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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乔乔的视线，亚伦牧师看过来，冲她一笑。
　　她只能也笑一笑，收回视线。
　　心里却有一丝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牧师大人似的。
　　第二天一早，乔乔和费兹捷勒便起来叫上三名宿醉头痛的队友，前往城中的诊所查探伤员伤情。
　　诊所中只有三名药剂师在，且其中一名是一位七老八十，胡子头发白花花的老爷爷。这位老药剂师坐在桌子后面，张大嘴巴听乔乔他们扯着嗓子喊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他们的身份和用意。
　　老药剂师叫来自己的一名助手，领乔乔他们前往病房，自己则继续坐在桌子后打瞌睡。
　　……这可不像是能很快研究出解决昏迷办法的团队。
　　治疗室里，十三名猎户分成两排躺在床上，表情痛苦，似乎正在经受着什么可怕的噩梦。距离乔乔最近的那个猎人，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剧烈颤抖，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尽管这样，他依旧没有清醒。
　　旁边照顾他的药剂师学徒拿起旁边的水瓶，沾了点清水涂在猎人干得翻皮的嘴唇上。随后学徒拿出这名猎户的一条胳膊，撸起他的袖子，解开绷带指给乔乔几人看：“这就是他的伤口。”
　　伤口呈现出狰狞的撕裂状，已经被清洗掉血迹所以能更清楚地观察到伤口的走向。
　　乔乔比划了一下，又对照了一下头脑里的记忆：“像是熊类抓出的痕迹。”
　　“其他猎人也是这么说的。”学徒替伤员重新包扎好伤口，“你们还要看其他人的情况吗？都差不多，那边几个伤的最重。”
　　“好，麻烦了。”
　　走到两排病床尽头，这里围上了白布帘，刚一拉开，乔乔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多了这么一个布置。
　　这名躺在床上的人，整张脸和大半个身子都被绷带包裹得牢牢的，学徒用同样的方式给他进了水后，这人发出一声模糊的□□，应该是刚才学徒不小心碰到他嘴唇上的伤口。
　　“这人脸被彻底毁了，还少了只眼珠和半个脸颊。您真的要看吗？”学徒拆开绷带前还多嘴问了一句。
　　待乔乔点头，他才绷紧脸小心翼翼动手，一边拆还一边自言自语了一句：“正好马上要到上药的时候，不用再多看一遍。”
　　随着一圈圈白色绷带的解开，一张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孔出现在众人面前，但从这样……肉团一样的存在，很难确认他是人类。
　　这位重伤患的伤口像是被某种野兽的利齿撕咬过，残存的皮肤无一完好，最大一片不超过指甲盖大小。
　　就在绷带解开的那一瞬间，在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草药味中，乔乔似乎隐约闻到了一股鱼腥气。
　　但是，这股鱼腥气实在太微弱，在学徒继续拆解时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
　　这样一闪而过的气息，差点让乔乔以为自己闻错了。
　　“受伤的都是猎户，失踪的是渔人……”奥尔文满脸不忍地望着床上的伤员，“在下以为这里都是以海产品为主。”
　　就像昨天晚上的宴会，桌子上摆的大部分是鱼肉。
　　药剂师学徒一边上药，一边抽空回答：“我们这里虽然靠着迦太基海湾，但在海湾两边都有一部分树林，树林里会有一些动物。像现在冬天，出海捕鱼不方便，往年大家都以树林里的动物为主，只可惜今年出了这种事，基本上全城的打猎能手都在这里了。剩下的猎人也不敢再去树林。”
　　离开诊所后，乔乔他们回到城主府，找伯里克城主要了份地图。
　　但是伯里克城主正在听一个吟游诗人拨弄着五弦琴说故事，听完来意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让一名侍从带乔乔他们去取地图，自己继续坐在那儿摇头晃脑陶醉。
　　如此悠闲的姿态，让小队成员面面相觑。
　　直到拿到地图，走出城主府，莫里森才忍不住抱怨：“这什么城主，老子都能当得比他好。”
　　安迪也说：“威特城的人真倒霉，有这么一个城主。”
　　就连最敦厚善良的奥尔文也皱眉道：“子民受伤失踪，子爵大人却这样唉……”
　　费兹捷勒冷笑一声：“这在贵族里很正常。”
　　乔乔：“……”喂喂，你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打开地图就能发现，威特城地形奇特，城池北面是迦太基海湾，南面是迦太基雪山，一条名为迦太基的淡水河从雪山一路流进城中，在城里绕了一个C形，是威特城唯一的淡水来源。在海湾两边，陆地伸出两角将海湾包围起来，药剂师学徒说的树林就在位于这两个角上，在城里地势高的位置往东北和西北方向遥望，也能看见山林模糊的影子。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前往山林看看情况，再沿着海角去海湾边询问失踪渔民的家人，看能否发现其他线索。
　　直到现在接手，乔乔他们才发现，他们拿到的情报那么少是有原因的——在他们到达之前，伯里克城主压根没有仔细调查。
　　仅仅下达了治愈十三名受伤猎人的指示就不管了，就连这十三名猎人的伤势情况也一直是亚伦牧师在过问。
　　这位城主大人每天的日常就是喝喝小酒，听听故事，唱唱歌，活得比谁都逍遥自在。
　　至于负有监督城主之权的法官鲁道夫……
　　乔乔他们到的这两天，除了第一天晚上宴会时看见他，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去找亚伦牧师，这位好脾气的男人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劝过城主大人，但是伯里克大人认为我们不是专业人员，贸然行动只会徒增伤亡。城主大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这个决定的，那十三名猎户中有一半人是打算自己抓住伤人野兽，结果反而受伤昏迷。因此伯里克大人认为，在你们到来之前，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治愈伤员，约束城民不要进入山林以及出海捕鱼。”
　　“出海捕鱼？”乔乔发现一个盲点：“那五名渔民是出海时失踪的？”
　　亚伦点点头：“他们当时在同一条船上，之后连同那条船就再也没回来过。”
　　“如果你们有什么发现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向我们提出。”送他们出光明神会时，这位牧师这样道，“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麻烦诸位了。”
　　显然，相较于无所事事只顾享受的城主，亚伦牧师给小队成员留下了相当好的印象。
　　前往山林的路上，天空飘起小雪。
　　地面已经积蓄了薄薄一层，听指路的人说，每年冬天威特城都会下上这么一段时间的小雪。这样小的雪花，除了给大地增添一点白色外，对人们的生活根本没有影响。
　　正如那人所言，那单薄的雪地，几只脚一擦就融化了，威特城里的主干道上根本看不见一点白色，只有出了城，通往山林的小道才是茫茫白色一片。
　　趁这会儿没其他人，乔乔跟队友分析现在得到的情报。
　　十三名猎户是在海角上的山林里受的伤，鉴于伤员全员因为不知名原因昏迷，谁也不知道打伤他们的到底是野兽还是魔兽。
　　尽管亚伦牧师等人都表示这样小的山林不可能存在魔兽，以前也没听说过有，但如今不比以前，按照费兹捷勒的说法，魔力因子充沛的现在，任何一只普通的野兽都有可能变异成具有人类智慧的魔兽。
　　这是其一。
　　其二，那名死去的雇佣兵是从附近其他城镇过来的，他听说了威特城野兽伤人的事件后，自告奋勇来解决。
　　结果在进入山林的第二天，被紧跟着过去的第二批猎户发现了他的头颅，身体不知所踪。那第二批猎户最后也躺在药剂师的诊所里。
　　其三是那五名渔民。
　　“其实，这两者不一定是同一只或者同一种凶手所为。”乔乔似乎在说给队友听，又似乎仅仅是自言自语，“只是正好渔民失踪在这个时期，让威特城的人理所当然把他们归为一体。”
　　不然，她实在难以想象，有什么样的魔兽或者动物，可以既在山林里杀人，又能在海洋里掳走一整条渔船。
　　“……青蛙应该不能在海里生活吧。”乔乔喃喃自语，眼睛里倒映的山林白桦树已经越来越近。
　　没想到，这句话遭到了反驳。
　　“乔乔大人，我认为您这句话有失公允。”奥尔文义正言辞道，“您对青蛙的固有印象让您对它产生了偏见。如果吸收了魔力因子发生变异，说不定青蛙也能生活在海洋中。”
　　“……”
　　“……”
　　“……”
　　整支队伍的脚步声都似乎被他这句话震得一顿。
　　“是，是吗？”乔乔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
　　“没错。”奥尔文认真说，“您太小看青蛙了。就像您以前说过的，只要拼尽全力去做，就会获得成功。人类是这样，青蛙也是这样，如果青蛙拼劲全力想要生活在海水里，在下相信他们一定会做到！”
　　乔乔：“……”
　　所以说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替青蛙反驳，这么真情实感啊！你是青蛙王子吗？！
　　有时候乔乔真的跟不上奥尔文的脑回路，再看其他人，果然，大家都是一样，都用难以言喻地视线上下打量一身正气的骑士，尤其是费兹捷勒。他沉默了一会儿，诚恳道：“如果有空，奥尔文你能陪我做一个实验吗？”
　　“没问题，这是在下的荣幸！”
　　“十分感谢。”
　　乔乔忍不住扯了一把这位半巫妖：“你可千万不要切开他脑袋研究他的大脑构造啊，毕竟是队友。”
　　没想到，这次轮到她被难以言喻地扫视了。
　　费兹捷勒盯着乔乔看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可惜了，真是个好苗子。”
　　乔乔：“……我错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显然，半巫妖老同志远没有她想的那么丧心病狂。甚至可能现在在费兹捷勒眼中，乔乔才是丧心病狂的那个……
　　闲聊间，他们已经进入了树林。
　　别看他们聊得这么欢，进入树林后，每个人的视线就在不断扫视周围的一切，包括脚下的道路，周边的幻境以及头顶的一切。
　　走了没一会儿，乔乔脚步一顿，费兹捷勒立刻注意到：“有什么问题？”
　　“……你们，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
　　乔乔站定，一只手按在了旁边粗糙的树干上，轻轻抚摸。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人才反应过来。
　　没错，太安静了。
　　就算是冬天里的树林也安静的不正常。
　　除了风声和树叶声，其他一切活物的动静都听不见。
　　按照亚伦牧师和学徒的说法，自从第二批猎人倒下后，威特城就发布了全城禁止打猎通令。那么换句话说，作为往年粮食储备仓库的山林里现在应该存在大量野生动物活动。
　　“应该有大量动物在的山林……会有这么安静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兔子的奔跑，野猪的啃食，狼群的走动还有其他各种肉食动物捕猎时的嘶吼……
　　正常的山林，不会这么安静。
　　等一阵寒风过去，连树叶的摩擦也彻底消失，顿时更加寂静，静到只能听见自己人的呼吸。
　　“仔细回想一下，”乔乔放下手，吐出一口气继续向前，“那位受了重伤的猎人，少了一颗眼睛半张脸颊，说明是被啃食了。连猎人都敢袭击的那个东西，会捕食其他动物也正常。”
　　“可是，”安迪紧接着跟上她，背上的狼牙棒却已经拿在手中，“这么多动物，全被吃了吗？”
　　“谁也没说过袭击人的只有一只，按照现在这个状况来看，估计有……”
　　一群吧。
　　最后几个字，她没说出来。
　　因为就在那一个瞬间，她的直觉在向她叫嚣。
　　让乔乔一下停住脚步，猛地回头。
　　在一丛落着一层白色的灌木丛后，一道身影刷地跑开。
　　“站住！”其他人反应同样很快，距离那边最近的莫里森和奥尔文瞬间就追了上去，而安迪、费兹捷勒和乔乔三人留下戒备。
　　“看见了什么吗？”费兹捷勒是最后一个扭头的，故此只听见那个声音，连影子都没抓到。
　　乔乔却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皱紧眉头。
　　“乔乔？”
　　“我看见了……”她十分不确定自己刚才有没有看错，因为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我好想看见了一个小男孩？”
　　红发，白肤，穿得很破烂，看脸和身形绝对不超过六岁，另外那张脸……
　　“我怀疑我看见的是山灵或是其他这样存在。”乔乔捂着额头。
　　她本来以为自己长得已经够出色了，看周围人的反应也差不多印证了她的想法。
　　成为纯精灵后，这具身体本就出众的外貌达到了极致。
　　然而，刚才那个红发小男孩，从外貌上……却跟作为纯血精灵的她不相上下。
　　那种样貌，是仙，是精，是灵……不像是人类。
　　费兹捷勒抬起手，正好用手掌接住一片下落的雪花。
　　他盯着黑色皮手套上的那点结晶，平静道：“魔力因子已经接近魔法帝国时期了。但是，还不足以孕育出山灵。”
　　不一会儿，莫里森和奥尔文两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他们没有抓到那个“人”，但的确在几块较厚的雪地上看见了小孩子的脚印，根据脚印推测身高，差不多就是五岁左右小孩的平均身高。
　　“……还真是小孩？”莫里森摸着光头，“一个小孩跑这里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被野兽养大的？”
　　还真有这种可能。
　　刚才惊鸿一瞥之下，乔乔记得小男孩身上只裹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布料，一看就是那种被丢掉没人要的破烂窗帘。
　　“这下糟了！”奥尔文再也站不住，立刻加快搜寻的脚步，“这里有未知的吃人野兽，那么小的孩子在这种地方太危险了！”
　　正义感爆棚的额骑士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焦急，可惜他这份急迫却没有让他成功找到那个孩子或是那头伤人的野兽。
　　就在暗影小队一无所获之际，他们听见了一声尖叫。
　　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
　　前面说过，陆地从迦太基海湾两旁伸出两角，将海湾和靠近海湾的沙滩包围起来。
　　这两个海角随着延伸的趋势，地势也在缓缓爬高，现在乔乔他们站在山林边缘就能将下面的海滩情景一览无余。
　　这也让他们一眼看见，海滩上三个人影，其中一个墨绿色的人影正拖着一个小孩往海里拽，旁边一位女性正尖叫着用自己身体去阻止。


第66章　
　　乔乔几人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幸运；　不过是过来查探情况，居然正好就撞上了怪物袭击人的现场。
　　然而；　看见不代表他们就能及时赶到。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山林边缘，到下方海滩上的母子，直线距离目测有几十米远。这还是直线距离；　如果实际跑过去，他们要先下山；　再转到海滩，这么一来；　那对母子的尸体早凉了。
　　这时候，几人不禁都升起了自己怎么没长一对翅膀的怨念。
　　海滩上那位母亲的叫喊声更加声嘶力竭；　她被绿色怪物推倒；　一下坐在涨潮的海浪上，而她那个孩子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被拖进了浅海里。
　　来不及了。
　　乔乔一咬牙，往前走了几步；　一些小石子混着泥土和薄雪掉下去。
　　这面山崖十分陡峭，直上直下，一眼看过去；　只有零星几个往外凸起的小石子；　看上去轻轻一踩就会脱落。
　　到时候人就跟现在滚下去的石子一样；　直接蹦出去。
　　“啊孩子！救命！！！”
　　乔乔浑身一抖；　身体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扔掉斗篷翻身而下了。
　　“队长！”
　　“乔乔大人！”
　　“喂等……”
　　头顶队友的阻止已经被抛在脑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脚下——
　　不能踏错一步。
　　高度紧张之下，那些原本看上去不可能的落脚点反而出现了一条清晰的道路。
　　大脑急速分析；　最后在几分之一秒内得出结论，只要停留时间够短，借力姿势足够巧妙，就能安全滑下。
　　而在其他人眼中，那道耀眼的铂金色身影就以不可思议的灵巧一路下落。每一次在他们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时，她腰一扭，脚一踏，总能找到一处减缓下坠速度的地方。
　　几个跳跃后，乔乔已经安全落到海滩上。
　　单膝跪地缓冲了一下，她便瞬间起身，片刻不停朝那名已经被拖进海里的孩子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拉下背上的长弓，开始拉弓引弦。
　　奥尔文猛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屏住了呼吸。
　　胸膛里心脏跳得飞快，耳边一阵急促的砰砰声。
　　他松开拳头，深吸一口气，弯腰拿起堆在地上的斗篷转身沿着山林往下奔去。
　　其他三人这才跟着回过神来，跟着他往海滩上赶。
　　不等完全靠近，光箭已经在弓弦上形成，明亮灿烂的箭矢似乎连头顶阴沉的天空也能照亮。
　　嗖的一声，拉到极限的弓弦猛地松开。
　　一道金光滑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正中即将潜入深海区的绿皮怪。
　　乔乔松了口气，这时候十分感谢精灵那优秀的动态视力。
　　不然换成一开始的她，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