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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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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不明白,《山海异世》藏简中记载的各路妖魔,为什么总是不停被封印,又周而复始地破禁而出。若在制服的当初直接灭掉,或者将可以解开封印的生门摧毁,不就彻底断绝了后患。可现在,雍禾的话让我觉得,其实神本就没想除魔。魔与神本就是一体,而洪荒万世里流传下来的种种玄机,只是冥冥天意在无尽黑暗中沿途留下的依稀灯火,用来指引那个招魔的人。
  但我的想法不重要。如果神与魔必须彼此制约、生生相克,那么阴极阳生,此时此刻,绝不会是魔高一丈的绝境。
  临渊站起身,停了片刻,像平常那样凝望遥远的苍穹。风息云止,玉斗澄辉,海天一线之间,开始出现陨落的光痕。一道,两道,无数道。凡世的人们将这种流光称为陨星雨,又叫天火,寓意光明吉祥,荡除一切灾劫苦厄。那猝生的明光何其耀目,荧荧然,煊赫照天,热不可近,将黑紫的浓云撕拉开无数裂口。
  天上法网,肉眼虽不能见,但在修行者眼中却分明森严。地气之中,亦有禁制,不可断绝。
  才一眨眼工夫,繁英落絮,妙音悠扬,半空云中舞出十双带翼白额猛虎,呼啸之声铿锵鸣琅。东皇座下十大妖神,今日齐刷刷到场六位,阵仗不可谓不大。
  眼尖的春空马上认出,那十双白翼虎乃是随娲皇归隐补天宫的神兽,寻常绝难一见。余者以白泽为首,依次是:钦原,双翼大如鸳鸯,惹鸟兽则死,惹木则枯;鬼车,又名九头鸟,翼广丈许,双目昼盲夜明,能吸人精魄;毕方,火神,单腿形似鹤;九婴,叫声如婴啼,能吞水吐火;蜚廉,鸟头鹿身,口生青白獠牙,四蹄踏焰。
  传闻娲祖跟东皇素无往来,不知两拨人马是怎么凑在了一起。而我竟天真地以为,这些洪荒异兽重返仙陆,是来助阵降魔。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其实呢,若没有头顶这方波谲云诡的天,世上哪来那么多绝人之路。六妖神中,以吞吐火焰为战者又占了大半,个个都是水族的克星,可谓水火不相容。他们恰在此时出现,带来的,是条九死无生的绝路。
  重楼横琴在手,谨慎地往后退避丈许,凝眉道:“看来本君被困塔底这些年,掌上风云,世人果真都尽忘了。当年昆仑墟一战,玄天神佛无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敖临渊今日在劫难逃,凭你们区区六个怪物,也妄想横加阻拦,就不怕重蹈噬天之劫?”
  世闻昆仑山有瑞兽白泽,体魄如狮,头生两角,浑身白毛似雪。此兽擅言人语,通晓世情,能知过去未来一切事,逢有圣人出世治天下,方捧书而至。
  这样一位以睿智著称的耄耋鸿儒,留在东皇身边,掌天下鬼神命谱名册,名声和资历都非同小可,但他并不是能征善战之辈。此番既不见天成瑞兆,也绝非圣贤临凡,竟率洪荒五兽亲至,想必不是为了同魔君在海上大战一场。
  白泽抖抖遍身白毛,抚须慢道:“诸位少安毋躁。无论是东海和魔族的争执,还是你同东君间的积年私怨,都与东皇无关,吾等也无意横加干涉。”
  话罢忽换作疾言厉色,目射精光直指临渊:“天道有序,为一己之利干涉津河化龙,徇私舞弊,妄图将诸天神佛都欺于掌中,敖临渊你向天借了胆不成?!”
  暴声断喝,激起三军哗然。五兽各展其翼,开始围着临渊四周蓄势盘旋,个个眼里都闪着兴奋难耐的光。这些神兽性凶好斗,拘在昆仑神宫的异兽园日子过于久长,天界近年又清平无战,难免寂寞。毕竟他们除了拉帮结伙出来搞事,也没什么别的功能了。
  我心中一凛,原来白泽带着他们大张旗鼓地显身,却是为算锦芙这一笔账。
  太玄曾说,受青龙神广仁临终之托,东海得以联袂云梦泽,身为东海龙君的临渊日渐势大,早就令东皇忌惮颇深。前番借着抬举鲤国新皇化龙之事,再将玉琼川收归麾下,更是犯了东皇的大忌。
  欲加之罪也要编纂出一套堂皇说辞来,何况现成的把柄。
  眼见这般光景,我已数不清心向下沉了几回。事实就摆在眼前,还是不敢置信。说好的正邪誓不两立呢?只为了权柄倾轧,转脸就能握手言和铲除异己了?
  我巴巴揪住大垂的衣袖:“白泽……刚才的话是……是什么意思?天族竟然放下架子和魔族联手,要一起对付位列仙班的东海龙君?这跟同流合污有什么区别?”
  “幼棠你冷静一点!你亲口说过,和敖临渊已经没关系了,他惹下的麻烦,件件罪大滔天,哪一桩都不是你能插得上手的。”我要的答案,大垂那里根本问不出究竟。他只会把我拽得越来越紧。
  “他们不会。”雍禾忽然插声,“你可知重楼当年犯下的,是什么样的罪过?”顿了顿,补道:“百鸟之中,孔雀至美。据说姿容很有龙祖伏泽年轻时的几分风致,也因此最得凤凰宠爱。此子被娇养得性傲凶残,素行不羁,把诸天神佛都不放在眼里。终有一天,狂性大发,将佛祖吞吃入腹。只此一件,足以使得天族和魔族世代交恶。后来嘛,佛祖破其背而出,视为奇耻大辱,便欲怒而斩之。西方天帝因娶了凤鸿氏为妻,和凤鸟族沾亲,劝阻曰‘杀孔雀则伤凤凰,万万不可’。最终的结果,孔雀重楼被投入无间道,放逐于三界外,落地成魔,不死不灭。条件是,赤霓要为爱子所造之孽以身谢罪,涅槃圆寂。”
  雍禾描述的往事里,有种比天意更阴险森冷的东西抓住我,害我一身凉意:“那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在这节骨眼计较,闹的又是哪一出?”
  雍禾冷哼一声:“东皇处心积虑,借孔雀之罪灭赤霓,使后世再无神鸟凤凰,眼下又想对龙族故伎重施罢了。之所以挑这紧要关头出来,不过是因为东君战神之名叱咤八荒,十大妖兽绑在一块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只好苦等重楼先出手重创,才来捡个现成便宜。”
  照这么说,若东皇有意落井下石,重楼只需等在一旁坐收渔人之利即可,甚至不要脸地打成车轮战,你方唱罢他登场。临渊腹背受敌,又负伤在身,恐怕长出三头六臂也难再力挽狂澜。
  片刻之间,白泽摊开厚厚书简,已把罪状历数到“骄狂好战,穷兵黩武”。这必指的是发兵攻打阗星城之举。接下来更恬不知耻追说道:“遍地雕题的尸体就是证据。”却只字不提雕题联手承乙偷袭云梦泽,致使无辜的云梦泽水族死伤无数。
  原来这就是南君苍凛那封密信的真正含义。他说,若东海执意倾举国之力发兵于外,恐怕“萧墙之祸,变生肘腋”。他指的不正是琰融这背后一刀?未经四海龙君共同认可的战争,也正好坐实了挑起战乱涂炭生灵的罪状。我却在鹤沼乱了心神,以致没能及时把这封信交到临渊手上,使他疏于提防。
  重楼突然拊掌大笑起来,笑声像倒抽冷气一样令人心悸。
  “妙哉。账要一笔一笔算,本君有的是耐性。一千六百多年都等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但有言在先,东皇老儿爱降下什么责罚都请便,敖临渊的命得给本君留下。”
  这就是摆明了坐山观虎斗的意思。白泽咳嗽一声,满面白须盖住老脸上不易察觉的绯红。估摸实在忌惮魔君毁天灭地的架势,板着脸诺诺道:“上天固有好生之德,虽有过该罚,却不至于毁伤神龙性命。”
  夜来气急,若不是太玄死命拉着,纤纤玉指定要狠戳上白泽那半秃脑门:“胡说八道!捉贼捉赃,鲤皇化龙乃是靠自身之力飞跃龙关,实属天地造化之功,凭什么就说是君上徇私干涉?你个老糊涂虫哪只眼睛看见了?就敢信口雌黄!这罚旨降得莫名其妙,如何服众?天下水族都不会认这张捏造的罪状!”
  白泽不以为然,伸手一指西方:“老夫是没看见,但这事铁证如山,且有人证亲眼见证,断容不得尔等狡赖。东皇他老人家降下的责罚,岂容你个小小的鲛人置喙?不领也得领!负隅顽抗,就不怕连累天下水族共担罪责?”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朵橙边祥云缓缓而降,露出三个衣饰浮华的身影:“哎呀,有话好好说,这剑拔弩张的,又是何必呢?平白伤了兄弟们一团和气。”
  若把这句话翻成兽语,意思就是“来来来,大家让一让啊快让一让了,我有个兄弟要出卖一下。”
  西君琰融笑眯眯朝白泽施了一礼,又指指身后陌生的青年:“犬子延维。还不快来见过你白泽伯伯。”
  白泽所指的人证,竟是锦芙化龙当日一同在场,却最终在血池前却步的锦澜,锦芙的亲妹妹,鲤族二公主。哦不,听琰融口中所言,她已经嫁给延维,成了名正言顺的西海世子妃。
  心比天高却志大才疏的锦澜,穷尽此生也无法化龙,但好歹嫁给了龙。身为一条早上发愿修行,中午就可能被捞去炖汤的菜鱼,居然能有这样的进取心,还最终夙愿得偿,真是可歌可泣催人泪下。
  父君曾说,一个人的野心若和能力不相匹配,只会自取其辱。但一般正常点的都懂得知耻而后勇,更潜心修行也就是了。锦澜显然不在此列,她选了一条更立竿见影的捷径。临渊对和亲的拒绝,在津河龙关的几句调侃,竟让她如此怀恨在心。恨到宁可背叛亲姐背叛故国,转投进一直视临渊为死对头的琰融阵营,拿住这把柄一状告上九重天。
  琰融皮笑肉不笑,对着临渊拱手惺惺作态:“兄弟一场,为兄本也不愿见今日真龙坠地,四海喧嚣。怎奈津河一念之差,错已铸成,为天下水族计,只好忍痛割袍,顾全大义。”
  诸罪加身的临渊,负手而立,始终一言不发,看他们互相一搭一唱个没完。忽露出一抹无辜又无谓的笑:“那么,琰融兄在东皇面前给本座求下个怎样的责罚,愿闻其详。”
  雍禾唇色苍白,语声不扬,只喃喃道:“东君计谋深不可测,向来如冰山浮水,只见一角,此事必定还有转圜……”
  这说辞何等空洞无力,不知是安慰我还是说服他自己。这事牵连到锦芙,一旦临渊伏罪,龙女难保不遭牵连,又有重楼那煞星在旁窥伺,阗星城更岌岌可危。
  白泽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东皇最终的旨意。
  诚如白泽所言,天族虽不至于明目张胆行赶尽杀绝之事,但这责罚也绝不轻松。结果是要将白龙神贬落凡间,下世历经百劫,方能赎还此罪。且需卸去一身法力,通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得。临渊不在东荒仙陆期间,东海则暂归西君琰融辖治。
  流放和赐死没多大区别,前者更漫长痛苦,结果却几乎一样,还等于间接给魔君递上把屠龙刀。一旦被封住法力,则与脆弱的凡人无异,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别说重楼不会善罢甘休,就连临渊曾经的仇人都不会放过这天造地设的良机。
  但白泽早有言在先,临渊和魔君的私人恩怨,天族概不插手。三言两语就把借刀杀人之举撇脱得干净,用心何其险恶狠毒。
  风云一夕突变,血光之灾层出不穷。东海军中哀戚之声渐起,一柄长刀却不知从何处破浪而至,不由分说朝雍禾当头劈下。

第五十四章  权斗
  龙君失势,孤注一掷反叛承乙的雍禾等于失去所有靠山,处境立马变得相当尴尬。
  被重楼从桐峰紫瑟下捞回半条命的承乙趁机暴起,风卷残云般扑面杀来。反正他已经开了弑兄篡位的先河,再手刃一个弟弟也没什么不可以。此时此地,还有谁能拦得住杀红了眼的夜叉王。
  局势逆转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雍禾身边护驾的一小队夜叉军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呆呆怔在原地不动,像庙里供的泥胎。
  阴风外溢,承乙把长刀抡得飒飒有声,寸寸逼近都是杀招。
  手无寸铁的雍禾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既支不出招架之力,也毫无还手余地。才险险避过数轮,腹背就添了好几道裂骨刀伤,鲜血很快把周身的海水染红。
  春空咬着拳头扎进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怎么办,怎么办?……谁快救救我四叔,呜呜呜……”
  雍禾要有个三长两短,这孩子等于彻底失怙,先别说栖身之地,恐怕接着就成了承乙的下一个刀下亡魂。我最见不得这等恃强凌弱的混账事,抬起一脚就踹在大垂圆咕隆咚的屁股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都这时候了还只顾抓着我干吗?快去救雍禾!”
  固执如他,也能看出我眼中不可动摇的怒火。大垂点点头,目光竟有些萧瑟:“此地不宜久留,再耽搁下去,情况也只会变得更糟。我去帮雍禾,能拖多久算多久……你带着这小奶娃赶紧回涂山,听见没有?”
  说罢不待我回答,身形一晃,向刀锋凌乱处奔去。
  雍禾落到这般境地,只为一个从来也没把他放在心上的锦芙。怀着一腔无处寄托的痴心,默默用自己的方式,替伊人报偿恩情。
  如果一个陌生人,因为做着一件完全出于私心的决定,和正义无关,并由此引来杀身之祸,既没有彼此扶持的价值,也不算志同道合的伙伴,是不是就活该被剥夺一切?若有一天,自己也落入穷途末路之境,周围会不会也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
  我的心里还来不及得出答案,双手就已经做了选择。这选择不够理智,却足够坦然真实。那是因为,彼时彼刻,我还对这世间的善意抱有期待。芸芸众生,无论鸟兽虫鱼,性灵皆成于天地,每一个生命,都是万物本身,连神明也没资格随意予夺,更不应该由所谓强者凭手中的一把刀来决定。擅造杀孽,手足相残,扯出再多的理由都罪不容诛。
  转身把春空交到雍禾近侍的一名小头领手里,便拿出天霜笛潜入海底。
  一千五百岁的大垂,怎么可能打得过身经百战的承乙。就算承乙刚被临渊揍得三魂去了两魂半,剩下这半拉也足够玩得转。这闲事是我非要管,总不能自己反倒袖手作壁上观。
  “你俩是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承乙被大垂缠住,一时半会靠近不了雍禾,耐性渐消,目中早已凶光毕露。眼看一刺未拔,又再添上一双,难免气急败坏。
  “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儿还跟我在城中‘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才两天不到,就不认识了?”
  承乙刀锋一滞,咬牙冷哼:“涂山氏?你果然还留在阗星城附近!敖临渊已经快完了,本王今日忙着清理自家门户,并不欲跟涂山结下梁子,识相的赶紧滚,就当你俩从没来过!”
  我不愿再跟他废话,道不同,半句都嫌啰唆。沉下心来凝神静气,将银笛送往唇边。
  几乎与此同时,一片炫目的银光从暗潮深处激涌而出,磅礴之势锐不可当,承乙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整个吞没其中。
  大垂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连我自己也被眼前这光景吓了一跳,区区千年道行,几时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来着?
  定睛再看,才发现自己果然想多了。银光深处,鳞甲烁亮,流转着幽冷高贵的气泽。原是一尾银龙悄无声息潜至,缠上承乙的身体,再倏然盘紧。
  承乙遍身玄铁重甲,被绞得扭曲成匪夷所思的形状,面庞涨紫,目眦尽裂,只顾拼尽残存的力气举起手中长刀,朝银龙身上砍去。吹毛断发的刀刃撞上龙鳞,火星四溅,很快就崩出缺口,鳞甲却仍旧平整光滑如镜,连一丝划痕都不曾留下。
  承乙再枭狠棘手,毕竟只是个海夜叉,没有任何水族能躲过龙的致命一击。
  半炷香时辰都不到,凶神恶煞的夜叉王就殒命当场,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他的雄心也好,野心也罢,执妄和理想,是非对错,连同裂成碎片的铠甲一起,消失在这片亘古的海域。
  银龙收起狰狞利爪,在水中优柔一转,化作了人形。那身影秀颀窈窕,气度却不输须眉。
  “锦芙!”我惊喜地欢呼出声。
  龙女面露微笑,朝我缓步行来,落落大方地欠身施了一礼:“拜见君后。臣女刚回玉琼川不久,就听说君后已同君上定了亲,只是刚登基不久,内忧外患未除,又政务缠身,一直都没来得及亲往拜贺。”
  这个误会实在太大,我窘得面红耳赤,正不知如何解释才好,雍禾忽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一跤滑倒在锦芙脚边,搅起一阵泥沙,却顾不上爬起身,就这么半躺在地,痴痴地仰头望着锦芙,声音仿如梦呓:“我……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你及时相救……”
  锦芙仿佛此时才发现他的存在,疑惑地抽身往旁挪了挪步子:“这位是?”
  我松一口气,朝这位痴情皇子比了比手:“呃……他就是那个每年都要向你求一次亲的夜叉族四皇子,‘四海情圣’雍禾殿下。”
  “四海情圣”这个美称,诚然是我怜恤雍禾相思至苦,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给他临时添补上的前缀,倒也不算夸大其词。
  锦芙露出思索的表情,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对雍禾这个名字,或许有印象,或许完全不复记忆,不管哪种,都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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