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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乔白看着她飞奔过来，想开口提醒她一句‘不要赤着脚走路，会着凉的’，然而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心脏处的剧痛越来越强烈，他紧紧的抓着门框，指节呈现出森森的白色，巨大的痛苦涌上四肢百骸，在顾央央跑到他身边之前，慕乔白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黑暗不知道存在了多久，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四周都是洁白的，那是一种医院所独有的既纯洁又病态的美丽，他口鼻间带着呼吸器，不能说话，只能微微动了动眼眸，环顾着周围，心脏处巨大的疼痛好像暂时的消失了，他得以短暂的平静。
　　床边有很多人，慕夫人慕老爷，以及他的一些弟弟妹妹，还有卫召卫呈，甚至连宁大少都在，他们都眉头深深的皱起，满脸担忧的看着他，这让慕乔白心中浮起不太好的预感。
　　他目光再往上一点，就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少女，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双手环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这样的姿势显得无比的脆弱。
　　慕乔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后他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呼吸器。
　　站在床边的众人马上忍不住都凑了过来，担忧的看着他，却又只能小心翼翼的问他：“乔白，你······你觉得怎么样了？”
　　慕乔白微微摇了摇头，支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暂时没事了，医生怎么说，我是因为什么才会晕倒？”
　　虽然他心中有微微浅淡的猜测，但一切毕竟还不能真正的知道，所以他还是问了出来，神色看起来比担忧的慕夫人他们要淡然多了。
　　“你······你其实没什么······”
　　“说实话。”
　　慕乔白只要一听他们的语气，就知道他们有没有说实话，而且之前那种毫无预兆的剧痛，绝对不是什么小问题，他自己心里明白。
　　最后还是宁大少，他低着头，拳头紧握着，踌躇了半天，终于开口告诉他：“医生说······你的心脏······”
　　“心脏？”
　　慕乔白心中猛得一沉，但还是淡然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的心脏里长了一颗恶性肿瘤，是由恶性肿瘤所引起的先天心脏衰竭，所以······你才会晕倒。”
　　宁大少没有如平时那样打打闹闹，声音中有一种异常沉重的情绪，慕乔白是他最好的兄弟，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也是偌大的打击。
　　而旁边的慕夫人早已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忍着哭腔，最后一把抱住慕乔白，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乔白······”
　　慕乔白微微顿了顿，伸手回报住她。
　　“我没事。”
　　他神色依旧平静，仿佛那个即将面临生死的人不是他一样，但是这并不能让慕夫人平静下来，她紧紧抱着慕乔白，声音中有些撕心裂肺的伤痛。
　　“你的外公······之前就是因为这个走的，但是我没有遗传到，我以为、我以为你也不会的，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对我的孩子······”
　　慕乔白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部，平静的问宁大少：“我还有多久？”
　　宁大少微微一愣，眼圈有些泛红，但他还是急切的说：“乔白，你别担心，医生说你可以换一颗心脏，到时候就会恢复健康的，别多想了。”


第93章　萝莉她有病（十七）
　　“嗯。”
　　慕乔白平静的点点头；　甚至笑着回答他们：“好了；　我知道了，既然还有救你们还伤心什么；　我还没死呢。”
　　慕夫人松开他；　伸出手擦了擦眼泪；　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错；　我的乔白还有救；　妈一定会找到合适的心脏换给你的，你还年轻；　还有很长的时间要过呢。”
　　慕乔白微笑的看着她；　然而心中却早就明了；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他们也不会这么伤心了，一切都只是在安慰自己，慕乔白也不愿打破他们的期盼，但他自己心里明白；　他是Rh阴性血，这世界上有这种血型的人只有大概百分之一；　更何况不是每一个心脏都适合他；　想要找到合适换给他的心脏；　几乎是没什么可能的。
　　但他不能说出来，慕夫人他们也不愿往这上面想，只是安慰着自己，他还有救。
　　慕乔白帮慕夫人擦了擦眼泪；　目光看向那个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少女。
　　“央央。”
　　他轻声喊她。
　　顾央央缩在角落里，听到他的声音，微微颤了颤，抬起头来。
　　“说起来还是央央发现了你晕倒在家里，把你送到医院来的，只是之后她就一直这样，我们怎么劝都没办法。”
　　慕夫人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叹了口气，这才对慕乔白说。
　　“到这里来。”
　　慕乔白温柔的看着她，朝她伸出手。
　　顾央央静静的看着他，良久，终于从角落里起身，慢慢走到他身边。
　　慕乔白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顾央央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抱住。
　　“你会很快好起来吗？”
　　“嗯，会的。”
　　慕乔白轻轻的笑着，眼睛里一片温柔。
　　“我想早点回家。”
　　“好。”
　　慕乔白轻轻摸着她的后背，眸光深深，却只是温柔笑着，轻轻的回答她‘好’。
　　“你和我一起回家。”
　　她睁着眼睛，抱住慕乔白，只是固执的不放手，声音是平静的，但一旁的慕夫人看着却忍不住别过头去，几乎湿了眼眶。
　　“好。”
　　慕乔白仍旧温柔的回答她，只是这话里有几分真实，他也不知道。
　　仿佛一颗参天大树一瞬之间就崩塌，虽然和顾央央说着马上就回去的话，但实际上，慕乔白并不能回去，如果他还想多活一段时间，就必须住在医院里，以便发病的时候随时救治。
　　他突如其来的心脏病其实算得上是先天遗传，只是慕夫人并没有发作，所以以为慕乔白也不会，但偏偏命运没有眷顾他，他心脏里长了一颗肿瘤，因此而引起的心脏病，而且是恶性的，并不如有些心脏病的患者一样，还有很长的时候来慢慢救治，慕乔白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这一切，他不想告诉怀里的小少女。
　　之后，慕家开始全力的寻找可以给他匹配的心脏，连宁大少都忙碌起来，但Rh阴性血的心脏实在是太少了，别说合适的心脏，他们借助各方的力量，找了很多天，甚至连这种血型的能配换的心脏都很少。
　　病房是高级的特护病房，不算很大，所以不能让全部的人都日夜守在这里，但除了处理其余的事情之外，慕夫人和慕老爷每天都会来看他，甚至连年事已高的慕老爷子也经常来，慕乔白是慕家的长子，他这一病，算是将慕家人的心都牵了起来。
　　所有人的情绪都随着日益流淌过的时间而变得悲伤和焦躁起来，真正能够平静的大概就只有两个人了。
　　一个是慕乔白自己，还有一个就是顾央央。
　　慕乔白是淡然，而顾央央是因为她坚信慕乔白会好起来，这一点，很令人奇怪，但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慕乔白的病房里还有一张小一点的床，就是给顾央央睡的，因为她怎么也不肯一起回去，没办法，慕夫人就给她添了一张小床，就在慕乔白的边上，但每次到了夜晚休息的时候，她总是偷偷的爬到慕乔白的床上，要靠着他才肯睡觉，但是她会很注意的不压到他的心脏。
　　慕乔白有的时候会在寂静的夜晚独自醒来，然后看着身边顾央央的睡颜，有几率淡淡的月光从窗户外面投射进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心里总能变得格外的平静。
　　其实他身边的这个小东西，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特殊之处，毕竟宁大少都看出来了，而且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慕乔白直到现在，才慢慢体会她当初对宁大少所说过的话。
　　有些人其实并不是与其他人不同，她只是更加特别一点罢了，因为这样特别的人很少，所以大家也就觉得这种特别是病态的，但慕乔白很清楚，其实顾央央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她同样有埋藏在心底的那一份温柔。
　　列如此刻。
　　其实有顾央央陪着他，他就觉得死亡也没那么可怖了。
　　慕乔白不惧死亡，但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无论多么淡然处之，也不可能真正的做到完全无视，除非这个人他已经失去了对生的希望，很显然慕乔白并不是这种人，如果能够活着，没有人会想死去。
　　有的时候，连慕夫人他们或许都很难了解他的心情，但他觉得顾央央很清楚，她好像可以看到他内心的深处。
　　慕乔白能理解身边人的恐慌，可惜他自己也无法控制，人最大的懦弱是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当慕乔白第二次晕倒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慕夫人慕老爷和宁大少焦急的从急救室的走廊拐角处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亮起的灯和呆呆站在走廊中央的顾央央。
　　她呆呆的看着‘手术中’那几个字，一个人安静的站在走廊中间，仿佛凝固成了一座雕像一样，她表情有些呆愣的，没有悲伤，但总让人觉得有什么情绪是无法抑制的，而她无法表达出来。
　　宁大少眼眶一热，走到她身边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顾央央被他用力搂进怀里。
　　“别看了。”
　　她安静的靠在宁大少的怀里，既没有伸出手回抱住她，也没有推开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然后突然问他：“慕乔白会死吗？”
　　声音很平静，甚至平静得令人心惊。
　　“不会的。”
　　说话的是慕夫人，顾央央呆愣的从宁大少怀里抬起头来，看见的是慕夫人含着眼泪的双眼，她轻轻的摸了摸顾央央的头发，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不会的，央央别怕。”
　　顾央央愣愣的看着她的眼睛很久，突然低下了头，掩住眼中情绪。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伸手揪住了宁大少的衣角。
　　“宁东河，我有事要对你说，和我过来。”
　　她低着头，拉着宁大少的衣角，把他拉到了拐角的另一边，那里没有人经过，宁大少刚刚眨了眨眼，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湿润藏进眼眶，他看着顾央央，轻声问：“央央有什么事？”
　　顾央央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我现在要你兑现。”
　　“什么？”
　　宁大少有些微愣，他没想到顾央央现在说的是这件事。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有什么事吗？”
　　虽然疑惑，但宁大少还是先询问她，对于他而言，顾央央也算得上是熟悉的妹妹了。
　　顾央央沉默了稍许，然后继续说：“我要你帮我做一个心脏匹配，和慕乔白的。”
　　“什么？！”
　　宁大少睁大了双眼，有些惊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央央，我知道你关心乔白，但是你还活着，我怎么可能带你去做心脏匹配，而且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们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心脏，你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顾央央看着他，目光突然变冷。
　　在宁大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掐住了宁大少的脖子。
　　宁大少甚至无法想象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死死的掐住宁大少的脖子，目光异常冰冷。
　　“你不答应，我就掐死你。”
　　甚至连语气都是格外冰冷的。
　　宁大少去扳她的手，可是怎么也扳不下来，他感觉自己呼吸渐渐窒息，连眼前有些泛黑的迹象。
　　“咳······我······我答应······你放开······”
　　话音落，顾央央如约放开掐着他的手，只是目光依旧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半分转移。
　　宁大少捂住脖子弯下腰死命的咳了一阵，虽然此时正逢好友病危之际，可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感情在顾央央眼里慕乔白是人，他就不是人了是吧，这么死命的掐，差点他就要先走了。
　　“咳咳咳······我、我带你去做匹配，咳咳······不过你要知道，我们找了这么久，就算你去做匹配，匹配的可能也是非常低的，不要抱什么希望······”
　　顾央央站在一边，异常冷酷的看着他咳得撕心裂肺，直到宁大少好不容易喘顺了气，支起身体来再次看着她的时候，她才缓缓垂下眼眸，淡淡的说：“我是Rh阴性血。”
　　“什么？”
　　宁大少神情一愣。
　　“不要告诉其他人。”
　　淡淡的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只留宁大少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隐约升起不详的预兆。


第94章　萝莉她有病（十八）
　　第二天；　宁大少就偷偷带她去做了匹配；　但是结果还不能马上出来，虽然顾央央说她是Rh阴性血的血型；　但是这种东西；　并不是你说可以就可以的；　而且宁大少从始至终都很纠结。
　　他当然希望慕乔白能好起来；　可那不是建立在把顾央央的心脏换给他的基础上；　顾央央还活着，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一具毫无温度的尸体。
　　宁大少心中怀着巨大的纠结；　但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只是在看着顾央央活着慕乔白的时候，眼中会带上几丝复杂。
　　唯一没有任何变化的是顾央央。
　　当天晚上，她依旧偷偷的爬到慕乔白的床上，挨着他睡觉，慕乔白的精神比之前差了很多；　毕竟白天经过了一次抢救，而这样的抢救；　也不知道还能有几次；　或许下一次；　他就永远也睁不开眼睛了。
　　上天总是如此残忍，顷刻之间，就可以将一个人的世界天翻地覆。
　　慕乔白白天的时候还带着呼吸器，但晚上被他自己取下来了；　他说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顾央央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定要他带着，甚至没有阻拦半分。
　　这一刻，他感觉到顾央央靠近的体温，伸出手环住了她。
　　“央央。”
　　慕乔白的声音轻柔而低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温柔。
　　顾央央没有回答，但她平稳的呼吸和靠近的动作表示她在听着。
　　慕乔白看了眼窗外，这间病房在医院接近顶层的地方，所以显得很安静，远离了底下一片车水马龙，甚至从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窗外圆圆的月亮。
　　他看着那月亮，缓缓的说：“我让宁东河帮你找一所学校好不好？你明天开始，就去过正常人生活吧。”
　　顾央央安静的呆在他怀里，很久，才淡淡的出声问他：“为什么？”
　　“你还是个小姑娘，之前是我耽误了你，其实你最需要的不是我的陪伴，而是过正常人的生活，你会交很多朋友，慢慢的就会明白该怎样生活，乔文集团的股份慕家并不怎么需要，我会留一半给你，足以让你衣食无忧，好好生活，不要再过在顾家那样的生活了。”
　　他说得淡然，仿佛只是在谈论别人的事，而不是在交代自己的身后事。
　　顾央央突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看着慕乔白的眼睛，淡然的问他：“你喜欢我吗？”
　　“喜欢。”
　　慕乔白唇边有轻轻的笑。
　　“但我的喜欢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你以后就会明白，母亲说得对，既然喜欢，我就不能毁了你的一生，我不是什么无私的人，但总算能不再那么自私。”
　　顾央央还是静静看着他，目不转睛，慕乔白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依旧有温柔的笑。
　　“你明白我说的这些么？其实我知道你很聪明，对不对？”
　　顾央央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将脸小心翼翼的埋在他的颈弯处，静静的，没有说话。
　　慕乔白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或许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还有人陪在身边，分毫不离，这大概是一件很值得欣慰的事吧。
　　但他不能从顾央央的眼睛里看出她的具体想法，否则就该明白，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悲伤。
　　顾央央没有反驳他的话，所以也没有拒绝他的安排，慕乔白让宁大少给她找所学校，宁大少就真的给她找了所贵族学院，顾央央非常听话的去了，甚至没有和慕乔白说什么其他的话。
　　仿佛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平静的，惟独宁大少，只有他如同把心放在火上煎熬。
　　去那所学校是他送顾央央去的。
　　顾央央就坐在他身边，目光直视前方，没有半点波动，一路上看着顾央央如此平静的侧脸，他却只能紧捏着拳头，心中焦躁不安。
　　顾央央看都没看他，却在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他。
　　“结果是什么？”
　　毫无疑问，她问的是关于心脏匹配的问题，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宁大少一听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眉心纠结着，沉默久久不语。
　　顾央央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放在前方，还是平静的。
　　“我知道了。”
　　她淡淡的说。
　　“央央。”
　　宁大少忍不住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扳过来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