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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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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大年初一时裴俊派第五子裴明远代表他来给自己拜年。

    他走回桌案旁,把两张拜年并放在一起,问儿子道:“你看懂什么了吗?”

    韦清仔细地看了看,也不由有些惊异,他抬起头问父亲道:“难道是裴俊忘记已经拜过年,或者他搞错了,应该是来祝贺婚礼。”

    韦谔摇了摇头,“裴俊做事滴水不漏,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搞错,他两次拜年,必然是有他的用意。”

    说到这里,韦谔地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他已经明白了裴俊的意思,他是在求自己呢?想要自己手中那一票,他呵呵笑了一下,又提示儿子道:“你不妨把这两天最重大的事情联系起来想一想,你就明白了。”

    韦清低头苦思,最重大的事情无非就是蒋涣遇刺,可是它和裴俊两次拜年有什么关系,韦谔见他想不出,又笑着再提醒他一下,“你再想想内阁中的权力平衡,裴俊想要为父什么?”

    韦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多拜一次年还有这么多名堂,他凝神想了想又道:“可是父亲。一张拜年贴能说明什么,裴俊也并没有答应你什么条件啊!”

    “傻孩子,你不懂吗?这只是裴俊地投石问路,如果我有意和他谈,那我自然也会用含蓄地方式提出我的条件,比如我再让你去回礼,这一种高妙地交际手段。你已经做了主客司员外郎。这些都要学着一点,知道吗?”

    “是!孩儿记住了。”

    韦清迟疑一下,又问道:“那父亲可是要孩儿去回礼?”

    “不!不要着急。”韦谔眯起眼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崔圆也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便想起了管家的声音,“老爷。吏部崔侍郎在府外求见。”

    韦清慨然叹服,“父亲真是神机妙算也!”

    韦谔笑着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你在官场上混上十几年,也会和为父一样了。”说着,他站了起来对管家道:“有请崔侍郎。”

    崔侍郎也就是崔圆地族弟崔寓,官拜吏部左侍郎,在尚书省六部中,每部并非只能有一个侍郎,吏部就是有两个侍郎。一个是右侍郎畅催,一个就是左侍郎崔寓,畅催由于身体不好。也不大管具体事务,吏部地权力就主要握在崔寓的手中。

    除了吏部外,户部原来也有两个侍郎,一个是杜鸿渐,一个就是裴佑。去年九月杜鸿渐调为市舶使。赴南海郡(今广州)任职,户部也就没有增加新的侍郎。

    崔寓虽只是崔圆的族弟。但其精明能干,深得崔圆的信任,故被任命为最重要的一个职务:吏部侍郎,他今天来,自然是受崔圆之托,来和韦谔谈一笔交易。

    他性格温和,在朝中颇有人缘,故以韦谔对崔家地仇恨也能容忍于他,韦谔带着韦清亲自迎了出来,老远便笑道:“崔侍郎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能到敝宅来。”

    崔寓拱手施一礼,也微微笑道:“我也听说韦尚书在准备儿子的婚礼,和在下生病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韦谔拊掌大笑,他随即给儿子施了个眼色,韦清马上上前深施一礼,“韦清参见崔世叔。”

    崔寓看了看他,肃然道:“这次世家子弟从政的安排中,就只有你和王研得了实权官,而且都是尚书省的员外郎,这个职务别人当了十几年官也未必得得到,所以你要谨慎为官,莫要给你父亲丢脸,知道吗?”

    “小侄谨记崔世叔的教诲!”

    崔阅了拍他的肩膀,又对韦谔笑道:“我今天是有事来访,不知韦尚书可有时间接待?”

    韦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一摆,“请!”三人重新回到了书房,崔寓待上茶的侍女离去,便开门见山地道:“实不瞒韦尚书,蒋侍郎之死并非是崔相国所为。”

    韦谔不觉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对方说得这么直白,崔郧个饱学之士,诗书经文都造诣极深,原以为他会东弯西绕,最后象裴俊一样含蓄说出崔圆的要求,但没想到他却这么坦率,韦谔只错愕了片刻,便爽朗大笑道:“好!崔侍郎快人快语,我就喜欢这样痛快的人。”

    但笑只表现出他对崔寓的好感,而并非是对崔圆地谅解,笑声渐止,他又淡淡道:“蒋侍郎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怎么处理后事,相必崔侍郎也就是为此事登门吧!”

    崔寓心中微微一叹,他知道韦谔对崔圆仇恨太深,不是自己说几句话就能将仇恨消除,但他依然不甘心,不露声色地继续说道:“杀死蒋涣之人,其实是河西张焕,他地用意韦尚书能想得到吗?”

    不等韦谔答话,旁边的站立的韦清忽然插口道:“此事可有何证据?”

    崔寓见他接口,便摇了摇头恨恨地说道:“他预谋已久,又是蒋府门外动手,谁能想得到呢?此事既没有物证,也没有认证,若不是他前一天在劝农居给相国暗示过,相国也想不到会是他,恨只恨这样一来,却让崔相国背了黑锅,崔相国特命我来将此事告之尚书。请韦尚书消除误会。”

    韦谔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沉吟一下便道:“我刚才已经说过,蒋侍郎是怎么死并不重要,重要地是该怎么处理后事,相国让崔侍郎来不会只是告诉我蒋涣的死因吧!”

    崔寓见他三句话不离问题地关键,知道别地话也多说无益,笑了一笑便坦率说道:“既然韦尚书不喜欢转弯抹角。那我就直说了。相国希望你支持他所提的人选任礼部侍郎一职,同时相国也会支持你由现在地暂代朔方节度使一职,改为正式任命,并责令段秀实退出灵武郡,韦尚书看这样安排如何?”

    韦谔想也不想便直接道:“请崔侍郎转告相国,此事韦谔将考虑一下。会在适当时候给他答复。”

    “怎么?韦尚书是觉得相国诚意不够?”

    韦谔捋须微微一笑道:“不瞒崔侍郎,一早裴俊长子裴明凯来过,他带了裴相国的意思,将礼部一分为二,房修任右侍郎,而左侍郎则我推荐,我也一样拿不定主意,所以此事我需要深思熟虑。”

    说罢,韦谔便端过茶杯细细地吮吸,不再看他一眼。崔寓沉思良久,虽然崔圆给他临机处置地权力,但他是个很谨慎之人。他不相信裴俊贬提这样地条件,毕竟崔圆掌握着吏部,要么崔裴两家一家独占,要么是崔裴两家共享,裴俊贬答应他别的利益。而决不会答应和他韦谔分享礼部。那样的话,礼部的归属永远也稳定不下来。

    崔寓知道事情不会是那样简单。他也不多说什么,便站起身拱拱手笑道:“如此,就不打搅韦尚书了,在下自会把韦尚书的意思如实禀报相国,告辞。”

    韦谔连忙让儿子相送,过了一会儿,韦清匆匆忙忙赶回书房,他一见到父亲便道:“父亲有没有想过,用此事来换取张焕退出河西?”

    韦谔瞥了一眼,冷冷道:“怎么换?他崔圆能奈何得了张焕吗?就是他所说责令段秀实退出灵武,也不过是画饼充饥,谁会睬他?倒是你,整天为个人恩怨、儿女情长所困,你若再不悔改,总有一天你就会死在这上面。”

    “孩儿没有!”韦清战战兢兢答道。

    “还说没有!”韦谔见他嘴硬,不由怒道:“你刚才插什么嘴,一提到张焕你就来劲,你算什么,人家敢下手刺杀礼部侍郎,挑起朝中大乱,你敢吗?别以为得了一个主客员外郎便沾沾自喜,和张焕比,你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韦清被训斥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一声不敢吭,过了半天,韦谔见他不再解释,这才略略消了一点气,拉长声调对韦清道:“等一会儿你代我去一趟裴府,回礼答谢裴相国的拜年。”

    饼了新年后,冬天便慢慢开始了最后地收尾,风还是很寒冷,可有时在温暖明媚的下午,却会意想不到地从南方吹来一阵细微的风,冬天里不再那么冷辣辣的了。

    正月初六就是这样,下午一阵阵温暖的南风吹遍长安的大街小巷,使人们再也不忍呆在家里,纷纷走上街头品味春的气息,天上也凑趣地出现了几只色彩艳丽的风筝,在风中呜呜!地鸣响。

    张焕却没有陪新婚妻子上街感悟春天,他中午从永嘉坊赶回后,就礼部侍郎一事正式拜会了裴俊。

    在裴俊的书房内,张焕把一卷鸽信轻轻推给他,这是埋伏在崔府附近的暗桩射杀了一只从崔府飞出地鸽子后所得,内容就是命在汉中任刺史的长子崔贤即刻进京述职。

    虽然上面只字不提礼部侍郎一事,但这对于张焕和裴俊而言,已经足够了。

    裴俊看完纸卷不由微微一笑道:“这种事也只有你才做得出来,崔圆放了十几年鸽子,却从没想过有人居然会打他鸽子的主意,看来我也得小心点了。”

    张焕也忍不住笑道:“其实这是跟我地一个幕僚所学,他一直信仰细节决定成败,所以,他最喜欢也最擅长从别人都想不到的细节处着手,比如上次韦谔的谈判底线是想收回会郡,他就从对方马车的废纸中事先找到了答案。”

    “哦!这可是个厉害的人物。”裴俊地眼中涌出了浓厚地兴趣,他笑道:“贤婿什么时候给我引见引见?”

    “岳父大人若有兴趣,下次我找个机会让他进京公干便是。”

    遍姻是政治的一种延续,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在张焕正式成为裴俊地女婿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现在两人之间说话的语气、称呼甚至坐的姿势都和以前不同了,但这只是一种表象,真正的变化却是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一直旁听的楚明远不见了,这就意味着裴俊真的把张焕当作是自己人,承认了他是裴家之人。

    也正因为这样,他们两人间的谈话也变得融洽且坦率了许多。

    “中午时你舅父已经来找过我,建议我放弃礼部侍郎而换取段秀实任朔方节度使,这其实是你的意思吧!”

    “是!”张焕不再否认,坦率地承认了。

    裴俊就仿佛第一次认识张焕似的,他瞅了张焕半天,忽然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礼部侍郎蒋涣之死应该就是你下的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含元拍天浪(上)

    张焕已经离去,裴俊一个人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窗外一株已经泛青色的百年老柳,脑海里还回荡着张焕最后的侃侃而谈。

    “只有段秀实留在灵武,才能形成河陇地区三足鼎立之势,使韦谔不敢轻举妄动,我也才能全力向西发展,虽然看似岳父失去一个礼部,但岳父却得到了崔小芙和段秀实的人情,也为将来涉足朔方奠定了基础,这一失一得间,我想以岳父眼光之长远,不应该看不到吧!”

    “我已是裴家之婿,裴家的兴衰与我息息相关,相信河西的兴起也符合裴家的长远利益,希望岳父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裴俊现在所思所想不是两大世家的利益之争,而是张焕的真实身份,他是豫太子之子,是大唐皇位的继承人之一,当年张若镐就曾谋划扶他上皇位再反哺张家,可惜他失败了,那自己呢?自己这般全力支持他,使他羽翼渐渐丰满,他会不会真的有一天登上皇位?答案是很有这个可能,他若登上皇位,那裴家能得到什么,皇后?还是取代崔圆的右相?

    裴俊不由又想起前不久崔圆让崔寓专门和裴佑的一次谈话,意思是要防止张焕崛起,他的崛起必然是世家之敌。

    但他裴俊却并不是这样想,从表面上看。强势君王的登位必然要和世家争权,这不可避免,但他也不可能真正地消灭世家,他需要世家地支持才可能坐稳皇位,手段过激只会是两败俱伤。

    最后就会慢慢形成一种世家与君王之间的权力平衡,世家来制约君王的独裁,而君王又反过来防止世家割据一方。这才应该是大唐的常态,而靠安史之乱后形成的各大世家专权毕竟维持不了多久,早晚会有一天因为彼此间的矛盾激化而爆发冲突,造成地方割据,再次出现汉末时天下大乱之势,作为一个有远见的权相,这是一定要避免地。

    修身、治国、平天下,这是自古以来每一个士大夫所追求的理想。也是他裴俊的理想。如何才能使大唐长治久安,如何才实现一个大同世,又如何把家族利益融入到这个大同世之中,这就是裴俊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家族的利益固然重要,但一个长治久安的大唐也同样重要。

    答案就是两个字,平衡,君权和世家之权的平衡。走任何一个极端都不可取,当然,裴俊惫有一种强烈的私心,那就是在君王与世家地权力重组中。如何才能使裴家地利益最大化。

    若全力支持张焕,裴家确实可能暂时会失去一些利益,但张焕崛起后对裴家的助益,却是一个礼部所换不来,就算他最后登不了大位。但他的实力也完全可以助自己取代崔圆。

    这一刻。裴俊的目光渐渐变得缥缈起来。

    如果说裴俊是一个在黑暗道途上苦苦寻找出路的旅人,那么他并不孤独。在这条家国天下之路上至少也有另一个人也在寻找同样的出路。

    他就是崔圆,这位大唐的第一掌权者也面临着一个痛苦的决择,是摒弃韦家而和裴家分享礼部,还是接受韦谔地条件,以他推荐的人作为礼部左侍郎的候选者。

    这无疑是个两难的抉择,与韦家合作并不意味就会一加一等于二,并不意味着崔、韦联手就能压倒裴俊,不能!反而会打破刚刚稳定地朝局平衡,河东那犬牙交错的势力分割图,荥阳、陈留那一大片归属还不明朗的地域,这些都是他崔圆需要谨慎考虑的后果。

    可如果不答应韦谔的条件,那韦谔这一票又极可能会投向裴俊,以报复自己去年借回纥人之手血洗开阳郡之仇,从而使裴俊以四票对三票而赢得礼部,崔圆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卢杞为礼部尚书而换取太原是不是有些得不厂了。

    崔圆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已经考虑了快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到了黄昏,他必须要做一个决断了。

    崔圆慢慢走到书案前,他提起笔想写点什么,可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安史之乱后大唐皇室地衰落、回纥铁骑趁势饮马中原、以及天下人心思定,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地机缘巧合,才造就了魏晋以来世家再一次主政的局面,这个局面能维持多久,这是他崔圆殚精竭虑之事。

    作为天下第一世家,占据山东、中原及河东半部,这些都是大唐精华所在,崔家怎么可能再重新把它们吐出来。

    作为朝廷第一权相,大唐实际最高权力者,他已经领略到了绝顶之处秀丽地风光,高处不胜寒,平地浅滩处的庸脂俗色也再难入他眼。

    所以,维护这种世家朝政能长久下去,这就成了他崔圆为之奋斗、为之耗尽心血的毕生事业,为此他打压李系及其继承者的皇权、抑制身为太后的自己亲妹;为此他从今年开始打破大唐以试取士的定制,让大量世家子弟进入官场,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君权重新翻身,让世家朝政能够世代延续下去,没有君王的一言堂、没有君王对朝臣众生的生杀予夺,一切都在大唐律法的范围内执行,这就是他崔圆眼中的大同世。

    当然,更重要是他崔圆作为大唐律法的制订者和完善者,是这种的世家朝政的最大得益者,予己予家予天下,他都不能允许威胁到世家朝政的苗头出现。

    崔圆又不由想到了张焕,这个去年突然冒出地新人。以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崭露头角,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庶子,崔圆并不会太在意他,可是他忽然昭然于天下的身份,使崔圆不得不为之胆战心惊,如果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崔圆有一点不敢想了。

    对于张焕。崔圆一直抱着一种很矛盾的态度,一方面害怕他强大后威胁到世家朝政,可另一方面,他的崛起必然会挑战韦家地势力范围,这似乎是继回纥屠城之后对韦家最有效的打击。

    就仿佛是一架天平,一边是鱼,而另一边是熊掌,二者皆有其利。正是这种患得患失的想法让崔圆的态度始终摇摆不定。但是今天,对礼部的渴望就仿佛是一颗极有份量砝码,在熊掌那一边重重地压了下去。

    咔嚓!一声,笔在他手中忽然被折成了两段,这一刻崔圆终于做出了决定,他马上沉声令道:“立即去请崔寓到我府上来。”

    就在崔寓再次前往韦府的同时,礼部司郎中元载也悄悄来到了户部侍郎裴佑的府中,与此同时。崔小芙也在宫中与刚刚赶回来的李翻云密密商议明日大朝地对策。

    这一天晚上,在重重夜幕地掩饰下,长安城内演绎着大大小小的谋划与交易,它注定是无数人难以安歇的一夜。

    五更时分。天依然是黑沉沉的,轰隆隆的鼓声忽然在长安城上空激荡,这种密如疾雨、响若惊雷的鼓声只有每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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