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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猫当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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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今日却无声无息的,没人出来训她,没人扯着嗓子跟她斗嘴,更没人在一旁掩面笑着看他二人。
  她横睡在屋顶上往林子边望去,一片油油绿色压得人眼都有些花。太阳渐渐夕沉了,晚风刮起来,吹得一树的绿片子沙沙作响。
  本是静谧的景象,为何于她看来,竟是如此的压抑。
  也不知她躺了多久,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她惊醒,跌跌撞撞的就跃下身,满脸不安的站在门前。
  是散仙,满脸的疲惫,眼泪还带了几分泪迹。
  原来仙人是会哭的。
  “是赤鹤啊,今天,只怕没有鱼吃了。”散仙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赤鹤心里沉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掏出腰间的布袋。
  “这个,给,给娘子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知觉之间就哽咽了声音,鼻头酸酸的好不舒服。“我今天新摘的蜜。给娘子的!”她把最后四个字重声说了,眼泪也吧嗒吧嗒的随之而下。
  散仙缓缓接过,点点头道:“乖猫儿,乖猫儿!我去问问娘子,她要不要吃,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进来,好不好?”
  赤鹤乖乖的点点头,用力揩了把眼泪。对,她不能进去,她不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样子。
  不一会,散仙就出来了,手上还是端着那个布包,慈和的笑着:“娘子说啦,她现在不吃,乖猫儿拿去吃,不要想着她啦!”
  明明知道散仙是骗她的,明明知道娘子已经不会回答了,她却还是用力的点着头,吸了吸鼻涕,有些啰嗦的嘱咐道:“那你告诉娘子,我不会想她的,我一点都不想她,更不会想她做的鱼,不会想她做的酱肘子!”
  说着,却是忍不住哗哗落下来的眼泪,擦了又落擦了又落,好像开了闸一般。
  “仙人!你挖了我的眼去!挖我一只眼吧!”她再也忍不住了,嚎啕着,激动着,没了理智,想要散仙用她一只眼为娘子续命。
  散仙也是动情,猛然将她搂至怀里,不住安慰道:“娘子跟我说啊,以后赤鹤可不能去偷别家东西吃了。”
  “我不偷我不偷!”赤鹤闷在散仙怀里,早把他的衣衫湿了大片,散仙又道:“娘子还说,赤鹤要好好修习术法,可不能让旁人欺负了。”
  “我修!我修!”
  “娘子还交代了,赤鹤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眼睛,千万千万,要保护好了呀!”
  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怕鼻涕都已经粘了散仙一身了,她剧烈的摇着头,而散仙也收了情绪,将她移至身前,郑重道:“你答不答应?!”
  她嚎着,用力点点头,喊着“我答应!我答应!我一定保护好自己的眼睛!不给娘子!也不给旁人!”
  散仙似乎松了口气,摇摇头道:“今夜没鱼吃,你躲到厨房里把蜜吃了吧,我还要再和娘子说一会话。”
  赤鹤乖巧,怎会不懂散仙一片用心良苦,只默默颔首,一步更比一步沉的往厨房去。
  蜜本醇甜,香而不散。
  她糊了自己一嘴的蜜,却还是掩不了满腔的酸涩。

☆、第三章 小崇仙君

  也不知什么时候入的睡,梦里依稀还有她第一次见娘子的情景。
  那时的娘子微微笑着站在墙边,手略略蜷起,对着来偷食的她柔声道:“来,过来。”
  可是现在,娘子已经不会再叫她过来了。
  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到身旁有人,睡眼惺忪的模糊里,原是散仙已经来她身旁守着了。
  “仙人!”她好像很害怕,还没完全起身就赶紧抓住了散仙的臂膀。然散仙脸上虽疲态尽显,却掩不了对她的一往宠溺。
  “你随我来。”散仙把她拽着自己臂膀的手拉得更紧了一些,赤鹤胡乱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一改往常的嬉笑,颇有几分的正经的随着散仙出了院子。
  林间的鸟雀依旧不懂事的吱呀叫唤着,散仙自顾牵着赤鹤往前走,他虽一头白雪,却仍有几分高大,且没有一丝伛偻。而赤鹤本就身形娇小,往他身边一站,倒更不显眼了。
  直看到原本平整的山间,多了一堆黄土,赤鹤的脸色才又变了变。
  “娘子曾说,生平最喜山光水色,安安静静,这里倒也符了她的心意。”散仙往坟前挪了挪,云淡风轻的。
  赤鹤也往前挪了,“噗通”一声跪在坟包前,努了努鼻子,咬得嘴唇失了血色,几番颤了颤口却都没说出什么话来。干脆朝着坟包大大的磕了三个头。而再起身时,面上又挂了两行眼泪,沾了些泥土,脏脏的。
  她是有些怨散仙的。
  “我与娘子也没留个一儿半女,这倒是她最大的遗憾”散仙的声音轻飘飘的,晃眼间真几分云中仙的感觉,“后来遇见了你,她大半的心神,倒分给你了。”
  散仙盈盈笑出声来,几句话又催得赤鹤呜呜咽咽,他伸手在她脸上揩了一把,反把她那张脸抹得更脏了。
  “她放不下你,怕你遭人欺负,本嘱咐我好生护着你。”散仙脸色沉了几分,赤鹤也预感到了什么,死死将他拽着,呆呆的摇头喃语:“仙人,仙人……”
  可散仙却不说话了,只是深深的看着她,语气再不似刚刚那么轻松,倒像是压了千斤的石头:“你莫怪我。”
  话未说完,山间风云突变,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的压了一层阴云,林子里一时间灰暗起来,好像一场暴雨即临。
  “不要,不要!”她慌了,抓着散仙的手更加的用力,一双眼睛大大的瞪着,急促的呼吸间,连口舌都干了。
  “我怎能独活!!”散仙仰天长啸,一头原本束得齐整的银发也迎风散开来,这般悲怆暴戾的样子,真真是把拽着他衣角的人吓得懵了。
  那灰蒙蒙的天也霎时变得浓黑了,她紧张的抬头看了看天空,手不自觉的松开了。心口不安的起伏着,抹了把额头,却不敢离开散仙半步。
  自古最是真情伤人心。
  眼前这位疯魔一般的仙人渐渐离地两尺,整个人撕心裂肺的在风中哀嚎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碎裂开一般。
  赤鹤想朝他扑过去,然他周身的气场过于强烈,赤鹤方一靠近,便被灼了个龇牙咧嘴,还未待她再试一遭,整个人就被猛的震开,直直的砸到石块上。
  “嘶……”
  她吃痛,感觉喉头有些鲜甜,身上火辣辣的疼。可还是紧盯着坟旁那微微腾空的,大哀而大变的散仙。
  他此刻陌生的让人害怕。
  倾盆大雨说来就来,雨水冰凉,不一会就把她打个半湿,她一把一把的抹着被雨水糊住的眼,地面没一会儿就满是黄浆,她也不管,捂着身子就又朝散仙踱过去。
  散仙似乎置身界外,身上没有一星半点是沾了水的,他似乎清醒了些,转眼看见了赤鹤。
  他这一望,倒让她有些发毛。
  只见散仙又笑了笑,竟生生将手掏进自己心口,直把赤鹤看得双目发紧。他竟慢慢的,掏出个发着些许光亮的物件,盛在自己掌心。
  下一秒,散仙轰然倒地,重重的摔在坟旁。
  “仙人!!”赤鹤哪还顾得了疼痛,蹿至仙人身旁拢着他。雨还下的很大,她尽量把散仙往自己身下靠了靠,想为他挡了雨。
  散仙再无刚才的神采,整个人都黯淡下去,伸出颤抖的手把那个发亮的物件递到她眼前。
  是一截骨头,是他的仙骨。
  “命里嵌了仙骨,方能登崇明宫。”散仙声音极小,一字一句都说的极为吃力。
  赤鹤也不知脸上是雨还是泪,只知道笨拙的帮他擦着脸,喊着他,不住的摇着头。
  怎么会这样,那个神采奕奕的散仙,不该是这个样子。
  “我且随娘子去,你也断不会再无依无靠。”散仙面无血色,嘴角却吃力的想满足的笑起来,可还未等他笑开,那只拿着仙骨的手,就落在了泥里。
  散仙,自陨了。
  “不会的……”赤鹤喘着粗气,显然不愿意相信,还是执着的叫着他,可怀中人却没一点的反应,连简单的应一声都没给她。
  “啊!!”她仰头长嚎,一心的依赖崩溃得片瓦不留。都走了,他们都走了,往后的日子,她又该怎么过。
  雨慢慢变小了,黑云也慢慢浅了颜色。
  娘子的坟旁,多了一个土堆。
  而双坟前,木然跪着一个人。
  她脸上是干掉的泥渍,满当当的狼狈,都在叙述着刚刚她经历了什么。
  手里轻握的那根仙骨还在弱弱的发着光,她往散仙的坟深深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把那根仙骨看了又看。
  然后一点一点,把仙骨塞进了自己的心口。
  “唔……”她垂首,只觉周身难受,继而头晕目眩,昏倒在了坟前。
  再醒来,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过了几个白天夜晚。
  心口处早已没了异样,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清畅之感。
  “咦?”
  这是何处?
  身旁哪还有双坟,睁眼便是香香软软的床帐,整整齐齐的书桌椅凳。
  “你可算是醒了。”好像还有人,在这床帐的背后。
  她轻轻挪下床,瞳孔有些发紧。
  眼前之人面色朗逸不俗,一双凝了秋水的眸子,穿一袭白底蓝纹的薄衫,束着个规整的发髻。
  “在下云汀,可还记得?”
  她脑袋跳了一下,原是那日捡蜜之人。
  捡蜜,娘子,散仙……
  “这是何处?”她记挂着他们,忙不迭的想问个明白,然云汀细细引她坐下,柔声道。
  “崇明宫。坊间传言,‘置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崇明宫。”
  “我,在,哪?”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依稀记得散仙说过。
  云汀笑了笑,拂了拂袖子,伸手替她理了有些凌乱的头发,依然柔声道:“你该给帝公问安了,小崇仙君。”

☆、第四章 梅林仙君

  窗外天色是好的,温温的映着。把她的脸,照的好看极了。
  “小虫仙?”赤鹤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她本是猫,怎的淋了场雨,到变成虫了?
  云汀好像老熟人一般,拉过她的手,在上面比划着:“崇,这个崇。”
  “好好好,这个崇。”她讪讪缩回手,挠了挠手心,还想再说什么,又见云汀负了手,打量她道:“青崖山神好歹是个中崇仙位,可他的仙骨到了你体内,却只有小崇仙位的效力了。”
  赤鹤听得似懂非懂。
  懂的是散仙原是青崖山的山神么。可他陨了,那青崖山怎么办。
  “他陨了,仙骨予了你,若你修为足够,承了他中崇仙位,这青崖山神由你任了,倒也未尝不可,只是……”云汀没说话了,赤鹤又怎会不明白他没说完的那半句。
  “我未曾觊觎山神之位,只是青崖山……他们,毕竟都还在那。”她垂下眼,有几分伤情,身前人又拿她看了两看,宽慰道:“凡事判断,帝公和天君自有定夺,你且随我先去见了帝公吧。”
  门外一派安详,静静的,时不时能遇见一两个仙婢端着个手路过。
  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宅院前,这宅子比青崖山那处小屋足足大了许多倍,虽是气派,然一瓦一砾却都再寻常不过。并没有如她想象中仙家宫殿那般是连高墙都闪着金光的。
  若不是门廊前立着两名侍卫,怕她一眼也就扫过了。
  进了院子,一眼就能望见院内种了一颗硕大的醉凰花,之所以叫醉凰花,是这树开花之时,满树粉金的骨朵就像醉酒的凤凰,垂着花梢,翘着花尾。
  她看得哑然,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然站了两个人。
  “好看吗?”
  她回过神来,速速转身,见一灰发白须,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负手在她身后,面上虽是慈蔼,却掩不了几分顽笑。
  “好,好看。”她呆呆的,不自觉望向了云汀,云汀清咳一声,朝她使了个颜色,她方反应过来,有些笨拙的朝男子躬身拱了手,低声道:“见过帝公。”
  帝公顺了把白须,笑出声来,摆手道:“那日青崖山风云突变,我就料想怕是山神出了事,谁想着,这情种竟把仙骨予了你这猫妖。”帝公背过身去,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只九命猫妖……哦,不对,八命,现在只有八命啦。”
  原来赤鹤此前在冢前强融仙骨,是拿了一命相抵,所以中崇仙位到了她这,就成了小崇仙位了。
  他踱到石桌旁坐下,似乎对赤鹤的来历有些了然于心却绝于口。赤鹤也没在意什么八命九命,只收回手,有些拘谨的还站在原处。
  “此事就不用告知天君了,日后你在崇明宫安安分分修学,也莫去别处惹事。”帝公探手倒了杯茶,抿了一嘴。
  来的路上,云汀先和她知会了一些,说这崇明宫自开世之时,便传着两个当家作主的位置,一是天君,一是帝公。传承至今,虽在位的人不同,可这称呼就没变过。两个位置仙阶相同,相互制衡。
  她细细听着帝公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她不用去跟另一个老大打报告了。
  “我也觉得,我就一小仙,怕也用不得四处跟人嚷嚷。”她讪讪笑笑,有些放松的搓了搓手,帝公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默默笑了抿口茶去。
  “帝公,我能问您老人家一个问题吗?”她往前挪了挪,不忘看了眼云汀。
  “老人家?哈哈哈,好,问,问。”帝公似乎是听了个新鲜词语,乐呵呵了。
  “山神既陨,那青崖山……”她揶揄着,见帝公拿她看着,她慌忙摇摇手解释:“我不是眼比天高觊觎山神之位,只是想问了问,既没了山神,那谁管着青崖山一草一木?我此前受了他不少的恩,想托那位仙家,别造了山震,砸了他的夫妻冢……”她声音小下去,有些不自信。
  “嗯。”帝公点了点头,道:“此山暂由梅林仙君顾着。”
  “梅林仙君?”她记着了这名号,又听帝公道:“梅林仙君住在东面,你大可让云汀领了你去,小事一桩,他不会为难的。”
  往帝公宅院出来,赤鹤就一刻不停的缠着云汀,只是偶有一两个仙婢路过,她才会稍稍束了手一本正经。
  “不是我不愿领了你去,只是我怕你唐突,反倒对仙君不敬。”云汀有些受不了她在耳边叨叨,拉她往边上靠了靠。
  “不会的不会的,我必当恭恭敬敬。”她说着,又像模像样的躬了身,倒真有几分乖巧的样子。云汀无奈,只得又嘱咐了她几句,引着她往东面去了。
  越过一道水洼子,却见一处绿荫繁茂之地,林荫中隐隐可见一间挺高的小宅,顶上被缠了许多藤蔓须根,倒与刚刚帝公那处宅院截然不同了。
  “梅林仙君受不得吵闹,你别一会儿咋咋呼呼,惹了人家。”离近了小宅,云汀又不忘嘱咐两句。
  赤鹤听话的点着头,那样子活像一个小跟班,正经道:“我知道了老大!”
  “什么老大,我是帝公的贴身侍徒,你叫我老大,又该叫帝公什么?”
  赤鹤吐了吐舌头,挑眉道:“噢,原来你是小跟班啊?”
  “怎么又成小跟班了!”云汀扭着眼,正想辩驳两句,然屋门却吱呀开了,步出一着着素衣的长袍男子,锁着眉头望着二人。
  “云汀?你何故在我门前吵闹?”这人想必是梅林仙君不错了。
  “云汀见过仙君,扰了仙君清净。”云汀拱手行礼,赤鹤也忙躬身,有些笨拙。
  梅林仙君看了看二人,拂了拂袖子,目光恰与赤鹤迎上,他仔细看了看,问道:“你的眼睛?”
  赤鹤抬了眼,望着他,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然梅林仙君只是摇了摇头,侧身道:“进来吧。”
  屋内陈设简单,隐隐还有股泥土的味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云汀公子这是来寻我找药的么?”梅林仙君给他二人斟了茶水,语气淡淡的,二人相视一眼,赤鹤有些尴尬的搓着衣角。
  “仙君……”
  “别仙君仙君的叫了,唤我元屏就是了。”眼前这位素色衣裳的神仙有些不耐烦的看了赤鹤一眼,又低头捣鼓着他自己的事情。
  她一时语塞,想着自己总归没说错话,就凑近了些,恳切道:“听帝公说,青崖山暂归元屏仙君顾着?”
  元屏有些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是不满她还带着仙君二字唤他的。不过也没多计较,应道:“确实暂由我顾着,如何?”
  “赤鹤求仙君一事,还望仙君答应!”她有些激动,起身朝元屏行礼。云汀见她这般郑重,想着怕是自己刚刚把元屏说得过于严肃了,于是在一旁掩面想笑,伸手轻轻拽了拽她。
  “再叫我仙君,就别再多说一字了。”元屏给云汀递了个颜色,示意他扶了赤鹤坐下。
  赤鹤端端坐着,恳切道:“青崖山之前的山神,他夫妻二人,于我有恩。还望仙君留意,别让山震毁了他二人的夫妻冢。”她说完,自觉又多话了那两个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就这一事?没了?”元屏锁着眉,有些不可置信。若只此一事,其实倒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还能求点儿别的?”赤鹤不自信的望了望云汀,却见他只顾自己喝茶,对他二人的谈话,并不插嘴。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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