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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会这么想？”江逢不以为然地皱眉，“你有什么不好？我觉得……”
　　他想了一会。
　　“我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就是你，但是那时候还很小，你也知道，孩子什么都不懂，”江逢挠挠头，带着怀念的微笑，“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又变成了慕斯，我猜慕斯肯定和你说了吧？”
　　“嗯。”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慕谣没想到会在今天和他谈起这个问题，对慕谣来说，这天来得多晚都算太早。
　　“想想感觉自己真的挺笨的，怪不得你根本不记得我，你说这算什么乌龙？”江逢的笑容让慕谣也微笑起来，觉得很轻松，原来这件事没有这么难以面对，“这真的太傻了，我先是喜欢上一个男孩，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个女孩，后来又喜欢上一个女孩，但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个男孩……太蠢了。”
　　慕谣笑道：“你不用换三个一样意思的形容词来强调自己笨。”
　　“其实你说，”江逢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什么样算喜欢呢？我在知道这件事之前，觉得喜欢上一个人和性别无关，知道之后，我又想，自己当时还没有真的弄明白，到底什么样才叫喜欢。”
　　慕谣：“那现在呢？如果你喜欢上谁，会是因为什么？”
　　“我觉得不会是因为对方长得可爱、行为可爱，就像第一次遇见你时你说要和我换衣服一样，你不知道其实当时我紧张地要死，”江逢自己把自己说笑了，“幸好你里面穿着背心和南瓜裤，真的特别可爱……”
　　“喂！”慕谣锤了他一下。
　　“说真的，也不是因为对方帮过我什么忙，陪着我度过多久的时间，”江逢拽着慕谣的锤他的手，放在慕谣的膝盖上，慕谣觉得那一片皮肤都在发烫，“就像慕斯教我汉语，还有，其实娑娜陪我打游戏的时候，也是真的让我觉得很开心，你知道我父母没时间陪我，平原、程远航，还有别的朋友，他们帮过我很多忙，陪我度过很多一个人的时光，我和你说过没，平原初中时是为了陪我才出国的？”
　　慕谣呆呆摇头，默默地想：你真的男女通吃啊，不对，平原那个身材，谁吃谁还不一定……
　　“我们两家大人认识，所以小时候就见过，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会对他产生别的感情……”江逢笑道，“不行，太奇怪了，所以我想，喜欢应该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吧，会心动的那种，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你……对了，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慕谣：“啊？”
　　一提到“喜欢”这个话题，江逢就有些害羞，今天还算说得比较多的，但也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问：“你对李碧微有这种感觉吗？”
　　慕谣很吃惊他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没有啊……”
　　“哦……”江逢又问，“真的？”
　　“真的啊……”慕谣看了眼手机，李碧微几十分钟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没有看，“我很感谢她，说实话，我以前考虑过，如果她喜欢我的话，我大概会答应她和她在一起，但是现在想想也明白这种情况不是喜欢了。”
　　“不喜欢也能在一起吗？”江逢也有点惊讶。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因为彼此喜欢而在一起的？”慕谣茫然地晃了晃垂在礁石下的双腿，“非常喜欢？我觉得没有多少，很多人都只是怕寂寞，因为当时……”
　　当时他还没有喜欢过谁。
　　他还不知道原来喜欢是这么强烈的感情。
　　“反正现在改想法了。”慕谣打开手机，看了看李碧微的信息。
　　那上面写了很多，功能机要翻好几页才能翻到头，慕谣只大概浏览了一下，大意是“有喜欢的人要主动争取，一定要追求、告白，不然以后会后悔”这么个意思。
　　他笑了笑。
　　江逢：“怎么了？”
　　慕谣说：“十一点了。”
　　远处开始放烟花，他们换了个方向，背朝着海水，安静地看。
　　李碧微明显是没怎么看节目，一直忙着打字给他打气了，这很触动他，但他也知道，这些建议对他来说是不适用的。
　　他不能追求江逢，这个可能会喜欢上女孩、和女孩子普通地在一起、组成一个平凡幸福的家庭的人，永远都不能，甚至不能给他任何暗示，还要离他远一些。
　　江逢，慕谣在心里说，我可能不能像文煜一样，把你放下了，没有追求你的权利，没有追求过，就没办法死心。
　　也许过去很多年后，我会慢慢忘记这份感情——慕谣转过头，看着烟花想——但是绝对不会忘记今天的景色。
　　

　　☆、29　绯闻

　　看完烟花的那天晚上，他们沉默地往回走，一路都是哼着歌的人，慕谣也脚步轻快了很多：他已经决定要和江逢拉开距离了。
　　江逢在海边的家不大，就像家小旅馆一样，但风景非常好，有一面大落地窗，海风吹进来很舒服，而且慕谣注意到江逢不知何时带了他们出来过夜的洗漱用具，似乎早就想好会住在这里。
　　说起来，自己并没说过海边的表演，但一提起来他就知道OASIS会来，想必早就知道这次活动了吧，也对，他这种人，应该会有很多人邀请。
　　但他只陪自己来了——这还不够吗？自己可能是全世界最成功的暗恋者了，和喜欢的人像新婚夫妇一样睡在海边的小房间里，被喜欢的人这样照顾，甚至还被他喜欢过，即使是小时候的误会，也太值了。这样就够了。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具体措施，比如先搬去江超慧家，然后再跟严铮说说，想办法换桌到前几排去，就说有一点近视了，也不会被觉得很突兀。
　　结果第二天他们回到家里，自己才刚开了个头，江逢的表情就不对了。
　　慕谣还是第一次见江逢生气的样子，之前慕斯的事他也很气愤，但是是情绪过去了之后才找到慕谣的，后来则全程都很稳重。
　　“我过两天打算搬去江超慧那里，”慕谣一开始这么说，还补充了一下，“去陪慕斯。”
　　江逢先是茫然：“不是说不去吗？”
　　“昨天和慕斯聊了一下，”慕谣低头叠一件衣服，“就改注意了。”
　　江逢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又走回来，又走出去：“那昨天怎么不说，这么大的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慕谣说完，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话说得太伤人了。
　　但江逢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你还没改口叫她，还没原谅她，这样就搬回去？真的好吗？就算你自己可以了，你不会考虑她？这不像你的作风。”
　　“但是……”慕谣也看着江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这么了解自己了，“但是慕斯也需要我。”
　　慕谣在心里跟慕斯道歉。
　　“慕斯恢复的很好，你们慢慢接触就行，”江逢在他身边坐下，两人离的很近，“我知道她的情况。”
　　慕谣：“你知道？”
　　“林庭很照顾她，我偶尔会过问，”江逢说，“帮人帮到底，大家朋友一场，她又是你妹妹，还是要了解一下。”
　　“嗯……”慕谣点点头，说不出话了。
　　江逢手肘支在膝盖上，目光有点呆滞地看着自己十指交叉的双手，问：“是不是我昨天说的话让你反感了？”
　　“啊？”慕谣问，“什么话？”
　　“说我，以前……”江逢看着他，眼神就像个被抛弃的小动物，“喜欢你的事。”
　　“怎么可能？”慕谣为他的说法感到吃惊，“你自己不也说了，只是个乌龙吗？还那么小的年纪，再说就算是真的也无所谓啊……这种事有什么可介意的？”
　　江逢好像根本没听不下去，他站起来，长腿几步就走到门口，只抛下一句“对不起”就出去了。
　　慕谣愣在原地连追他的勇气都没有。
　　一直到晚饭时，慕谣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天做了什么，他没有联系江超慧，没有收拾自己的东西，就坐在课桌前，摊开笔记本发呆，直到江逢回来了，尴尬地站在门口，低着头叫他下楼去吃饭。
　　“我带了你喜欢吃的炒面。”他轻声说。
　　慕谣跟在他身后：“啊？二食堂那家？”
　　江逢：“嗯……”
　　慕谣：“……你去了趟学校？暑假还开门吗？”
　　江逢：“去试试，没想到还开着，好像交换生都没走。”
　　慕谣不解道：“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要去学校啊？”
　　“因为你喜欢吃啊……”江逢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个犯错的孩子，“对不起，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就没生气啊……”慕谣想说，生气的不是你吗？想想还是忍住了。
　　“你生气也是对的，是我太过分了，”如果江逢有耳朵和尾巴的话，现在也要耷拉下来了，“你想回自己的家，这很正常。”
　　“家”这个字让慕谣鼻子一酸，他要走，其实更有一种离开家的感觉。
　　“我知道不是谁都能接受双性恋，”江逢坐在餐桌前，给慕谣打开食堂的包装盒，递给他筷子，“虽然我觉得喜欢谁和性别没关系，但是大多数人取向都很明确，我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影响别人，真的很对不起。”
　　慕谣知道他理解错了，原本觉得这点小误会其实无所谓，但是江逢低落又自责的表情让他很着急：“我真的没有在意这个，我也觉得……”
　　他刚想同意江逢的观点就刹住了。
　　他不能让江逢知道自己喜欢他，任何会产生误会的说法都不能说。
　　“对了，在学校……在学校你也会受不了吧？以后我会尽量不提这方面的话题，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我是双性恋的事，慢慢的说不定你就忘了……”江逢握着筷子，发现没有给自己买饭，勉强笑了笑，慕谣立刻就受不了了，赶紧把食盒推到中间，一半拨到盒盖上，让江逢跟他一起吃。
　　江逢去拿了一只碗回来，拨到碗里，这动作让慕谣很动摇，从前他们经常买两份不一样的饭，混着一人吃一半，没有谁会介意两人吃的一个碗里的饭菜。
　　而且慕谣话说到一半就停了，江逢似乎是默认了他接受不了双性恋的问题。
　　他们艰难地吃完了饭，收拾好桌子，慕谣回到楼上，想起来自己还什么要离开的准备都没做。
　　明天再说吧？他想。
　　晚上江逢洗完澡，躺在床上，慕谣发现他的短发还是湿的，把枕头都弄得潮了，担心他明天起来会头疼，就抬手想戳他的肩膀，正赶上他翻身翻到正面，两人的手指碰了一下，江逢猛地起来就想走。
　　“我去里面睡吧。”他说。
　　慕谣来不及思考，就拽住他的衣摆。
　　他没有回头：“怎么了？渴了吗？”
　　慕谣说：“……我去里面睡吧，这是你的卧室啊。”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现在还说这种话，慕谣都想给自己一拳。
　　江逢肩膀起伏了一下，最后说：“好。”
　　慕谣站起来，回过头看到他躺下，眼睛看着床单上的足球，不知道在想什么，床头暧昧的光线把那张脸照得更好看了，即使是有些悲伤的表情。
　　“你枕我那个枕头吧，”慕谣说，“你的都湿了。”
　　江逢说：“没事，你把你的枕头抱过去吧，枕习惯了再换可能会失眠。”
　　慕谣接过他递过来的枕头，抱在怀里，突然就觉得，这样可能没必要。
　　既然江逢都说他以后不会表现出是双性恋的事，那自己为什么做不到不暴露出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呢？如果能忍住，永远不要有越界的举动，不是也能像个朋友一样自然地跟在江逢身边吗？
　　想开之后他轻松了很多，主要是不想再看江逢这个样子了，毕竟自己年级第三的自制力是相当强的，这点事应该能做到吧？于是他说：“睡习惯了一张床，再换也会失眠。”
　　江逢抬起头来。
　　“我不走了，”慕谣将枕头扔回床上，“不然以后辅导你学习就会很不方便。”
　　“你不要勉强自己！”江逢说。
　　“没有啊……”慕谣说，“如果我是介意你……那我认识你的第一天不就会离你远远的吗？”
　　江逢想了想，似乎觉得他说的也对。
　　“快睡吧！”慕谣将灯关掉，重新躺回去。
　　江逢还没缓过来，半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过了一会才问：“真的吗？”
　　慕谣：“真的。”
　　又过了一阵子，江逢还是一动不动，慕谣翻身背对着他，突然听到他肚子叫了……
　　“饿了？”慕谣又翻身回来看着他。
　　“嗯……”晚上两人只吃了一份饭，灌了一肚子果汁。
　　慕谣坐起来：“我去给你下点馄饨？”
　　“我自己来。”江逢赶紧起来，两人又去厨房，下了一大碗馄饨。
　　慕谣看着他吃，江逢偶尔抬头偷偷瞥一眼他，他回一个笑容，江逢也笑了起来。
　　江逢：“好像多了，大晚上吃这些，我估计会被教练骂死……”
　　慕谣：“好吃吗？我也有点想吃了。”
　　江逢忙不迭地去给他拿碗和勺子，慕谣却直接拿他用过的勺子舀了两颗：“不吃了不吃了，就尝尝。”
　　这件事过后，慕谣不再躲着江逢了，他们还像之前一样，做他们普通的朋友，平原再来时也没有提之前的问题。
　　暑假就这样平稳地过去了，快开学的时候慕斯要搬宿舍，她发了短信给慕谣，慕谣带着江逢去给她搬东西，听到有女生在说着什么江逢和慕斯的绯闻。
　　慕谣听到还对慕斯笑了笑，慕斯却没反应，甚至有些嫌弃，递给他校园卡让他帮着去领新校服。
　　慕谣去教学楼的路上，王燃久违地给他发了短信，是一条链接，点进去是“测试你是直还是弯”。
　　选项看起来都挺科学的，慕谣边走边认真地选了每一条，一共一百道题，期间王燃还不停给他发消息，问他做到第几题了，到最后他额头都热得出汗了，答案才显示出：本测试一共一百道题，开始测试即证明您已经不直了，每做一道题，耐心…1，弯度＋1，能做到这里那么就要恭喜您，已经是100％弯了。
　　慕谣跳出结果页，王燃还在问：做到哪里了？
　　王燃：我找到江哥弯的证据了，你知道娑娜娜吗？前两天娑娜娜自爆曾经被人甩过，估计就是他了！你想想直男会甩这种妹子吗？
　　慕谣直接把王燃拉黑了。
　　昨天偷偷去看的医生给开了一个很对症的药，从这一天开始，他没有再厌食了。
　　

　　☆、30　哥哥

　　开学前江逢去B市和家人待了几天，慕谣趁这段时间看了医生，靠自己和药物彻底从抑郁中走出来了，体重也慢慢上来，并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碧微，对方发给他很多加油的小表情，他想，其实暗恋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
　　开学第一天的下午，江逢出去训练，慕谣帮李碧微把暑假作业抱到办公室，李碧微路上跟他提起：“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开了，不太像你的风格。”
　　慕谣：“只要努力的话没什么事是难事。”
　　李碧微：“感情的事不能这么说吧？你是真的不喜欢她了，还是只是暗示自己不要喜欢她了？”
　　慕谣：“还喜欢，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他感到开心。”
　　李碧微：“……真的吗？那你好厉害啊……”
　　慕谣：“这不是很正常吗？”
　　李碧微惊讶道：“当然不是啊，最起码我知道的人都会觉得很难受，她拒绝你这么优秀的人，肯定是有喜欢的吧？你看到他们在一起不会心酸吗？”
　　慕谣想象了一下江逢和慕斯或者文煜在一起的场景：“不……他们很般配。”
　　李碧微肯定地说：“那你就不是真的喜欢她。”
　　“啊？”
　　慕谣震惊，走进办公室，两人短暂地停止了交谈。
　　出来时慕谣问：“你觉得喜欢就是一定要自己独占他吗？”
　　“对啊，”李碧仿佛在跟外星人对话一样，“否则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慕谣比划了一下，“就像奢侈品柜台上的展品，我买不起，不会因此就也不想让别人拥有他，如果带走他的人很好很好，我就替他开心，可能会忍不住远远地偷看，但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但如果别人不好好对待他，我就会抢回来、保养好，继续放在展台上，等一个配得上的人来取走。”
　　李碧微一针见血道：“你太自卑了，如果你买得起呢？”
　　慕谣路过走廊，看着楼下转交平台上站着的一排人，他们在看打球。
　　“不会，”慕谣无所谓地笑着，“把我卖了也买不起。”
　　李碧微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无人的水房，严肃地说：“你为什么这么看不起你自己？是因为穷吗？慕谣，我从开学第一天就注意到你了，当时我就发现你很拮据，但是我还是喜欢上你了，而且你知道你年级第三的成绩将来能变现多少吗？报道那天你穿着一身地摊货，却立刻就成了公认的校草……”
　　说到这里，李碧微忍不住笑了出来：“昨天女生群里还在讨论，这学期文煜走了，你可能连校花的位置也要占了，你有什么可自卑的？”
　　因为我是一个罪人，还是一个变态。
　　慕谣闭口不言，只有慕斯和江逢的事，他绝对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