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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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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肯定算。”
  “那敢情好。”杜冬摸摸脑袋,“我也算交上个能充面的朋友,这波是不亏。”
  我希望你俩好,这话不说,嫌早。杜冬想乔奉天能和他喜欢的人长长久久,未来往后,浪静风平,路还长,等到个更合适更正式的场合,这些显矫情的祝福、废话,再说不迟。
  郑斯琦没开车,和乔奉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不能牵手,各自插着裤兜。两人难得还共同拥有半个忙里偷闲的下午,弦调的松,弹出来都是绵软软的音。马路上间歇的鸣笛,和树上的鸟雀啾鸣。
  “还浪么?”乔奉天挑眉问他。
  “不浪亏得慌。”郑斯琦故意往他身上碰了一下,“去花市呗,下午人少,都是些下棋遛鸟的老大爷。”
  “花市,你那次说的那个?”乔奉天跟着他拐过四岔路口。
  “恩,走,用跑的!”
  郑斯琦说着边在人行道上小跑起来,两步一迈就多超了乔奉天好几步。
  “小心胃下垂啊哥。”乔奉天一边笑,一边迈开步子跑起来跟上去,“个长腿怪。”


第108章 
  花市不大,意外要穿过一处深巷才走的进去,像个大隐隐于世的悠哉处。卖花卖草卖小鱼鸟小宠物的铺面两边排布,都小,绿植密密匝匝摆在矮处高处,几乎要把一家家小店连成了碧绿的一串儿,分不出各家各户的门脸门楣。
  卖鸟的,就把一顶顶手编的藤条鸟笼或是铁丝鸟笼挂在铁线蕨与吊兰的边上,里头伺着头顶一抹红或是翠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的既扰人,又有野趣。小狗崽子也一并仰在小铁笼里,窝成绵软软的一团。
  来往的行人少,铺面的老板便悠闲了,搬个藤椅往门口一撂,往上一仰。看有人进来转悠也不急着起身介绍,点点头算完,懒洋洋的不愿动弹。
  乔奉天对盆栽的知识储备量超乎了郑斯琦的想象,他一路走,一路认,紫叶烟树、琴叶榕、千年木、碗莲、扁叶刺芹和野甘菊,难有他不认识不熟悉的植物。如果有了兴趣,挑其中一样追问下去,乔奉天也能仔细的把习性特征说上一二。
  在郑斯琦眼里,乔奉天像一条被他放进水里的一尾游鱼,摇鳍,摆尾,看起来逍遥无忧。不能在此情此景下牵手,真的遗憾。于是就温柔地看着他,用目光牵着他。
  他对乔奉天说,“ 要不等年纪大了,你也开个花店。”
  “别。”乔奉天头摇的像拨浪鼓,“那我这一辈子离不开做生意了,开了半辈子理发店还得再开半辈子花店。”
  “其实你最想做的是什么?”郑斯琦问他,“ 假如你当初没来利南。”
  这个问题真遥远,回望以前,已经是像是隔岸观灯火了。
  “在县里当教书吧,又稳定,假也多。”乔奉天摸摸鼻子,“但是你知道啊,我字儿写的奇丑无比,真要干这行,教师资格证都考不下来。”抬眼瞅了瞅郑斯琦,“哪像你,字儿写的那么好。”
  “所以你喜欢我,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字儿好,另外是个老师?”郑斯琦算拿他开玩笑。
  “都有啊,综合嘛,你在均分九十朝上的优 加加前提下,这两点在我眼里是满分儿,给你爆灯的那种。”
  乔奉天抬头看天,正巧看见了一道雪白的飞机线。小时候不知从哪流行起来的玩儿法,说是看到天上的飞机划过,要拿手比框给照下来,框到了一百个,则能成真一个愿望。一开始还傻不愣登地数,数到后来就乱了,记不得了,愿不愿的,也不当真了。
  “郑老师。”
  “恩。”
  两个人走着走着,乔奉天的肩膀,就要和郑斯琦的胳膊碰一下。一触就触的心里一阵酥软,以致后来,两人身形不稳的都像是故意为之。
  郑斯琦好几次想说,叫我斯琦好不好,我就叫你奉天。没人的时候,就叫你奉天宝贝。可恋爱有时候就是有这种隐秘的心思,我越想要,我就越不想说,我就越想等你来发现,我就越想你给,不是我要。
  “我其实以前就想说明白,但我又觉得你懂。”乔奉天不觉得自己是在说件多不得了的事情,“我是天生的同性恋,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变成喜欢男生的那种人,而是因为你,前提条件是男生,我体内的……的多巴胺,才会让我选择喜欢你。”
  郑斯琦笑他连“多巴胺”都说出来了,紧接着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说,我和你是不同的,我不是同性恋,我也并不会因为喜欢你就变成喜欢男人的的那种人。我会这样,只是因为你是男的,所以我喜欢的也才是男的,对么?”
  两人像各说了段儿三流贯口,各自在脑子里把对方的话捋了半天,才把逻辑条理捋通顺。
  乔奉天沉默之后点头,始终是笑模样,“所有时候想想也不公平啊,我用常规的方式在千万的可选的人种选了你,你却为我抛弃了常规,放弃了你可选的千千万。”
  这要是笔买卖,你可不划算。
  郑斯琦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上他的额头,一指间隙时,又离开,“我从来都没觉得是我的损失,真的,你比千千万万都好。”
  乔奉天沐浴在郑斯琦的情话攻击里,软弱无力,几乎快一溃千里。临举白旗投降前,做了最后的一记挣扎。
  “枣儿上次说,她想要妈妈。”
  郑斯琦停下来片刻,才继续轻声问,“她原话么?”
  “她……”
  不是原话是真,可原话又怎么能当真。
  枣儿那么小,对性别尚且没有直观的概念,对性别之下合乎伦理常情的关系,更是无所知。好与不好全部依持自己喜误的年纪总会过去,开始越来越注重自己与外界的亲疏关系,越来越无法忽视自己与旁人的比较。成长有时候确实是一种变相的,变得愈发狭隘狭窄的过程。
  “你不说就是在骗她,她长大以后,对诸事都有了了解,要知道了……一定会怨你。”乔奉天想,更会怨我,也可能恨我。
  “您随便看。”进了一家专卖小型盆栽的店面,飞蚊不少,腰上横个腰包,说罢话,又仰进藤椅里,“价格上面都有,喜欢您就拿。”
  一地摆的都是芦荟与栀子,巴掌大的小盆里养的各式多肉有百八十样儿,按大小个头摆在上下三层的花架上。乔奉天手拨弄着当中一盆的绿叶,垂着眼,眼睫披垂,模样在看花,意不在看花。
  郑斯琦心疼他心疼的不得了。想着眼前这个人和第一次见,他压在詹正星身上狠狠给了一巴掌,清劲无畏的样子,全然不同。从他身体的一个主干里,剥出了并蒂的两支,对他自己那么永远撒得出放得开,对在乎的人,又始终有畏首畏尾的成分。
  患得患失,担惊受怕,在恋爱里大概是共通的。因为喜欢的不得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宝贝自己手里抓得住的东西,抓松了怕走走就掉,抓紧了,又怕过犹不及。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我没打算一直瞒她。”郑斯琦抬头一起看着盆里肉津津,颇厚而油润的叶子,手自然而然地搭着乔奉天的背,“尽快。”
  “你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就尽快。”乔奉天往他胳膊里侧靠了一靠。
  “就没打算跟你商量。”郑斯琦摇头。
  乔奉天掉过头来笑,“嘿。”
  “因为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想你觉得负担在你,责任在你。”郑斯琦低头,“先告白想要你的是我,家人朋友也都是我的,什么共同面对都是胡扯,我自己,我不要你为我承担风险,我不要你因为我受牵连伤害。”
  乔奉天在他肩上靠了一下,发觉手里捧的这株多肉花盆上,因了个画工粗糙的圆圆笑脸。
  “我可以对枣儿很好很好,但我当不了她妈妈,她以后也不会真的要我这个男人的。你跟我在一起你把她的正常人生,也搅乱了,您下水不算还顺手拉一个下来,真不客气。”
  那能怎么办。
  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想要你,我喜欢你超过汪曾祺加沈从文加郁达夫,我喜欢你超过所学生加起来的总和,我喜欢你超过了我的亲朋旧友,我喜欢你等同枣儿在某方面又多过于枣儿。
  我想带你去超市买菜,看你为我选一款洗发水犹豫再三;我想带你去花鸟市场,看你搬一盆盆你稀罕的东西把我俩的居处不留余力地擅自填满;我想把你偷偷带进教室里去,让你在底下听我上课,写我布置的留堂作业,私心再给你批个最高分;或是教你写不擅长的硬笔,横折撇捺,攥着你的手,教你落笔的走势,力度。
  你笑的时候我高兴的不行。我觉得五月花开正好,都是因为有你。
  “我作为他的父亲,今后,永远,都会尊重他未来一切的选择,相对的,他作为我的女儿,也应当尊重我关于的人生的重大选择,包括尊重我郑重选择的爱人。”
  乔奉天被“爱人”这个词扎的一阵恍然。
  他眼神飘向门外,看了一眼始终仰躺在藤椅上合目的老板,又收回视线落回郑斯琦脸上,和他的捻成一拢,把盆栽放回了花架。
  “你说的我好高兴。”
  郑斯琦吻上来,快而用力在乔奉天嘴上含吮了一记。


第109章 
  晚上搬回去了两盆铁线蕨,一盆薄荷草。乔奉天没有选大的,长势喜人的,挑的都是小小一株,看起来分外青稚的。原因在于,养花注重养字,看它在自己的手下由小至大才有意义,买开的好的,回去注定只能等到衰败了。
  他和郑斯琦在花市说的几乎都是肺腑之言,掏心掏肺的,晚上难免克制不住地情动,在浴室里就做了第二次的爱。在小五子和郑彧都还没睡的时候。
  乔奉天被他顶的心慌意乱,觉得时间地点比第一次还要跳脱大胆,便连忙挣开桎梏伸手关掉了灯。一转头就是微暗一片,单只能看清墙上嵌着的一扇小小的四方飘窗,郑斯琦把他抵在墙上深深吻他,上颚一黏,便连窗也挡住看不见了。
  两人的影子折在瓷砖上,叠映,晃动,由二变一,由一分二。郑斯琦顺着乔奉天的喉结吻到单薄的胸口,继而蹲下。身,由分明肋骨吻到两侧腰际,像山泉自上而下蜿蜒流泻过山石;乔奉天被压在墙上,连后退的一丝余地也没有,双腿打软,手指扣紧瓷砖,紧紧抿着嘴不敢发出过大的声响。
  扣子被解开,裤腰被全然翻折下,裸露感分外明晰,啜吻到腿根附近时,乔奉天才在饱胀的牵痛,与意乱之外觉出了抗拒,推他的肩膀。抗拒的自然不是郑斯琦这个人,抗拒的是郑斯琦现在一切都可以接纳的姿态。
  郑斯琦在他眼里是挂在天上的月亮光,最最不能脏的东西。他不在乎在这份感情里他是不是卑微且地处下风的那一个,无所谓,他不拘泥这个,因为郑斯琦在高处,才能时刻照耀着他。
  乔奉天倏然双膝贴,软软地跪在了地上,头埋在在郑斯琦的肩上不住地喘息。
  “怎么了?”郑斯琦被迫停了动作,侧头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换作脱他的上衣,动情地吻他裸露出的锁骨和肩,“我愿意的,是你的话。”
  “我不要你做这个,不用这个……”乔奉天坦诚地舒张四肢,从裤筒里抽脱出两绺黄芽柳,携郑斯琦颀长的左手探寻自己隐秘的,洇有湿润水渍的瓶口,“我想看你的腰上的纹身。”
  在做。爱的时候,乔奉天才切实体会到郑斯琦看起来沉静的身体其实是这样的温暖而有活力。郑斯琦的尽情被乔奉天无意识如同翻一页书似的打开,通篇的热意,行文走句里不遮掩的渴望需求,乔奉天被冲撞的仰头,一字一句他都读清了。
  在拂开芦苇荡缓缓摇桨摇到深处的克制之下,其实是企图踏平这里的不理智。
  浴室里其实很热,交缠在一起则更热,郑斯琦额上的汗水凝成一串往下滚,滚进了眼里,视界则时常清晰又偶尔模糊。他看乔奉天的仰高的颈子中央,枣核似的梭子型喉结上下升降,锁骨之间的空隙处形成了一处三角的凹槽。
  忍不住就啮咬了一下,遗留下了一个浅红的牙印,咬完了又心疼,又安抚似的在上面轻吻。
  低头会晕,乔奉天只能咬牙凝视着天花,天花下一盏简洁不亮的顶灯。乔奉天把郑斯琦的模样投影在顶灯的菱形平面上,耷拉着眼皮想象他此刻焕发的光彩,他因为冲动,而展现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夺目神采。
  那个腰上的纹身已经几乎淡成了藏青色,图案却依旧清晰,是尖喙长尾的一只合拢双翅的鸟雀,至今也依旧不过时的样式。郑斯琦的肩胛,手臂,背脊,腰线,到腿,身高西方,线条审美却东方。像工笔勾勒般的顺然流畅,一无滞涩,没有不经意的陡然隆起,凸显似的矫糅刻意。纹身在这样的基础上,才更显得清隽凛然。
  乔奉天像坐在的秋千上,温热的风里,忽高忽下。
  他一脚触地,一脚勾他的腰,汗水濡湿在背与瓷砖之间,滑滑腻腻,滋滋地声响。其实究竟是不是瓷砖的声响,乔奉天已经不想承认了,被抵在墙上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徘徊在他能承受的底线了。
  他鼻翼翕动,没料到郑斯琦会在他耳边说“我爱你”,还连续说了那么多遍。
  一枪就够致命了,连续开那么多枪,再百炼成钢的心也得被不客气地贯洞而过。
  “我爱你。”郑斯琦拓进,气息不稳,话说的也断续,却还能听出来没有轻佻的,纯粹的笑意,“奉天宝贝,我爱你,我爱你。”
  “不想说就不要说,听我说。”郑斯琦越顶动越迫促深重,“我爱你,奉天宝贝,我爱你。”
  “我要是以后忍不住总说,你会不会就烦了,不信了,恩?”
  “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爱你。”
  “很爱你。”
  乔奉天遏制不住在喉咙里混响的呜咽,眼泪顺着眼角滚到了耳窝里。引退滑脱,再愈转愈深,再到情感意绪具象成型,在身体里膨胀绽放,归故平缓。一个难以启齿的完满过程,就像盆栽由含苞养到盛放。
  乔奉天仰头放声哭泣,不再考虑会不会被听去这么个问题了。人在大悲之下会哭,在大喜之下,同样也会。
  郑斯琦把床头灯调至最暗,把睡在床里侧的乔奉天往自己怀里拢。热是会热,但管他呢。郑斯琦把鼻尖贴在乔奉天的额上,试了试温度,只合目了一小会儿,就跟着一起睡沉了。
  过了午夜,俩人手机里都来了消息,嗡嗡震了半天,俩人都没醒。
  郑斯琦的消息是杜冬发的,俩人加了微信好友。杜冬在把几个手机的储存卡翻了个底儿掉,才找着一张乔奉天原先职高里的黑历史。杜冬当年换了个诺基亚的平板机,试了试镜头像素,偶然抓拍的一张。
  近看满脸的像素点儿,鼻子眼儿都分不清哪儿对哪儿;要像油画似的端端了瞻观整体,联系意境一同联想——花里花哨的头发包着颗下巴颏尖细的脑袋,两撇淡青浮在眼下,躲闪镜头视线游移向远方,生涩和倔强都写在嘴角上。
  杜冬特意又在后头跟了两条嘱咐。
  ——偷摸着自己看就行,千万别给奉天瞧见。
  ——要不他得弄死我。
  乔奉天的消息是条陌生号码,所在地,运营商,均不显示。句子也只有短小精简七个字——乔哥,我现在还好。


第110章 
  月底,郑寒翁留枣儿在家过了周末,带电话吩咐郑斯琦下午过来把闺女领走,顺道又叫上了郑斯仪,一家子齐齐整整搓个饭。按说没乔奉天什么关系,可郑斯琦后来决定带上他一起。
  郑斯琦说的清淡不郑重,话语里无压力,也无包袱,可乔奉天几乎不用问,就心照不宣地将他的决定想法了然于胸,只是还单纯地拿不准他的说辞,步骤。像在他身后,被他牵着往前缓缓地走。
  猝不及防的感觉自然会有,但乔奉天觉得这很正常,无伤大雅。今天明天,明年后年,都是要摸着石头过河,石在水下,面上潦潦,踩上去是虚是实,早些知道,早些安心。唯独小五子暂且还不能一道跟着,想来想去不那么合适,便只能又托给了杜冬李荔。
  小五子心明眼慧,背包上楼敲杜冬叔房门前,伸小手握了握乔奉天的,小小弯了下眼睛露了下一口白牙,小声道,“小叔穿那件白的好看,我觉得。”
  “说真的啊?”乔奉天低头摸他的脑门,汗津津的。
  乔奉天这几天局促写在了脸上,原先无所谓爱谁谁如他,头回琢磨着衣服穿什么样式的大方得体,开口说什么话能博人好感。小五子最不傻,凡事静悄悄地看明白,搁心里,挑重点地说。
  小五子特别捧场地点头称是,“恩!真的。”
  郑斯琦父亲住的房子,是市博物馆原先分给员工的宿舍楼,也是九几年建的红砖老楼,和铁四局挺像。郑寒翁从二十七岁住到今年七十二岁,恋爱结婚,育了一儿一女,大半辈子没挪地儿。
  楼区附近不挨着马路,安静的只有鸟鸣。入目的也都是高大苍郁的绿色香樟,气味清淡,雨后尤其沁人心脾。
  郑斯琦朝门卫老何点头打了招呼,把车开进了小区。俩人围着几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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