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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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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大无脑的蠢物勃然大怒,扬起脑袋咆哮:“什么人?!”
被诬赖在前,却不敢据理力争,为个破果子折腰求着给一头虎精做跟班,最后连跟班都没做成,被追得满山打滚还撞了树。这么丢脸的一幕,竟然被人躲在暗处偷看得一清二楚,我这一惊同样吃得不小,恼羞成怒下简直要跟虎精同仇敌忾。
半空中传来的声音如琼玉相击般清脆,气韵悠闲:“本座是你祖宗。”
若没理解错,此乃陈述。那风平浪静的嗓子毫无起伏,仿佛在告知虎精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我张口结舌,一头虎精已足够难缠,虎精的祖宗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赶在这当口斜刺里冒出来横插一杠,敢情是要分一碗狐狸羹回去尝尝?
顺着虎精的视线向上望去,见一青年白裳似雪,头戴琅鹿冢硇鸨咦显启嫒欢担顺な种赣氚子裆缺负跞谖簧R蚋舻锰叮嫒荼换ㄒ墩诘膊⒖床徽媲校矶蔚故鞘咒烊鳎呐赂绺绫绕鹄匆埠敛谎飞�
青年足尖轻点在一朵盛放的怀其叶花上,就这么悬立树梢,摇扇笑道:“好歹也是只涂山狐,生吞活剥当真暴殄天物。”
一般出场那么招摇说话又极度乖张的主儿,都不好惹,这是常识。他虽化了个人身,但绝对不可能是人。
虎精一时也搞不清状况,迟疑着往后退了半步:“那你想清蒸还是红烧?”
我被噎得怒从心起,果真世风日下坏事成双,这祖孙俩当面讨论起菜谱来了。树上的虎精祖宗貌似比树下的虎精还要难缠,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些,横竖在劫难逃,就算是个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被莫名其妙折腾了半晚,再好的脾气也要炸毛。
我背靠着方才撞了脑袋的树桩,右爪偷偷将系在腰间的兜云锦包袱解了下来,藏在身后抖搂一阵,将里面乱七八糟的物件倒干净。冰凉薄软的云锦攥在掌心,却又犯了难。
这对祖孙一上一下,已是把飞天遁地的两条生门都堵死,若他俩联起手同时袭来,我只有这么一件法器,抛向谁好?无论先抵挡哪一方,剩下的另一个都不好应付。
就在犹豫不决的当口,树上的衣冠禽兽依旧气定神闲:“油腻腥膻,乃是修行大忌。”
开什么玩笑,合着清蒸红烧都不称他老人家意,莫非要烧烤?
白裳翻飞如练,那厮已从丈高的树梢轻轻跃下,在苍黯的草叶间划出一道逆风的轨迹,翩然立在十数步开外,接着又道:“根基虽差得惨不忍睹,脑子看来也不太灵光,凑合着也算只千年狐精,用来炼丹倒能将就。”
第五章 潜龙临渊
攥着锦云兜的爪子微微发抖,被那人语气里诚恳的遗憾呛得眼前一黑,简直心如死灰。你爷爷才油腻,你奶奶才腥膻!堂堂一尾千年涂山狐,炼个元丹还委屈了他是怎么?
但离得近了,那人的形貌终于清晰起来。狐族都天生一副好皮相,也算得天独厚的优势。其他妖兽则不然,唯有修行越深湛,才能随心所欲变幻人身。纵然涂山遍地翘楚,我在观赏美色这上头已疲劳得很,此番还是看得呆住,几乎忘记了呼吸。
虎精长得天怒人怨,没想到它祖宗竟是个雪堆玉凿的翩翩公子模样,每一根睫毛的光泽都无可挑剔。凡人别的本事没有,于笔墨上头向来颇有几分神妙处。依稀记得用来形容俊朗无双的,常是唇含朱丹、鬓似春裁,削剔瘦骨丰神,眉如清风点翠。然而这些生花妙笔,统统都不足以描绘他的神韵之万一。当一个妖怪可以随时随地、毫无破绽地变幻为人,它的修为就不止千百年之功。
最让我悚然心惊的是,青年额间雪白的皮肤下,竟还隐隐生着一簇印轮,透出淡薄的天青色,依稀是朵浪花形状,既妖异焕然,又似佛性空灵。原身暂看不出来,但能把人形幻化得如此精致无瑕,可见法力深不见底,来头必然不小。
那眉心轮罕异得很,乃超出三界五行的标识,绝不是什么灵物都能有,修行少于两万年想都不必想。哥哥那样厉害,苦修一万五千年才开了天心目,离化生眉心轮尚有好长一段距离。他不仅有眉心轮,还生得那么大,圆满无缺,无论真身是个什么,必都非同凡品。
可惜了这么俊美的皮囊,却是敌非友,不过同那些坠入魔道的精怪一般,都指望着将我捉去炼丹好增加修为。
修行是桩苦差事,飞升之途千险万劫,天雷地火一样也少不了。渡得过的,从此更上层楼,渡不过么,就此灰飞烟灭。所有修行者都心怀宏大愿景,要摆脱肉体的束缚远离天敌威胁,要逃脱上天残酷任性的摆布,要超越法术深不可测的极限,看见更多神秘罕有的风景,凌驾于众生之上。于是他们渐渐无法遏制那样的念头——只要夺取弱者的修行甚至生命,就能迅速使自己变得更强大。
至于何以演变到如此地步,也有一段缘故。《八荒志》里曾有一章,记的是千多年前,魔君重楼造反,因不服族众被驱逐到暗无天日滴水成冰的极北之地,只能在漆黑里忍受荒寒折磨,于是祭出穷尽修为打造的法器,将日月星辰都拴在天穹之极北,东、西、南三海顿时陷入永夜昏冥。
此大逆之举惹得东皇太乙震怒,四海龙君之首敖临渊遂请命平定叛乱,率山精水怪百万众攻打北荒付虞山。那一仗打得可谓惨烈绝伦,颠山倒海日月无光。据说龙君性子桀骜,又不巧和魔君担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仇怨,是以那场名为替天行道的降魔鏖战,也下了不少公报私仇的功夫,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后果之一便是不周山倒,天地通途被焚毁,飞升之路断绝。从此无论凡人还是灵兽精怪,修仙更难了不知多少倍。
可惜我那课书乃是本残篇,俗称删节版,这一篇章早被细心的哥哥撕得零落不全。于是那个金戈铁马的遥远年代究竟发生了什么,龙君和魔君间又曾有过何等毁天灭地的滔天血债,个中曲折统统不得而知。
话说回来,既然天地通途已毁,取易舍难也是人之常情。当恃强凌弱的杀戮成为与天劫抗衡最有效的捷径,没谁愿意再去费时费力钻研经籍刻苦修炼。一念贪婪偏离了正途,逆天而行吞食同道,最终回头无岸,堕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盗取元丹炼魂吞食这种手段过于阴狠毒辣,已是魔门做法,修习者天地不容,一旦露面,皆被群起而诛之。哪怕侥幸逃脱得活,也将遭到驱逐,流放到八荒外的极北苦寒之地。难道面前这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公子哥儿,竟是来自极北苍溟城的妖魔?
公子哥儿摇着折扇步步靠近,仍在用那把清冽如冷泉的声线,说着四六不着的混话。虎精这才琢磨过来,白衣祖宗非是同它商量如何分一杯羹,而是打算直接独占我这块砧板上的肉,要来个虎口夺食。
他啪一声合拢折扇,朝虎精一指:“白狐留下。你,要么滚,要么打。”
强抢豪夺也那么理直气壮,我几乎忍不住同情虎精,看来先下手也未必为强,除了运气,还需比比谁更无耻嚣张。虎精被彻底激怒,二话不说后腿微屈,摆出攻击的姿势。妖风诡劲飒飒,气力无比强劲,直压得万草低伏。
青年身形一晃,向旁跃出丈许,恰到好处避开了虎精势如雷霆的一扑。交手数轮,看似懒散闲适,实则游刃有余。那身白裳铺展开来,衣襟层叠如流云,腰间佩玉被风吹得叮咚作响。起伏间光华绽放,广袖携起三分明月落。
我躲在树后抱着尾巴唏嘘,跳舞跳得像打架的常有,打架打得像跳舞的难得。这神魔莫辨的小哥,委实是个人才。感叹完了,才想起正事还没办,热闹哪里都可以看,眼下当务之急是趁他俩打得难舍难分之际,赶紧神不知鬼不觉开溜。
刚蹑手蹑脚挪出数步,一阵异香携风扑来,面前堪堪立起一片被怀其叶花挡出的结界,明灭闪烁,似一面星辰筑成的花墙。美则美矣,凭我的本事却无论如何冲不破,出不去,奈何倒霉催。青年与虎精周旋得密不透风,还不忘偏过头往这边扫过一瞥眼风,调侃的神色仿佛在说,想趁乱逃跑,窗都没有。
这下倒好,不想看的热闹也得老老实实蹲着看完。
不过这场恶斗堪称相当精彩,我看得越发入神,暗中腹诽那白衣祖宗,真乃蠢妖怪,光顾着耍帅,用人身和那么庞大的虎精赤手空拳相搏,无异于蚍蜉撼树,再厉害也讨不了便宜去。
似乎听到那几声微不可闻的嘀咕,下一瞬白裳人影已消失在一团金芒中,紧随而来的是场倾盆大雨。
稠密的雨水冰凉,很快将浑身皮毛淋得湿透。茫然被禁足在花海间,就像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云絮,失去方向,也没有明暗,眼前只氤氲着大片深深浅浅的白。我不确定自己遇到什么情况,使劲揉了揉眼睛,直到穿过雨幕看清天幕中盘旋的巨大阴影。
他的真身。头角峥嵘,额间一颗如意顶珠,青金深邃宝光灿灿,髯鬣随风千回百转,色白如玉的鳞甲边缘泛着浅金,抖动时摩擦出沙沙脆响,似金箔相撞。那身形蜿蜒在黑压压的云层间辗转,出入携风伴雨,光如日月,其声如雷。
上天往我的脑袋里塞了一个念头,我立刻知道自己遇见了什么——亿万生灵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蛇永远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唯有飞龙才能在天。
这面如冠玉的白衣青年,竟是只龙妖。古书云:龙者,天地至灵,能幽能明,能隐能显,春风时登天,秋风时潜渊,又能行云致雨,腾踔太空。
不是说龙可随意变化能粗能细么,可他个头未免太大了。华丽的尾鳍扇面般迤逦展开,随万里云波摆荡如绸,波澜壮阔似锦。虽在摩云池远远见过千葵的真身,同这条比起来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看一眼都禁不住心惊胆战。
修道深浅有别,仙佛位序森严,龙这东西自然也有高下之分。有鳞者为蛟龙,有翼者为应龙,有角者乃虬龙,无角者是螭龙。龙角又称“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鲤鱼和蛇蟒若遇上特殊机缘,苦修个千年万载亦可化龙,但没有角,或只有独腿,和自然造化孕育的龙仍旧有天壤之别。生来龙形,得天独厚,已是省却了数千年的修行之功。
眼前这与虎精缠斗的龙,头角崭然,四爪藏锋,恐怕是尾天生的白蟠龙。
此龙油头粉面,举手投足倜傥得光风霁月,没想到打起架来心狠手黑,一个摆尾就将大片参天古木扫得残枝零落,利爪直取虎精命门。父兄说得没错,龙果然是种残忍又邪恶的生物。
见虎精受伤气力难继,妖龙盘旋几轮,复又变回人身,飘飘然落在近前。
妖怪打架我虽没亲眼见过,但听说得多了,各种话本经史里也不乏记载。至于斗法时用的武器么,更是五花八门,有用葫芦宝剑,也有用笛子长箫,可他居然生生化出了一张琴。
龙行降下的云雾凝成无数水珠,缀在草尖上闪闪发亮,好像一片夺目星光。但所有的光都不及他耀眼。青年器宇轩昂,风姿凛然如同帝王,仅是默默扶琴,就威严得令风云失色。
瑰绮的光在他指间起落转腾,琴音瑟瑟流淌,空灵邈远。既有道心,又有妖骨。从丝弦间泻出的光芒迅速缠绕上虎精妖体,龙轻念禁咒,琴光幻化出的绳索灵如游蛇,很快便将困兽般委顿在地的虎精团团缠住。
整片树林发出炫目的光,云水蒸腾的雾气重又弥漫,霎时间龙吟虎啸地动山摇。虎精被光绳越绞越紧,庞大的身躯也不断缩小,最后变得和一只猫儿差不多,仍在喷着鼻息嘶吼,神色看来颇为痛苦。
我瑟缩在花墙后,突然觉得于心不忍。那么大头虎精,不知扛过了多少天劫才修到如今,反正就算不为其所食,再过月余我也是命不久矣,何必带累它枉做陪葬。
随手拈了枚方才清空兜云锦时散落的泣珠,往那琴弦上弹出去,将琴音扰乱。龙翻飞的纤指一凝,“你干什么?”
“凡间有道菜色叫龙虎斗,你们看起来,很好吃……哈哈哈。”
话一出口,恨不能当场把自己拍死,这说的什么?龙妖一张俊脸冷若冰碴,倒是停住了继续弹拨丝弦的动作,好整以暇朝我望来。我尴尬地咳嗽一声,往身边堆叠的残枝败叶指一指,意思是,尊驾摆了摆尊尾,就把人家整片宝贝林子毁得七七八八,眼下胜负已分,算起来里子面子都不亏,不如高抬贵手留人一线生机。
龙极聪明,当即明白了我的所求。沉吟片许,指着虎精语带朗声道:“既恃强凌弱,就该料到早晚会遇上更蛮横不讲理的强者,实乃天道循环恶有果报。原是它乱了规矩在先,你倒说说本座又为何要放它一条生路?”
这般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抢个食罢了,还攀扯上天道,上天他老人家何其无辜。见那龙将那紫光闪烁的琴虚晃一下,依旧收进袖中拢了。施施然踱步到虎精面前,伸出脚上云头履的靴尖拨了拨被捆得肉粽般的猫儿,不,虎精。
口口声声佛家因果,心中却并不见慈悲为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龙。
“诚然它不是对手,只该怨自己学艺不精。但强者的存在并非为了对弱者赶尽杀绝,教训一下也就罢了。尊驾道行既远在虎精之上,应该有那个那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雅量,若非以畜生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那小狐确也没什么好说。”
猫儿般萎靡的虎精起先大为意外,燃起一线希望停住了挣扎。后来实在听不下去,“呜呼”一声之后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我,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我俩都快被一锅烩的惆怅。我却觉得事已至此,光靠苦苦哀求是没有用的,这龙看起来也不像容易被一把鼻涕一把泪打动的样子。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就算最后还是双双难逃一死,好歹临死前骂他个痛快。
龙心难测,这么难听的挑衅也能理解成激将,果然品味异于常人。他轻哼一声,大袖挥展在半空划过半道弧,虎精身上的光绳当即消失,“嗖”地钻回他袖中,想是和那张精致得悚然的怪琴融为一体。
虎精脱困,拔腿欲逃,没跑出两步又停住,回过头望着依旧困在花海结界中的本狐仙。犹豫片刻,看看我又看看龙妖,竟似下了好大决心般,摇身也化成个人形,重新往结界走来。
大概在方才的龙争虎斗中耗损了太多真元,他此番竭尽全力也只能幻化成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以此证明自己的法力并不算太弱,就算受伤也不畏惧龙妖。虎精的真身长得难以入目,化成人形倒高大伟岸得很,他有一头长及腰间的发,浓密乌丝之下的五官线条英朗,身着暗青重甲,冷峻的脸上散发着高贵荣光。
这竟是要同舟共济当场报恩的形容。我被他那大义凛然唬得一愣,赶忙不耐烦地挥挥爪:“你快走吧,走吧,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反正我的天劫快到了,眼看是过不去,就算不被你俩瓜分也离灰飞烟灭不远矣。你回去找个山洞养伤,以后多花些心思把这林子好好打理出来,一定还能再收到称心如意的狗腿子……啊不,随从。”
这倒是实话,被虎抓去吃肉还是被龙抓去炼丹,原本区别不大。
但虎精脾性拧巴,好劝歹劝说之不动,龙妖则翩然闲立在不远处,看我俩这对患难之交,隔着花墙上演一出生离死别荒诞戏码。
滂沱之势渐收,蒙蒙细雨仍旧连绵不绝。蒸腾水雾将龙妖长发打湿,水墨般的光泽凝聚成缕,从莹白剔透的侧颜垂坠下来,带着凌乱而漫不经心的美。
第六章 穷奇英招
虎精被花墙挡在三尺之外,拱手自报家门:“在下名英招,敢问狐姑娘如何称呼?”
我琢磨着此间一别,当是后会无期,便告诉虎精也无妨。来日若有机缘,他或许会念在一命之恩的交情,将我被龙妖掳走的凶信带回涂山,也算给父兄一个交代,免得生不见狐死不见尸。
“东夷涂山族之后,涂灵,小字幼棠。”
虎精眉宇耸动,露出几分恍然又惊诧的神色来,连道“方才多有得罪”。
我对英招这名号则完全没有印象,为了配合虎精刚才那番肃然起敬的表情,也合爪作揖,客气地表示了如雷贯耳。
哥哥说父君在山脚捡到我时,恰逢涂山四月天。拎起来一看,见是尾刚满月的狐狸幼崽,没精打采皱巴巴。然而那年春光烂漫,雨水又丰沛,洞府后的八棱海棠开得特别好,便给我取了这么个清隽灵秀的小字。至于大名么,向来没几个人会叫。
彼时我还不知道,“涂灵”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直到又过了很久以后,我俩双双流落在北溟历劫时,大垂才忍不住告诉我,此乃每一任涂山狐族继任帝君独有的尊号。在正式承袭帝位之前,无论男女,一律都唤作涂灵。这尊号,芜君用过,云门也曾用过。因降生时天呈异象,祥瑞无极,她的名字生来便叫涂灵,小字云门。那都是三千六百多年前的事了。
龙妖还算守信,既答应了不伤英招性命,便不再动手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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