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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焚箱-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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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粤剧在桂林不大吃得开,而且这小剧院简陋而又陈旧,每天压根售不出票,之所以能日日开戏,纯粹是因为她——路三明为了讨好这位六姑婆,于背后做了大量工作:比如基本包揽了戏票,当成自家酒店的客人福利,引客人过来捧场;比如长期雇佣“水军”,专为曲小姐喝彩,一听曲小姐不唱,自然如放假般顿作鸟兽散。
  曲俏说:“这才是个‘首先’,‘其次’呢?”
  江炼笑:“其次,我觉得,这戏,根本也不是演给观众看的。”
  曲俏怔了一下,她转头看江炼:江炼正专注看台上,光影镀上他的脸,显得五官分外分明,却也柔和,多半是因为他那似乎随时都会上扬的嘴角。
  曲俏说:“那是演给谁看的?”
  江炼说:“给自己看的。”
  他示意了一下台上:“我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你看这种八…九十年代的布置、陈设,是没钱去改进吗,肯定不是。就是刻意为之的,那人心里,大概有个走不出去的旧梦,早已过去了,事过境迁,她却不愿意撒手,或者说是不放过自己,一遍遍地重演,也重温。不在乎有没有人看,也不在乎赚不赚钱。”
  曲俏坐着不动,台上的一切却突然有些模糊:各色的影子里揉着念打的调子,有人在耍棍,耍得虎虎生风,棍影连成了圆,又成了起伏的漩涡,像是要把远年的事吐出来,又像是要把现在的她给吸进去。
  她听到江炼问她:“你没事吧?”
  她知道自己眼角已挂落一行泪,并不去擦,只笑笑说:“没事。”
  又指向舞台两侧:“你看那,各自都有道门。”
  江炼说:“没错啊,供演员上下戏台用的。”
  曲俏摇头:“外行才这么说,那个叫‘虎度门’,早年在广东学戏,师父要求得严,一再强调说,上了这个戏台,就一定要有敬畏之心,要尊重这戏……”
  江炼听到她说“早年学戏”,忍不住“啊”了一声:“你是……”
  曲俏没回答,仍在说自己的:“……也要尊重你演的这个人,一入虎度门,你就不再是自己,哪怕你刚死了父母妻儿,哪怕刚下台就要被枪毙,只要你跨过这道门,上了这个台,你就得忘天忘地,忘他忘我,不把自己带上台,也不把自己的仇怨带上台,眼里心里只能有这场戏。”
  她和她最爱的男人就是因戏结缘,台上台下,缱绻迤逦,后来情变,两人在后台反目,他扇了她耳光,她抓破了他的脖子,指甲里都是他的血肉。
  但穿了戏服,还是要上戏,她揣了把刀上台,心说,不如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捅死了他,再抹脖子自杀,在这戏台上唱一曲自己的挽歌大戏。
  可过虎度门时,全身一震,头顶如有棒喝:上了这个台,就得忘天忘地,忘他忘我。
  那场戏是粤剧名曲《帝女花》。
  多么讽刺,两个片刻前还你欲啖我肉我欲吸你血的男女,上了戏,深情款款,多年后想起来,她觉得那男人是渣,但不得不承认,确实也是个敬业的好演员。
  演到戏里的两人双双饮砒…霜自尽。
  她唱:“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
  演到在连理树下交拜自尽,他眼中含泪,与她合唱:“夫妻死去与树也同模样。”
  台下啜泣声四起,渐渐连成一片,她看指甲缝里那已经干涸的血红,想到僵麻的脸上那被脂粉盖住的伤,觉得荒唐而又好笑。
  下了戏后,她开始分不清人间和戏台,游戏人间,浪荡戏台,万事不理,把曾经的那个小戏院几乎原样复制在这儿,雇了一群同样唱粤戏的,日复一日,陪她重温这旧梦。
  她生在梦里,活在戏中,戏梦都是虚无,梦醒即止,戏了便散,地久天长是真的,但那是天地的事,人嘛,也就图个一晌贪欢。
  论理,孟千姿应该由七个妈轮流带的,但她只带了一轮,就再也没带过了,据说高荆鸿放话说:“老六越来越不像话了,别让她把我们姿宝儿带得跟她一样寡廉鲜耻的。”
  不带就不带吧,但她喜欢千姿,逢年过节,仍会到山桂斋去探看,直到五六年前,为了件事,和几位姐妹翻脸失和,再也没来往过了,连带着跟广西这头的归山筑都疏远了——广西这儿,也跟个不受宠的儿子似的,就此淡出了山桂斋的视线。
  她向江炼介绍自己:“我姓曲,叫曲俏。”
  又站起身:“你不赶时间的话,我去上个妆,给你唱段戏。”
  不等江炼回答,她转身走向后台,及至坐到梳妆台前时,还在想着江炼的话。
  ——那人心里,大概有个走不出去的旧梦;
  ——事过境迁,她却不愿意撒手,或者说是不放过自己。
  ……
  她对着镜子上妆,上着上着,持笔的手就颤抖起来,她还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也看开了。
  但话,从陌生人和旁观者口中说出,最直击内心。
  原来,这么多年,只不过是自己不放过自己吗?也对,最伤心只是那两三个月,她却用了二三十年来日日祭奠。
  这当日的戏台,这当日的戏码,这总是没什么观众的戏场,日日再现,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
  江炼坐着看完了《帝女花之香夭》。
  这一段讲的是,明末国破,长平公主与驸马周世显于成亲之夜,双双自杀。
  洞房花烛,凤冠霞帔,演的却是悲情故事,江炼听懂的唱段寥寥无几,只是看台上死别的两人,觉得分外惆怅,谢幕的时候,他站起身,一直鼓掌,这单薄的掌声,在戏厅里不断回荡。
  演员下了虎度门,戏厅里的光大亮,江炼看到,有一两个没来得及卸妆的演员抱了束花向他匆匆奔来。
  他还以为是要给他颁坚持到底观众奖。
  然后才知道不是,最前头的那个武生把花塞给他,一脸拜托:“不好意思,曲小姐现在难得上台,一般有她上的场,都会有人献花的,但现在,观众都走光了……”
  懂了,江炼没看过粤剧,但看过影视剧:那些角儿回到后台,总会收到花啊、行头啊什么的,讲究一个排场。
  江炼抱着花束进了后台,曲俏刚刚摘下凤冠,一张描摹得精致的脸被大红嫁衣映衬着,分外明艳。
  她接过花,问江炼:“你有空吗,一起吃个夜宵?”
  江炼迟疑了一下,但曲俏接下来的话让他推辞的话没能出得了口。
  她说:“今天过生日,本来还以为就这么冷清清过去了,没想到临到最后,还能遇到一个聊得上话的人。”
  ++++
  曲俏住的是幢小洋楼。
  当年,广西出了个桂系军阀白崇禧,白公馆已成受保护单位、不好买卖,这洋楼,据说是他的一个高级副官的,解放后几经转手,被曲俏买下了——她本来就是戏梦人生、不喜欢生活在当下的,买下后整旧如旧,住着民国的房,唱着明清的戏,伤着二十多年前的情,日日在不同的时空里穿行。
  现下,小洋楼上下都没亮灯,显是主人未归。
  楼前的路道不远处,停了辆大suv,车后座上,孟千姿打开礼盒盖,最后一次检视送给曲俏的冠饰。
  毫不夸张,一开盖珠光宝气,真个丝缠线绕缀琳琅,冠头捧起来,后头还缀了莹白色的珍珠帘子。
  车内施展不开,她弯下腰拿头去凑那宝冠,叹着气说:“这么漂亮,我都想去唱戏了。”
  副驾上的辛辞回头看她:“有那么夸张吗?”
  驾驶座上坐的是孟劲松,他瞥了辛辞一眼:“你以为,送六姑婆,能用仿货?光宝冠后头的珠链,用了四千多颗小珍珠。”
  辛辞咽下一口口水,顿了顿又问:“干嘛不让人家归山筑接待啊?搞得还要租车,委屈老孟当司机。”
  孟劲松回了句:“我不委屈,你发牢骚发你的,别拖我下水。”
  孟千姿没好气:“惊动了归山筑,又是大动静,又得请这边的各路朋友吃饭,烦不烦?再说了,不是给六妈惊喜吗,知道的人多了,还惊喜得起来吗?”
  辛辞冒出一句:“万一人家六姑婆今晚,嗯,夜不归宿呢?”
  孟千姿瞪他:“别胡说八道。”
  辛辞委屈:“不是没可能啊,过生日嘛……这位六姑婆这么吃得开,听说追她的人大把,连二十多岁的……”
  孟千姿冷了脸:“越说越没边了是吗?”
  辛辞嘀咕:“事实嘛,又不是造谣她。”
  孟千姿怼他:“连二十多岁的,你听听你这个用词——就准男人找个年轻漂亮的,不准女人找个年轻帅气的?我六妈这么漂亮,保养也好,还有钱,配不上谁了?”
  辛辞悻悻说了句:“没说配不上,但别换那么频呗……”
  孟千姿一脚踹在他座椅背上。
  孟劲松其实心里也是这想法,不过,辛辞能天马行空地乱说,他可不行,他想了想:“空等也就算了,等回六姑婆也还好,就是,万一她是跟人一起回的,是不是有点尴尬啊?”
  孟千姿奇道:“她要是真带了人回,你以为我傻吗,还巴巴跑过去送?我有这么不识趣吗?”
  正说着,不远处有辆出租车停下。
  副驾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他先去拉开后座车门,里头出来个抱着花束的女人,那男人帮她拿着花,又关上车门,这才陪着她一路过来。
  借着路灯的光,孟千姿看清楚,那女人正是六妈曲俏,至于那男人……
  孟千姿凝神细看,孟劲松和辛辞也不觉身子前倾,凑近挡风玻璃。
  俄顷,辛辞倒吸一口凉气,第一个失声叫出来:“卧槽,不是吧,是不是我看错了……”
  他边说还边往后招手:“千姿,你看,这不是那个江……江炼吗,这人怎么这么神,一下子就从湘西来了广西……”
  孟千姿没有说话,她拿手揪起前排座椅上的罩布,慢慢拧着疙瘩。
  孟劲松心跳得厉害,顿了顿,回头看孟千姿:“千姿,咱们是不是,今天先回避?”
  见孟千姿没异议,他想发动车子。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车门响,急转头看时,孟千姿居然下车了。
  非但下了车,她还亲亲热热叫了声:“六妈。”
  叫完了,转向车内,吩咐了句:“东西给我。”
  辛辞反应过来,几乎是上半身扑到后座上的,慌里慌张把礼盒递给孟千姿,目送着孟千姿向那两人走过去,激动地声音都抖了:“卧槽,老孟,这是,我真是,卧槽。”
  孟劲松轻轻叹了口气。
  ++++
  孟千姿迎着路灯的光,一路走到曲俏面前,展颜一笑,把礼盒递过去,说了句:“六妈,生日快乐。”
  她知道江炼在看她,但当不知道,也当他不存在,只是笑着看曲俏。
  曲俏愣了足有好几秒,先是不敢认,后来终于认出来,激动得嘴唇都有些哆嗦:“千姿啊,我好些年没见过你了。”
  上次见,她虽然还是这身条模样,但面上还有些青涩,现在不了,完完全全,是个大姑娘了。
  孟千姿笑,说:“是啊。”
  曲俏轻吁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江炼,忙向她介绍:“这位是……”
  孟千姿打断她:“我没兴趣认识。”
  语毕又是一笑:“礼物送到了,六妈,我走了啊。”
  她转身就走,觉得很解气,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解的什么气,只是越走越快,到车边时,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孟劲松很快发动了车子,绕过曲俏和江炼身侧。
  车里大灯关了,看不清里头的人,曲俏只看到,自己和江炼的脸,被昏暗的光影拉得有些变形,在茶褐色的车窗上水流样漫掠而过。
  她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看江炼:“你和我们千姿,是不是认识?”


第78章 【05】
  江炼一开始; 就被孟千姿那一声“六妈”给叫懵了。
  他是真的以为; 曲俏只是个他在戏院里偶然遇到的、对粤戏有执着的女人,对于这种萍水相逢; 他也下意识只将关系维持在萍边水间——吃夜宵时,聊的也都是戏; 听曲俏讲些早年的规矩、戏台上闹出的好笑事儿。
  然而陡然间风云流转:曲俏居然也是山鬼; 还是孟千姿的六妈。
  而且,他很快发现; 孟千姿对他的态度与先前判若两人。
  这相遇; 只三个人,又不是三十个哄哄乱围上来,怎么也不可能出现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情形——她目不斜视,显然就是故意的。
  后头的那句话也佐证了这一点。
  ——我没兴趣认识。
  上次见面,还是在午陵山看蜃景,他自忖这期间; 没做过什么不端的事; 大部分时候,都在操办况同胜的葬礼。
  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是说; 她并不想在这位六妈面前与他相认,所以先声夺人,“明示”他配合、别跟她打招呼?
  江炼闹不清楚她的用意,她的来去又太快;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了车,又看着车子离去。
  好在; 记下了车牌号。
  他盘算着去给万烽火那头的联系人打个电话、追加上这一单:以这帮人的本事,查出车子的去向应该不难吧?
  哪知曲俏心思转得也是极快:“你和我们千姿,是不是认识?”
  江炼犹豫了一会,不好在她面前作伪:“是。”
  “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江炼说:“就是上个月,在湘西。”
  曲俏的眸光一闪:“湘西,你们是去……”
  她话只说了一半,江炼知道,她是在试探湘西这事、他参与到了什么程度:“我陪着孟小姐下了悬胆峰林,取了山胆。”
  曲俏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外人,能陪千姿下峰林、取山胆,那就绝不是一般的交情了。
  她退后一步,审视般把江炼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看到末了,突然笑起来。
  这样条件的男人,出现在千姿身边,是一定会被提防的,更何况,她听说,五姐仇碧影也去了,她就不信,五姐那性子,会坐视江炼陪千姿下峰林。
  “你下峰林,是在见到我五姐之前吧?”
  没错,江炼点头。
  “然后呢?”
  然后?
  好像也没什么然后了,回到云梦峰之后,他去看了蜃景、贴神眼画了图……
  “然后,我家里长辈病危,我就赶回去了。”
  “那之后,跟千姿联系了吗?”
  江炼苦笑:“没能联系上,因为走得太急,来不及当面道别,我留了联系方式,请人转交……后来,大概孟小姐太忙了吧,一直没联系我。”
  曲俏嘲讽似的笑了笑。
  孟小姐太忙了吗?不不不,是她身边的人忙吧。
  沉默半晌,她又问:“你和千姿,现在是什么关系?”
  江炼说:“就是……朋友关系啊。”
  可能……比一般的朋友关系要好一些吧,毕竟有着生死过命的交情。
  曲俏说:“是吗?”
  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江炼被她看得莫名心虚,自己也问自己,是吗?
  然而事实,确实也是啊。
  曲俏轻轻笑起来。
  那些涉世未深的小雏鹰,总以为自己藏得好,其实情不自禁这种事,叫老鹰眼只瞧上那么一下,就全瞧穿了——毕竟,哪只老鹰,不是从小雏鹰过来的?
  千姿出现前后,江炼对她的态度,有了太明显的变化了。
  那之前,他当她是朋友,聊天、说笑都很放松,但那之后,他一下子就拘谨了,回她的话,像在回长辈的问询,反复斟酌、再三思量。
  还有千姿,这丫头,从小有个习惯,心里不爽或者不高兴,一定不会憋着,势必要叫那个招惹她的人明白:我生气了。
  她亲亲热热叫她“六妈”,言笑晏晏送上礼物,然后说走就走,这可不是诚心祝寿的态度——话说得重点,这是连带着让她都看了脸色了。
  谁招惹了她?
  她可没有,她和这丫头,好几年没见过了,更何况……
  曲俏打开礼盒一角,看里头珠光萦绕的头饰:千姿这一晚,是真的来给她贺寿的。
  临时置气,要么是因为江炼,要么是因为她和江炼走在了一起。
  这真是……
  曲俏想笑,人生就是个戏台,这一晚,给她唱得哪一出啊?
  她从江炼手里拿过那束花,吃力地和大礼盒抱在了一起:“行了,你走吧,送到这里,可以了。”
  她向着小洋楼走去,路灯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江炼看着她走远,初见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总觉得她像一声叹息,身形像,走路的姿势像,连路灯光下那落寞的影子,也像。
  他叫她:“曲……”
  又中途改口:“六姑婆。”
  曲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江炼犹豫了一下:“你有孟小姐的联系方式吗?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想跟她说清楚。”
  曲俏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她说:“本来,那头的破事,我早就不理了。不过今天在戏院里,你有几句话点醒了我,投桃报李,我也点你几句——就几句,说完就罢,不要多问,问了我也不会说。”
  江炼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孟千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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