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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下来的时候是坐在轮椅上，席乐一路推着她过去。
　　他就站在父亲和母亲的身后，看着父亲把一簇花放到墓碑前，两位老人在自己孩子的墓碑前，来看自己的孩子。
　　“阿清，我和你爸来看你了啊，妈也错了这么多年，你都走了这么久了，妈一次也没来看过你，妈也老了啊，你原谅妈……当年的那些事，以后见了，还想你能叫我一声妈妈就好了。”陈秀美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看着自己的孩子。
　　爸爸……
　　妈妈……
　　我就在这里啊。
　　席乐想说的话，却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他到死的那两年，已经没有再去见过父亲和母亲了，除了躲在那个房子里，他哪里都没去过，所以一直到死，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见过他。
　　席乐看着父亲和母亲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何佟也感染了这样的一种悲伤的气氛，偷偷地擦了几次眼泪，他当医生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死亡离别，却是第一次感到这么的难受。
　　这一天回去的时候，席乐能感觉母亲像是了了一个心愿一样，身体越发地衰弱了起来，医生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病人的精神到这个时候已经很难撑下去了。
　　席乐的身体也很差，在这种压力下，毫无疑问的他也病倒了，而身体都还在发烧，他都还守在病床前不肯走，后来还是医生说了一句，“你这样子会把感冒传给病人的，给我回去休息。”
　　他才不情愿地离开了。
　　“孩子，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君良看着孩子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知道他是感冒了。
　　病床上躺着的病人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的时间开始变得少了起来，这个时候母亲还在沉睡中，席乐看了一眼，就同意了。
　　席乐从病房里出来，就去挂了两瓶点滴，打完身体的温度就退了下去。
　　“你你你……”何佟看着他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两只手把这种病人给掐死在医院里算了。
　　苏潜夜晚回来，床上躺着的少年都没睡着，他只能洗了澡上床，把失眠睡不着的人哄睡，现在他也是一根蜡烛两头烧，但是一定要回来医院这里陪着在这里的少年。
　　“宝贝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苏潜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少年，知道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何佟说你感冒发烧了，现在有没有好点？”
　　席乐有些蔫蔫地趴在枕头上，身体不舒服，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睡了，就是睡不着，人在这个时候是非常痛苦的，他也知道自己的原因，但是对自己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难受，我睡不着。”他爬到男人的身上，两只眼睛的黑眼圈异常地严重。
　　苏潜伸手进去少年的衣服里摸着，发现少年身上的排骨一根一根的，他也心疼自己的人啊，但是他这个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陪着他，“我陪着你睡，乖，好好睡觉吧，睡醒天就亮了。”
　　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的少年，最后男人受不了的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直接的把人给困到他的怀里，没一会被困着的少年才安静了下来，苏潜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睡着了的少年，心里有些发紧。
　　在少年的头顶上落下一个吻，他才抱着少年一起睡，但是这个夜里他睡得也不踏实。
　　
　　第452章　走了，散了
　　
　　五月的阳光明媚，外面的风吹着枝头上的叶子在动，阳光照进屋子里，躺在病床上的老夫人看着窗外的阳光，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院子里种的花开了没有，我记得往年这个时候花都开了的啊。”
　　家里的院子里种着几棵月季，到五月的这个时候就开花，每年的这个时候，花一盛开，从屋子里走出来就能闻到一阵花香，老人开始想家了。
　　但是这个时候，陈秀美已经卧床不起了。
　　“嗯，院子里的花应该是开了。”君良轻声应道。
　　家里的花草都是他在整理，也不知道出来外面这么长时间，院子里的花草没人看着，是不是还活着，想着他就在心里叹气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好。”陈秀美点头。
　　席乐听到母亲的话，心里有些难过，看了一眼坐在床边陪着母亲的父亲，走过去拉着母亲的手，叫了一句，“妈妈，你想回家吗？”
　　“想回家去了，离家太久，就想回家了。”陈秀美笑了笑，只是她自己也知道，她现在可能没办法回家了，“人越老就越恋家了啊，出来太久了，想着回去看看。”
　　人到了这一步，也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听着，心里都难过，只能陪在病人的身边，说着一些宽慰的话。
　　下午医生过来检查完，席乐就跟着一起出去了，何佟让护士先走，他留了下来，知道跟着他出来的少年有话跟他说。
　　“何佟，我妈想回家去，我想我能不能把她送回去。”席乐想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坚持的了，他想如果母亲在走之前想回家的话，他还是把她带回家去吧。
　　听到他的话，何佟皱了皱眉头。
　　“小乐，不是不让你带人走，现在这个时候病人随时都会在路途上出现意外，但是留在医院里的话，起码出现什么情况我们都可以及时处理。”所以的话，何佟并不建议这个时候把病人接出去。
　　“嗯，我知道了。”席乐点头，脸上苍白。
　　他后来出去外面买了一盆盛开的月季回来，就放在病房的角落里，母亲躺在床上转头就可以看见了。
　　席乐到过了很久，都还记得母亲在看到花的时候，脸上的那种笑，每每到后来想起，都让他觉得心酸。
　　晚上的时候，母亲梦呓，他就守在床边听着她在喊孩子的名字，那个大家都刻意不去提起的人，他知道那个人一直都在母亲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席乐的心里很内疚，他看着母亲，想告诉她：妈妈，我在这里。
　　这一句含在嘴里，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母亲再一次送进去急救室的时候，医生出来的时候，一脸愧疚地对他们说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席乐当时扶着父亲，他感到父亲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要不是他扶着的话，父亲可能就会摔到了地上，然后他听见父亲对医生说道，“谢谢你，麻烦你了。”
　　“你们去陪陪病人吧。”何佟心里有些不忍，看了一眼一老一少，就走了。
　　这个时候病人已经被送进去了病房里面。
　　他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病人所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但是他们也知道，如果不是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一直盯着病人，病人可能早已经在某一次病发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能一直拖到现在，也是大家一直以来的努力。
　　这一个晚上席乐守在病房里，一直都没有走。
　　苏潜在夜里回来，就遇到了在那里等着他的何佟，跟他说了一句，“病人可能不行了，席乐一直都在病房里面守着，不吃不喝，你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吧。”
　　路上何佟简单地跟苏潜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嗯。”他听着点点头，就大步地往病房的方向走过去。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守在旁边的老人就看向了他，苏潜对老人点点头，就弯腰想去把趴在床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少年抱起啦，他的手一碰到少年，少年就醒了过来，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一样。
　　“乖，你不要吵，会吵到病人休息。”他这话一出，被他抱着的少年果然就安静了下来，苏潜就抱着人往外面走了出去。
　　一出去，怀里的人就嚷嚷着，“苏潜，放我下来，我要进去。”
　　“你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苏潜轻声地哄着怀里的人，看着他的眼睛红红肿肿的，他的心里也跟着难受，从头到尾，他对别人的生死看得都比较淡，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是怀里抱着的这个少年。
　　这个人好，他也好；这个人不好，他心里也不好受。
　　席乐现在根本就不愿意离开病房一步，谁也劝不了他，要不是这一会苏潜回来，想来这一夜人都是守在病房里。
　　“我不要。”席乐抗议。
　　不过他的抗议完全无效。
　　苏潜抱着人就往楼下的餐厅去，也不管怀里的人愿不愿意，把人抱在怀里，他能感觉怀里少年的体重一天比一天都还要轻，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办法。
　　把人带去饭堂，一碗云吞席乐才吃了几口，就不愿意再吃了，苏潜瞪着眼红红的少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接过碗，低头就把剩下的都吃了。
　　夜里还是抱着人回去床上休息，连澡都不洗了，苏潜把人抱在怀里，免得人给跑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苏潜一动，床上的少年也跟着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就像是一夜都没睡过一样，眼睛里都是红丝，他巴掌举起来，只好只能放下来了，气急败坏地说道，“席乐，你这是和谁过不去！”
　　被问话的少年不说话。
　　苏潜深吸了一口气，再放松，就忍了下来。
　　拉着人下去饭堂，看着他吃了几口饭，他才把人送到病房门口，苏潜一肚子的气憋着，还是只能忍了下来，走的时候拉着怀里的少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宝贝儿，你要乖乖的知道吗，进去吧，我晚上早点回来。”
　　席乐看着男人点点头。
　　苏潜看着少年进去病房，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他还是离去了。
　　这一天中午，睡了一天的病人才醒了过来，医生过来看了一下，就沉默地走了。
　　席乐看见醒来后的母亲精神好了许多，还跟他说肚子饿了，吃下了两大碗的粥，他给母亲一口一口地喂粥的时候，就强忍着眼里的眼泪，看见父亲在一旁偷偷地擦眼泪，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妈妈，你还要吗？”席乐喂了两碗粥之后，其实也不怎么想再给母亲吃了，怕她睡了这么久醒来，一下子吃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但是母亲的精神一下子就好了这么多，他心里也是明白的。
　　“不吃了，我吃饱了。”陈秀美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这种笑就像是她少女时候的那个样子，她看着坐在一旁眼红红的丈夫，这个和她一起过了几十年的男人。
　　人到了这个时候，对生死看得其实已经很淡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着一些放不下的东西。
　　席乐收拾了床头上的碗，拿过了门口的小桌子上去放着。
　　“阿良，你以后自己一个人，要好好过日子，不要为了我难过，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我走得才放心。”陈秀美看着旁边的丈夫，说道。
　　“你要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过。”君良看着满头白发的妻子，才知道岁月不饶人，一眨眼又是一辈子。
　　席乐和父亲一直呆在病房里，听着母亲唠唠叨叨地跟他们说话，交代着一些事情，他们心里都知道，离别的那一刻就要到来了，谁的心里都不舍，但是谁也没说出来。
　　“小乐啊，代替妈好好照顾你爸啊。”陈秀美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丈夫，只能把自己老了的丈夫托付给这个孩子，“我走了，就能见到阿清了，见到他，跟他说一句对不起，让他原谅我这个做妈的，过去也做错了那么多……”
　　席乐听着母亲的话，眼里的泪忍不住的就落了下来。
　　到母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他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他跪在母亲的床前，拉着母亲的手，喊着，“妈妈，妈妈，你不要走，我是君清啊，妈妈，我就是你的孩子啊……”
　　“我在这里，我求求你不要走，妈妈，我是君清啊，是你的孩子，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
　　母亲目光涣散地看了他一眼，席乐呆呆地看着母亲，然后在看着手里握着的手无力地垂下，他就失声痛哭了。
　　
　　第453章　原来
　　
　　病房里弥漫着浓浓的悲伤，门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站在门口的男人眼睛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脸上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床头的仪器发出尖锐的“滴滴”声响，预示着病人失去了生命象征，又一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走进来的男人瘦得脸颊都凹了下来，下巴处是新长出来的胡子，也没有来得及去刮，他脸颊处有一道新添的疤痕，为男人添了一些沧桑和落魄。
　　男人一走进来，眼睛就没有从少年的身上移开过，嘴里喃喃地喊着一个名字，“君清，原来真的是你……”
　　他手上拿着的一个信封，像是无力抓紧从他的手里落了下来。
　　崔唤宇在赶来医院之前，从微信设的一个男人手里拿到了这个信封，里面有着这个少年所有详细的资料，唯一一个让他注意到的就是，这个少年一年前在一个服务厅里办过一个手机号码。
　　而那个手机号码，就是那个男人生前用过的号码。
　　然后他用这个号码从一个银行账户里提过钱，断断续续的把一个卡里的几十万都取光了。
　　而这一笔钱，是那个男人生前留下来的唯一的一点财产。
　　他在拿到这个信封里的东西的时候，认真地翻开来看，脑子里闪过一道光芒，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立刻的就往医院里赶了过来。
　　他站在门口听到了病房里面的哭声，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少年的声音。
　　他说，“妈妈，妈妈，你不要走，我是君清啊，妈妈，我就是你的孩子啊……”
　　“我在这里，我求求你不要走，妈妈，我是君清啊，是你的孩子，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
　　他亲口听到了这个少年承认了，他就是君清。
　　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男人。
　　他一直不愿意去相信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的这样的事实，而那个男人真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一直在怀疑这个少年，这个明明是陌生的少年，却一开始就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就是这种熟悉感，让他对这个少年一直念念不忘。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放手。
　　而，原来如此。
　　突然的，像是过去的一切都找到了答案一样，他不是在这个少年的身上寻找那个男人的影子，而是这个少年，就是那个男人，所以他才会这么沉迷得不可自拔。
　　病房里在哭的一老一少并没有注意到进来了的男人，他们只是沉浸在悲伤里面。
　　门外是已经赶过来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听到里面的声音，就都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里面，把最后的这点时间留给里面的人。
　　“君清，是你吗？”崔唤宇站在离少年一步之遥的地方，也不敢再走近了，看着少年的眼里是一片炙热和痴情。
　　如果这个人就是君清，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有解释了。
　　包括现在，他为什么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脑子里晃过，明白了自己一直漏掉的那个点是什么。
　　少年一直趴在那里哭，不愿意接受眼前的这样一个事实，抓着已经冰冷了的手，而不愿意放开。
　　男人就站在那里看着少年，想把他拥在怀里，却又不敢走上去。
　　护士从外面进来，有人用白布盖住了床上已经死去了的人，脸上是见惯了死亡的淡然，趴在那里哭的少年突然地发狂了起来，“不许带她走，把妈妈还给我，不许带走……”
　　“去把人拦住。”何佟指挥身后跟着进来的两个黑衣男子，让人去把那个少年也压住。
　　站在病床前的老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眼神一直在看着已经走了的人，他一下子就苍老了，站着连腰都直不起来，手里拄着的拐杖轻微地在晃，他的手在发抖。
　　到护士把病床上的遗体移走的时候，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看着移走了的人，脚步也跟着走了出去，恋恋不舍地跟着。
　　“不要走，不要走。”席乐已经什么都不管了，在这一刻他只想自己的母亲能活过来，他心里的忏悔，他所有的隐瞒还有无奈，面对离别的不舍，他不甘心，不愿意接受现实。
　　“不……”
　　崔唤宇走上前，想把少年从两个男人的手里拉过来，急急地叫道，“阿清……”
　　他其实是想安慰这个少年，想安慰他……
　　他的话都没说出口，对上了少年充满恨意的眼睛的时候，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说不出来。
　　这一天的事，席乐在很久后想起来，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他只是在一场梦里，梦的时间长了点，他一直都没醒。
　　但是，在看到面前这个男人的时候，知道这不是一场梦，一切都结局了。
　　席乐看到面前的男人，眼里满是憎恨。
　　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前世今生，他们所有的纠葛都在这一眼里面，但是也不知道席乐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架住他的两个男人的手。
　　“啪”的一巴掌，让所有的人都惊住了，包括被甩了一巴掌的男人。
　　席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