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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院纪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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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挂在骡子后鞍穹上的唐·弗朗西斯科王子,她会怎样呢;若是要求他布道的多明我会的教士们闯进这里,看到这具大鸟、这个断肢人和这位巫女,看到这个布道人正在雕琢词句、正在掩饰布里蒙达即使整整一年不进食也看不到的思想,那么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会怎样呢。
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念完布道词,他甚至不想知道产生什么宗教作用,只是心不在焉地问道,怎么样,喜欢吗;其他人回答说,当然啦,先生,当然喜欢;但这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心里并不明白听到的说教;既然心里不明白,那么嘴里说出的也就算不上谎话,而是等于没有说。巴尔塔萨尔开始敲打铁活,布里蒙达把没有用的碎藤条扫到院子里,从他们那卖力气的样子来看,似乎这两项工作很紧迫,但是,神父像面对一个新出现的问题毫无把握,突然说,这样我永远飞不起来;他语气疲惫,打了个非常沮丧的手势,巴尔塔萨尔马上发现所干的事是白费力气,所以放下了手中的锤子,但是,为了不让对方把这一举动理解为拒绝干F去,说道,我们必须在这里建个铁匠铺,把这些铁部件锻造一下,不然的话大鸟的重量会把它们压弯曲;神父回答说,我不管它们弯曲不弯曲,问题是大鸟要飞起来,而如果没有乙醚它是飞不起来的;什么是乙醚呀,布里蒙达问道;乙醚是支撑着星星的;那么怎样才能把它弄到这里呢,巴尔塔萨尔问;通过炼金术,而我不会炼金术,但是,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绝不要说出这件事;那么我们怎么办呢;我尽快启程前往荷兰,那里有许多有学问的人,我将在那里学会把空中的乙醚弄下来的技艺,把它装进圆球里,因为机器没有它就永远飞不起来;这乙醚有什么功能呢,布里蒙达问;它的总功能中有一部分是对生物和人体有吸力,甚至对某些非生物有吸力,使他们摆脱地球对太阳的重量;神父,请你用我能听懂的话说说吧;为了让机器飞向空中,必须让太阳吸引固定在铁丝架子顶端的波浪,晓拍会吸引我们置人圆球内的乙醚,乙醚会吸引将放在下面的磁铁,而磁铁呢,会吸引构成飞船骨架的铁片,这样我们便能借助风力或者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借助风箱升到空中,但是,我再说一遍,没有乙醚我们将一事无成。布里蒙达说,既然太阳吸引貌怕,晓拍吸引乙醚,乙醚吸引磁铁,磁铁吸引铁片,那么这机器就会被拉着不停地朝太阳飞去。她停顿了一下,像自言自语地问道,太阳里边是个什么样子呢。神父说,我们不到太阳里去,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机器上面装上了帆,我们可以随意把帆打开或者合上,这样我们愿意在什么高度停住就可以在什么高度停住。他也停顿了一下,最后又说,至于太阳里边是个什么样子,只要我们愿意又不过分违拗上帝的意志,让机器升离地面吧;那样就可以顺便知道了。
但是,这是个多事之秋。圣塔·莫尼卡修道院的修女们怒气冲天地走出修道院,反对国王的一道道命令,根据这些命令,她们只能在修道院和父母、子女、兄弟和二等以上血亲谈话,国王陛下想以此结束由于贵族或者非贵族常去修道院利用念圣母颂的机会与修女们接触致使他们怀孕造成的丑闻;让唐·若奥五世去那样做吧,只有他这样做是对的,平民百姓、会芙众生是万万不能的。格拉萨省教区大主教火速前往,试图让她们平静下来,遵从国王的意志,如果不肯就范就把她们革出教门;但她们正在狂想之中,起而闹事,300名天主教妇女因为被与世隔绝而怒不可遏;第一次这样干了,随后又是一次,现在人们会看到她们用女人纤弱的双手打开大门;修女们已经出来了,强行带着修道院女院长来到街上,高举着十字架游行,直到遇见了格拉萨修道院的修士们,他们恳求修女们看在圣母受难的份上停止暴动,我们举行一次修上修文讨论会,各方陈述其理由;这时地方刑事法官跑去见国王,要不要中止执行该命令;他跑去了,到达之后又讨论发生的事情,这样一个上午过去了;这个上午开始得很早,清晨便举行抗议活动,地方法官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法官没有回来的时候修女们就呆在那里,年迈的老老实实坐在土地上,而最年轻的则精神振奋,异常活跃,沐浴着这个令人心猿意马的季节温暖的阳光,看看谁在这里经过并且出于好奇停住脚步,在平时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这些家伙的;跟看得上眼的人交谈几句;被禁止探访的人得知消息后赶来了,与他们加强联系,约定些什么,调调情,河下时间,用暗语打招呼,用手指或小手绢打手势,时间就这样过去,到了中午;因为肉体毕竟还需要食物,她们就在那里从旅行背袋里掏出甜食吃起来,上战场的人是要随身带上馅饼的;这次示威结束时接到了王宫的撤销令,一切重新按原来的道德标准执行,于是修女们兴高采烈地唱着歌胜利返回莫尼卡修道院,另外,值得她们欣慰的是,省教区大主教打发人送来赦免她们的命令,当然他没有亲自前来,否则可能被流弹所伤,因为修女暴动比战争更加可怕。有多少次把这些女人强行关进修道院,不准出去,为的是便于分割遗产,有利于长子或者其他兄弟,一直把她们关在里面,甚至不允许她们和什么人握握手、偷偷会会面,不允许她们进行舒心的接触和甜蜜的爱抚;甚至她们随身带来的是地狱,但愿赐福给地狱。归根结底,因为太阳吸引琉璃,尘世吸引肉体,所以总会有人从中获益,当然只能利用那些生下来就应当获得这一切的人余下的残羹剩饭。
另一件预料中的令人不快的事是火刑判决仪式,这不是指教会而言,教会利用它显得更加仁慈并且另有所图;也不是指国王而言,国王利用名单上有巴西榨糖厂厂主来没收其财产;这里指的是那些遭受鞭挞或者被流放或者在火堆里被烧焦的人;去看看吧,这一次只有一个女人免受皮肉之苦,把她的像画在圣多明我教堂,画在那些被烤糊、烧焦、灰烬被清除的人旁边,这样做似乎是下策,因为对一些人来说算不上惩戒,另一些人又免遭酷刑,或许男人们喜欢受皮肉之苦或更看重精神信仰,而对保留肉体则不然,上帝在创造亚当和夏娃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卷入多少麻烦。例如,对以下例子如何解释呢,这位皈依宗教的修文原来是犹太教徒,被判处终身监禁在修道院;还有那个安哥拉黑人妇女也同样如此,她是从里约热内卢来的,罪过是相信犹太教;这个阿尔加维商人是因为曾经说过,每个人依照他相信的法律拯救自己,因为各种法律一律平等,无论是耶稣还是玛弗玛,无论是福音书还是希伯来人的神秘论,无论是罪孽还是美德;这个卡帕利卡黑白混血儿名叫曼努埃尔·马特乌斯,但并非“七个太阳”的亲族,外号叫萨拉马戈,谁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家族的后代,他受惩罚的罪名是成了杰出的巫师,有3个姑娘和他一起,于同样行当;对所有这些人做何解释呢,对火刑判决仪式中130个在案人做何解释呢,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将去陪伴布里蒙达的母亲,谁知道她是不是还活在世上呢。
“七个太阳”和“七个月亮”,既然给他们起得这两个名字好听,最好还是用吧。他们没有从圣塞巴斯蒂昂·达·彼得雷拉到罗西奥广场看火刑判决仪式,但前去观看这个节日的人不少;有去了那里的一些人,还有尽管发生过火灾和地震但仍留下的记载,都使人们回忆起他们看到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人,什么人被烧死,什么人受了惩罚,安哥拉黑人妇女,卡帕利卡的黑白混血男人,犹太人修文,未获许可做弥撒、听忏悔和布道的教徒,那个双亲皆有新教血统的来自亚拉依奥洛斯的法官,一共是137人,宗教裁判所尽其所能把网撒到全世界,捕到满满一网又一网的人,这样就出色地实行了耶稣的美好训教,耶稣曾对彼得罗说过,希望他成为捕人的人。
让巴尔塔萨尔和布里蒙达很伤心的是,没有一面网能撒到星星那里把乙醚捕来,星星是靠乙醚支撑着停在空中的,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这样说过,神父近日就要启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大鸟本来像正在竖起的城堡,现在却成了一座倒塌了的塔,成了在中间断了的巴别通天塔,绳索,帆布,铁丝,横七竖八的铁片,甚至不能从打开大木箱看看图纸中获得安慰,因为神父已经把图纸装进行李,明天就要启程,他此行走海路,这并不比一般旅行更危险,因为终于和法国播和了,对这次请和,法官、地方法官和司法警察曾举行庄严的游行大加宣扬,人人骑高头大马,后面是一队号手,吹着奇形怪状的铜号,再后边是肩上扛着权杖的王宫看门人,最后是身着威风凛凛的大衣的7名军事统领,他们当中的最后一名手里拿着一纸文书,那就是请和公告;这项公告首先在王宫广场宣读,宣读者站在陛下和殿下们所在的窗户下面,广场上人山人海,形成了国王的卫队;然后在这里张贴,接着在大教堂前面再次张贴,第三次是在罗西奥广场的医院前方;终于和法国情和了,但愿马上和其他国家签约。但是,任何和约都不能恢复我失去的左手,巴尔塔萨尔说;不要说了,你和我有3只手呢,布里蒙达回答说。
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为这个和目光超群的女人祝了福,他们吻了吻神父的手,但最后时刻3个人紧紧拥抱,友情比尊敬更有力量;神父说,再见吧,布里蒙达,再见吧,巴尔塔萨尔,希望你们互相照顾,照看好大鸟,总有一天我要带着要找的东西回来,我要找的既不是黄金也不是钻石,而是上帝呼吸的气体,你要保存好我给你的钥匙;你们要去马芙拉,但你要记住,偶尔到这里来看看这机器怎么样,你可以随便进出,不用担心,国王把这座庄园托付给我了,他知道庄园里有什么;说完,神父骑上骡子出发了。
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乘船走了;最近飞不上天,现在我们干什么呢;我们去看斗牛吧,看斗牛非常开心;马芙拉从来没有过斗牛,巴尔塔萨尔说,我们的钱不够看4天的,因为王宫广场的地皮今年刚刚涨了价,那我们最后一天去吧,那是闭幕的一场,广场四周搭着的木制看台一直延伸到河边,能看得见远处抛锚的船的桅杆也不错嘛;“七个太阳”和布里蒙达找到了好座位,这倒不是因为来得比其他人早,而是由于胳膊上安着的那个铁钩子像从印度运来、布置在圣吉奥塔上的重炮一样,很容易打开一条道路;一个人觉得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回过头来,仿佛炮口正瞄准着他的脸。广场周围是一圈旗杆,旗杆顶上的小旗和从上到下的三角旗在微风中飘舞;斗牛栏入口处修起了一座木门,漆成白色大理石模样,门柱漆得与石头无异,中媚和飞檐都呈金黄色。主旗杆的底座由4个巨大雕像组成,漆得花花绿绿,其中不乏金色,马口铁做的旗帜两面都是银底上画着圣徒安东尼奥的肖像,卫士们也是金黄色的,头顶上饰以各色羽毛,画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衬托着旗帜上的主角。看台和屋顶上人头攒动,重要人物们单独坐在特定位置,陛下和殿下们从王宫的窗台上观看;现在喷水工们还在往广场上洒水,肌个人身着摩尔人式服装,外罩上绣着里斯本市政厅的徽号;平民百姓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急于看到公牛出场,舞蹈队已经退出,现在轮到喷水工们离场了,广场上欢声笑语,散发着潮湿泥土的香味,仿佛这个世界刚刚创造出来;你们等着自食其果吧,用不了多久就要鲜血淋漓、屁滚尿流,公牛粪和马粪遍地;要是有谁吓得拉了屎,但愿裤权帮他一把,免得在里斯本市民和唐·若奥五世面前出丑。
第一头公牛进场了,第二头进场了,第三头进场了;市政厅以重金从卡斯特拉雇来的18名步行斗牛士来了;骑手们驰进场内,把矛插入牛背,步行斗牛士们把饰有彩色剪纸的标枪刺进去了;那位被公牛撕下斗篷受到污辱的骑手策马冲过去,一剑刺中公牛,以此为蒙受污点的名声报仇雪很。第四头公牛进场了,接着是第五头,第六头,已经进来了10头,或者12头,或者15头,或者20头,整个广场上血迹斑斑,贵夫人们笑着,轻声喊叫着,不停地鼓掌,窗台成了一束束鲜花,公牛一头接一头地死去,由6匹马拉着的矮轮车拖走;只有王室成员或者高爵位人物才能乘6套马车,如果这不证明公牛具有王室地位或者本身尊严,却能表明它们有多么重,还是让那6匹马来说吧,请看,一匹匹马高大英俊,鞍具耀眼,淡红色的绣花天鹅绒马衣上垂着份银流苏,护头也是这种颜色;那头插着标枪、被矛刺得遍体伤口的公牛被拉出场外,肠子拖在地上;心醉神迷的男人们抚摸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女人,女人们则毫不掩饰地让他们抚摸,连布里蒙达也不例外;怎能不这样呢,她紧紧搂着巴尔塔萨尔,公牛身体两侧刺开的口子里泉水般喷出的血涌到她的头上,流出的是活生生的死神,使她头晕眼花,但一个场面定了格,扑灭了人们眼中的狂热,原来是一头斗牛耷拉了脑袋,张着嘴,粗粗的舌头伸到外面,它不能大口大口地吃原野上的草了,或许只能到公牛们另一个世界那虚无缥缈的草原上吃草,当然我们不会知道那是地狱还是天堂。
如果有公理在那里,必定是天堂,因为受过这些痛苦之后不可能下地狱;火衣的痛苦,即一件厚厚的斗篷,分为几层,每层里都塞满各类鞭炮,斗篷的两个角上有火捻,点着之后火衣开始燃烧,鞭炮爆炸,整个场地火光闪闪,响成一片,如同烤活牛一般,公牛疯狂地奔跑,蹦跳,嚎叫,唐·若奥五世和他的臣民们为这悲惨的死亡欢呼,而公牛无法自卫,不能在拚杀中死亡。空气中弥漫着焦肉的气味,这种气味对这些人的鼻子毫无刺激,他们已经习惯于火刑仪式上的焦糊气味,而到最后公牛还要成为盘中餐,这是对这头牛最后的利用,犹太人留在这里的遗产只剩下了这一点。
现在,把几个彩绘陶人带进来放在了场地中央,陶人比真人还大,举着双臂呈朗诵状;这是个什么节目呀,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人问道;或许是看杀戮看腻了,让眼睛休息休息,再糟糕也不过是变成一堆碎瓦片,然后还要扫干净,那这场活动就虎头蛇尾了,随便吧,那些弄不明白的人说;而性情粗暴的人则说,再来一场火衣吧,让我们和国王再笑一笑,我们一起笑的机会不多;这时候牛栏里冲出两头公牛,昏头昏脑地看到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那几个举着双臂、没有腿、腆着大肚子、浑身花花绿绿的矮胖子;我们受了那么多污辱,就向这两个家伙报仇雪恨吧;两头公牛猛冲过去,一声闷响,把矮胖子顶个粉碎,从里面蹿出几十只吓破了胆的兔子像箭一样朝四面八方跑去,斗牛士和跳到场内的人们手持棍棒追打,一只眼睛盯着逃跑的,另一只望着死的,场上观众高声大笑,不能自制,突然欢呼声变了调,因为另外两个泥人被撞成了碎片,突然几群鸽子拍着翅膀飞出来,它们因为猛然看到阳光而晕头转向,不知道该往哪边飞,甚至飞不起来,撞到木制看台的高处,落到急切地等待着的人手里,他们倒也不是因为烤鸽子肉味道好而兴奋,而是看到了鸽子脖子上挂着的纸条上写的诗句,例如,我曾在万恶的牢笼,而今得以逃生,要是落入某人之手,是我今生有幸;我的羽毛把我送到这里,相当惊心动魄,谁飞得越高,就摔得越狠;现在我放了心,如果必须死去,那是上帝的意志,但愿杀死我的是个正经人;我东奔西奔,躲避因为杀死我而死亡的人,既然公牛在这里奔跑,鸽子也想狂奔。但是,并不是所有鸽子都落入人们手中,有一些开始在空中转着圈飞,逃过了人们的手和呼喊声的飓风,拍动翅膀往上飞,再往上飞,在高处看清了阳光,飞离场地上空,在屋顶上翱翔,像金鸟一样快活。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巴尔塔萨尔和布里蒙达便离开了里斯本前往马芙拉,没有什么行李,只带了一包衣服,旅行背袋里装上了点食品。
10
回头浪子返家了,带着女人回来了;如果说不是两手空空,那是因为一只留在了战场,另一只拉着布里蒙达的手;他是富是穷,这种事无须询问,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拥有什么,但不知道这东西价值如何。巴尔塔萨尔把门推开,母亲出来了;她叫玛尔塔·马丽娅;她紧紧拥抱儿子,劲像个男人那么大,这是真心实意的拥抱。巴尔塔萨尔胳膊上装着钩子;看到不是用手指形成的贝壳状手掌、而是扭曲的铁家伙搭在女人的肩上,真让人伤心、焦虑,并且这铁家伙随搂着的身体弯过来,不知道是搀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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