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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君_乃-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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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鸿止住脚步,斜斜睨了一眼:“开阵,锻剑。”
第31章 031、幻境【六】
所谓锻剑,以八卦峰为鼎,毓紫上仙为引,洞天福地千万年福缘为水,上界诸位大能灵力为火,将“不遇”祭炼九九八十一载——
这是假的。
真正的锻剑方式,应当是以上万远古神灵纯血后裔之血为鼎,毓紫为引,上百仙人为水,白玉京为火,将“不遇”放入阵中祭炼九九八十一日,方能修出剑灵,大功告成。
——这就是为何这些年来,本就数量稀少的神灵后裔族群,一个接一个离奇消失的原因。
——同时也是为何偌大一个白玉京,会在毓紫身陨之后一分为二,赤霄凌云敌对万年不休的原因。
血浪翻滚,涛声大作,仿佛有上古巨兽正在仰天咆哮一般,回声震耳欲聋。此时整个山洞里都遍布着殷殷赤色,被困在其中的大能们一面觉得惊讶,一面也觉得不对劲,不知道帝鸿将他们困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们半是惊讶半是忌惮地看向帝鸿。
“既要开阵,为何困住我等?”
已经完全转过身来,面对着大能们的帝鸿闻言,神色淡定自若,并不为自己的举动有什么羞愧内疚的想法:“不困住你们,这阵开不了。”
“为何开不了?”
帝鸿没有回答,只道:“开不了便开不了,你们话太多了。”
他虽避而不答,但看他这般姿态,大能们已然猜想到了什么,当即面色纷纷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异口同声道:“开不了便不开。难道你想让我等都命丧于此?”
帝鸿这回却是连话都不想说了。
他直截了当地一挥手,殷红血水凝成丝丝缕缕的红线,牢牢困住大能们的同时,其表面也是发出淡淡的光芒,鬼火一样,在阴森幽暗的山洞里闪烁着诡秘血光。
那血色光芒甫一出现,刚要挣开红线的大能们立时便觉得浑身力量陡然变得滞涩了,像是和毓紫一样也服用了绝仙草,空有一身上天入地的能力,却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若非有红线拽着他们,他们此刻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只能狼狈地踩在血水里,任由红线将他们的衣衫染红。
“你居然下毒!”
被红线困住,有大能呼吸不畅,胸口一闷,竟是连连吐出几口乌黑的毒血,气息一下子就变得萎靡起来:“帝鸿上仙,你究竟是何居心!”
见这人吐血,其他大能心中一跳,不多时,也都跟着吐出毒血。
一干人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吐血,原本强悍无匹的气息也是接二连三地低落了。此情此景,饶是再蠢的人,也都明白他们是被帝鸿给算计了,一双双眼睛不由变得愤怒,甚至是变得赤红:“难怪当初那么轻易就同意让我们来,原来竟是这般好算计!”
“好算计又如何,当初有人拦着你们,不让你们来,你们不听,现在不还是过来了?”京玉白此时也转过身来,面容冷戾,完全不似寻常柔和,“自作孽不可活,你们自己偏要作死,我们又怎好也拦着你们?”
闻言,大能们回想起当初那个自诩为三界第一奇人的笑忘生拦着他们,说帝鸿与京玉白要准备的阵法不为三界所容,去了恐怕就出不来的时候,他们还笑他,说你可是京仙子少有的蓝颜知己,你这样说京仙子,就不怕她与你生分了?
彼时笑忘生正色道,生分又如何,难不成要我亲眼看着你们送死?
结果他们认为笑忘生瞎操心,便没有听他的话,执意要看帝鸿和京玉白准备的阵法是什么样子,导致他们现在身处这个阵法里,逃脱不得,动弹不得,只能回忆着当初笑忘生所言,一双双眼睛红得更厉害了,心中又悔又恨,将面前这两人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平息他们的怒火。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京玉白又说了句,便不再说了。
她仍在牵着洛紫,说完就回身继续朝山洞深处走。帝鸿则操控着红线,带着大能们尾随其后。
大能们亦步亦趋地走着,最开始还要狠骂几句,骂他两人狼心狗肺丧尽天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于是骂着骂着,骂声便渐渐小了下去,耳边只能听得他们蹚水走的声音,再听不见别的,越发显得此地寂静。
如此寂静,令得他们心中恐慌不已。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山洞里没有光,也不能点火点灯,夜明珠拿出来更是没半点用处。眼前所见的尽是幽幽血色,便是再不适应血腥味道的女修,闻了这么久也麻木了,四肢僵硬着,机械般地朝前走。
大能们努力睁大了眼,去看走在最前方的洛紫,试图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却只能望到她的背影,连她侧脸都望不见。任凭他们如何叫喊,洛紫也只跟着京玉白走,根本不回头看他们一看,也不同他们说半句话。
见状,大能们只能默默腹诽,绝仙草的毒性似乎比他们中的不知名的毒还要更加厉害,强如毓紫竟是连话都说不了。
明白现在的他们真正是砧板上的鱼肉,大能们叹着气,认命般地走下去。
京玉白那句话倒是说得不错,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自己上赶着作死,就别想着京玉白和帝鸿能放过他们。
山洞太大,又碍着阵法不能动用灵力,只能一步步地走在血水里。
不知走了多久,似是要到阵法中心了,足下血水没过腰际,堪堪要淹到胸口,血腥之气也变得十分浓郁粘稠,眼睛都被刺激得快睁不开。个子最小的洛紫直接被京玉白给抱起来,这才避免溺死在这血池里。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血池。
深浅不知,只知是越走越深,目测最深处应当有数十丈,甚至是数百丈。宽也是极宽的,在无法动用灵力的情况下,目力最好的人也觉得这血池简直是望不到边,大得吓人。
能将这么一个血池给装满,这要放多少人的血?
就算是放妖族那些体型庞大的家伙的血,不放个几百头,怕连这血池的一半都填不满!
大能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们目光隐晦地看过血池各处,越看下去,便越是心惊。冷汗不断溢出,落进血水里,发出极轻微的声响。
他们互相对视,便见对方和自己一样,眼里满是骇然。
这帝鸿和京玉白,果然是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双手被京玉白摆成环住她脖子的姿势,两腿也是蜷起来,婴孩一样。洛紫整个人以坐在京玉白手臂上的姿势缩在她怀里,脸也是被迫埋在她颈窝处。
两人离得太近,以致于本该闻到血腥味儿的,可洛紫一路上闻到的全然都是京玉白身上的香气。
要说京玉白身上的香味,洛紫以前就闻不惯,现在闻了一路,更是难受得紧。
但她动不了,也说不了话,想皱眉表示自己不舒服也不行,只能面无表情着一张脸,感受着抱着自己的京玉白终于停下,然后将她放到地上。
洛紫目光一扫,便见此时她是立在了一座祭坛之上。祭坛以白骨筑成,龙骨、虎骨、凤骨、龟骨,四大神兽齐聚于此,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得到神兽特有的威压,让服了绝仙草的洛紫有些不太舒服。
目光再一扫,洛紫这才发现,这座白骨祭坛正正位于血池的中央,有一条同样是以白骨修成的台阶从他们之前走的地方延伸出来,尽头刚好是她现在的立足之地。
如此规模的建造,越发显得血池深不可测。
洛紫还在打量着这座祭坛,先后从骨阶上过来的大能们此时也是愈发感到震惊。
感受着空气中那即便过去了八十个春秋,也还是让在场妖修们禁不住就要弯腰下跪的威压,大能们终究还是忍不住,质问出口。
“这里就是阵眼所在了吧。”最懂阵法的一人说道,“都到这里了,帝鸿上仙,你还不说些什么吗?”
帝鸿正把玩着手中红线,闻言淡淡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那人道:“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于是帝鸿道:“那我无话可说——”顿了顿,他微微笑了,“还是说,你想听我说,是时候送你们上路了?”
“……”
不少人眼神暗了暗。
都这个时候了,帝鸿的嘴还是这么紧,让他们想从他嘴里套些有关这祭坛、这阵法的话都是无法。
他不说的话,京玉白可会说?
转眼看向京玉白,就见她还是眼中只能看见洛紫一人的模样,注意力全然围绕着洛紫,半个眼神都不给他们。
而洛紫也不看他们。
身量娇小的少女目光流转,须臾停在一处,久久不动。
大能们随之看去,就见祭坛正中央,以四大神兽头骨所簇拥着的地方,静静悬于半空中的,正是名剑“不遇”。
大能们看着,瞬间了然。
这个时候,也只有“不遇”,也仅有“不遇”,才能牵引她的心神,才能让她目光如此停留。
剑修以剑为本、以剑为命,无剑不入道,无剑不定天。
真正的剑修,当如毓紫上仙这般,“不遇”是命中之重,即便濒临身陨也不忘“不遇”。
见洛紫如此,京玉白有些生气。
“你还看你的剑。”京玉白气道,“那剑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就不能看看我,我比剑好看多了。”
洛紫不说话,心道你胡说八道,我的剑比你好看多了。
京玉白再道:“你还看?你还看!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
洛紫心道我当然知道,就是我快死了,所以我才要多看几眼我的剑。
说了这么几句,见洛紫还是盯着“不遇”不放,京玉白更气了,几乎要恼怒成羞。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能气红脸,因为被她说得不耐烦的帝鸿一个侧身,就挡住了洛紫的视线。
“不遇”被挡住,洛紫果然收回视线,京玉白也终于不气了。
这时,大能们都已来到白骨祭坛上。
不过才站定,不受自己控制的他们就在红线的牵引下按照既定方位站好。他们站立着的地方刻有一道道的纹路,繁复无比,也神秘无比,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头颅,又像是什么生灵正在朝拜着什么,看得人眼晕。
不知这纹路是蕴含着怎样的道法,大能们垂眼看着,莫名觉得胆战心惊。
不等擅长阵法的那个人看出什么名堂,祭坛陡然一晃,地震一样,晃得祭坛上的人差点站不稳。周围血水也是沸腾一般剧烈震荡起来,有一道道的赤色瞬间从血池里激射而出,落到祭坛上,汇入众人脚下的阵纹。
繁琐而奇特的阵纹被赤色点亮,那些阵纹仿若活过来一般,诡异地蠕动起来,继而循着大能们的足底攀了上去,竟是要与大能们的身体融为一体。
“啊!”
“好痛!”
“这是什么东西?!”
赤色阵纹甫一贴上皮肤,大能们就感到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剧痛,恨不能将被贴到的那块皮肤给生生撕下来,最好连骨头也不要了,因为连骨头也是疼的,真正是疼到了骨子里。
如此剧痛,有不少人没能忍住,直接痛呼出声,眼泪也是唰一下就流了出来,狼狈无比。
他们想动,想甩掉这些阵纹,可此时的他们仍在红线的控制之下,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咬牙忍着这样的疼痛,目眦欲裂地死死瞪着帝鸿,几乎要将帝鸿的身体给看出无数个血洞来。
面对众人的瞪视,帝鸿却表现良好,没有任何的不自在。
眼看着阵纹全攀到了大能们的身上,帝鸿稍稍放下心来,然后退到台阶上,转眼看向京玉白,以眼神催促京玉白赶紧过来。
可京玉白却好像没看到似的,依然站在洛紫身边,紧紧地盯着后者,似乎要从后者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洛紫坦然地任她看,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也没有半分的对大能们兔死狐悲的下场的担忧。
京玉白就这样静静地、认真地看着,若非帝鸿催她,她简直要看到天荒地老。
“你还不过来?”帝鸿皱眉道,“你若想陪她一起死,我倒是不介意。”
第32章 032、幻境【七】
听着帝鸿的话,京玉白沉默了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她就默默无言地将洛紫牵到了祭坛中心,也就是被四大神兽的头骨所簇拥着的一张骨桌前。
她让洛紫在白骨桌上躺下来,以献祭的姿势将洛紫四肢摆好。而后指尖一划,洛紫手腕脚腕被划开口子,鲜血从四道伤口里汩汩流出,带着一股略显甜腻的血味儿,从白皙的皮肤上蜿蜒而下,流入桌上那些比攀在大能们身上还要繁复许多的阵纹里。
嗅到这明显不同于池中血水的味道,京玉白眼神一变,旋即竟是靠近了洛紫受伤的手腕,低头贪婪地深嗅着。
她深深呼吸着,神色迷醉,隐隐有些癫狂了,仿佛这味道是全世界最好闻的。
也是,被京玉白和帝鸿拿各种珍贵罕见的灵物仙草耐心将养了整整八十年的人,体内的血如何不好闻?
那种血味儿,就好像是在地下埋了千万年的琼浆佳酿,一朝从地底取出,那种悠长久远的绵香,深厚浓郁,足以让任何人都醉在其中,然后浅尝一口,即便就此醉死,那也是极尽风流的。
此刻京玉白就闻着这似是漾着酒香的血味儿,双眸微瞌,纤长眼睫轻轻颤动着,如同要醉死在这味道里的蝴蝶。
这样的京玉白是洛紫不曾见过的,是只在帝鸿面前才展现出来的藏于温婉清丽表面之下的病态。
痴迷,沉醉,偏执,癫狂。
洛紫斜眼看着这个病美人,目光沉静如千年古井,波澜不惊。
红的血白的骨,一眼看去,白骨桌上朱颜绿鬓,粉妆银剑,却是极好看的。
被鲜血灌溉的阵纹一道道变得鲜活了起来,仿若有着生命一样,慢慢地在平滑的白骨桌面上蠕动着。它们不停变换着形态,一会儿是大片大片的祥云,一会儿是一整幅瑰丽风景,一会儿是正在向什么朝拜的众生,诡异到了极点。
在白骨上蠕动片刻,被染成红色的阵纹沿着少女流血的伤口攀爬过去,刺青一样,鲜艳地盛开在她的腕处,无端端华奢靡丽。
被这般纹上刺青的少女垂眼瞥见了,目光还是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并不能感受到那刺青刺上皮肤的疼痛一般。
世人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没有父母,所以她并不懂得这句话,也不懂在无视她态度的情况下,这与她融为一体的刺青对她是怎样的嘲讽和折辱。
即便被控制、被圈养了八十个春秋,可名声仍旧响彻三界的毓紫上仙,她的身体被刺下这宛如盛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的印痕,这印痕是那两个人在她死前送她的最后的礼物,是她这辈子到死也涂抹不掉的被所有权。
活着是他两人的所有物,死了也要为他两人做贡献。
阵纹刺进身体的那一瞬间,洛紫想笑。
她眼睛稍稍弯了弯,终究是没有任何笑意。
她只抬眼看着悬在自己上方的“不遇”,看随着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剑身猛颤,颜色也从银白变作了赤红的“不遇”,眼底隐约波动了一下,便了无痕迹。
随着鲜血的不断流失,洛紫原本透着红润的脸颊,慢慢变得苍白了。她的眼睛也从最初的明亮清澈,变得慢慢褪去了色彩,仿若被蒙上灰尘的宝珠一样,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京玉白看着,十分的心疼。
心脏像是被谁的手掌给狠狠攥住了一样,剧烈的疼,细细密密的,几乎要侵入到四肢百骸。京玉白皱着细眉,绵长地呼吸着,试图能够缓解那种不知缘由的痛感,然而这样的处理方式却根本无济于事,她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要那么狰狞,生怕会吓到洛紫一样。
“是不是觉得困了?”她控制着呼吸,慢慢对洛紫说道,“困就睡吧,我会看着你睡的。”
她的话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洛紫一下就觉得非常困顿,眼皮动了动,下一瞬便要睡过去。
可洛紫还是没有依言睡过去。
“你不是说,会对我好吗?”
她突地开口,声音有些哑:“你和帝鸿不是说,你们两个这辈子都会对我好吗?”
这话一说,整个祭坛立时变得安静了。
洛紫盯着京玉白,就见她神色陡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是自己根本看不懂的。
看不懂便看不懂,洛紫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京玉白,等待她的回答。
“是会对你好。”
短短一息的沉默过后,京玉白终于有所反应。
她伸出手来,极其爱怜地抚摸上洛紫的脸,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不舍有沉痛,仿佛眼睁睁看她赴死,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可你必须要死,我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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