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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耍着他玩？
　　还是在挑衅他的智商？
　　温玉突然觉得这个笑话可笑至极，抑制不住地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董轩！我真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有幽默感的男人！”
　　董轩静默地注视着男人那张有些放纵的笑颜，但唇间的笑意依旧，不动怒，不反驳，唯有那双坚定决然的黑瞳传递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信号，似乎在说……
　　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温玉与这双犀利的漂亮眸子对视了片刻，似乎也被其中那种莫名的力量所震慑，不自觉地收敛了唇间的笑意，恢复回冷静从容的面貌。
　　“如果这不是一个玩笑，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我当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董轩微微眯起双眸，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鲜明，诱惑。
　　“您有没有注意到您眼睛的颜色比一般人的要浅很多，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浅褐色，看上去晶莹，通透，宛若两颗带着些许琥珀色泽的水晶，我记得七八十年代风情万种，迷倒了万千男性的一代尤物……王祖贤就拥有这样一双眼睛，非常的迷离，性感，勾魂摄魄，让人看一次就能永生难忘！”
　　“那又怎么样，我眼瞳的颜色与你有关吗！？”
　　温玉微微蹙了蹙眉，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戒备的神色。
　　他不是一个很在意自己身上细节的人，再加上他职业的关系，昼伏夜出，孤身前行，和他近距离接触的人一般都会变成死人，所以他从来不在意自己与别人有异的瞳色……
　　直到他遇到了尹兰，这个男人似乎非常喜爱他双瞳的颜色，曾无数次用各种优美的形容词来告诉他，他的瞳色有多么罕有，多么勾人，就连在身体激烈撞击的间隙他也不忘十分动情地亲吻他紧闭的眼睑。
　　他这才注意到他的双瞳确实比一般人要浅许多，是一种带着妖异色泽的浅褐色。
　　“当然有关！因为我母亲也有一双和您一模一样的眼睛……”
　　董轩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对面男人那微微凝起的眉眼，红唇间的笑意愈发深沉。
　　“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就觉得您这双眼睛的颜色非常独特，而你面部的轮廓也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我就向尹兰打探关于您的所有信息。起初尹兰闭口不答，直到我和他提起我和你关系的大胆猜想，他才最终妥协了，因为他比我更在意你的身世，更在意任何一个关于你的细节，他答应了我的要求，为我提供了一份你的血液样本……”
　　董轩一边从容地说着，一边从身侧的文件袋中掏出一张4A大小的纸张平摊在桌上，并用两根长指缓缓地推至温玉的面前。
　　“这个……就是我和你血液样本的DNA鉴定报告。”
　　温玉双眉微蹙，谨慎地执起那张罗列着无数条数据的白纸，上面复杂的医学名词他看不懂，但他却能清晰地读懂最后一条用英文书写的最终结论。
　　“这个报告说我和你的DNA相似度只有22。5％，这能说明什么吗？”
　　董轩听着男人蕴含着明显挑衅意味的话语，不禁扬唇一笑。
　　“我和您本来就不是父子，DNA相似度自然不可能很高，我和您之间隔了两代，如果按照数学的概率来计算，那么基因相似率就应该是：1/2×1/2=1/4，也就是25％，而您所看到的这个数字不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吗？”
　　董轩看着温玉那张依旧谨慎而凝重的表情，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当然！我也知道您向来是一个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人，除非让您看到足以令您信服的证据，否则您永远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那么……我就再给您看一样东西！”
　　董轩说罢，便优雅地从西装上衣的暗袋中掏出一张已然发黄的老照片轻轻摊在温玉的眼下。
　　“您看……这个少女就是我的母亲，也是大您十三岁的……姐姐！”
　　温玉立刻垂下眼睑定睛一看，只见在那张发黄的老照片上呈现了两张颇为相似的面孔，虽然照片本身早已在时间的磨砺下略微脱色，泛黄，但那两张鲜嫩面孔的轮廓却依旧清晰可辨。
　　其中那个只有大约三岁的男孩，依他熟悉的轮廓来判断应该就是他自己。
　　而紧紧贴着他脸颊微笑的那个清丽的少女不正是那个将他狠心抛弃在孤儿院里的‘恶魔’吗？
　　也许是因为他儿时对这张面孔的强烈怨恨，让他在潜意识里将这张脸深深地隐匿在记忆的最深处，牢牢地封印起来，无法触及，无法忆起，这是一种受创心灵的自我保护的机能。
　　然而这种机能却在看到这张面孔的那一霎那瞬间崩溃，所有被封存起来的记忆残片立刻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席卷他的大脑皮层，冲击着他的理智，让那些记忆的残片一点一点地拼凑成一幅幅他刻意忘却的画面……
　　“看来就算我不说，您心里也已经有答案了！”
　　“她！……她！……为什么……”
　　温玉紧紧地捏着照片的一角，因为用力过度，指节逐渐发白，他张了张嘴，但微微颤抖的双唇却终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是您想的那样，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弃您！”


第163章　、
　　温玉倏然瞪大了双目，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前方的男人，双瞳中流转着一丝冰冷得刺骨的寒光。
　　“是吗？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她最终还是狠心地把我丢在那个阴冷恐怖的地方，至此以后再也没有来看我一眼！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您想的这样……”
　　董轩被男人那道因为受伤而变得异常尖锐的目光所震慑，一时之间竟有些心慌，想要急着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是这样的！？那你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样的！？”
　　在温玉咄咄逼人的气势压迫之下，董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迎向男人那道犀利异常的目光。
　　“您那时候只有三岁，所以基本上不会留下太多的记忆，我就帮您粗浅地补充一下您记忆中空白的部分，这些内容都是我母亲在她最后的几年里一点一滴刻入我心底的……”
　　董轩说完便执起身前的水晶酒杯，头颅猛地往后一仰，将杯中盛着的暗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与他刚才优雅从容的举止截然不同的是，此刻他的姿态和神情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狼狈和颓靡。
　　“您有一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小家庭，虽然不算富裕，但父母恩爱，姐弟和乐，是邻里间都羡慕的模范家庭，可惜就在您三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你们所在的那座城市发生了一场7。8级的大地震。您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在那场巨大的地震中永远地长眠地下，而您和我的母亲因为床铺的位置正好处于具有强大支撑力的三角区域而幸免于难。但可悲的是，虽然你们都幸运的活了下来，但和你们关系亲近的亲人们全都死于那场灾难。你们失去的不仅仅是房子，亲人，更是生存的倚靠，在走投无路之下，你们逼不得已去投靠了仅存的一户远方亲戚。然而事实永远比想象的更可悲，更可怜……”
　　董轩压抑着胸膛中突然涌起的一股浓重的痛楚，浓眉紧锁，面色凝重，深长地呼了一口气之后，继续用透着一丝暗哑的嗓音幽幽的说道。
　　“那一户远方亲戚是一对接近四十岁的夫妻，他们膝下无儿无女，生活有些拮据，刚开始你们去的时候日子过得还算平顺，虽然得不到什么好脸色，但也不至于挨打受骂。但随着你们的存在不断地加重他们生活的负担，那对夫妻便逐渐暴露出隐藏得很深的阴暗面孔，他们开始冷嘲热讽，指使你们做繁重的家务，而那个老男人甚至用一种毫不遮掩的，贪婪，饥渴又无耻眼神注视着您的姐姐，但她为了您能有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成长，最终还是咬着牙隐忍了下来……直到某个晚上，她无意中听到了那两个混蛋蓄谋已久的卑鄙计划。原来他们愿意接收你们两姐弟就是为了把你们养熟了，养胖了，然后再以高价将您转手卖给没有生育的家庭，而的母亲则会被卖到当地地头蛇经营的地下妓院，他们会由此得到一笔对他们来说相当可观的钱财……”
　　“然后呢？”
　　温玉紧蹙着眉，心中揪痛不已，但仍急切地等待着这个可怕故事的最终结局。
　　“然后？然后我那个骄傲又倔强的母亲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两个混蛋。她找了个机会，在那两个混蛋讨论如何交易的具体步骤时，用磁带录音机录下了他们所有的对话，然后当夜就趁着他们熟睡打包好行李，并抱着你，偷偷溜出了那个潮湿黑暗的地方。再然后她将那卷录音带送到警察局，交给了警察，至于那两夫妻的下场，我母亲说她不知道，因为当时她已经抱着您坐上了一趟去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
　　董轩说着便停顿了下来，微微地垂着头，轻声叹息。
　　“虽然你们脱离了魔爪，可在新的城市活得也并不轻松。我母亲当时只有十六岁，而您只有三岁，虽然你们身上还带着外公外婆留下的一些积蓄，但那些不算很多的钱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花销消耗殆尽。我母亲想过用学生的身份去打零工，可她背着您，到哪里都没有人愿意要她，不管她怎么恳求，这个世界现实残酷的程度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没过多久，你们两个孩子就面临了弹尽粮绝，无家可归的绝境。她可以不吃饭，可以睡在天桥底下，但她绝不忍心让您跟着她一起受苦，所以她只能选择将您暂时寄养在孤儿院里，她想着她必须去赚钱，等她赚到足够你们两个一起生活的费用时，她就会去孤儿院把您接回来。然而这世上的事又有几件是能遂人愿呢？当她自以为条件允许可以把您接回家的时候，却被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告知，您已经被一户人家领养了，而领养了您的那户人家的信息全部被刻意地销毁，甚至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董轩说着，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然地盯视着男人俊雅的眉眼。
　　“其实她曾经告诉过我……刚开始的时候，她经常站在孤儿院的铁栏边上偷偷地看着你，但是你从来没有发现过她，也没有再笑过一次，不是被比你高大的孩子打得皮青脸肿，就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哭泣。她每次都看得好心痛，痛得就像被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剜她心脏上的软肉，渐渐地，她就不敢再去看了。她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赚钱上，没日没夜，无休无止，她一个人打好几份零工，做过酒吧的服务员，做过大排档的啤酒女郎，做过超市的收银员，甚至连餐厅的洗碗工都做过。生活虽然如此艰难困苦，但是她的气节和骄傲却不允许她出卖自己的身体，哪怕一次！这是我最佩服她的地方……”
　　温玉静默地听着，那些模糊的，早已褪色的记忆片段随着男人暗哑的嗓音不断地拼凑，组合，连接成一幅幅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如跑马灯般不断地在脑中循环。
　　他忽然忆起一个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有趣画面。
　　那是一个晴朗明媚，阳光普照的日子，那个清丽的少女带他到游乐场游玩，他玩得是那么畅快，那么喜悦，但与他天真无邪的笑脸迥然不同的是，那个少女却哭了，哭得那么凄惨，那么绝望，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甚至那汹涌的眼泪将那双漂亮的眼睛浸泡的红肿不堪。
　　也就是那一天，那个少女将他诱骗到孤儿院门口，让他安静地坐在那青石台阶上，而后她便以为他买冰淇淋的借口含着满目的眼泪默默地转身离去……
　　他绝对没有想到如此珍惜疼爱他的姐姐会这么轻易地离他而去！
　　他更没有想到，那一天会是他和这个少女最后的相聚，甚至会成为他和她此生最后的诀别！
　　温玉此刻只觉得胸腔之中的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被某些隐形的东西生拉硬拽，痛得他鲜血淋漓，痛得他鼻头一酸，眼眶一热，眼底升腾而起的泪雾瞬间迷蒙了他所有的视线，他用微微颤抖的双唇缓慢开合。
　　“她后来过得……好吗？”


第164章　、
　　“她可没有您这样的运气，也许这就是上天对她抛弃您最大的惩罚吧……”
　　董轩微微垂下眼睑，刻意掩去双瞳中那抹黯淡的幽光。
　　“她在打工的酒吧遇到了一个男人，是酒吧的驻唱，他除了长了一张非常俊美的面孔，会唱几首撩人的情歌之外，简直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可是，当时的她因为失去了最爱的弟弟而绝望痛苦，她太脆弱了，太需要别人给予的呵护和温暖，所以她在理智错乱的情况下选择和这个男人走到了一起。她以为她终于找到了真爱，结果现实再一次告诉她的命运是这么的可悲，可怜。就在她为这个男人怀胎八个月的时候，这个男人却用自己的美貌和花言巧语勾搭上了董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他为了能以干净的身份入赘董家，不留下任何把柄，甚至不惜用蛮力灌这个可怜的女人喝堕胎药，可惜啊！我的命还是很硬的，就算她被灌了双倍的药量，依然没有把我打下来，后来，她趁乱逃离了那个男人的身边。可是那个人渣却穷追不舍，甚至雇了一些地痞流氓对她围追堵截，誓要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她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带着那个圆滚滚的肚子屈身躲藏在肮脏混乱的贫民窟里，苟且偷生。因为这次强烈的打击，她的身体和精神遭受到极其严重的创伤，以至于让她患上了一种间歇性神经紊乱的不治之症，好的时候是一个正常的温柔慈爱的母亲，发病的时候则完全变成一个张牙舞爪，毫无理智，毫无人性的疯子！……”
　　董轩说到这里，突然莫名地扬起唇角，大笑了一声。
　　“我真不知道是我的命太硬，还是上帝真的这么眷顾我，就算生活在那种肮脏潮湿的地下室，就算总是要挨饿受冻，就算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地块好皮，甚至被硬物砸破头，我还是死不掉！你知道……”
　　“董轩！别说了！你别说了！”
　　温玉突然提高音量厉声制止了男人的话语。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因为撕裂的心脏中溢出的脓血已经将他的五章六腑浸得疼痛不已，瑟瑟发颤，连呼吸都在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不需要细想也知道那个脆弱单薄的孩子曾经经历过什么！
　　“我没有怪她！因为我知道这是她无意识之下犯下的错，她很爱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我，每一次当她清醒的时候，她都会抱着我痛到几乎没有知觉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哭泣，一遍一遍不停地在我耳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对你！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真的很爱你！’这样的话……”
　　董轩突然自嘲般地冷笑了几声，随后缓缓敛下了笑脸，慢慢将头转向窗外，虽然眼睑微垂，但却无法掩盖隐藏在细薄眼皮之后的那一道阴毒狠辣的目光。
　　“她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但最大的错误就是爱错了一个人渣。不过，我已经让这个人渣为他的行为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温玉闻言心间猛然一震。
　　虽然董轩并没有把话说全，但他非常清楚隐藏在这句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
　　他和尹兰一样是一个阴戾狠绝，为达目的不择手的狠角色，所以可想而知，那个被董轩称为人渣的男人，同时也是身为董轩父亲的男人必定为他的行为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那她最后……”
　　温玉双眉微凝，喉结滚动，有些难以启齿。
　　他想知道她之后的故事，却又害怕听到她最终的结局。
　　“就在我以为我很快就会和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董璇的母亲，也就是董家的千金小姐找到了我们，她把我带到董家，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董璇，那个比我小两岁的男孩，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脸颊上有两个鲜明又可爱的小酒窝，他冲着我甜甜地笑，那笑容干净又纯粹，不含一丝杂质，也没有一点恶意，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有些人身上有着阳光一般令人温暖的热度。而她，被董璇的母亲送到了当地的精神病院进行治理，可惜她的身体早就被常年的劳累，以及这不人不鬼的病症折磨得不成人形，没过多久她就离开了……”
　　董璇停顿了片刻，缓缓转过头，定定着望着温玉那双圆润通透的浅色瞳眸，眼神深沉得完全看不到底。
　　“我见了她最后一面，虽然双眼紧闭，但是她的面容非常安详平和，肢体也不扭曲紧绷，似乎离开人世时并没有受到过多的病痛的折磨，但唯一有一个地方紧紧地绷着，那就是她紧握的右手，因为她的那只手上牢牢地捏着一样东西，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把那个东西拽了出来……”
　　“那东西是什么？”
　　“是我刚才给您看的，她和您此生拍的最后一张合照。”


第165章　、
　　董轩微微扬起头，红唇微启，胸膛起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似乎将憋屈在胸腔中的长达十数年重负通通释放了出来。
　　“您现在知道了吧，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