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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星晨翻出了盒凡士林涂上，想起居骁带着他请了一上午假那天，居骁在拳击台上，拉过他的手，低垂的眉眼是别人没见过的温柔，给他绑了手绷带的手一点点涂上凡士林。
　　为什么现在居骁不愿意让他碰了。
　　居骁究竟在想什么。
　　居骁不想请他去看比赛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祝星晨揉揉手指，转了一下笔，中性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忽然他果断抓起手机，找到通讯录里居骁的号码，拨了过去。
　　没人接。
　　祝星晨咬着牙，打了一个又一个。
　　还是没人接。
　　祝星晨看了眼时间，十点不到，现在就开始比赛了吗？
　　想了想，祝星晨给孟超凡打了个电话。
　　孟超凡接得很快：“星晨？”
　　祝星晨说：“孟老板好，请问一下，我现在去看比赛还来得及吗？”
　　孟超凡似乎不怎么惊讶，笑了一声：“来得及啊，怎么来不及，给你留个VIP座儿在我旁边怎么样？我来接你？”
　　他那头有点嘈杂，祝星晨听他说话有点费力，听清楚以后，祝星晨说：“不用了孟老板，麻烦您把地址告诉我吧。”
　　孟超凡却说：“你在俱乐部楼下等我吧，我来接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再打就不接了，根本不给祝星晨拒绝的机会。
　　祝星晨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打了个车就往俱乐部去。
　　孟超凡没让他等很久，祝星晨只站了五分钟，一辆明黄色的跑车就停在祝星晨跟前，孟超凡摇下车窗，招呼祝星晨上车。
　　跑车只有正副驾驶两个座，祝星晨抱着书包，开了车门，坐在孟超凡旁边。
　　孟超凡今天依然穿着一套剪裁贴身的西装，胸口口袋里塞着紫色丝绸方巾，脸上的平光镜换成了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配上跑车，整个人骚包得不行。
　　孟超凡和祝星晨搭话，祝星晨一开始没听见，直到孟超凡又问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
　　孟超凡笑着说：“闹别扭？”
　　祝星晨抿抿唇，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最后还是说：“没有。”
　　孟超凡又不羁地笑了，唇角微微勾起，刚好遇到一个红灯，他踩了刹车停下，微微偏头去看祝星晨，说：“你很像一个人。”
　　祝星晨茫然地眨眨眼，孟超凡接着说：“像我跟居骁都认识的一个人。”
　　祝星晨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孟超凡身上。
　　孟超凡发现祝星晨终于看着他了，忍不住又笑起来，只不过笑到一半就收回去了，只在嘴角带了个忧郁的弧度。
　　孟超凡敲了敲方向盘，见信号灯变绿了，便一边发动跑车，一边说：“不过你现在跟他不是很像了，我刚见到你时，觉得你跟他都……很脆弱。”
　　祝星晨没说话，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孟超凡。
　　孟超凡借着看后视镜的机会，瞥了一眼祝星晨，说：“只不过他死了。”
　　祝星晨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喃喃说了句：“节哀。”
　　孟超凡眉间微微蹙着，祝星晨每次见他都是一副轻浮浪荡的样子，难得严肃起来，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一直到体育馆，孟超凡都没有再说话。
　　孟超凡取下墨镜，放在仪表盘上，招呼祝星晨下车。
　　没戴眼镜的孟超凡微微眯起眼睛看祝星晨，仿佛想要透过他看到什么人的影子。
　　祝星晨忍不住问：“你们关系很好？”
　　孟超凡一愣，笑笑说：“是啊……我们感情很好。他是我……爱人。”
　　祝星晨怔住了，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追上孟超凡的步子。
　　一进体育馆，孟超凡就又换上了笑吟吟的模样，左右逢源地打招呼，花了近十分钟才带着祝星晨找到座位。
　　第一排还剩一个位置，范宁坐在仅剩的空位旁边，孟超凡走过去示意他坐到第二排，祝星晨刚说了一句不用，范宁就站起来，冷冷看了一眼祝星晨，长腿一跨，坐到了后排。
　　孟超凡示意祝星晨坐下，祝星晨忙对范宁道谢，但范宁看也不看他，转头和旁边人说话。
　　孟超凡毫不在意，跟祝星晨说：“居骁还有两场要打，一场半决赛，一场决赛——我估计是两场啊，不过如果他半决赛输了，那就只有一场了。”
　　祝星晨笑笑，还有点在想孟超凡之前说的话，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祝星晨魂不守舍地看了两场其他量级的比赛，直到孟超凡拍拍他膝盖，他才看到居骁从场馆角落走出来。
　　“今天这是业余比赛，所以选手要戴面罩。”孟超凡点了点居骁手上的面罩。
　　祝星晨点头，居骁走上拳击台，不经意往台下看了一眼，目光和祝星晨对了个正着。
　　祝星晨心跳猛地快了几拍，努力对居骁微笑了一下。
　　居骁却是微微一怔，脸上没什么表情，戴上面罩，就把头转过去了。
　　孟超凡在旁边带着笑意说：“真没闹别扭？”
　　祝星晨心情低落下去，不安地咬着下嘴唇，还是摇摇头。
　　自己也练了一段时间拳击，祝星晨渐渐看出一点门道，居骁打的这场和当时与范宁比的那场差别很大，步伐上多用滑步而不是挪步，动作也灵活很多，依靠技巧而非力量。
　　这场比赛几乎没什么悬念，四个回合过后，裁判宣布了居骁的胜利，居骁无惊无喜，捞起背心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露出因充血而格外轮廓鲜明的腹肌。
　　居骁下去准备决赛了，超凡俱乐部里一个教练跟着他，也匆匆下场。
　　孟超凡不知从哪捞出一袋薯片，递给祝星晨，祝星晨摇摇手拒绝了，孟超凡就自己咔呲咔呲吃起来。
　　旁边一个人说：“老孟你这不行啊？年纪大了基础代谢低，还敢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
　　孟超凡舒舒服服伸个懒腰，顺势把薯片递给后排的范宁，说：“解解馋嘛，以前部队里小卖部只进这一种味道，当年吃得要腻死，现在倒偶尔有点想。”
　　范宁拿了薯片却不吃，可能是控制体重。
　　决赛很快开始了，这次居骁上来，只扫了眼台下，就戴上了护齿和面罩。
　　祝星晨怔怔望着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等他发了会儿怔，偏了偏头，才发现孟超凡支着下巴在看他。
　　“孟老板？”祝星晨勉强笑笑。
　　孟超凡摇摇头，只说：“看比赛吧。”
　　对手和居骁似乎实力相当，决赛打得有些胶着，祝星晨心里空落落的，却仍担心居骁会不会获胜，身子专注地前倾，几次都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最后居骁险胜两分，场内观众不多，座位也没坐满，但都纷纷鼓掌欢呼起来。
　　居骁看了他几眼，但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祝星晨默不作声，看颁奖看到一半，就走出了会场，站在出口处发呆。
　　他还是想等一等居骁。
　　站了一会儿，祝星晨背后响起一声轻咳。
　　祝星晨回头，范宁叼着烟从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
　　出于礼貌，祝星晨冲他点了点头，却不太有情绪跟他搭话。
　　范宁却径直走上来，吸了一口烟，尽数喷在祝星晨脸上。
　　祝星晨被呛得连连咳嗽，范宁张口说：“你看着倒是挺纯的。”
　　祝星晨掩住口鼻，退开几步，微微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范宁逼近一点，接着说：“看着纯，没想到这么骚？”
　　祝星晨又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已经靠到了墙上：“对不起，请问我有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范宁冷笑一声：“浪货。”一只手抬起搭在祝星晨肩上，祝星晨挣了挣，但怎么可能挣得过专业运动员，被他牢牢钳住往墙上压。
　　范宁另一只手拿下嘴里叼的烟，往祝星晨的脖子上摁去。
　　祝星晨拼命想躲开，旁边传来一声大吼：“放手！”
　　一个人影从一旁猛扑过来，撞开范宁，烟头掉进了祝星晨的衣服里，祝星晨顾不得许多，慌忙把烟头从衣服里抖出来。
　　祝星晨从没见过居骁如此生气的样子。


第三十五章　温泉
　　他一拳接一拳往范宁身上招呼，只不过范宁也精于拳术，每一下都给挡住了。
　　居骁打了一上午比赛，体力基本耗尽，情绪又有些激动，明显落于下风。
　　祝星晨看得着急，想上去拉架，却知道根本拉不住，掏出手机对范宁吼道：“你放开他！我给凡哥打电话了！”
　　范宁一下子顿住，一把推开居骁，居骁还要扑上去再打，祝星晨却把居骁拉住了：“算了，我们快走。”
　　祝星晨用力把居骁手拽着，跑到另一侧停车场的角落，刚要说话，居骁停下来，挣开他的手。
　　祝星晨还在喘着气，心里一下空落落的，不自在地把脸别开。
　　居骁却凑近一步，半弯下腰，低头把他领口拽开。
　　“怎么了？”祝星晨有些慌。
　　“他丢了什么东西进去？”居骁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祝星晨小声说：“烟头。已经弄掉了。”
　　“烫到了？”
　　祝星晨只把烟头抖出去了，刚刚那么乱，他也没心思去管有没有烫到，只摇摇头说：“没有。”
　　其实胸前有几处有点痛。
　　居骁解开祝星晨几颗扣子，祝星晨脸一下子红了，按住他手说：“没事。”
　　居骁却不管，看到祝星晨胸膛上依稀一两个红印，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个人发什么疯？”
　　祝星晨却有点恍惚，他的手还按在居骁手上，这一周居骁都有意无意躲着他，两人好久没离这么近了。
　　居骁抬眼看他，眼眶下方破了一条小口子，是跟范宁打架的时候碰伤的。祝星晨垂着眼，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祝星晨衣服还半开着，露出细腻白‘皙的皮肤，却不知因为害羞还是冷风有点泛红。
　　祝星晨努力忽略越来越快的心跳，眼神一错不错，紧紧盯着居骁。
　　居骁突然移开目光，把手从祝星晨手下轻轻抽出来，说：“扣好。冷。”
　　祝星晨手忙脚乱扣上扣子，低着头跟在居骁后面出了停车场。
　　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祝星晨问：“居骁，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居骁回头看到祝星晨小心翼翼的样子，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脑袋：“不要又怕惹我生气。我不会对你生气的。”
　　居骁是坐俱乐部里教练的车过来的，他给对方发了个短信说不用接他回去，自己和祝星晨两个人慢慢沿着路边走，找附近的餐馆。
　　体育馆在市郊，两人走了半天，祝星晨有意无意地碰到居骁手背，居骁也没有躲开。
　　走了二十来分钟，才看到一家面馆，掀开沉甸甸的棉絮门帘，露出小小的一间店面，暖烘烘的蒸汽裹着汤底的香味扑面而来，祝星晨一闻到就饿了。
　　两人一人点了一碗面，又加了两碟小菜，相对坐在逼仄的座位上，膝盖小腿难免碰到一起。
　　祝星晨低着头吃面，身上暖烘烘的，挨着只穿了一条单裤的居骁，稍微动一动腿，就能感觉到布料下的肌肤，十六岁正是见风就硬的年纪，蹭得祝星晨不由自主有些冲动，小腹微微发紧。
　　祝星晨有点尴尬，抬头看了居骁一眼，掩饰性地夹了一片自己碗里的牛肉给居骁，居骁回给他一筷子雪菜肉丝，同时往回收了收腿。
　　祝星晨偷偷把手伸进口袋，扯了扯紧绷的牛仔裤，居骁的腿没跟他靠那么紧了，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犹豫半天，祝星晨还是说：“居骁……你这几天，是不是不太想理我？”
　　居骁看他一眼：“说什么傻话。”
　　祝星晨低头盯着碗里的面汤：“没有就好……”
　　“快期末考试了，”居骁说，“好好学。”
　　祝星晨无精打采戳了戳碗里吃剩的半个卤蛋，蛋黄被戳得掉了出来，散成细小的颗粒飘在汤上。
　　居骁伸筷子夹走了剩下的一块蛋白，使它免遭祝星晨蹂躏，一口吃掉，说：“走吧。”
　　走出暖和的面馆，祝星晨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居骁解下自己的大衣给他披上，祝星晨挣了一下，没挣动，反而被居骁强硬地环住肩膀，半搂在身前。
　　祝星晨半边身子都软了，也不去争了，缩在居骁的衣服里，之前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居骁招手拦了车，按祝星晨说的，先去俱乐部楼下接了他的自行车。祝星晨本来打算骑回家，居骁没同意，让他把自行车丢后备箱，把他送回了家，途中还绕路去了趟药店，买了烫伤膏。
　　祝星晨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居骁，脸上还有点发红，说：“居骁，你……”
　　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居骁接过衣服穿上，说：“怎么了？”
　　祝星晨摇摇头：“没什么。”
　　居骁看着他：“有什么事，考完试再说吧。”
　　“好。”
　　“记得涂药。”
　　“好。”
　　祝星晨目送着居骁坐车走了，手里拎着药，一荡一荡回了房。
　　周一周二全天自习，周三开始期末考试。
　　祝星晨这学期期中考试考到第二名，按照成绩分的座位，坐在居骁正后方。
　　考试本该很累，可是每当祝星晨微微抬头，都能看到居骁挺直的后背，有时还能看到居骁灵活地转着笔的修长手指。这样一来，别说累了，反而更有干劲，笔下动得飞快，一门比一门得心应手。
　　曲橙和胡倩倩都排在这个考场的尾巴，考完最后一门，把卷子一交，就拥上来催祝星晨快点回教室，说有好东西要给他。
　　祝星晨忍不住微笑，等居骁也把东西收拾好了，才几个人一起，走回教室。
　　照例拿了每科的标准答案，祝星晨却不着急检查，含笑问：“什么好东西？”
　　曲橙在书包里掏啊掏，拿出几张窄窄的纸片，炫耀地在祝星晨和居骁面前展开：“看！温泉度假村！”
　　“啊？”
　　“我叔叔新开的，给了我一堆免费券。现在还没什么人去，我们可以趁着人少，这周去玩！”
　　祝星晨笑起来，从周五到周日是个小假期，周一就要回来领成绩然后放寒假了，如果考试考得不好，寒假作业有很多的话，确实不如在这周把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
　　曲橙眼睛发亮地望着祝星晨和居骁：“怎么样？你们去不去？”
　　祝星晨故意逗她：“你约海天一起去呗。只叫我们，万一有人不高兴怎么办？”
　　胡倩倩哈哈一笑，说：“她就是想叫海天去，多叫几个人好给她打掩护。”
　　曲橙满面通红，搡了胡倩倩一下：“胡说八道。”
　　胡倩倩又问：“你们去不去？”
　　祝星晨想了想，说：“我应该可以。”
　　曲橙转向居骁，说：“那你一定也去？”
　　祝星晨转开脸，却竖着耳朵等居骁的回答。
　　居骁答应得很干脆，曲橙却坏笑着问祝星晨：“你脸红什么？”
　　祝星晨吓了一跳，伸手去摸自己脸，曲橙大笑起来：“你也太好骗了。”
　　“你快别逗他了，给期末考试攒点人品。”胡倩倩伸手拿过优惠券。
　　“谁叫他刚才乱说话……”
　　曲橙和胡倩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起来，一会商量带什么护肤品，一会儿说千万要嘱咐海天别叫余浩然来。祝星晨却走了神，想到之前说的“做什么都可以”和“有什么考完试再说”，真的脸红了起来。
　　见面约在了第二天下午，除了曲橙外的几个人在校门口集合。曲橙的叔叔派了辆七座SUV来接他们，曲橙坐在副驾驶，不停扭头叽叽喳喳地说话，祝星晨和居骁坐在最后面，一路上祝星晨都有点紧张，没怎么搭理其他人。
　　度假村在远郊的一座山上，路还没有完全修平整，祝星晨被颠得七荤八素，有点晕车，忍不住抓住了居骁的手。
　　居骁没抽开，任他抓着，天已经黑了，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悄悄叠在一起的手。
　　只不过祝星晨红着脸，觉得更晕了。
　　到了地方，曲橙率先跳下来，领着大家去吃东西。
　　海天收到命令，果然没叫余浩然，叫了小班长来。小班长也晕车，曲橙便叫人先去开好三间房，让小班长回房休息。
　　祝星晨在居骁身上靠了一阵，情况比小班长好一点，只是脸色有点发白，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抢不过在海鲜粥底火锅里捞虾仁和鱼片的其余几人。
　　居骁给他打了一碗粥底，祝星晨吃完了，神色恹恹的，居骁拿了钥匙，领他回房休息。
　　这是一出非常雅致的院落，几间白墙青瓦的套房合围起来，圈住院子中央一池石砌的温泉。
　　居骁开了其中一间房门，玄关有点长，转过一个拐角，是矮几和座椅，再往前走几步，一边是室内浴池，一边是卧房，祝星晨推开卧室门一看，又是一阵热血上涌——只有一张方正的双人床垫摆在中央，床头亮着暧昧的光。
　　居骁没在意，说：“你先休息一会儿，别急着泡温泉。”
　　祝星晨点点头，靠到了床上，居骁抱来一床毯子，搭在他身上。
　　居骁去洗澡了，顺手带上门，祝星晨拥住这床毯子，将发烫的脸埋在柔软的织物中间。
　　躺了一会儿，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