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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梦鹿-松溪-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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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雁菡就在他身边,他的身体已经被清洗干净,伤口也被包扎妥帖。她在他头顶覆了一枚新的花瓣,以往他以为是想让他变得更好看些的花瓣,现在才知道可以帮他抵挡雷劫。

    他胸中热流涌动,不知道是因为他新增的力量,还是因为起伏的心情。

    趁她出门倒茶时,他试着化形,当她斟茶回来时,他便以俊逸优雅的男子形象飘然落在她面前,然后,他看到一向以淡定从容面目示人的主人,睁圆了眼睛,手中的茶杯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第118章 白鹤之梦(二)

    出门前还是一只鹤,端一杯茶回来,对方就成了一个人,可想而知,雁菡有多惊讶。而且,在无数的年月中,她眼中看到的,不是形态各异的妖就是画风奇葩的怪,蓦然看到一个形状标配的人,那惊讶可就不是一般程度的惊讶了。

    于是,就落了茶。

    “彤冠?”

    雁菡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像打量个稀罕物似的,那表情有说不出的惊奇,还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还好,在将将触到他的那一刻,她及时地醒悟了,约摸这个动作不太合适,手略略一顿。

    彤冠却自然而然地捧起她的手,在她手心轻轻一啄。以前他为白鹤时,便经常轻啄她的手心,所以这个动作做起来相当自如,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雁菡突然不自然起来,就连手心那不同以往的温软触感,都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收回自己的手,咳了一声,“你刚刚渡劫,好好休息,化形不化形的,其实没那么重要。于灵禽灵兽而言,它们觉得自己的本貌更好看呢。”

    说完,徐徐地踱了出去。

    留下彤冠对着地上滚落的茶杯发呆。

    而此时的雁菡,内心是混乱的。

    心爱的鸟儿变成男子了,不能抱,不能摸,不能为她跳舞,还那么大一只占她的地方,和他说个话都得仰着脖子,那种感觉真是不妙,雁菡有点失落。

    雁菡很想有一只鹤,而彤冠却于化形这件事上有点奇怪的执着。雁菡自认算是个宽和的主人,灵宠想在修炼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她也不好拦着,于是只好任他披着人形来来去去,而陪自己的鹤就这么“消失”了。

    雁菡很是寂寞。

    后来,她不知从哪里又抱了一只鹤来养。就像以前对彤冠时那样,亲手为它梳理羽毛,喂它好吃的食物,带着它在河上游玩,吹箫给它听。

    还给它起名为腾逸。

    虽然她被遵为此地的山水之神,可却并不需要人伺候,所以,彤冠化为人形后,反而无法经常在她面前出现,更遑论朝夕相伴。

    彤冠内心很焦灼。

    重新化回鹤做她的灵宠吗,那和不会化形时有什么区别?而且,她没有重新收养灵鹤时他坚持以她同类的面貌出现,她一收养灵鹤他就化为鹤挤过去,争宠争得如此明显,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日子就在这样的纠结中一日日度过。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这样一幕。

    那夜,月光甚好,银灿灿的如流泻而下的一汪清水,风中流淌着荷花的清香,整个荷花苑如凝霜般的洁白。

    是的,荷花苑中荷花是四季不败的,也因此,彤冠觉得,山豹精称她为莲花精怕是有道理的。

    荷花苑中最大的荷花据说比西方佛祖的莲花宝座还要大,是雁菡的卧床……

    每天晚上,她都睡在花盏里,花瓣轻轻闭合把她拢在其中,第二日,太阳升起,花瓣慢慢绽开,她便从里面起身,带着一身的花香。

    荷花苑从外面看只是普通的荷花环绕的汀渚,汀渚上建有竹楼,但穿过结界,才会发现别有洞天。

    那晚,她坐在莲花上,眉目微醺,慵然含笑,吹奏的曲子仿若回雪流风,很有些风流倜傥的韵味。那只叫腾逸的鹤绕着她翩翩起舞,她的目光追逐着它,迷离温柔的眼神让彤冠的心如被人狠狠攥住,疼得窒息。

    曲子结束,余韵袅袅不绝,滕逸飘在她的怀中,她抱着它,笑着夸赞,为它梳理羽毛。

    待她倒在莲花盏中闭目安眠时,彤冠看见,那只白鹤突然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像脱衣服似的脱下身上的白羽,变成了一个男子,侧身躺在了她身边,小心地搂过她低头便亲。

    彤冠顿如五雷轰顶,浑身的气血逆流而上,冲过去拽住那人的头发便把他拖下来揍了个满脸花。

    男子猝不及防,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急忙扯过自己的羽衣穿上,化身为鹤,展翅飞去。彤冠亦化身为鹤,紧追不舍,攻击术法一道道打过去,打得对方防不胜防。那人不能抵,落下地,化为一个身穿羽衣的男子,对他道:“你我同类,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如果你也看上了她,不如小弟设法,让三人一起欢乐,如何?”

    彤冠怒发冲冠,眼睛血红,恨不能把对方千刀万剐,大骂,“无耻妖孽,谁和你同类!你竟敢对主人心怀不轨,看我不把你撕成碎片!”

    疯一般地冲上来,和羽衣男缠斗。

    羽衣男左支右绌,情状狼狈,此时也恼了,呵呵讽刺道:“你装什么相呢,打量爷爷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看到爷亲近美人立马冲过来,你在旁边一直看着的吧,看了多久了?明明想吃偏还装出这副样子真让人恶心,你算什么男人!”

    彤冠怒极欲狂,下手愈狠,杀招如疾风骤雨般向羽衣男袭来。

    羽衣男狼狈不堪,再无还手之力,身上的羽衣被击得七零八落,像一只脱毛的鸡,身上一片片血迹。此时也不逞口舌之快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大王饶命,小妖不是故意的,是仙姑自己把小妖捡回去的呀,小妖情不自禁才……大王饶命,小妖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说着,磕头不止。

    彤冠一把揪起他,阴狠地狞笑,突然扯下他的衣服,雪白修长的男体露出来,羽衣男战战兢兢,“大王、大王是想要小妖服侍……小妖自当竭心尽力……”

    说完转过身,缓缓俯下去……

    彤冠浑身一哆嗦,一脚把他蹬飞,抬手把他的羽衣烧成了齑粉。羽衣男无法再化形,挣扎起身,嘤嘤地哭泣着,裸奔而去。

    彤冠对着他的背影冷笑,没有羽衣的羽衣人,就等着给妖魅们当点心吧。

    回到荷花苑,他看着月光下女子沉睡的容颜,默默起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不会再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机会靠近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不论以什么形态。

    然后,他化身为鹤,守在她的身旁。

    雁菡醒来,什么都还没做,先摆弄她的箫,说道:“我在梦中得了一段新曲,赶紧试试,免得忘了,你来伴舞。”

    说完便开始吹奏。

    白鹤展翅,悠然起舞,高脚长喙,身姿优美。

    箫声流畅如风,却在悠远苍凉中又带了铿锵之音,白鹤舞着舞着化身为男子,他穿着白色的长衣,衣缘呈黑色,他的眼神清冽如泉,明亮如星,动作优美矫健,影过如风,身如劲竹,比鹤舞更美妙,更蓬勃,更能契合乐曲的意境。

    一曲毕,男子收舞,单膝跪在她面前,缓缓抬头。

    雁菡看着他,微微恍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彤冠,是你,滕逸呢?”

    彤冠就地化为白鹤,扇了扇翅膀,优雅地一低头,“他不是鹤,是披了件鹤衣的羽衣人,他趁主人睡着之时欲行不轨之事,被我发现,我把他赶走了。”

    “羽衣人?”雁菡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我曾听过羽衣人的事,那时,我偶然经过人间,听说一个农夫在田间休息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羽衣男给淫了,结果就怀了孕。男人怀孕,可想而知,在当时引起多大的轰动,就连偶然路过的我都听说了。后来,那个羽衣人又来,拿刀剖了农夫的□□,取走了孩子,农夫从此就变成了……阉人……”

    彤冠目瞪口呆。

    雁菡道:“所以,羽衣人一族给我的感觉是,行事颇为阴狠诡谲……赶走也好,否则被我发现,不小心捏死……难免有为天和。”

    彤冠:“……”

    雁菡颇为沧桑地感慨,“我就想养一只鹤而已,为何总是频出波折,难道我真的与鹤相克?”

    彤冠安慰性地轻蹭她的手心,“我就是一只鹤,我陪主人就好了。”

    雁菡抚摸着他颈间的细羽,微微叹息,“也罢,凡事要看机缘,机缘未到,强求也无用。”

    自此,绝了养其他鹤的心思,她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彤冠,两人恢复了以往和谐的生活。

    但还是不一样的,或许男人的舞姿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她已然无法把他当做一只纯然的白鹤。

    彼时,有一只小花妖十分仰慕彤冠,经常偷偷送给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表达爱慕之意,比如压得扁扁的、像干枯花瓣一样的糕点,绿油油黏糊糊的粥之类。彤冠每次看见,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毒死了,忍耐着对小花妖道:“这些食物不适合我,以后不要再送了,每次让人拿去丢掉也是麻烦。”

    小花妖一听,如遭雷击,顿时泪如雨下。彤冠道:“你我种属不同,我吃不了你的食物很正常,你哭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却不由想起雁菡,她就是莲花精,如果自己要向她看齐的话,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练习吃这些可怕的食物?正犹豫间,听小花妖哭道:“这不是食物啊,这是美容颜料啊,我看你每天在河边照影就知道你是个爱美的男子,所以用心做了这些颜料,你,你竟然把它们当难吃的……”

    这次遭雷劈的是彤冠。

    看小花妖哭得凄惨,彤冠很是过意不去,想了想,认真道:“你这个,真能让我变得更好看?”

    彤冠这么说,自是觉得他原本就很好看。

    小花妖眼泪汪汪地点头。

    彤冠深吸一口气,“既如此,那你帮我弄弄试试。”

    小花妖欣然受命。

    在小花妖的审美观里,世上最美的颜色莫过于花的颜色和叶的颜色,小花妖是一株凤凰花妖,所以最擅长提炼两种颜色,红色和绿色。

    为了让彤冠的鹤身变得更漂亮,她把彤冠的鹤顶染得红艳艳如火焰一般,愈发醒目。身上的羽毛涂成淡淡的青色,黑色的羽毛边缘不变,只身后下垂的一缕长羽挑染成红色,然后这红色一直延伸到两条长腿,连脚也涂成红色。

    彤冠从水中看到自己的新形象时十分凌乱,“这样很好看?”

    小花妖歪头打量着他,“当然呀,比你原来更好看啦。”

    彤冠摇摇晃晃地飞走了,他必须找个地方躲一躲。他是一只鹤,却被染成大彩鸡的模样,连奇余鸟都会笑死的。

    直到天完全暗了下来,彤冠估摸着雁菡已经睡着了,才偷偷摸摸地溜到荷花苑,单脚而立,守在她的旁边。

    月光幽幽,风露清绵,雁菡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月光下单脚而立的青鹤,眼中流露出梦一般的迷惘,她声音轻轻的,像怕惊破一个梦,带着一丝颤音,“毕方?”

 第119章 白鹤之梦(三)

        “毕方?”

    她又轻轻叫了一声,嘴唇微抿,眼中浮起薄薄的泪光。

    相伴数百年,彤冠从未见过她的眼泪,他的心紧紧地揪起,急急地向前走了两步。

    看到他的腿,她忽然回过神来,那一瞬的脆弱倏然消失,眉头蹙起,“彤冠?”

    “嗯,是我……”

    她打量着他,“你弄成这副样子干吗?”话语中有丝罕见的严厉,“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把自己涂成这个样子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了?简直不知所谓。”

    她有些发怒,似乎又有些失望和厌烦,挥了挥手,“你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说完,背转身躺入莲花中,再不看他一眼。

    彤冠犹如被人打了一记闷棍,脑中一片空白,他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一时羞愧得恨不能拔掉全身的毛,一时又对着倒影恍惚发呆。

    他没有忽略他刚睁开眼时她看着自己的神情,薄雾般柔软迷离,她喃喃念出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吗?能让她露出那样神情的人的名字?

    所以,她不是因他这个样子难看而生气,而是因为他这个样子恰巧像另一个人而生气?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刚才训斥他的话犹在耳边,“把自己涂成这个样子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答案呼之欲出。

    他犹如陷入冰火两重天中,一时如坠冰窟,一时烈火煎熬,他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羽禽之中,她独喜欢鹤,是不是就因为“那个人”的真身像鹤?越想越觉得可能,五脏六腑如被人狠狠揪扯,痛楚焦灼。

    其实,她喜爱鹤的初衷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惜乎,他身陷局中,无法看破。

    他浑浑噩噩地去找小花妖,到了地方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小花妖住在哪里,往常都是她来找他,而他对她一无所知。

    找其他花妖询问,没打听到小花妖的确切住所,却听到一个确切的说法,“你就是找到她也没用,这颜色一时半会是去不掉的。凡人的颜料都能保持很长时间,何况我们花妖自己提炼的颜料?”

    似乎是为了安慰他,那一个花妖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挺好吗,干嘛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简直就是对他们花妖技术的侮辱,那人道,“你们羽禽不是最看重羽毛吗?羽毛越漂亮越能吸引可心的伴侣。像孔雀,雉鸟,锦鸡,无不如此。连奇余鸟那种雌雄同体的都把自己的羽毛打理得漂漂亮亮的,你这样有什么不好?羽毛涂好了,媳妇还会远吗?快回家等着好事去吧。”

    彤冠:“……”

    该花妖口才无敌,把彤冠说得晕乎乎的,他忍不住想,难道主人对那人念念不忘,是因为那人有一身花里胡哨的行头?想起主人对羽毛漂亮的鸟儿确实更喜爱更关注些,而自己与那人所差者似乎也就是一身彩色的羽毛,既然如此……

    反正现在也褪不了色,先暂时就这么着吧。

    他拔出一尾细羽给雁菡传信,说自己因不慎答应指甲草小花妖在自己身上练手而让对方给涂了一身颜色,却不料这颜色十分顽固,一时半会竟是洗不掉的,他现在羞愧万分,自觉无颜见主人,所以先找地方躲躲,等什么时候颜色褪了,再来主人跟前伺候。

    雁菡听闻原因,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想不到你还这么淘气,算了,回来吧。”

    于是,彤冠便以一种与仙鹤风姿完全不匹配小媳妇状小碎步回到了荷花苑,让雁菡忍不住又气笑了一回。

    彤冠敏锐地感觉到,她其实是喜欢自己这个样子的。

    或许因为彩色羽毛舞起来更好看,或许他现在样子更符合她的审美,总而言之,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的时间多起来,偶尔还会流露出遥远的缅怀之色。有时候一觉醒来,看到她默默注视自己的柔软而微湿的目光,他就不由自主地心中狂跳。

    他沦陷在她这种目光中,又迷茫又渴望,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却又不十分明了。他想和她谈谈,然而他一动,由休息状态变为清醒状态,她也瞬间就清醒了,那种能够倾诉的微妙氛围一扫而空。于是,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咽下那些正在努力成形的问题。

    后来,他改变方向,去向这里寿龄最长的驩疏马请教。驩疏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了,雁菡还没到这里时驩疏就已经生活在这里,后来一直协助雁菡管理带山。

    驩疏做为一只轮不上级别的神兽,对其他高级别的神兽很有了解,“毕方?

    毕方由木中化生,身形如鹤,青羽,赤脚,一足,昔年天帝乘蛟龙车召集四方鬼神时,毕方就护卫在战车之旁。“驩疏的目中流露出神往之色,“有如此经历,才算不枉此生啊。”

    彤冠默默无言。

    回到荷花苑,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以单足的形象示人,鹤休息是也是单足的,他不过把时间延长了而已。

    他泰然自若地把身体撑在一只脚上,优雅地衔起面前棋子,姿态十分高贵。

    雁菡不禁莞尔,“你这个样子,还真像。”

    说完,再不发一言,落下一枚棋子。

    他越来越习惯单脚的生活,而雁菡对此也并没有反对。他不是普通的鹤,不需要两□□替来休息,飞可以代替行走,就是跳舞时,单脚旋转也比双脚旋转好看,也就是说,到了他现在这个程度,两只脚……是多余的……

    彤冠想起毕方,神鸟就是神鸟,长得就是简练。由天地灵气化生的生物,和他这般由母体孕育的生物就是不一样啊!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向大神看齐!

    怀着向大神致敬心思的彤冠,决定盗版一下大神的形象,让自己也简练起来,那要去掉左脚呢,还是去掉右脚呢?

    这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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