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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擎没说话。
　　　　男孩转身出门。
　　　　厨房静悄悄的，默了好久，卫擎才砰的一声将手里的铲子丢尽洗手池，铁铲的铝合金把手已经被他握的微微变了形。
　　　　早餐是虾米青菜，玉米培根蛋饼，土豆排骨汤，还有牛奶燕麦粥。
　　　　宴初阳喝了口牛奶燕麦，抬头看了下表，冲还在厨房里的人喊道：“卫擎，还没有收拾好吗？早饭要凉了。”
　　　　厨房里没人回应，静了好大会儿，男人才面无表情地从厨房里端了个小砂锅出来。
　　　　看见他出来，宴初阳连忙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餐具：“这是我帮你拿好的，我帮你把饭盛好了，也给你夹菜了。”
　　　　卫擎沉沉地嗯了一声，把手里砂锅放在桌子中央坐下。
　　　　宴初阳好奇地瞅了眼砂锅：“已经这么多菜了，为什么还有砂锅？你又煮什么了？”
　　　　“面条。”
　　　　“面条？”
　　　　宴初阳皱皱眉，站起来把砂锅盖打开，看着里面黄澄澄金灿灿卖相颇好的砂锅面，咽了咽口水说：“大早上怎么想起来吃面啊？”
　　　　“我愿意。”卫擎伸长胳膊，拿筷子和小勺从砂锅里盛了小半碗面条，哼了声道“谁规定早上不能吃面啊？”
　　　　“没说不能吃啊。”宴初阳皱了皱鼻子坐下，哼哼道，“怎么觉得你又开始跟我杠了。”
　　　　卫擎没说话，只是低头动作优雅地用筷子吃面。
　　　　宴初阳盯着他看。
　　　　卫擎长得好看，吃饭也好看，尤其是吃面这种东西，嘴唇翕动，很是吸人眼睛。
　　　　盯着盯着，宴初阳忽然觉出不对劲儿，皱了皱眉，低头看着男人碗里的面道：“不对吧，这个面怎么熟悉啊？”
　　　　“什么？”
　　　　宴初阳把卫擎碗拿过来，用筷子扒拉了两下，看着碗底的两根青菜和面条的宽度，怔怔道：“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面吧？”
　　　　“呵。”卫擎冷笑了下，“你确定是你做的？你看看这个卖相，闻闻这个味道，你觉得是你能做出来的吗？”
　　　　“可是……这一定是我做的！”宴初阳坚决道，“我昨晚上做的时候冰箱里只有一把手工面了，全让我下锅里了，王阿姨中午才会往冰箱里添置东西，现在冰箱里又没挂面，你怎么可能凭空生出来一把挂面做？”
　　　　卫擎没说话，仍低着头，动作矜持地拿筷子小口吃面条。
　　　　宴初阳盯了会儿，哼哼地凑过去，很是不要脸地道：“我做的面，好吃吧。”
　　　　卫擎哼了下：“经过我加工了，你确定这还是你原来做的？”
　　　　宴初阳嘁了一声：“你让我尝尝，我看还是不是我做的那个味儿！”
　　　　男人剑眉微挑，拿筷子夹了两根面送到男孩嘴里。
　　　　宴初阳张口吃掉。
　　　　嗯……
　　　　跟他昨晚上做的，确实一个天一个地。
　　　　昨晚上他煮的时间其实很短，面有点夹生，经过卫擎砂锅的二次加工，面条变得滑嫩鲜香，劲道可口。
　　　　更关键的是，卫擎往里面放了很多辅料，什么鸡蛋，虾米，青菜，耗油……
　　　　唉，反正就是好吃。
　　　　“怎么样？”
　　　　“嗯……”宴初阳面色微窘地把面咽下去，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含糊道，“这不还是我昨晚上做的那个味儿吗，一点儿没变，其实我觉得，有一些佐料你都加的不太合适，像虾米什么的，就不该放，会影响……”
　　　　第一百九十八章：换正装出去一趟
　　　　说着说着，宴初阳就说不下去了，手指扣着餐巾布耷拉脑袋沉默。
　　　　但凡要点脸，他都不该如此睁眼说瞎话。
　　　　卫擎哼笑了下，拿筷子又夹了几根凑到宴初阳嘴边：“还要不要吃？”
　　　　男孩咽咽口水，矜持了会儿最终张嘴吃掉。
　　　　喂了第一口，就会有第二口，第一口吃的有点难堪，接下来，就顺畅多了。
　　　　一个人不停喂，一个人不停凑过来张嘴吃，不多会儿，小半碗面就吃光了。
　　　　看着空荡荡的碗，宴初阳有点尴尬地往后退了退道：“我不吃你的了，我自己盛出来吃。”
　　　　说着，男孩转过身，想去拿碗。
　　　　卫擎忽地抬手掐着对方腰把人抱到腿上，宴初阳惊呼一声倒在他怀里，身子挣了挣困惑道：“干嘛啊？”
　　　　“喜欢吃我做的东西吗？”卫擎摩挲着男孩纤细的腰哑声道
　　　　宴初阳点点头：“还行，比我做的强点儿”
　　　　“喜欢我做的面吗？”
　　　　男孩转转眼珠子，重重点点头：“喜欢！”
　　　　卫擎很少会做面食类的东西，可能是长期住在南方的原因，他好像不太喜欢吃面，家里主食大多是米，所以卫擎亲自做面条算是很难得的。
　　　　“那今天吃完早饭乖乖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换正装跟我出去一趟，等晚上我下面给你吃行吗？”
　　　　宴初阳忽然怔住，脸色微微别扭了下，耷拉着眼皮不说话。
　　　　卫擎心往上提了下，拍了拍男孩肩膀轻声道：“跟你说话呢，今天乖乖听我话，我晚上下面给你吃，行不行？”
　　　　宴初阳头垂的更低了，手指揪着膝盖上的裤子，眼睫一颤一颤的。
　　　　卫擎心沉下去，冷着声音道：“怎么？不听话是吗？现在吃的在你这儿也不管用了？”
　　　　“不是。”宴初阳着急地抬头，眼珠子黑漆漆地闪着，轻声道，“你说这话，有歧义的。”
　　　　男人怔了怔：“什么歧义？”
　　　　宴初阳轻咳一声，抿了抿唇，脸色微红着道：“晚上下面给我吃，是……是吃什么啊，是吃面条吗？”
　　　　卫擎懵了下，皱皱眉道：“不是吃面条是吃什么啊，你还想吃什么？下面不就是……”
　　　　男人猛然噎住，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宴初阳连忙挺直脊背，咳了一声，先声夺人：“看吧看吧，有歧义吧！不能怪我瞎想，是你说的有问题。”
　　　　卫擎哭笑不得：“你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
　　　　宴初阳嘁了一声，抬起眼睛，黑黝黝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人道：“到底是吃什么啊？”
　　　　卫擎摇摇头，在男孩鼻尖上咬了一口，沉声道“吃面！”
　　　　宴初阳不可谓不遗憾地轻吐出口气，手指揪着男人衬衫扣子，小声哼哼道：“面有什么好吃的，今天早上都吃过了，扫兴……”
　　　　“哼唧什么呢。”卫擎把人手抓过来，握在掌心里，“我说的听明白了吗？”
　　　　宴初阳瘪着嘴：“听明白什么？”
　　　　卫擎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吃完饭换件正装，跟我出去一趟。”
　　　　宴初阳皱眉：“去哪儿啊。”
　　　　“你别管，跟着我就行。”
　　　　宴初阳点点头：“那晚上我还要吃这个砂锅面。”
　　　　卫擎亲了亲男孩额头：“只要今天乖乖听话，想吃天上星星我都给你摘了做。”
　　　　宴初阳愈发好奇，又是正装，又是摘星星的，今天是有什么大事吗？
　　　　但看卫擎讳莫如深的态度，宴初阳也自觉问不出什么，所以安安静静吃饭，反正卫擎也不会把自己卖了，做什么随他便吧，有吃的就行。
　　　　俩人正安安静静吃饭，男孩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卫擎眉心一跳，还没等他瞥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宴初阳已经把手机接起来了。
　　　　“喂？”
　　　　“什么？！”男孩脸色猛然一变，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个，那个你别哭，我这就过去。”
　　　　“地址在哪儿？清和医院吗？好好好，你先冷静下来，我马上就到了”说完宴初阳就把电话挂断了，急急地把椅子上的外套拿起来披在身上说：“卫擎，我今天不能跟你出去了，我这儿有点急事，得必须过去。”
　　　　卫擎站起来，看着男孩着急的脸道：“什么事儿？”
　　　　宴初阳犹豫了下，最终皱了皱眉道：“我妈说我弟病情恶化，现在紧急手术，急需手术费。”
　　　　卫擎冷哼了下：“所以现在是让你过去送钱吗？”
　　　　宴初阳垂下眼睛：“我不可能放着她不管的。”
　　　　不管怎么样，那是他妈，他有义务帮她。
　　　　卫擎叹口气，抬手揉了揉男孩头顶道：“没说不让你管，但你自己一个人过去怎么能应付的了，我陪你去。”
　　　　俩人一块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宴初阳根据方静淑在电话里说的病房号紧赶慢赶到了三楼五号病房。
　　　　听着方静淑在电话里又急又慌的话，本以为病房里情况会很严重，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推开病房门，看到的是一副再温馨不过的场面。
　　　　方静淑一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水果聊天。
　　　　她小儿子坐在床头，面色红润，笑容舒适，方静淑给他剥着水果，她丈夫则在一旁不断轻笑着说话。
　　　　很完美的三口之家。
　　　　以前，他好像也有过这种幸福。
　　　　第一百九十九章：他不是我爸
　　　　生病的时候，爸爸妈妈坐在床头两边，嘘寒问暖，妈妈给削水果皮，爸爸在一旁说着工作上一些好笑的琐事。
　　　　但是这些幸福好像都很模糊了，过去太久，宴初阳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所能记得的，只有奶奶卧病在床，他一个人近乎绝望地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慢慢失去意识，慢慢离开自己。
　　　　那时候，只有他自己。
　　　　宴初阳僵硬地站在门外，看着他们说笑，他不知道怎么走上前，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外人，其实原本也就是外人。
　　　　站了好大会儿，方静淑老公猛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脸色一变，慌忙捅了捅方静淑胳膊。
　　　　女人转过头，看到是宴初阳，脸色一板，又露出苦相，放下水果刀走到宴初阳面前，带着哭腔嗔怪道：“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啊，你知道你弟弟刚才受了多大罪吗？”
　　　　受了多大罪？宴初阳抬眼看向床上面色红润的少年，实在想象不出，他刚才到底经历过什么痛苦。
　　　　方静淑凑到男孩面前，伸手想碰他，卫擎先她一步把人拉开，拽到自己身后，看着女人道：“你就是宴初阳妈妈？”
　　　　方静淑眸子一闪，盯着卫擎看了会儿，猛然拔高声音道：“啊，你就是我们家初阳认识的那个土豪朋友吧？”
　　　　卫擎额角抽了抽，转头看向宴初阳。
　　　　男孩连忙摆手：“不是我说的，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我认识你。”
　　　　“不是他说的。”方静淑在旁笑着道，“是我前段时间回老家收拾东西，看见魏远，听他说起来的，他说你过得很好，说你认识了一个很有钱的朋友，再也不用担心花钱的问题。”
　　　　宴初阳眉目一凛：“你回老家做什么？”
　　　　方静淑哦了一声，抬手撩了撩耳边的发丝，有点无奈地叹口气道：“前段时间你弟弟病情反复，天天在医院住着，花钱太厉害了，我没办法，只好回老家，想着收拾收拾老家的东西，把你奶奶那间房子，暂时给卖了，先筹点钱……”
　　　　“方静淑！”宴初阳猛然拔高声音，不可置信地打断她道，“那是奶奶唯一留给我的东西，那不是你的房子，你怎么敢想着去卖！”
　　　　方静淑脸色变了变，抿抿唇道：“我最后不是也没卖吗，想着你念旧，可能不愿意，我就没动。”
　　　　宴初阳不可置信地摇头：“奶奶重病，你一天都没有回去过，她死了你都没去看她一眼，你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怎么还有脸去想她的房子，你还是我妈吗？”
　　　　女人脸色沉下去，撇撇嘴道：“你奶奶都走了，房子在那儿空着也没人住，我想着……”
　　　　“你不用想了。”宴初阳冷声道，“那房子是我的，没我同意谁也不能动它。”
　　　　方静淑脸色阴沉着道：“那你让我怎么办，你弟弟现在有病，是慢性皮肤病，反反复复发作，住院费都得不少钱，我拿不出来，你是我儿子，你现在长大了，有钱了，我遇到难处了，你不帮我谁帮我？”
　　　　宴初阳冷哼了一声：“我长大了想起来找我了，我十几岁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啊？”
　　　　方静淑被噎地脸色白了白，好半响才支吾道：“那你让我怎么办，那时候你弟弟刚生下来，他还那么小，身体又弱，我得照顾他，怎么……怎么能顾得上你。”
　　　　宴初阳鼻子一酸：“对啊，顾不上，我十三岁走投无路跑到你家找你借钱，你连面都不敢露，直接委托邻居把我轰走了。”
　　　　方静淑猛地抬头：“哪有的事儿，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来了，你弟弟老是哭闹，屋子里声这么大，我根本没听见你喊我！”
　　　　宴初阳苦笑一声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这里面是十万，我不知道你缺多少，但十万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暂时只能帮你这么多。”
　　　　方静淑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去，忙不迭塞进衣兜里，对着宴初阳道：“儿子，你是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啊？你现在毕业了吗？开始工作了吗？”
　　　　宴初阳哼了一声：“我现在大三，你连我上到哪儿了都不知道吗？”
　　　　“额……”方静淑面色尴尬了下，慌忙解释道，“我知道你在哪个大学上，就是咱们宋城最好的艺术学院对不对，我还说呢，让你弟弟多向你学习，将来跟你一样，成个有本事的人。”
　　　　宴初阳看向床头那个一直坐着不说话的少年。
　　　　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跟他有几分相似，戴着眼镜，文文弱弱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娇宠着长大的孩子。
　　　　十几岁，跟他那时候一样大。
　　　　只不过他十几岁面对的是一个人孤寂恐惧，这个人面对的是全家的娇宠。
　　　　但还好，那时候他不算孤家寡人，起码有奶奶疼他。
　　　　没爸没妈又怎么样呢，他不还是好好的活下来了。
　　　　“儿子啊。”方静淑又凑过来想拉宴初阳的胳膊。
　　　　卫擎及时挡住了，把人护在身后。
　　　　方静淑手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最终强笑着继续道：“儿子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工作啊？怎么会挣这么多钱？你要有什么好茬口啊，多想着你爸。”说着方静淑指了指旁边一直坐着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道，“你这个爸啊，现在还在工厂里面给人打工呢，挣个死工资……”
　　　　“他不是我爸。”宴初阳平静地打断她。
　　　　父亲死的时候他五岁，已经记事了。
　　　　他对爸爸这个词还是有记忆的。
　　　　第二百章：这就是你的土豪朋友？
　　　　那个人很疼他，总爱把他架到脖子上，让他骑着他脖子走街串巷。
　　　　他还会给他买很多甜食，棉花糖，糖葫芦，别人孩子有的，他也会有。
　　　　他额头上有块疤，好像是在工地打工时被砖头砸到的，凸起来一块，他很喜欢摸。
　　　　他只有一个父亲，那个人死了。
　　　　女人尴尬地咳了一声，哂笑着道，“我说错了，是你叔，你叔。”
　　　　宴初阳轻叹口气，低着头道：“我现在上学，没什么本事，也没办法给他找工作，给你的那十万块钱，也是找别人借的。”
　　　　方静淑怔了下，脸色有点尴尬，但默了会儿，瞥到旁边站着的卫擎，眼睛又蓦然一亮，看向男人道：“这位先生，我们家初阳这钱是从你这儿借的吧！”
　　　　卫擎怔了下，还没等开口说话，女人就连忙凑过来，拽住男人手腕道：“哎呀。你可真是我们家初阳的贵人，这孩子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宴初阳难堪地把方静淑的手给拂下去，紧咬着下颌道：“人家跟你很熟吗？”
　　　　方静淑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这不是你朋友吗，妈妈想了解一下还不行吗？”
　　　　宴初阳无奈地皱眉道：“钱我已经送到了，如果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方静淑愣了下说：“不在这儿陪你弟弟说会儿话吗？”
　　　　宴初阳瞥了眼床上小孩儿，心堵的厉害，本想说两句狠话，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改天吧，我今儿没时间。”
　　　　虽然生气，可再气也做不到把气撒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儿身上。
　　　　方静淑遗憾的叹口气：“你弟弟在这儿都住了一个星期了，天天说没人找他聊天，好容易你来了，你就不能陪他说会儿话？”
　　　　宴初阳心像是被木棍子戳了下似的，又闷又痛。
　　　　他在方静淑这儿，原来只是给他小儿子解闷的人，还坐这儿陪他聊天，聊着聊着，是不是还要给他这个小儿子捶腿捏背，端茶倒水啊。
　　　　男孩气的肩膀微颤，好半响才磨着牙道：“我没时间，先走了。”
　　　　说完，宴初阳就拽着卫擎手，猛地从病房出来，砰的一声把门给带上了。
　　　　门关上。
　　　　宴初阳却没走，只是站在门外，怔怔地听着房间里的对话。
　　　　门一关，方静淑丈夫就坐不住了。
　　　　“来来，让我看看你儿子给的那个银行卡。”
　　　　“你看什么啊！”方静淑声音微恼着唠叨，“自己不会挣，还得让我舍下我这张脸问他要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多久没联系他了，那小兔崽子嘴上不说，心里不定多怨我呢，你没看他对我什么态度啊？”
　　　　“嗨，你管他什么态度。”男人满不在意地道，“钱给你了不就好了。”
　　　　“妈。”床上的小孩儿张口，“刚才那个人是你以前的儿子吗？”
　　　　方静淑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