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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警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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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芬哼了一声:“你不要太轻敌了,*这几年大搞全民防特,不比以前。小心大船栽在阴沟里。”说完从地上捡起包袱,就躲入后堂去了。
  出来的时候,林婉芬俨然变成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惊异于化装道具的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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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10月18日09:51 台州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范哲盯着审讯椅上的“老太婆”,严厉地讯问。十几分钟前,他从电话里得知在洪玲家里捕获了一条来历不明的“大鳄”,却没想到押来的是一个装扮可笑的老男人。而这个男人张口闭口要见“最高长官”,口气非常大。
  “你又是什么官阶?”那男人直勾勾地看着范哲,反问道。
  “轮不着你问!你现在面对的是人民*专政,不是旧社会军阀。”范哲喝道。
  老男人吃了一惊,气焰似乎被范哲压了下去,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沉默了。长期在阴暗的地道里像老鼠一样躲藏,让他的举止相貌都变得有些怪异。但毕竟是老油条了,就摆出一副老油条的样子,牛皮糖似的,没处着力,让人发黏。在一旁的赵大勇不耐烦了,差点儿冲上去狠狠抽他嘴巴,却被范哲阻止了。
  因为范哲知道,突破口不在此人,而是在隔壁房间审问的洪玲身上。果然,不一会儿,杜丽就进来了,把一张记录纸交给他,低声说:“洪玲交代了。”范哲认真看了一遍,心里就有了底。
  果然是大人物,无意间吊上来的一只大乌龟。
  “吴浩天!”范哲猛不防叫出了老男人的名字。吴浩天全身一震,已经多少年没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了,一瞬间,像被响雷击中了似的,抬头张大嘴巴看着范哲。
  这个老男人竟是原台州警备司令吴浩天,国民党少将。范哲听说过这个人,解放前夕,吴浩天跟着撤退的国民党军队逃到了大陈岛,后来又去了台湾。有情报显示,五十年代初,国民党曾任命他为“国防部二厅浙江游击纵队总司令”,袭扰浙江沿海。但不久此人就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了。台湾和大陆都没有了消息,想不到竟躲在老情妇洪玲家的地窖里十几年。
  当吴浩天得知范哲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时,才愿意交代自己逃亡的过程。原来,吴浩天跟着国民党败军撤到台湾后,一直念念不忘情妇洪玲,回又回不去,带又带不走。无计可施之时,就自告奋勇充当“*救国”的先锋,多次率队袭扰沿海,但此时他内心对国民党政权早已绝望,对共产党又心存疑忌,不敢投诚,唯一牵挂的人就是洪玲。于是趁一次特务登陆行动之时,故意把小组暴露给边防民兵,然后向下属诡称要下海求援,借着熟悉当地路径,只身偷偷摸回情妇洪玲家里,筑了地道暗房,一直藏匿在情妇家中。为了掩人耳目,又男扮女装,装成老妇。
  十几年如一日,洪玲竟对这个落魄“总司令”不离不弃,这两人也算是对“苦命鸳鸯”了,连范哲也暗暗感叹。他亲自给吴浩天倒了杯水,点了支烟,耐心地讲解人民政府关于特务自首投诚的处理政策。
  吴浩天终于被说服了,表示愿意配合审讯。
  虽然吴浩天跟蜥蜴组织无关,但因为地位特殊,倒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特别是关于解放前台州的潜伏特务情况,对范哲来说尤为宝贵。据吴交代,台州的大陈岛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国民党残部的主要据点,也是“*”的前哨。“大公子”蒋经国频繁出入该岛,因此,国民党保密局特别重视台州的特务潜伏工作,曾经在台州布下过三大潜伏特务网,分为三个层次。任务不同,人员不同,各成体系,都是局长毛人凤和时任行动处长的叶翔之亲自部署的。但毛人凤没料到,第一层网“台风”,在五十年代初期即被我公安部门完全摧毁,剩下两个,就不敢妄动,进入“冬眠”状态。对于另两张特务网,吴浩天也只是听说,不知详情了。
  范哲当然知道,这两张网就是“晨光”和“蜥蜴”,在103没到台州之前,“晨光”已经进入了公安部的视野,现在“晨光”也基本破获,只剩下核心组织“蜥蜴”了。
  吴浩天还提到了一个传闻,据说在三大特务网中,有一个台州籍的特殊人物,成功潜伏在大陆一个特殊的部门里。但这个人是谁,在什么部门,特务高层内部都讳莫如深,后来干脆当成不实的消息,没人提起了。
  范哲心里一颤,这个传闻绝非空穴来风,就是风也有影子的,这个特殊人物极可能就是“蜥蜴”本人。如果他真的潜伏在我方内部,万一又是要害部门,那么事情就变得凶险万分。暗中之暗,特务中的特务,是最致命的。
  情报紧急,必须立刻向上级汇报。
  范哲快步走出审讯室,一边指示杜丽:“立即联络总部,直接转局长办公室。”
  

1964年10月18日09:58 台州
找到赵刚勇了,可惜他不能开口说话,还没死,跟死差不多,活死人,处在深度昏迷状态,从一处断崖上摔下来的。
  是被人推下来的,还是夜黑路迷,自己摔下去的?不好确定。经过昨晚那阵暴雨的冲刷,山泥混浊,什么都被清洗了,找不着可靠的证据。
  杨林让民兵把赵刚勇抬到山下的古灵镇卫生院急救,医生检查后说,恐怕希望渺茫,救活了,也大半是个植物人。
  杨林只能让他们尽全力救治,不行就赶紧送到上级医院。这个赵刚勇肯定知道一些秘密,人还活着,不管怎么样,这条难得的线索不能就此断掉。
  卢强也赶来了,站在门外等着,见到杨林,就问:“杨副指挥,赵刚勇没事吧?”
  杨林看了他一眼,说:“正在抢救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他一定就是杀害高满的凶手。”卢强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
  “黄定明的证词,还有赵刚勇平时一贯的表现。这个人性格暴躁,刚刚担任运输队长,因为一件小事情又跟高满发生矛盾,前几天才吵了一架,差点动手打人了。这件事,全厂的人都知道,最后还是我处理的。”卢强解释。
  “你的意思是,赵刚勇是报复杀人?”
  “极有可能。”
  杨林点点头:“你提供的情况很有价值,我们会综合考虑。卢厂长,你现在赶紧回厂子去,做好维稳工作,另外要密切注意有无可疑的新情况。”
  “好,我这就回去。”卢强答应着,就走了。
  杨林看着卢强远去的身影,心中犯起隐隐的疑窦,高满之死难道仅仅是巧合,赵刚勇是因私愤杀人?跟“魂字方案”并无关系?从现场勘察看,凶手应该不止一人。赵刚勇是其中一个,还是被人栽赃陷害?厂长卢强好像很在乎案件的进展,是不是心中有鬼,故意把警方的视线引向歧途?
  杨林想了一会儿,叫来随行的侦察员小王,暗暗叮嘱一番,让他秘密去调查一下卢强的政治背景和过往经历,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又让民兵小队负责保护赵刚勇,以免被人谋杀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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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2月19日10:03 台州
姜仙林的家在小相村西南角,靠近枇杷山。
  枇杷果是我家乡的特产,每年五月,城区边上的几座丘陵满山遍野黄澄澄的,似乎凝固了阳光,到处飘浮着浓郁的金色果香。台州枇杷以小相村出产的最出名,个大,多汁,蜜甜,近年来还远销海外,因此这儿的果农大部分发家致了富。发家致富后就盖房,别墅式的小洋房,一幢连着一幢。村里只有少数几个老人还住在那种老式的江南木屋里,大多在靠山的角落里,破败不堪,零零落落,显得很不和谐。
  姜仙林就是其中一个老人。不是他没房子住,他有一儿一女,都盖了新房,让他搬过去,可老人就是不肯,说住不惯那种硬梆梆的水泥房,不如老房子亲切自在。俩孩子没办法,就由着他了。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他家。第一次是写作陈安宝传记时歪打正着的采访;第二次是前天和林美一起调查关于“米兰”的事,结果什么都没问到;这次心里有了底,因为我们从他孙女姜茵茵那儿了解到,老人在刻意隐瞒那段往事,于是抱着一种“三顾茅庐”的心情,再次登门拜访。
  老人孤独地坐在门口的小椅上,虽是早春,天不热,却捏着把破蒲扇,不时赶赶身边的小飞虫。远远见我们来了,提着椅子就往屋里走。
  “姜老伯,您等一会儿。”我跑上前。
  “你们又来做什么?我这儿没啥好说的了。”姜仙林摆摆手,说罢,就要关门。
  “您是蜥蜴行动的组织成员吧?”我见他执意把我们拒之门外,就说出了姜茵茵透露给我们的信息。
  但姜仙林不吃这一套,破门啪的一声关实了,我们吃了个实实的闭门羹。前天来时,我只介绍说林美是从台湾来的记者,并没有说到具体的原因。老人大概有着某种戒备心理,所以一看到我们就躲进了门。
  “姜伯伯,我爷爷也是蜥蜴组织的,他说跟您是战友,这次就是他托我来大陆寻找‘米兰’的,拜托您帮帮忙啦。”林美急了,只好乱编一通。
  门里沉默了,但我知道他没有走开,我似乎可以透过门板看到老人脸上复杂的表情。我和林美递了一下眼色,事情有转机了。
  “爷爷特地让我找您的。姜伯伯,您是唯一可以帮到他的人了。他……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林美再接再厉,继续攻关,半真半假,假里带真,说到她爷爷的病情时,真的呜咽了。
  “你爷爷叫什么名字?”门里终于传出老人的声音。
  “林国文。”
  “没听过,不认识。”
  “红袖戏剧社,您总知道吧?他是林家大少爷。”林美急道。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哐啷一声,门拉开一条尺把宽的缝,老人站在门缝后,用狐疑的眼光上下仔细打量着林美。
  “你跟你爷爷长得一点都不像。”老人摇头说。
  林美尴尬地解释:“我爸爸是爷爷到台湾后收养的义子,所以……”
  这个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她说,不由惊讶地看向她,林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竟然还活着。”姜仙林终于相信了林美的话,叹气道,似乎有着无限感慨。我猜不出这句话后的潜台词,是褒,是贬?就像几个月后,我在301医院见到范哲时,他也说了类似的话,同样猜不透,摸不清。
  不管怎么样,门打开了,我们得以再一次跟老人面对面。每一次这样的面谈,我都有一种幻觉,仿佛面对一本泛黄的史书,轻轻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打开易碎的书页。这些隐秘的故事,正史里绝不可能记载,但确确实实发生过。在奔腾的历史长河中,尽管它可能像浪花尖上的泡沫般微小,但谁也不能抹杀它存在的事实和价值。
  “唉,都过去半百年岁了,还有什么结化不开的?年轻人,你们要了解什么?”姜仙林弯着腰,坐在旧八仙桌边的板凳上,为自己倒了半小碗糟烧酒,喝了一口,混浊的眼睛看向我们。
  “我想知道,‘米兰’跟蜥蜴行动有关系吗?”我找了一个可以直接切入的话题。这样,不管两者是不是有关系,肯定或是否定,都比较容易让对方打开话匣子。
  “蜥蜴行动……”老人闭上眼睛沉思,下巴微微颤抖,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1964年10月18日10:01 台北
叶枫其实已经猜出了王孟甫所谓“惊天动地的事”是指哪件事。这件事是他心中难以弥合的伤痛,撕心裂肺,却只能默默忍受。
  这无疑是一场灾难。十几年了,叶枫怎么也想不通,台湾地下党组织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分崩离析,没有一点精神准备,也无法采取有效的措施来制止这场裂变和屠杀。因为共产党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的突然叛变,四百多名同志惨死在敌人的枪口下,硕果仅存的,只有少数独立于台湾省工委之外开展工作的特派潜伏人员。
  往事不堪回首,但又必须回首,而且要睁大了眼睛看,看出名堂。
  叶枫走进国防部机密档案局。经过几次重组更迭,原保密局的不少老档案都集中转到这里存放,要想从“蔡孝乾案”里找出那个“特殊人物”的线索,唯一可行的,只有从保密局老档案着手。因为是周末,局里只有几个轮班人员值守,档案查阅室的陈义认得叶枫,主动和他打招呼。
  “叶处长,您又来查资料了?”
  叶枫报以亲切的笑:“是啊,有起案子,要查阅一个老档案。麻烦陈老弟调一下。”叶枫在调阅申请表填上档案的名称,递给陈义。
  陈义接过看,取出目录表查对,最后摇摇头说:“叶处长,对不起,这是A级保密档案,您不能查阅。需要军情局叶翔之局长的亲笔批示。”
  叶枫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皱眉说:“哎呀,这可不好办了,情况紧急,今天又碰上周末,叶局长可能外出休闲去了,可怎么办呢?”
  陈义却不为所动,摇头说:“那就没办法了,您也知道我们这儿的制度,弄不好,我这工作没了不要紧,丢了脑袋事情就大了。”
  叶枫虎下脸:“你看我像*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叶处长不要误会。我们这些小职官,做点活不容易,照章办事而已,请您见谅。如果见到叶翔之局长的手批,我立马把这档案给您老捧出来。”陈义陪着笑脸说。
  叶枫无法,也只有怀柔他:“陈义老弟,我当然知道你的苦处,你的做法是对的,规矩面前谁也不能违反,否则泄了密,你我都担当不起哪。我们国军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共谍就是孙悟空,也找不着缝儿钻进来啊。”
  陈义满脸堆笑:“您理解我就好,理解就好。”
  叶枫从陈义手中拿回档案调阅表,说:“好吧,我这就去找局长批示。”
  其实叶枫哪里去找叶翔之,找他批示,还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摆明了说自己是共产党?他开着车在台北转了一圈,找了个僻静地方停下,取出钢笔和档案调阅表,在调阅意见栏上一挥而就,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叶翔之。
  为了练好练像这个签名,叶枫可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有一段时间,晚上做梦也梦见这几个字,龙蛇一样扭动。
  叶枫反复看着“作品”,觉得比较满意。但不管字有多像,这件事本身就像赌博,拿命做赌注的。万一档案局跟叶翔之一通气,就像摊了牌,一清二楚,就是有十张嘴,也别想辩解了。因此,这种伪造签名的办法,能不用就不用。叶枫这么多年的地下工作,也仅用过两次。每次的感觉都像走钢丝,甚至过了好几个月都不踏实。
  四十五分钟后,叶枫又回到了档案局,把有叶翔之“签名”的调阅表递给陈义,一边用手绢沾着额上细微的汗珠,说:“还好,赶在局长出门前签上了。”
  “叶处长真是好效率啊。”陈义接着调阅表,背过身去,对比留在档案局的签名对照存档。叶枫紧紧盯着他,盘算着如果有异变,该作如何回应。陈义做得非常小心,翻来覆去核对了好几遍,虽然只是短时间,但叶枫却感觉非常漫长。
  “叶处长,请到查阅室稍候,我去取档案。”陈义终于合上签名册,回身对叶枫说。
  “就辛苦老弟了。”叶枫松了一口气。
  “好说。”陈义消失在黑幽幽的档案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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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10月18日10:13 台州
好莱坞的化装术真是出神入化,玄妙无比,不但用在大银幕上供全世界人民观赏,还用在了特务工作这个最没有观众的领域。那些秘密的,不张扬的,不得不改头换面的情境,化装术就有了极大的用武之地。五十年代后期,美国CIA的一个技术部门对化装术进行了实用化改进,又大方地提供给了台湾特务机关。
  林婉芬现在是个老太太,弱不禁风,颤颤巍巍,身为演员的她演起来轻车熟路,惟妙惟肖。“铁猴子”也扮成个农村老汉,这么一双老人走在路上,只有眼睛有毛病的人才认为他们是特务。
  一路上过关越卡,无惊无险,很快,“铁猴子”就带她到了城南的一座老房子前。是座明清留下的三台九明堂的大院落,独门独院,原是乾隆时期台州有名的进士李晚老宅。民国时,李晚家道中落,子孙都散了,解放时就成了空宅。后来陆续搬入几个“公家”主人,但时间不长,陆续又搬走了,现在,只由一个老妇人看守。这里来往的人少,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静得可怕,大白天里看起来也像间鬼屋。
  “铁猴子”领着林婉芬走到大门前,有节奏地敲几声门上的狮子鼻铜环,不一会儿,大门吱呀开了,探出一个老妇的头。
  “大嫂子,我们来看你了。”“铁猴子”说。
  那老妇见前后没人,就把他们让了进去,咔的一声关上了门。
  穿过两道台门,到了内堂,已经有两个人在阶下等着了。
  “婉芬同志,你受惊了。”为首的那人迎上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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