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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马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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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总走后,没有对酒店业绩带来巨大打击,因为高端酒店业比较特殊,营销有作用但有限,最重要的资本是酒店的硬件和软件。副总或许带走了一些客户和人脉,但只要这个酒店在,硬件过硬,软件贴心,那么失去的很快就会补回来。
  如今当务之急的是补一个副总,人选由赵忱之提议,董事会通过。赵忱之力排众议,把人力资源部的大姐头铁青花推上了这个岗位。
  铁青花是一条响当当的女光棍。
  这个“光棍”不代表她真的没有家室,实际上她有爱人有儿子,但她够能干,够泼辣,够铁腕,够雷厉风行,风风火火,一般人惹不起。
  另外铁青花是吴越的死敌。
  倒不是吴越有心跟她作对,而是她怎么看吴越都不顺眼。前任人力资源部总监在应聘者中录取吴越时,她虽然只是个副职,依旧据理力争,表达了坚定的不同意。
  前总监问为什么?
  她说那个小孩子长得太好看了。
  前总监说,颜值高是好事啊。
  “颜值高会惹事。”她说。
  她的话对一半,错一半。当年酒店开张,同一批招进来的服务人员有两个颜值高的,一个是吴越,一个姑且叫他小A。
  小A在中餐厅端盘子,后来果然出事。也不知道勾搭了哪位背景复杂女客,惹恼了对方的男友,下班路上被一群人截住打断了两根肋骨,脸也用刀划了。
  对于吴越,铁青花的判断却是错的。
  吴越是客房部的死宅,热爱钻研业务,勤学苦练,悬梁刺股,兴趣爱好是刷浴缸。其对楼面卫生异常看中,每日从5楼到38楼(楼下是餐厅、宴会厅、会议室、泳池等,不归他管)巡视公共区域烟缸,一经发现两颗烟头以上,必定喊阿姨清理,决不轻饶。
  他什么事也没惹,就是不听铁青花的招呼,会议请假,培训不来,户外拓展托故不参加,因为他也是由内而外的一条光棍,想不服谁就不服谁。
  赵忱之当然知道铁青花讨厌吴越,也知道吴越憎恨她,但他就是要那么做。
  作为总经理,他的一大职责就是在合适的岗位上安置正确的人,哪管这个人和他老公对不对付——反正吴越也被打成了实习生,和铁青花有云泥之别,阶级隔阂巨大。
  铁总由此诞生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铁总必须亮一亮自己的手腕,抖一抖妇女的威风,找人开刀祭旗。由于吴越在西饼房,因此她把枪口对准了西饼房。
  遗憾的是她并不知道吴越和赵忱之的关系如此微妙,也不知道吴越手里攥着的既有百达翡丽,还有求婚戒指,所以当她对西饼房扣下扳机时,只获得了赵总最多10%的支持。
  出乎绝大多数人的预料(因为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内情),铁总射出的密集子弹撞到墙反弹了回来,她又快又彻底地输了,西饼房三人连勇斗她机会都没有。
  不用深究原因,就知道错在她自己。
  铁总认为西饼房工作时间太短,对西饼制作量把握不准,每日浪费太大,所以建议在酒店外墙开一个门面,把饼房每天多做了的西点卖掉,或者学习洋快餐店K记或者金拱门的经验,卖咖啡、奶茶和冰激凌。
  无需另外招聘员工,西点师完全能够充当店员,营业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
  铁总啊,她还是缺少一点当高级经理人的经验,提议非常实用,却错到家了。高级酒店不需要门面房,有了不增光,弄得不好还掉价,就算内部配备商场,也只能卖两样东西:一,贵而无用的奢侈品,二,华而不实的工艺品。
  赵忱之不同意她的建议,但没有表态,或许是懒得表态,反正另外两位副总在例会上只花了十分钟就把铁青花围剿了。
  在我国破墙开店是典型的违章建设,就算业主首肯,规划、建设、房管、城管等等部门也不会同意哒。二位副总针对铁青花不了解国情省情、市情区情的严重问题,表明了友邦之惊诧。
  铁青花一计不成,又生二计,这次她看中了郝江南。
  吴越在一次正常轮休回去上班,发现仅仅一天工夫,西饼房居然又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
  讲文明,树新风,说文明语,做文明事,当文明人。
  另外一条上面是:
  你今天使用这些礼貌用语了吗?
  您好,请,谢谢,对不起,再见。
  “……”吴越问马克,“你写的?”
  马克说:“昨天你不在,老让不识中文,所以除了我还有谁?”
  “谁逼你写的?”
  马克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说出来你都不信,是老让自己。”
  “为什么?”
  马克带着苦闷的神气摇了摇头:“说出来你也不信,从昨天开始,铁青花居然派郝江南来我大饼房实习一周,美名其曰多岗位锻炼。”
  “什么?”吴越吓得退了一步。
  “最恐怖的不是这个,”马克说,“而是老让那个屌人,不对,要文明用语,老让那位同志似乎对郝江南有点儿意思。”
  吴越又退了一步,“老让虽然是猪狗……”
  “文明用语。”马克提醒。
  吴越说:“让皮埃尔虽为豕犬,也不至于去跳郝江南的火坑吧?”
  马克摊手。
  吴越沉吟:“或许对于郝家来说是个绝佳的消息,毕竟他们等待让皮埃尔这样一名无知且重口的男青年很久了。”
  他问:“郝江南呢?既然她这个礼拜到西饼房实习,为什么不见她的人影?”
  马克看了看表:“现在是早上3点55分,我估计那姑娘起不来。”
  郝江南果然迟到,闯进西饼房的弹簧门时已经六点半了,老让根本没生气,而且装作完全不懂柔道的样子,说:“您迟到了,但是没关系,请在一旁休息,监督我们干活吧!”
  郝江南说:“不,谢谢,对不起,下回改正”,然后开始抹桌子。
  铁青花毫不掩饰对露西郝的欣赏,她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培养接班人的年纪,酒店里她只想抬举露西郝,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讨厌。
  她觉得比起西饼房来,日餐厅的工作强度显然更大,所以她想把郝江南和吴越的岗位换一下,让吴越去吃苦卖力,郝江南则享清福——当然这只是铁青花臆想中的清福,每天早上三点钟起床,算什么福呢?
  可是,露西郝毫无悬念地连续迟到了一个礼拜。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据她兄长透露,她累计使用的闹钟已达十只。
  吴越建议她去照个脑部CT,看看大脑小脑以及脑干有没有问题,因为睡着了就叫不醒这个毛病一定不是心理上的,属于病理性改变。
  实习结束后,郝江南不出所料地明确提出要回日餐厅,今生再也不踏入西饼房一步。
  此举解放了吴越和马克。尤其是马克,他被逼说了一个礼拜文明用语,感觉自己集聚了无数压力,心理健康受到极大损害,表现为敏感,易怒,爱哭,醒时燥热,睡时盗汗,蹲下起来就头晕,情绪几乎在崩溃边缘。
  两人在休息时把郝江南拉上天台,热烈庆祝她弃暗投明。


第二十五章 冤家
  吴越洞悉人性似的说,古来有云,老让那种牲口只有我和马克才能承受,这不怪你啊郝露西子,都怪铁青花和老让!哎呦喂,以后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马克说:“就是,狗卵子!”
  吴越问:“郝江南,冤家,你为什么非要回日餐厅?全酒店都知道铁青花想提拔你,只要你表现稍微好点儿。”
  郝江南反问:“我干嘛要她提拔?”
  “咦?”
  “你觉得我是那种追求职位的人吗?”郝江南问。
  “你不想升职?”
  郝江南伸出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双眼说:“我虽然没正经读过几天书,也没上过几天班,但我看人还是准的——赵忱之那种上级才值得卖命,至于铁青花?算了吧,她为了业绩能把下面人逼死。我才二十来岁,犯得着为了几个钱把自己搭上吗?”
  吴越说:“赵忱之也逼迫人,你没和他深入接触过。”
  “那你要具体描述一下怎么深入接触法,”郝江南绞起双臂,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否则我会乱想。”
  “我才不描述。”
  “你说啊。”
  “不。”
  马克插嘴:“你们聊,我去角落里骂一会儿人行吗?我需要发泄。”
  吴越和郝江南同时严肃点头:“可以,但不要让我们听见。”
  马克离开后,郝江南突然转换了话题:“结婚。”
  吴越吓得一跳,心想这丫头简直敏锐得令人发指,她怎么知道赵忱之想和我结婚?!
  谁知郝江南说:“老让建议我娶他,我觉得可以接受。”
  “谁?”吴越问。
  “让皮埃尔啊。”郝江南问,“赵忱之规定同一部门的员工不能结婚,结了就得调换部门,所以我才必须回日餐厅啊。”
  “为、为什么?”
  郝江南说:“我觉得他挺顺眼的。”
  吴越想你看老让都顺眼,世界上还有什么不顺眼的,你心脏上长鸡眼了吧妹妹?!
  “……”他问,“这么严重的事态你哥知道吗?”
  郝江南命令:“你去跟他说。”
  “为什么非得我……”
  “因为你俩好基友。”郝江南说着要下天台,“我才不管呢,我回去干活了,你记得要去对我哥说啊!”
  “……”
  吴越找到角落里的马克,扶着他的肩膀道:“出大事了。”
  马克却感觉好多了:“有吗?出事不要紧,一起来痛骂狗日的生活啊!”
  吴越欲言又止,思来想去还是难以启齿。
  “到底什么事啊?”马克催问。
  吴越说:“我们先去痛骂一下徐光芒怎样?”
  于是两个人就去找小徐了。
  郝江南一分钟前才下楼,刚把带喷头的清洁液瓶插在围裙兜里,见到两人后怒道:“你们就没别处可去了吗?”
  吴越没理她,一阵悲愤涌上了他的心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郝江南要娶老让,你们信吗?他吴越居然被赵忱之逼婚,你们也信吗?!
  虽然于情,他不应该干涉婚姻自由;于理,他不能够违反上级说了算的职场守则,但是强迫的买卖不成,强扭的瓜不甜,包办的婚姻不美满啊!
  “咳,咳!”马克对他使眼色,意思是问今天用什么梗。
  吴越没有理会,强忍内心矛盾冲向小徐,紧紧攀住他的手臂,脆弱的身形晃了晃,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把茶叶交给克公同志。”
  周围的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凝结,随即又被郝江南拖拽桌椅的声音填满。
  小徐回握他的手:“好,我一定交。你疯了是不是?”
  马克不干了,他说:“波特儿,行动之前能不能先对一下台词啊?这让我怎么接?你是钱壮飞同志,还是胡底同志?我又是谁?”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惊喜地问:“难道我是恩来?”
  吴越已经了然无趣地转身走了。马克在堆放杂物的庭院小径追上他问:“你怎么了?表现得怪怪的。”
  吴越说:“我心里很乱。”
  “为什么?”
  “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心里还乱什么?”
  吴越怅然道:“去准备份子钱吧。”
  “干嘛?谁结婚?”马克问。
  “老让。”
  马克愣了半晌,问:“他结婚的对象……是人类吗?”
  “是人类。”吴越怅惘地望着天空。
  “是智人吗?”马克追问,“不是穴居人?人类也分好多种啊,前几天还听了个科普,说什么生殖隔离……”
  吴越说:“我提前一点儿回家,帮我向老让请假吧。”
  吴越翘班回到家,进了院子却没有进屋,而是走向车库去摸狗。兔子非常欢迎他,雀跃地等待他解开狗链,然后绕着院子欢跑起来。
  人只要活着,总有心情高低起伏的时候,今日是他情绪的低点。他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奔波向前,只有自己原地停留,仿佛河床上一块过于沉重,水冲不走的石头,最终的归宿是埋入泥沙。
  他想:莫非不是赵忱之唐突,不是郝江南和老让动作太快,也不是孙江东时不时来一招骇人听闻的,而是我自己龟缩不出,一成不变吗?
  但是他没错啊,回想往事,步步走来,无功无过啊……
  吴越抱住头,叹气。
  这日之后,他与赵忱之连续三五天没有见面,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在深刻反省,实际上人家只是忙工作而已。
  赵忱之突然一天回来得挺早,面色不愉。
  吴越原本想冷淡些的,突然想起自己未来几个月没工资可拿,立即谄谀地迎上去:“怎么了赵总?”
  赵忱之苦笑:“酒店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吴越问,“麻烦吗?”
  赵忱之说:“对于酒店来说只是个突发事件,对于个人来说有些麻烦。”
  吴越示意他说下去。
  赵忱之揉捏着眉心,显出一副疲累的样子:“我刚从客房部回来,他们都惴惴不安,我只能安慰却做不了什么。今天下午两点多,客房部的阿姨在打扫一间延迟退房的房间时,从被子里摸出了一根针管。”
  “针管……”吴越当过客房部的服务员和副经理,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问:“是不是外国人入住的?”
  赵忱之说:“嗯,白种人。听前台说他不等到查房完毕就匆匆走了,也不知道是忘了呢还是心虚,总之就在查房的时候,服务员摸出了他的娱乐工具。此君真是心宽,只当咱们这儿是法外之地,我第一时间就吩咐客房部报警,缉毒大队的人也来过,后续怎么处理就不在我们酒店的能力范围内了。”
  吴越问:“公安把人抓到了没?”
  赵忱之说:“还没消息,但事关重大,必须抓到。”
  “为什么?”
  “因为服务员的手被他遗留的针头扎破了。”赵忱之叹气。
  吴越倒吸一口凉气。
  赵忱之抬起眼皮:“此人注射吸毒,就怕他有什么传染病,别的还好说,万一是HIV之类的,客房部阿姨就麻烦了。”
  吴越想了一会儿,说:“也不要紧,听说那病毒可脆弱了,接触空气几分钟后就死亡,职业暴露后72小时内都可以阻断。孙江东以前在急诊科上班,有次给病人做抢救,人家把血喷到了他的眼睛里,他紧急处理后服用了阻断药物,虽然当时副作用大些,好几天痛不欲生,但后来证明没有感染。”
  赵忱之说:“陆总专家作为一个受过多年训练的医生,不管怎样他心里总是有些底的;我们的服务员可不一样,她们害怕极了,尤其那位被针扎了的阿姨吓得几乎崩溃。我在一旁不管怎么安慰,都觉得对她来说语言显得十分苍白无力。我只能把该做的事都做了,然后说一些‘病毒在非封闭环境下并不容易传染’‘医学昌明’、‘运气不会那么差’以及‘酒店会负责’之类的废话。”
  他歪倒在沙发上,扯开衬衣领口问:“家里有吃的吗?今天被这件事情一搅和,弄得我无心工作,连吃饭都忘了。”
  吴越挠头:“你吃蛋炒饭吗?”
  “随便。”赵忱之漫不经心地说。
  他放任自己躺着,双手枕在脑后,紧紧地拧着眉头,过了许久才说:“无论如何,最应该等的还是警方的消息,如果能够顺利抓捕到那王八蛋,有没有感染病毒一查便知。如果没有,那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如果有,那也得强打精神面对,总比现在不上不下的好。”
  吴越正在厨房等饭熟,闻言走过来说:“赵总,看不出来你对普通员工还是挺上心的嘛。”
  赵忱之哼了一声:“这种事情再不上心,那也等于没有心了。我在国外工作时也遇到过几次类似事件,万幸都没有造成恶果,那个王八蛋的资料我已经叫人给了许多酒店,以后要把此人纳入黑名单,拒绝入住。”
  “你放心吧,他以后会被拒绝入境的。”吴越说,“别小看我们公安干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着。不多久米饭熟了,赵忱之主动爬起来去炒饭,接着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吃,间隔距离为“一臂”,既不生疏,也不亲热,显然吴越觉得这距离安全。
  见赵忱之眉头舒展了一些,他于是说:“赵总,跟你汇报一件事。”
  赵忱之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炒饭:“说。”
  “汝友要造反。”
  “谁?”赵忱之问。
  吴越说:“在我的身边长期潜伏着一位一言难尽的同志,她的主要任务是侦察监视和情报传递,偶尔秘密抓捕。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的朋友让皮埃尔已经被这位同志雷厉风行地策反吸收,即将误入歧途,万劫不复。”
  赵忱之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问:“是老让与露西郝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吗?”
  吴越竖起大拇指:“赵老总果然冰雪聪明,说穿了这两个人还是你撮合的,总之他们要结婚。”
  赵忱之失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撮合的?”
  “对啊。”吴越挑着碗里的炒鸡蛋吃,“没有你,哪有老让;没有你把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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