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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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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换言之,在谁身上闻到了这个味道,就代表了难以抑制的心动;如果是第一次闻到,那么这样的气味则是对所谓初心,最最具象化的一种浪漫有深致的表达了。


第76章 
  郑斯琦把乔奉天塞进了利大教工宿舍里的独立卫浴间,“等着。”
  说完转身走了,没一会儿功夫拿回来了一条毛巾,一件水洗的牛仔衬衣,和一台小功率的鹅黄色的家用电吹风。乔奉天看他手里家伙事儿特别齐备,没来由的佩服他想得详尽的周到。
  “晾晾就干了。”
  “晾晾你就烧了。”郑斯琦抖了抖手里的牛仔衬衣,“我搁办公室备着的,你穿着肯定大,先换上应个急。”
  “……我不穿。”乔奉天拨弄头发。
  “为什么?”郑斯琦换了毛巾递上去。
  乔奉天接过没说话——多显而易见的原因啊。因为我我怕我受不了你衣服上的味道。碰都不行,何况穿。
  郑斯琦似乎在心里了然了,于是不再做要求,把手里的衬衣叠起。见乔奉天注视着自己的动作,忍不住低头问他,“又叠的不对么?”
  “那样会有印子,领子会变形。”
  郑斯琦把衬衣递过去,“那你来,人转过来,不换衣服就抓紧吹干它。”
  乔奉天捧着衬衣,眼前的视界被兜头蒙下的毛巾倏而遮盖住,没来得及再说话,肩膀就被他轻轻地掰正了,整个人在他手下顺从地转了半个圈,自己正把背和发顶对着他。
  郑斯琦觉得这个身高是真的顺手,他只这么贴过去站,就忍不住想往上搭。这个人的脊背到腰线,一如往常的挺直,却就因为和自己差了一截,无缘无故就显得弱势,如同不自觉的无声诉说,让人不由自主地企图去替他遮风挡雨,拂开云翳。
  郑斯琦把电吹风的插头捏在手里,弓腰把它插进洗手池边上不常用的一块儿插座里。
  按开吹风地开关,嗡嗡地响,郑斯琦调了不是太热的暖风,在他脖子后面离远拂了拂,“温度行么?”
  “我自己来。”乔奉天转头去接吹风。
  郑斯琦抬手拿高,“你别不过来手,转回去。”
  有时候也看校园偶像剧的一节半段,也惯常能见到男主人公戏谑且故意地举起手臂,将东西端到女主人公跳起来也难够到的高度,一簿课本或是一瓶水。可拍出来的轻松轶趣,总不如亲身体会来的真实。
  “总帮别人吹头发,今天让别人帮你,不习惯?”郑斯琦掀开毛巾前先揉了一揉。
  “有点儿。”
  乔奉天今天第二次被人帮着打理身上的凌乱,特别巧,就好像是他刻意为之似的。
  如果林双玉是乔奉天本能地企图靠近的地方,那么郑斯琦则像自己随时来,他随时都有妥帖招待的去处。林双玉的示好之外,总要让乔奉天下意识给自己留着些后退的余地;可他和郑斯琦之间的交集单一纯粹,让他其实不必要花太多的心思在考虑好与不好之上。但因有自知之明,才知道这个去处,并不不能够长久居留。
  洗浴室里特别静,静的一点儿也不尴尬。一些话,乔奉天在思索如何开首,郑斯琦就慢慢等,等他想好,一句也不问。他从乔奉天的发尾吹到衣背,握着吹风的手在他两处突出的肩胛骨间缓慢摇摆。
  “郑老师,我有点儿难过,我现在特烦恼。”
  郑斯琦把吹风的档位调小,嗡嗡声就更弱了,“说说看。”
  “我阿妈要把我哥带回郎溪,在家里调养。”停顿了一会儿,“还说要把小五子也会去,不让他在利大附小念了,说把他放在我身边不放心。”
  乔奉天删繁就简,把该说的重点全和郑斯琦说了。虽然是私事儿,但其实和郑斯琦也有一定的关系不是么。小五子的同桌是枣儿,枣儿的爸爸是郑斯琦,那么如果小五子转学,枣儿一定会难过不高兴,那么郑斯琦也……乔奉天在心里一层层地,为自己向郑斯琦表现出的依赖和示弱,寻找客观的因由。
  郑斯琦抬手在乔奉天背上按了按,触手温暖,差不多已经干了。
  “医生的建议呢?”
  “还没问,只是听她说,医生是同意的。”乔奉天摸摸发梢。
  郑斯琦退后一步,弓下点腰,再去吹衣摆,“你要知道,长久卧床的病人,一切都稳定之后要的就是时间。带进时间精力与成本来看,回家照顾并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的母亲确实为你做了考虑。”
  乔奉天没跟在后面说什么。
  为什么同样的观点,由郑斯琦说,就一点儿都不让他抵触,反而能沉心静气去思考问题本身呢。
  “可小五子真的不能走,我不知道怎么说服她……”
  “为什么?”郑斯琦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把小五子留在利南呢,大城市拘束,也累,你知道的。”
  郑斯琦想知道他的诉求,再从他的诉求之中,帮他寻找到摸索向前的途径。
  为什么呢,太多为什么了,乔奉天想。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辛苦劳累我当然知道,我在利南生活十年,怎么说,我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捞着,我每天都早起,都贪黑,偷懒一点点我都觉得明天就拮据了。”乔奉天皱了下眉,“但我总觉得就是因为大城市疏离又冷漠,都在各自忙生计,对待很多东西才……怎么说,能把大的东西看得微不足道,毫不在乎。所以我在这里,又孤独,又很自由。”
  有孤独又自由,说的着郑斯琦心疼极了。
  “不是说鹿耳和郎溪不好,那里小孩子的孩子也认真读书,也很好学我知道。可那里太狭隘了,那里的人会把微不足道的东西无限放大夸张。我这样的人在那里,所有人都会拿着放大镜看我,也许他们不在乎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只想在我身上找到……恩,特殊的,戏剧化的东西去调剂他们的生活,真的假的无所谓。”
  “郎溪所有的人都好哭穷,都喜欢把不如意的东西一气儿说给小孩子听,一直说一直说,这是错的这不对。可这种观念在那里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特别难改掉,或者说改不掉。所以……我最不希望小五子回去听那些负能量的东西,让他从现在开始就总记着自己的家境不好,自己以后要活的比别人困难。”
  郑斯琦吹风口挪到了乔奉天濡湿的袖口。
  其实乔奉天的话并不绝对,人成长的坏境未必百分之百和精神高度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残垣里长出来的花也精致漂亮,且更易存货。郑斯琦觉得乔奉天就是个例。
  “就算以后书读的一般也没关系,有开阔的眼界就行,就算不聪明也无所谓,我只希望他以后——”乔奉天这回停顿的时间颇长,“我也希望他以后能像你一样,有风度,有胸怀。”
  郑斯琦抬头看着眉心间细细一绺濡湿的头发,末梢缀一滴透亮的小水珠。他突然觉得自一个三十五的中年男人,几乎要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他夸人的时候,那么真诚,那么让人高兴呢。
  “我……”郑斯琦看了眼地板,“捧我捧那么高。”
  “都是真心话。”
  郑斯琦点点头,特别自然地在他头顶上揉了一下。
  “这些话,你和你母亲好好说,她未必还会固执己见。”
  乔奉天听了笑,“你不了解她所以不知道,她认定的东西,十头牛都难拉回来。她心里最大的障碍只有两个我知道,一我现在没有房子不安定,小五子跟着我他不放心,二是我是同性恋,她最恨这个,她怕小五子跟着我学坏。”
  郑斯琦推了下眼镜皱眉,“没房子?”
  乔奉天勾去了眉心的水珠,“就四月份转手的,医药费嘛,没办法的事儿。”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乔奉天不愿意卖惨。
  郑斯琦继续皱眉,“怎么以前没说?那你现在怎么住?”
  “房主不急着提房,说可以让我们接着住,但肯定也不能久住,毕竟户主已经不是我了。房子还在找,因为想把小五子留下所以想找个离学校不那么远的,但利南的房价你知道的,挺难找。”乔奉天低头扯扯衣摆,上下摸了摸,“干了,谢啦。”
  “头发再吹一下,站过来点。”
  郑斯琦回忆起乔奉天替他吹头发的模样和动作,因为是摘了眼镜透过镜子看,所以隐约而不清晰。他五指穿过发间,一节黑接壤着一节白,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过头皮,温柔地向深处探寻梳理。郑斯琦学着那个大概的样子,也把五指穿进乔奉天的发里,柔软的触感像缠在手上的一道薄绢,揉弄地大些力气,都像造次和罪孽。
  “租房子你别担心,我留意留意,能帮你找到合适的。”
  郑斯琦吹到脸颊的边上的时候,发现对方腮下有一枚以前没见过的豆沙色的印子,“走不走留不留,到底还要看小五子自己的意愿。你的母亲既然怕他跟你学坏,那我还挺乐意当那个辅导他引导他的那个人。不知道我这个重本毕业的大学老师,在你母亲眼里够不够格?”
  乔奉天讶异的回头看他,郑斯琦来不及掉转风口,以致暖风朝他拂面而去,额发鬓角飞扬向后,五官一时呈现的尤其清晰明朗。
  “乔奉天。”
  “恩?”
  “我现在特别想抱抱你。”
  刚才的讶异还没完全消退,这会儿子又潮落潮起似的涌上了眼里,外加不可抑制的局促。
  “……啊?”
  郑斯琦关了电吹风。他觉得再千锤百炼的文字也难表达出生活的万分之一,解决问题的门路也绝非只言片语。要经历,要体悟,在切身参与的日子里摸索到一星半点的技巧。乔奉天好像却没什么花招,没什么捷径,乔奉天唯一生活的技巧,大概就是好好生活。
  郑斯琦他老人家说到做到,一点儿不含糊。他前倾伸手,环住了乔奉天的肩,两人鬓发在交错时有短暂的摩挲交触,胸膛也霎时缩短到了仅一指的空隙。
  乔奉天正深刻地感受到郑斯琦的手掌,此刻覆在自己的后脑勺上,自己的下巴则依势搭在他的肩上,紧贴他柔软有气味的衣料。和那一次,医院里的安抚式拥抱,似乎有同也有不同。不同,这一个拥抱更加温煦和满含情绪,他看不清的模糊却浓郁的情绪;同,都让他安心,安定,只这么靠近了,就舍不得离开一点点。
  “鼓励式的。”
  外头不再扑簌簌的响不停了,利南这场雨大概是彻底停了。


第77章 
  去郑斯仪家接郑彧,雨水过境,洗出树上的浓淡不匀,长势没什么章法的新绿。
  郑斯仪炖的鸡汤里添了菟丝子,煮了满满一小锅。郑斯仪听有人按铃,抹布揩了揩手,趴门框上冲郑彧喊,“你爸来了,去,给他开门!”
  “哎!”郑彧跳下沙发,脚拱进拖鞋里,噼里啪啦地蹦。
  郑斯琦左右手各拎了袋十斤的珍珠米,没防着郑彧开门猛扎扎扑过来这么一手,险被撞出去两米开外。
  “哎哟。”郑斯琦皱眉笑。
  “爸爸!”郑彧手揪着郑斯琦衬衣摆,恨不能立刻抬脚顺着领带上树似的缠上去。
  郑斯琦把米往前一递,开玩笑,“呐,去拿给大姑。”
  郑斯仪忙不迭从厨房钻出来,“扯淡吧你,小小岁数把胳膊拽脱臼了我看你到时候不得给你急死。”说着走过来看弓腰瞧了瞧米袋,跟着眼一瞪,“嚯!谁让你买这种了?”
  “你自己短信里跟我说带珍珠米的。”郑斯琦可冤。
  “我是说那种散称珍珠米煮出来不那么硬的,好家伙你给我直接买两袋有机的,二十多块钱一斤呢!”郑斯仪皱眉啧嘴,活像造了多大孽,“贵的心直甩哟!”
  郑斯琦换了鞋,特无奈地牵着郑彧往厨房走,“您就权当白拿呗,我又不要你钱。”
  “你知道个屁,回头这好米吃惯了,还能吃得下那孬的呀?”郑斯琦拎着米,跟在后头进厨房,“你就该抓紧找个会过日子好好教教你管管你,长那么大个儿什么用啥都不懂。啧,回头把这给爸送去吧……”
  “您得了吧又让我跑腿。”郑斯琦回头。
  郑斯琦扬眉问,“那你买车不用干嘛使?”
  郑斯琦就知道郑斯仪那时候一天天儿催着他买车拿驾照,纯粹就是想多个免费车夫,多个供指使的苦劳力。
  郑斯琦从碗橱里取了个小碗和汤勺,揭开了灶上正用余热闷着的汤锅盖子,用汤勺撇去了面儿上的一层清亮浮油,舀了半碗清汤在碗里。
  郑斯琦刚端在嘴边吹了两口,镜片上就蒙上了一层奶白色的水汽,等慢慢消退了,见郑彧在他腿边儿灼灼盯着他。郑斯琦没忍住笑,用多吹了两口,弓下腰把碗口对着郑彧嘴边儿,抬手微倾。
  “张嘴,小心烫。”
  郑彧旋即弯下眼睛,就着郑斯琦的手欢快地嘬。
  “哎。”郑斯仪摘一根荷兰豆,回头嘱咐,“少给她喝。”
  郑斯琦松开只手推眼镜,“恩?”
  郑斯仪压下嗓子,“嗯哼”了一声,抬手遮嘴悄悄且快速道,“菟丝子补肾壮阳的。”
  “……”
  郑斯琦飞快地收回了郑彧嘴边碗。
  来郑斯仪家,一是为了接郑彧,而是为了帮乔奉天问问出租房的事儿。郑斯仪现在和豆豆住的是广视花园的一套二手房。原先几年前房价算得上低廉,郑斯仪为了豆豆上高中提前买的一套市一中的学区小居室。那时候三千一平,现今房价飞升,涨了三倍不止。
  于是郑斯琦原前单位分的房子就空着了,一直出租给别人着在。利南市委医院的单位宿舍楼,也算是老城区里的老城建,离利大附小不近不远的距离,胜在地段安静,坐车购物都方便。
  “租您房子的什么时候走?”
  饭桌上晚饭,郑斯仪往郑彧和郑斯琦碗里各夹了一块儿带鱼,“那至少得合同到期啊,说好了八月份的。怎么,谁要租房啊?”
  “您房租收多少?”郑斯琦拿碗去接郑彧低头专注着拨拉给自己的葱丝姜片。
  “两千二啊。”郑斯仪咽了口饭,“我原来没跟你说过?”
  “就拢共七十平的老房子您租两千二?”
  “哎你这小子怎么话里话外听着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噢,我租的价钱高你还不乐意是怎么的?”郑斯仪一个白眼丢过来,“嘁”了一嗓子,“你不想想我那房子里家伙事儿多齐全啊!空调,电热水器,大彩电,宽带,冰箱,全留着给租房的用呢,贵点儿不应该的嘛。”
  “能往下压么?”
  “压价?你给谁压?”郑斯仪停下筷子问他。
  郑斯琦低头夹菜,“就帮一个朋友问的。”
  郑斯仪半天没说话,看郑斯琦一根一根往碗里夹着荷兰豆,半晌才冷不丁一乐,“我怎么发现你最近老这么上蹿下跳的,上次让我找老李留个单人病房也是,这回问我租房子也是,哎你不是一向万事不管向来懒得插手别人事儿的么?谁这么老厉害让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还转了性儿了?”
  郑斯仪说的一点儿都不假,他与人交际,你来我往,礼尚往来,极少会主动去做本分之外的事情。有些事情做的多了,所谓示好就成了变相讨好,相处间的关系则会有所偏差不够对等,关系也就没法儿简单明朗化了。说他利己主义都无所谓,世情就是如此。
  郑斯琦在这方面一直冷静又克制,只有乔奉天是唯独的例外。
  “我……我是受人之托,您能别老琢磨那么细么成天?”
  “男的女的?”
  “您瞧您一提这玩意儿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郑斯琦失笑,“男的,货真价实的男的,消停了吧?”
  “得。”撇了下嘴,舀了只鸡爪,“真要是你朋友住那就无所谓了,能等到合同到期就成,反正我跟也不差这一千两千的花头,要真心实意帮忙,房租给不给无所谓,让他安心住呗。”
  “房租的事儿再说,您同意就行。”
  真要不收房租,乔奉天一定住的不能安心。他是一个你投以善意,他就报以百倍的回馈的人。在好的的基础上攀比不服输似的对对方更好,很多时候,在生活里遇到这样的人和事儿,莫不是一种独具特殊幸福感与满足感的轶趣。尝试替他人无偿着想的同时,亦是自身价值一次小而短暂的体现。
  乔奉天隔天去办公室找了主治医生,把“回与不回”之间的利弊问得很详尽。
  就医生那边的观点来看,回家卧床的确存有诸多隐藏的细小问题与风险,但放在不同病患的不同生活背景下去看,有时候未必不是一条择优项——乔梁在利南没有医保社保,长期住院确实是个无底洞。
  “我最担心他的牵引。”
  医疗器械打穿到骨肉里,促进骨折折端复位愈合。因为长久不能挪动,创面的清洁,防止肌肉萎缩的按摩活动,都要小心谨慎的照顾到。
  “从前几天拍的片子来看,骨折端愈合的还是可以的,你想,在家的确不比医院来的那么方便,但时刻注意着,及时反馈。”医生拿笔戳了戳桌案,“应该说问题不大。”
  乔奉天笑了一下,尽量迂回地提,“我就总、总怕那个万一。”
  医生笑得尤其通达,他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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