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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入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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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就这样一直摇摇晃晃地,载着充满疑虑的两个孩子和沉默的队员们继续前行。
  行驶到第九天经过了两个中转站和一个不明原因荒废的居住区域后的凌晨一点左右,车子终于速度慢了下来。
  汤豆醒来向外看,发现是个灯火通明的渡口。
  好几输运输拖车排成一排,从外面也可以看到,里面坐满了学生。
  负责护送队伍的各个小队成员则四处走动拿着烟盒相互攀谈。
  汤豆听了一下,他们都在讨论前几天收到的紧急通知,和事发次日早上收到的‘解除紧急状态’通知,个个忧心忡忡地,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在询问B14现在在哪里,通知里说他们全队失联了。
  因汤豆坐的车子挂了优先牌,立刻有渡口的工作人员过来确认,之后小跑着打开VIP通道,大声驱赶在通道上就地休息的队员,又在对讲机了和什么人喊话“VVIP已进场。准备出发了。”
  车子跟着他的指引,缓慢地向前蠕动。汤豆在那几辆拖车上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可能13区来的人早就经过这里了。
  旁边的拖车一辆接一辆地被抛在后面。被赶到路边的人毫不在意,拍着屁股上的灰,打量车上是什么人。
  有人认出了大头,大叫“操!是B14!是B14!B14回来了!那不是大头吗!”
  还有人跟着车子跑起来,对着坐在车顶上的大头喊“事情怎么样?听说你们完全失联,并有重大事故。”
  又喊“大诸呢?什么情况?不会死了吧?”
  还有人骂“从10点就不开渡,原来是在等你们。车上有宝贝啊?”
  大头乐呵呵对他们招手“没事。没大事。前面就到地方了,结束任务一会儿说!”
  车子要上船的时候,停下来让队员们下去。他们把人送到这儿就完成了。
  下车后队员挨个在司机的册子上签字,每个月绩效要按任务数算的,不签字不算数。
  大头跳下去,走到车窗边,伸手进去拍拍汤豆抱着的二胡盒子,对她说“下次见。”车子启动上了船,他转身和那些围上来的各路队员们吹起牛皮来。
  汤豆望着他们的背影,汽渡发出浑厚的长鸣,缓缓离岸,她看看怀里的二胡盒子,心情忐忑起来。
  船在水面上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那是一片汪洋中的一座大岛。汤豆很快就发现了它的不同……那是一座植被茂密的岛,岛上的灯光照亮了很多树林,美得不真实。
  席文文简直不敢相信大灾难过后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拉着汤豆的手激动得不行。
  船靠岸后,汤豆看到渡口岗哨上有好多穿制服带枪的人,在码头两侧还有高高的炮台,和奇怪的金属建筑,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渡船上等着下船的拖车中,学生们都低声议论着“不是说去学院吗?”“这里怎么没有荒啊?也太壮观了吧。”这个地方更像是军事基地,又像是植物园。
  过来核查车辆证件的人腰上带着枪,气氛一下便严肃起来,谁也不敢大声喧哗。
  装载学生的拖车马上被放行,一辆辆扬尘而去。汤豆和席文文坐的车却逗留了很久。
  司机有些不安,几次想下车去询问,但一有动作,就被前面值岗的人瞪回来。
  可车载系统里的人却一直在催促“已经到哪里?”
  好容易年轻人才鼓起勇气,对岗亭的人高声问“我接到的通知,得尽快送达。总台说1号楼在等。”
  岗亭的人打着官腔:“你不看看时间?”天还黑着,凌晨2点“1号楼起码明天早上八点才上班。你们等等吧。”
  等到早上?“那些拖车怎么能进去?”年轻人不服。
  “他们去学区宿舍楼。你也去宿舍楼啊?”
  “那边真的催得很急。我们是走VVIP过来的。船都等了我们一个小时。”
  对方并不予理会。
  车载系统里又催起来,年轻人负气向对方回话:“我们被拦在岗站呢。拦半天了。”
  岗哨亭的人听了直冷笑,大概以为他在唬人。
  过了一会儿岗哨亭电话响起来,接起电话听了一句,那人立刻‘腾’地站起来,连连应了几声。挂了电话示意同伴放行,并不多看车中的人一眼,也并未对自己的错误行为致歉。
  全程旁观的两位气愤的少女交换着眼色,感到不忿,做人怎么可以这样?
  但已经在社会打滚两年的年轻人却已经习以为常,在进岛之后很快就因为茂密的树森花草兴奋起来,把那点不愉快抛在脑后。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非常少见的,内陆到处都是荒原,已经没有这么好看的大片林植了。
  原本生着闷气的汤豆,也被外面的景色所吸引。
  虽然路灯并不明亮,但车灯晃过去,能看到一大片小花盛放在林间。
  是雏菊!
  这些花比她种在阳台的那些,要长得好得多。
  以前这些花只开在春季,可现在不是了。四季太混乱,它也就自己琢磨着见缝插针地开。
  除了雏菊还有许多别的花,姹紫嫣红。
  虽然一开始觉得岛上的人不够‘好’有些恶感,可现在少女们趴在窗户上,兴奋地望着外面,又觉得整个岛也变得可爱起来,牵着对方的手,激动得直跺脚“看那个!看那个!”“是不是猫?呀!怎么有猫?!”
  车子从密林穿出去,成片的建筑便映入眼帘。
  虽然已经夜深,但到处的路灯都亮着,楼房看着也很新,像是刚落成没多久。许多地方还堆放着建筑残料。
  年轻人也是第一次来,他小心地按照车载系统导航向前,七弯八拐之外,在一幢大楼前停下来。
  楼高约十来层,好多层都黑洞洞,只有零星的一两层亮着灯光。
  大门口站了几个穿制服的人员,车子一停,他们就迎上来。
  年轻人拿着册子和他们交接完便离开了。
  虽然一路而来,与年轻人并没有很多的交谈,但这时候被留在原地的汤豆和席文文还是因为他的离去而感到一阵不安,刚才的兴奋也早就烟消云散。
  出面引着她们进楼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制服上面比其它人多几道杠,并没有过多询问,便直接带着两人上二楼。
  一路进去头顶的日光灯分外的明亮,地上的磨石地板走起来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静寂空旷的走廊间回荡,这一切都莫明让人不自在。
  她声音柔和地向汤豆和席文文解释:“有一些问题需要你们回答,不过是走走过场,不用太紧张。”
  但汤豆不这样想,如果是走过场,不会这么着急,又是VVIP通道,又是大半夜的不让人休息就立刻进行询问,大可以等到明天再说。
  这些人迫不及待地想从她们身上知道些什么。
  可是什么呢?
  席文文毫无察觉,似乎因为女人的安抚而松了口气。步伐轻松地跟着另一个工作人员离开了,走之前对汤豆眨眨眼睛。
  相比较而言,汤豆看上去年纪更小,却更拘谨,女人不动声色,带着汤豆在挂着‘询问室1’的门牌前停下来,推开门示意她进去。
  汤豆没有动,她看到诸世凉站在走廊的尽头。
  诸世凉手上拿着一套制服,站在窗边抽烟,看到她对她笑了笑。
  大概因为他根本不是平易近人的类型,这个做作的笑容显得无比别扭,但莫明让汤豆感到了些安定。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大大的笑容回报他。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和诸世凉说过的话。
  如果这时候就露出不安,一定会被他看不起的。
  她暗暗叮嘱自己:【深呼吸。别害怕。挺直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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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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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询室里只有一张桌三张椅,一面有巨大的玻璃墙。
  汤豆被安置在面对玻璃墙的那张椅坐下。送她来的人离开后,她小心地打量四周,室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四外角落有监控摄像头,天花板上一排白炽灯射出明亮的光,似乎可以让一切无所遁形,哪怕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不会被观察者遗漏。
  会有观察者吗?
  一定有。就像电影里那样……虽然她从玻璃墙中看不到任何观察者的身影,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倒影。
  汤豆原以为自己会看上去疲惫而邋遢,但事实上镜面中的少女头发虽然被风吹得凌乱,但目光炯炯有神,坐在那里也显得十分挺拔。
  就这样等了许久,她从一开始的不安,到有些厌倦,甚至感到不解与烦躁。
  这些人应该知道,她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但却没有给她任何时间休息,甚至没有一杯水,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饥饿和困倦占领了上风,情绪也更加躁郁起来。
  走廊上有声音传来,则远而近,又则近而远离开了。她站起身,抬头看看四个摄像头,似乎也拿不准自己应该对着哪里说话,最后索性看向那面玻璃墙:“我太困,想睡觉了。”没有人回应她,她犹豫了一下转身向门外去。
  但门被锁住了。
  她伸手摸了摸,门是金属制成的。
  什么鬼情况?
  她回到桌边,发了一会儿呆,想认识地思考一下现在发生了什么,但实在太困,思绪根本无法集中,于是拿了一把椅子,转身向门走去……
  ……
  在走廊吃完宵夜,又去休息室泡了一杯热咖啡的工作人员,回到二楼,一推开观察室的门,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监察室主任。
  对方五十来岁,戴着黑框眼镜,揣着个透明保温杯,木着张脸也看不出心情如何,只问他“这是干什么呢?”
  工作人员属于第九科,向来和监察室不合,吊而郎当“指挥我来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呀,我们怎么办事,需要你们监察室指点?”
  “哦。”监察室主任点点头,扭头看向玻璃墙对面的问询室。
  工作人员暗暗骂他多事,扭头看玻璃墙一看,手一抖,差点咖啡洒出来。
  只见汤豆用椅子抵住了门,人在桌子上睡着了,均匀的呼噜声从扩音器里传来,听得出这段时间是真的累着了,睡态可以说十分安详。
  “我上来的时候看到,那谁正过来呢。”监察室主任老神在在。
  那谁!?工作人员皮一紧,连忙放下咖啡,也不顾面不面子,转身就往问询室跑,开了锁,门打不开,好像是被椅子背挂住了,可有椅子抵住了,向内用力也推不开。
  这TM物资科那些是不是傻B啊?把椅子高度做得这么刚刚好!
  拍门叫了半天,里面也没动静。
  冲回观察室开喇叭对着问询室里喊了半天话,才总算把小姑娘喊醒了,迷迷糊糊爬起来,给他把门打开。
  赶在‘那谁’走进观察室之前,工作人员总算是摆好了架势。
  唯一的缺憾是,小姑娘半脸桌纹红印,和一脸懵B的样子,实在是………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玻璃墙,安慰自己,其实自己也没做错什么。‘熬一下’本来就是是必要程序。
  这样总算是镇定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打开档案记录册,里面有一张问询表,看了半天之后,拿着笔开口时,表情也公式化起来。
  “姓名”
  “汤豆。西红柿蛋那个汤,豆子的豆。”
  “今年多少岁?”
  小姑娘不解,他们没有自己的资料吗?老师说个人档案会从学校调送到学院来。她看着对方手中那厚厚的一本档案册,想,他肯定是有的。那为什么还要问?
  甚至是对方进来之后,拿着一张纸看半天才开始的行为,也令她感到不解,自己都睡了一觉,他还连进来应该问什么都没搞清楚吗?显然并不应该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一瞬间 ,她脑中有一种懵懂的想法——不论是前者和后者,对方都是故意的。
  甚至是在她回答之后,他开始记录时会微微皱眉,手里笔划过纸张时而快速,时而停顿的声音,都是故意的。
  他想叫她紧张起来。
  显然他做到了。
  当他打开档案,不紧不慢地一张张看时,她不由自主地观察对方的表情,忐忑于他在看些什么,会不会有什么不利的评价。每当他笔停顿时,她心里就会一紧,自审会不会哪里说得不对,那种轻率的语气是不是会令对方不悦,自己刚才睡觉的事,是不是会得到不好的印象?
  甚至她回想起自己被冷置,可能都是故意的。
  他想得到什么呢?想看她会不会因为疲惫和未知原因的□□而情绪失控?还是别的什么目地?
  但现在,她发现了对方在做的事,即感到惊奇,又感到一种奇异的不悦——这个大人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以把她年轻的什么也不懂的傻瓜玩弄于股掌。
  “年龄!”工作人员重复
  “20。”
  “哪一区的居民”
  “13区。”
  “母亲姓名”
  “素丽。”
  “大灾难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设计师。”
  “现在做什么工作?”
  “杂工,补补衣服,有时候帮邻居做做新衣服。”
  “父亲姓名”
  “王石安。”
  汤豆没有提到汤白龙的名字。
  她看到问询人员手上的笔顿了顿,并注意到对方飞快地瞟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的表情猜度她为什么这么回答。毕竟王石安并不是他的生父,两个人的关系也并不亲近。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努力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想让对方看出任何端倪,心里却莫明地暗暗得意,就好像在球场上接住了对方一个角度刁钻的回旋球,并且没有让自己完全处于被动之中。
  工作人员不动声色又问:“王石安大灾难前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王石安从来没有提过。
  “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居住区域管理所做文职。”
  工作人员记录完笔停下来,更换了问题:“生母姓名”
  汤豆明白他的意图,飞快地看向他。
  工作人员也正抬头看着她,表情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但心里一定很得意吧,肯定在嘀咕‘小屁孩和我来这招?’之类的台词。
  汤豆很不情愿“素丽。”
  “生父姓名”
  ……“汤白龙”
  她不得不回答。
  她一直觉得爸爸的名字很好听。很威风,可也不会显得粗鲁。你想想,要是叫汤老虎,威风是有,也太那个了,对吧。把别的动物安上去,也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
  所以她觉得爸爸的名字实在太巧妙了。不像她的名字,普普通通一点也不精心,是一个普通人的名字。但爸爸说,做个普通人才是最好的。
  “大灾难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汤豆注意到工作人员的眼神,她很难明白对方眼中的是什么情绪“做脑科医生的。”
  汤家可以算是杏林世家,住古了说,出过很多的大夫,解放后高考恢复代代都是学医,她爸爸很小就被送出国读医科,他常常跟汤豆说,‘脑’是人类最神奇的部位,很多人对自己能做到什么,一无所知。
  “家里还有些什么亲戚?”
  “王石安有一个女儿叫王叶子,两个儿子,大儿子叫王永昭已经去世了,小儿子叫王明亮。”
  “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有哪些?父母有兄弟姐妹吗?”
  血缘关系?她和妈妈到13区之后,没有遇到过任何亲戚。
  “外婆外公爷爷奶奶都过世得早。灾前就没在了。妈妈是独生女,那边的亲戚很早就没有往来,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爸爸那边本来就亲戚少,我爸只有个妹妹,我叫二叔的。”以前大伯去接她下学,学校的同学都笑话她乱叫,明明是应该叫姑姑。可汤家就是这样的。
  工作人员似乎并不难接受这个别扭的称呼“二叔叫什么名字?还有联系吗?”
  “叫汤白鹤。灾时就不见了。”二叔的名字也真好听,汤豆暗暗感叹,全家就自己名字最难听。
  “灾时什么时候失联的?后来有去寻找过吗?”
  这重要吗?汤豆看向工作人员,对方虽然想做出常规询问并不重要的样子,但眼睛要比之前问那些问题的时候有神得多。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不见的了。灾时爸爸妈妈把我关在地下室里面,我问二叔什么时候来看我,妈妈说等方便一些的时候二叔就会来,但一直没有来。后来到了13区,我问妈妈,妈妈说二叔不在了。” 妈妈那天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很生气,汤豆也很生气,扯着嗓门喊着说不想和妈妈在一起生活了,再也不喜欢妈妈了,要去找二叔,要和二叔住在道观里做小道士,当时妈妈就是这么说的。
  其实根本不是不在了,就是妈妈太生气,故意那么说的。二叔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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