一抹轻笑:“在下路过此处,听到水中有异动,以为是有人溺水,前来探寻。不意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赎罪。”
    话虽如此,嘴边的那笑看来却并非如此。上挑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这位被他“不意冒犯”的姑娘,恐怕更非如此。
    我被瞧得一个激灵。这深山之中,竟还能遇上个采花贼?
    瞧这模样,还是个儒贼。
    我只顾往水中躲,因水汽蒙了眼,慌乱中只看得清他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分辨不出他是人是妖。却也知道一个不意冒犯了我的过路人,很难如此纹丝不动地站在对岸,寸步不离地冒犯着我。
    可是这四处碧波粼粼空空落落,我又能躲到哪里去。
    果真是流年不利,洗个澡都不安生。若是使出风雷诀直接将人家劈成两半,未免又太过鲁莽。我叹一口气,好心道:“既然是无意冒犯,还请公子略作回避……”
    谁知那采花贼却不领情,朗笑一声:“既然在这荒山野岭偶遇姑娘,也是一桩缘分,姑娘何不出水一叙?”
    姑娘我如今□,叙你祖宗的叙!
    我顿时对这位采花贼的察言观色能力失望透顶,在水中悄悄捏了个诀。正准备比出去,才发现全身上下竟突然动弹不得。
    这个淫贼,竟然会法术!
    我赶忙催动仙力与他斗法,奈何身为飞禽,在水中不好施展手脚,撑了一会儿,竟有些式微。只好趁还没彻底败退,色厉内荏地喊道:“哪里来的小妖,竟敢与本仙君作对!”
    “小娘子,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何必再要害羞?”采花贼显然不以为意,一条锁链横空出手,环上我的肩膀,想要将我提回岸边。
    我被他一声“小娘子”唤得几欲作呕,肩膀上却突然传来一股上拽的力道,要将我拽离水面。这紧要当口,我却被那淫贼用法术定着,分毫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捆住我的锁链突然传来一声金属断裂的清响,在半空中碎成两半。一条宽大的白袍子自半空中被抛下来,把将将出水的我裹得严严实实。
    我被裹得像一只白嫩嫩的大粽子,贴着水面悬空转了几个圈,落入一个怀抱里。这个怀抱十分熟悉。许是他今日心情有些不好,原本温凉的气息此刻冰寒凛冽得很,让我只裹了一条袍子的身子狠狠颤了一颤。
    说来,我本应十分抵触这个怀抱,但在此刻竟莫名觉得松了口气,闭着眼往他身上贴了一贴,任由他将我像个枕头似的抱着,在岸边一棵古木的枝上停下,与采花贼隔岸相望。
    头顶一个声音凉凉道:“你夜半的助兴节目很丰富么。”
    我抬腿想踹他一脚,只可惜四肢都被牢牢紧裹着,活动空间十分有限,便烧着耳根子嗔怒道:“白慕,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白慕轻笑一声,胸口微微的起伏贴着我的耳朵,异样清晰。
    他还想再说什么,对岸的采花贼却已没了耐心,一道霞光四溢的升龙诀径直向我们劈来:“大胆!是谁敢坏本大爷的好事!”
    这术法使得颇玄妙,看来这个采花贼很有两下子。
    只可惜那道升龙诀化成的云龙只在黑夜中闪了一闪,没能划过湖面,便烟消云散。充满压迫感的气息自白慕周围散开,将整个湖面都笼罩在内。
    气息外放十分耗费灵力,白慕这回打的算盘,是要单单用气息便将这道行不浅的毛贼逼退,实在是空有风度,却不实用。
    我以为是他双手横抱着我,不方便施术,讪讪道:“你先把我放下。”
    谁知对岸的那采花贼却脸色大变,一个挪移术已比在手中,眼中凶光凛凛:“今日有人搅局,小娘子,我们改日再会!”转了身,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湖边静悄悄的,只剩下了我与白慕二人。底下的湖面波澜渐渐平复,倒映出树枝上两个贴合紧密的身影,在水中摇曳。
    白慕这才抱着我从树上翻落,在水边立稳:“唔,便宜他了。”
    虽然身上有他的袍子蔽体,尚不属逾矩,但如此被他抱着,仍然有些于理不合。我诚恳地向他提道:“你……你先把我放开……”
    他却蹙眉,用眼神指了指我身上的袍子:“哦?你想放开?”
    我顿时感到一阵苍凉。走了个采花贼,未必不会来第二个。何况白慕为人虽是个清淡性子,但无赖起来却实在不好琢磨。我是半分也难信任他的。
    我咬着唇,抵死挣扎道:“我,我的衣裳在对岸……你把我,把我先带过去……”
    幸好他虽然无赖,却还不至于无耻,听得此言,甚和善地携着我越过湖面,到了对岸。正落在我搁衣裳的石头边。
    我松了一口气:“多谢……”
    话音未落,头顶上的声音又凉飕飕地传来:“你好像……很紧张?”
    我口是心非道:“我,我哪里紧张了!”
    白慕噙着浅浅一丝笑意,轻轻把我放在石边,默然不语。
    好在他们的打斗结束得快,藕粉色的衣裙没在波动中落进水里,实属万幸。但我盯着衫裙,却有些发愁,警惕地斜过一眼:“你……你转过去……”
    他却环着手臂,俯身笑道:“若我执意要看呢?”
    “你无耻!”我气急败坏,想要伸手推开他,不料此刻没了他的禁锢,身上的袍子不过是松松垮垮地耷拉着,这么一动,便泄露大片春光。
    我惊呼一声,连忙拢紧衣袍。谁知他却比我还要快上一步,猛地转开了头。
    原本的惊慌在见到他这个反应的那刻烟消云散,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拎着袍沿遮住身子,揶揄道:“你也不过……”
    “闭嘴。”他恶狠狠地把头转回来,脸色十分难看,阴恻恻地将我盯着:“还是绾绾你觉得……我太正人君子了些?”
    我顿时笑意全消,往后缩了缩:“好说,好说。”
    如此一来,他再转身回避时,我倒放心了许多,穿上衫裙的动作也颇稳当,丝毫不显慌乱。一套衣裳穿了许久,惹来了他的不满:“你尽可以再穿慢一些。方才那个毛贼虽然遁了,但还在这周围也指不定。”
    我连忙加紧了手上的动作,最后再整了整仪容,才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拍他的左肩:“好了,我们回去罢。”
    他却反常地抓住我的手,转过身面对着我,左边的半个肩膀略微前倾,身体也没方才那么挺拔笔直。
    我这才想起来,他前几日左边的胸口受过伤,此番该是牵到伤口了。只是那一剑左右是他自个儿刺的,真能如此没个轻重?
    “你的伤……还没有好?”话已出口,我才细细回想起来那日的情形,面皮上不禁又红了一红。
    白慕沉寂的瞳仁里满是疏淡,冷冷瞥我一眼:“你再闹出些事来,看看这伤能不能好。”这个语气,很有几分火气。
    但他这股火气来得莫名其妙,教我十分摸不着头脑:“……我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想来也是,那天之后,先是尘月闹了一场,今日又逼得他动手,实在不利于他静养。我很有几分愧疚,语气便也柔和了许多。
    我许久没拿捏这亲切温柔的语气,这一柔和起来便十分地诡异,让人平白无故能听出几分撒娇的音调来。我被自己吓了一跳,立时愣住了。
    他疏淡的神色却拐了个弯,眸子里颇有神采,映在已至中天的月辉下,褪去了生冷的气息,倒颇柔和。像极了记忆中的另一个人。

☆、第十五章(1)

斗转星移三万年,几多翻云覆雨尽成烟,沧海作桑田。长得仿佛无尽的岁月过去后,我便不常想起这个人。
    林穆。
    世上的事大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而我与林穆的这一段过往,是成也螭吻,败也螭吻。
    螭吻是一头龙头鱼身的上古凶兽,栖居在昆仑山山脚下的深渊沼泽里,与洪荒同在。天上最老的神仙也说不出螭吻的寿命来。
    这样一头上古凶兽用世人的眼光来看,应当十分地凶恶,且十分地厉害。
    但螭吻却是个异数。它自诞生以来,便以吞食为好,和饕餮的贪吃程度不相上下。因此饱食状态下的它十分温和,多数时间呼呼大睡,并不屑于霸占领地铲除异己,除了有十分严重的多动症以外,并没有其他不良嗜好。
    是故,后来的我总是想不通,我历天劫的那一日是要有多倒霉,才能被螭吻这样和善的凶兽追杀。
    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拼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深渊沼泽里的霸主九头蛇怪击杀,以为这样便通过了上天给我的考验。谁知这只九头蛇怪不是一般的蛇怪,它还是螭吻选定的午餐。
    不难理解,九头蛇怪如此珍稀,螭吻应已觊觎它多年了,好不容易挑了个良辰吉日想用之果腹,赶来一看,却已成了别人的剑下亡魂。螭吻十分生气,当即甩开银闪闪的鱼尾,目眦欲裂地向我追来。
    需知我斩杀九头蛇怪,已将全身上下的仙力耗了个十成十,剩下那点伎俩连给螭吻塞个牙缝都不够,当即只能逃窜。
    也算得是我运气好,一路扛着螭吻雷霆万钧的杀招,一路往西逃亡,竟误打误撞逃上了昆仑山。昆仑山越往上便越是极寒,螭吻这等喜爱温凉的凶兽自然不愿逗留,追了我一会儿,便在接近山顶处狂怒地给了我致命一击,险些将我烧成灰烬。
    爹爹赐我的本命法器光华乍现,救了我一命。但那一击里的余波依然灼伤了我的眼睛,整个人也气息奄奄。突如其来的黑暗与危险让身下的冰雪愈发寒冷彻骨,作为一个神女,死在螭吻的腹中,未免太没有骨气。
    螭吻却在我身边转悠了两圈,大约是嫌我不合它的口味,只失落地踹了踹我的胳膊,再踩了踩我的大腿,便兴致寥寥地扭着亮闪闪的鱼尾下山了。
    显然,螭吻是一只有骨气的上古凶兽,不吃不新鲜的食物。
    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哭笑不得了一阵,才猛地醒悟过来,昆仑山连绵千里,终年冰封,方才一路逃亡,不知逃到了哪里。本命法器已毁,爹爹再难找到我的行踪……我缓缓伸出手,用力在眼前晃了一晃,却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再晃一晃,却已没了力气。
    文曲师父常教导我,人该挣扎时挣扎,该认命时还需认命。彼时,我认命地想,这下不是冻死,便是饿死了。
    上天偏偏与我开了个玩笑,派了一条剧毒的冰蛇,来结束我的生命。
    尖利的毒牙刺入肌肤的那刻,我快要僵死的意识像被银针刺中了神庭穴,猛地清醒过来。毒素激起的灼热让我恢复了些许知觉,清晰地感受到蛇鳞在小腿上滑腻冰凉地蜿蜒爬行,伤口处的剧痛麻痹着神经,让我反反复复地昏沉又清醒。煎熬了不知多久,终于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小腿上的伤口依旧酥麻温热,却带着淡淡的清气,将灼热的痛楚缓缓抹去。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闻到一股冒着热气的腥味,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温热的触感突然消失,一个声音道:“不要动。昆仑山上没有药草,只能这样帮你清毒。”嗓音清淡,稀松平常。
    也许是上天他老人家也知晓,我不过是历一个小小天仙的劫,实在命不该绝,才在这生死关头派下了林穆。我吃力地移了移脑袋,想看一看救我的这个人,却发现眼前仍旧是朦朦胧胧的一片黑暗,不能置信地翕动嘴唇:“……现在,是晚上?”
    身旁有窸窣的响动,片刻,一双温凉的手抚过我的眼睛,声音好像从邈远处飘来,淡得听不出感情:“你招惹了螭吻?”
    “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却嗤笑一声,声音也没有方才那般严肃:“死不了。”
    我这才知道,螭吻的法术冰火相间,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法术,瑰丽无比,但却中看不中用,因为两者相抵,反而温和许多。我的眼伤不重,好生将养着,不出五年便能痊愈。只是昆仑山上寸草不生,配不出解药,腿上的蛇毒反倒成了棘手之物。
    我点了点头,不知点给谁看:“那便很可惜。我当时只顾着逃命,也不知螭吻那法术,究竟是怎一般瑰丽。”
    很久以后,林穆时常嘲笑我,明明贪生怕死,却在生死关头尽关心些身外之事。但我素来凡事都爱往乐观里想,若在听到自己死不了之后还要惴惴不安疑神疑鬼,便太难为我了。
    目不能视在千里冰封的昆仑山上并不算多不方便的一件事,因为目所能及之处,也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我不过是将这排山倒海的纯白换做了墨色。但也因为这样,尽管螭吻后来成了我与林穆身边的常客,我却到最终都没见识过冰火交加,究竟是怎一般瑰丽。
    这桩事还需从我腿上的蛇毒说起。
    林穆说,他不过是长在昆仑山上的一只雪妖,不懂歧黄之术。他替我吸出了大部分的毒血,但已经融入筋脉的部分仍然棘手,虽不至于致命,却也难保落下个什么残疾。
    我愿意当个暂时的瞎子,并不代表我愿意当一个瘸腿的瞎子。于是我十分不争气地哭了出来:“你长在雪山里数万年,难道就没受过什么伤的吗?”
    但林穆满不在乎地表示,他们雪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随地化成漫天飞雪,只要留下一片都能重新成活,完全不用把这些小伤看在眼里。
    我当即很想把他切成一片一片试试看。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深渊沼泽里有寻仙草,大抵能应付你身上的蛇毒。”
    我眼泪仍挂在脸上,苦笑:“你怎么不早说?”
    他说:“因为深渊沼泽太远了。”
    他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未必要保证救下的这个人四肢健全身心愉悦,否则就太累了。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他不想帮我去采药。
    我愣了。没想到一只乐善好施的雪妖,未必不是一只懒惰的雪妖。而救我的这一只雪妖,恰好是懒惰的那一只。
    我拖着一条伤腿,在他的山洞里栖居了两日。洞外冰雪茫茫,烈烈寒风夹杂着冰渣,铺天盖地地席卷,山洞里却出人意料地暖和。
    我十分惊奇:“这里这么暖和,你会不会融化?”
    帮我冰敷的林穆僵了一僵,淡淡道:“不会。我每半个时辰就出去把自己冻上一冻。”我觉得他这个好吃懒做的性格,能不厌其烦地跟我讲这些不着边际的冷笑话,十分地不容易。
    摸了几日,我终于摸清林穆的性子。初见时,他严肃冰冷,让人生出不好接近的错觉。熟络起来后,虽然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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