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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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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胖婆娘连声答应着,一边指挥两个丫鬟赶紧动手。
胡宽从头到尾都没插话,他转头看着胡广,仿佛不认识一般,一直盯着看。
在以前的印象中,自己这个弟弟因为吃得不好,身体瘦弱,所以有点胆小怕事。有的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也不敢回家来和自己说。
可此时的弟弟,那还有半分以前的影子。要不是能感受到他对自己这个家的那份真情,还真以为是换了个人了。
可越是这样,胡宽就越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弟弟昏迷醒来后,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他的眼睛瞄了下被绑在座位上的那两人,眼下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疑惑,准备找个没外人的机会后,一定要问个究竟才行。
在胖婆娘的亲自监督和参与下,效率非常高。干净的桌面上很快就摆上了一壶茶。茶香四溢,闻着就知道品质不错。
在丫鬟倒好三杯茶后,胖婆娘上前端了一杯,胖脸冲胡广一个媚笑,然后也顾不得烫,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茶杯放到单独的一角,讨好地说道:“好汉放心,奴家是万万不敢乱来的。”
胡宽看完整个过程,不发一言,看着二弟,心中暗赞。
何举人忍到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尝试着问道:“这位好汉,你看你大哥,侄女都已安然无恙,眼下又是酒饱饭足。老夫这就让人准备些盘缠可好?”
他的言外之意,是说你们该走了。
“是啊是啊,奴家这就让人准备盘缠去。”胖婆娘会意,连声附和道。
胡广不慌不忙地一口茶喝完,才随口答道:“急什么,外面黑灯瞎火的,还关着城门,你让我们去哪里?”
一听这话,胡宽马上想起来了,一下严肃了脸,连忙提醒胡广道:“二弟,外面戒严了,在查锦衣卫。”
胡广听了,从腰间解下绣春刀,往桌面上一拍,发出“啪”地一声响,吓得几个人马上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何举人,脸带讽刺地问道:“何举人不会不认识这把刀吧,这么急着赶我们走,是想让我们被官兵逮个正着是不是?”
何举人一听,连道不敢。他看得清楚,虽然这个人比起他哥要瘦弱得多,但绝对不可小看,而且他肯定这人要比那大个子难对付。
胖婆娘在一边听到胡广不高兴了,吓得不敢说话。拿眼看着胡广边上的小胖子,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胡宽是大哥,现在这事一提起来。他马上又考虑了起来,脸上隐现忧色:自己这三个人,到底怎么样才能脱困?
待客厅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唯有火烛燃烧偶尔响起“噼啪”地声音。
忽然,待客厅后面响起了几个轻盈的脚步声。胡宽一听,“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名丫鬟举着灯笼先从后面出现,进了厅后侧身让在一边。身后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穿着略微有点大的全新棉袄,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喊了声“二叔”,正想奔向胡广的时候,看到了胡宽站那里。
她先是一愣,紧接着惊呼一声“爹”,犹如夜鸟归林,直扑入胡宽的怀里。
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胡宽忍不住又是虎目泛红。他心中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女儿的事了。
父女重逢的场面,使得待客厅又安静了下来,直到被何举人打破,只听他有点结巴地说道:“好汉,老夫……老夫内急,还请好汉方便则个。”
哪怕是再有城府,再有地位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怕也只能拉下脸面来求人了。
胡广转头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火焰的缘故,这何举人的脸色有点红。
胡广晃着手中的牛角尖刀,冷声说道:“希望你不要耍什么幺蛾子!”
“不会,不会。”何举人苦笑着连声答道。
胖婆娘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肯定是憋得不轻,才会如此说话。
这么一想,她马上想起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憋得不轻了?这要是憋久了,可是要伤身的。
一念至此,她连忙陪着笑脸道:“好汉爷,能否让我儿也去解个手?”
胡广站了起来,一边绕过小胖子走向何举人,一边冷笑着说道:“你儿子没那个必要。”
胖婆娘一愣,有点不解,看向自己的儿子时,发现儿子低着头,脸色通红。
绕过几步,又低头看去,才看到儿子座位底下已是湿的。
胡宽轻轻拍拍怀中女儿的后背,示意她站直了身子,然后自己转身走向胡广,一边说道:“二弟,让大哥陪着他去吧,不怕他耍什么花样!”
胡宽相对于何举人,简直像个巨无霸,拿捏他是易如反掌。
胡广也不反对,只是对何举人说道:“识相点,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否则的话,我们贱命一条,有你们陪葬,黄泉路上也好有个出气筒。”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道:“你们也尽可以放心,明天天亮,我们就走,不会打扰你们多久的。”
15 吃了再兜着走
胡广的一番话,既威胁了他们,又给了他们希望,加上有身高臂长的胡宽跟随,何举人果然不敢耍花样。
只是胖婆娘非常地纠结,站在待客厅一角,看着胡广就像在自己家一般,轻松随意地在教丫丫怎么喝茶。
过了好一会,可能是觉得厅内的气氛不错,她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几步,走到胡广的面前,带着讨好地笑容道:“这位好汉,您看能否让小儿去换条裤子。这么冷的天气,可能会冻到他的。”
尿湿裤子的小胖子一听,满怀希望地看向胡广,希望他能开恩,让自己去换条裤子。
胡广点点头,让他们两个人喜出望外:“也罢,把他的湿裤子都脱了吧。”
但随后胡广一句话,又吓死他们了:“趁着光屁股的机会,我阉了他,替我家丫丫出口气,顺便说不定你家还能出一个九千岁。”
说完之后,他在手中还抛了几下牛耳尖刀。
胖婆娘一听,吓得一下跪倒在地。这可是何家九代单传的种,要是阉了可怎么得了!再说九千岁虽然威风,可被鞭尸的事情才刚发生不久的。
胖婆娘想到这里,哭着连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裤子不换了,不换了。”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丫丫,怀着希望求道:“丫丫小姐,我家玉儿可没有伤到你。求求你瞧在招待你的份上,帮忙求求情。”
说完之后,她竟然还跪地磕头起来。由此可见,她实在是宝贝她的儿子。
丫丫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那胖婆娘这么一求饶,心中一软,想着自己最终确实没事,就看向胡广,轻轻叫了声:“二叔……”
胡广当然要给丫丫面子,而且他也只是吓吓胖婆娘而已,因为这小胖子对于他来说,还有用处。
因此,他指着胖婆娘,冷冷地说道:“既然是我侄女求情,那这次就算了。想要你儿子不被冻到,就安排暖和点的房子给我们睡一晚。”
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胖婆娘讨价还价的余地,连忙一边道谢一边去安排了。
不一会,胡宽和何举人也回来了。在重新给何举人绑上之后,胡广和胡宽也轮流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的新衣服。
何举人的卧室自然是何府最好的房间,在胖婆娘的安排下,房间内摆上几个火炉,外加烧着热炕,让胡广兄弟俩和丫丫舒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他们一醒来,胖婆娘就顶着一对熊猫眼,早已张罗好了丰盛的早餐。
何举人父子在卧室的一角,反绑着双手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没有睡好,也都有一对熊猫眼,只是相对胖婆娘来说,稍微轻点而已。
看着胡广他们吃完早餐,也不敢提是否让他们也吃点,只是满怀希望地等着胡广他们离开。
胡宽也有心事,他搂着丫丫,有点担心地给弟弟说道:“我们出来了一天,你嫂子在家必定等得急了。但眼下外面肯定还在搜查,这却不知如何是好?”
何举人一家听到这话,当即大喜过望,巴不得这两个瘟神赶紧走。
不过何举人本人的眼中却有一丝冷意,被这对贱民祸害了这么久,在他的内心深处,是非常希望他们能被官府抓住。只有这样,才能出了心中的气。
胡广听了大哥的话,显得胸有成竹,笑着道:“大哥放心,我们这就回家,没事。”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胖婆娘命令道:“给我们准备纹银一万两,要银票,干粮若干……”
胡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举人的惊叫声给打断了:“不,不可能。好汉爷啊,你狮子大开口,就算把我们卖了也拿不出一万两啊!”
明朝末年,一万两白银,相当于后世的五百万。或者说,正一品官员的俸禄才八十七石,一万两白银相当于明朝最高品级官员将近十年不吃不喝的俸禄总和。胡广还要银票,也难怪何举人顾不得惹怒他也要开口了。
胡广把脸一沉喝道:“我好像记得你说丫丫至少能卖一百两白银,而你家婆娘根本不屑。这一万两白银只不过是一百倍而已,多么?”
胡宽在一边已经听呆了,他昨天卖掉丫丫的时候,也就一两多银子而已。何举人转手能卖一百两,难怪自己后来加了五两银子,最终却还被他们当贼送去了官府。
胖婆娘又跪到了地上,一边打自己的脸一边解释道:“奴家当初是心疼儿子,所以才不在乎那一百两。可好汉爷要拿出一万两银票,那是真没有的!”
胡广只是随口要了个价而已,见最着紧儿子的胖婆娘也这么说了,心中便知道他们估计是真没有。
于是,他就改口道:“也罢,我就信你们一回,有多少准备多少,银票都要了,银子各种份量的也准备一些。至于多少,就看你儿子的命值多少了。”
胖婆娘一听大喜,内心充满了感激,连忙一边道谢一边想下去准备。
但胡广却叫住了他,手中不知何时又拿出了那把牛耳尖刀,在小胖子面前随手抛着说道:“另外再准备些干粮,别耍花样。你儿子不是没吃早餐么?肯定是饿了,我会从干粮中随便挑一些让他先吃的。”
如果换成是何举人,说不定还可能耍耍花样,但胖婆娘这个妇道人家,又是最着紧她儿子的,又怎么敢冒险!
等一切收拾完毕,在何举人一家期盼快点走人的眼神中,胡宽忍不住再次问道:“二弟,我们到底怎么出城?”
不知不觉间,他做事都先要咨询弟弟了。
胡广一笑,摇了摇手道:“不急。”
说完之后,他又对胖婆娘提了要求道:“你家里有什么刀枪剑戟弓箭什么的,都捡好的拿出来。”
“啊?”胖婆娘怀疑自己没听清,一下愣住了。
何举人和小胖子也都看着胡广,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胡宽也是皱起了眉头,略微有点发愁地提醒道:“二弟,你不会是想杀出城去吧?这里可是重兵把守的州城!”
16 出城
太阳刚刚升起,不愧是小冰河时期,丝毫感觉不到暖意。除了必须出门做事的人之外,大部分都还躲在暖和的被窝里。
街上的路人很少,但何府的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几名骑士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老爷,等等。”一声略带疲惫的声音喊起,使得马车又停了下来。
在马车边上骑着马的何举人露出一丝不耐,转头看向身后。
“老爷,千万着紧玉儿,要他有个意外,奴家就不活了!”胖婆娘一脸的担心,带着一丝悲意叮嘱道。
何举人眼角瞅了下身边那名高大的骑士,而后不耐烦地说道:“娘们啰嗦什么,他是你儿子,难道就不是老夫的儿子了?”
说完之后,转回头,“驾”地一声催马前行。
马车后的三名骑士有点莫名其妙,这大清早就出门不说,老爷夫人还搞得生死离别式的,至于么?不就是去趟姥姥家而已,离得又不是很远!
他们一边想着一边还打量陪在老爷身边的陌生家丁,身高臂长,背挎一石强弓,左手握腰间刀柄,右手牵着缰绳,马胯上还挂着一杠长枪。要不知道他是娘家派来的家丁头领,还以为是那个将军手下的精锐家丁呢!
和他们不一样,在马车另一侧的何管事却是认识这人的。不过他有点莫名其妙,这人在昨天白天卖女儿,傍晚被自己送入大牢,晚上又从大牢里接了出来,这今天一早怎么就成了夫人娘家派来的家丁头领了?不过老爷不说,自己也不好打听。
路上偶尔碰见三五成群的官兵打着哈欠,散乱着队形回营。看到马车经过,认得是何举人家的,都乖乖地避到了一边。
何举人阴沉着脸,任由马儿踱步前行。他心中有点担心,要是今天继续查锦衣卫,而城门不开的话,麻烦就大了。
虽然自己的人际面广,又有后台,但要想私开城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出不了城,那贼达不到满意,或者狗急跳墙的话,可如何是好?
而在他身边的胡宽,虽然脸上保持平静,可内心还是有点紧张地。特别是刚开始遇到官兵的时候,他甚至还悄悄握紧了缰绳。
不过一切都如二弟所言,没事。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因为城门这关才是最难过的关口。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到了西门。何举人远远望见城门竟然没开,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胡宽也差不多,他是非常希望能顺顺利利地出城。可眼下,怕是难出去了。
自己这边倒没什么,大不了回转何府便是。可自己和二弟为追回丫丫,已经出来了一夜,娘子在家里非担心不可。
最为关键的是,当初在南门为了追上丫丫,可以说是强行借了尤六、尤七的马匹,此事原本就不好擦屁股,眼下要是再拖延回去的日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快到门口时,何管事一催马,先行一步过去,看着得到手下禀告,已迎过来的守门小旗问道:“怎么回事,日出多时还不开城门?”
小旗自然是认得何管事,当即陪着笑脸道:“是知州大人下令封城,缉拿要犯。”
何管事听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就扭头看了何举人一眼,请他定夺。
何举人的脸色阴沉,看着小旗冷声喝道:“你看老夫是那要犯么?”
一见是何举人本人都在,小旗吓得连忙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陪着笑脸道:“您老哪里话,说笑了。”
“既然如此,老夫要出城。”何举人的声音很冷,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实际上,他确实非常不高兴,根本就不用装。
小旗为难了:“这……”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一名骑士很快来到城门口,他稍微诧异地打量了下何举人一行后,手持令牌问小旗道:“你们百户呢?”
“在这里。”一声答应,从城头上跑下一个人,正是在西门轮值的百户。
他在何举人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但没出来。现在有命令到,才不得不显身。
传令骑士大声命令道:“知州大人有令,城门按时开启,但务必严查来往行人,抓住假冒锦衣卫之贼赏白银三十两!”
命令完了之后,骑士不再停留,当即驾马绝尘而去。
百户得了令,笑着招呼何举人一声,然后下令开城门。
何举人见到百户应声而出,便知道他是躲在一边看热闹。对他很是不满,当即冷哼一声,便准备出城。
胡宽一直站在何举人身后,心中着实有点紧张。到了此时,总算松了口气。
可一行人刚起步,那百户却一下横到了马车前面。他手下一见,也一下站到他身后,把马车拦下了。
“刁百户,你这是何意?”何举人一见,脸上阴沉地能拧出水来。
刁百户着笑脸,示意何举人和他到了边上,低声说道:“不是我有意为难,刚传下了军令,要是我就这么放出城,就怕我手下有人会打我小报告。就做个样子也行,好不好?”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用着商量的语气,显然是不想得罪何举人。
何举人自然也明白他的苦衷,如果自己强行要过的话,很可能刁百户为了自己的利益,会撕破脸。不过幸好那贼想到这一层了,有所准备。因此他只是略带了不满,点了点头。
刁百户得到允许,便走向马车,同时用手一招。
他的一名手下当即拿了两幅画像向前,给刁百户看了一眼。
胡宽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刚好能看到。他不由得心中一愣,果然如二弟所说,那画像里的人,除了其中一个和二弟有点像之外,还有一个,鬼知道像谁。
刁百户记住了那相貌,然后走到马车边,伸手一掀帘子,往里看去。
只见何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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