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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巷十七号-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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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方墨朝这边招了招手，我忙跑过去，小姨没有跟上来。方墨瞅了我一眼，“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走吧。”
方墨打开副驾驶那侧的车门，我钻进车后座。小姨还站在小区门口，我隔着车窗冲她挥了挥手。车子开动，小姨很快在视线中消失了。车载电台播着九十年代的情歌，我听得昏昏欲睡。
火车站离小姨家有相当一段路程，但终于还是到了。候车厅稀稀落落地坐着些人，离火车进站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们找了空位坐下。我取下围巾，搭在腿上。方墨咳了一声，“明天早上坐高铁走多方便啊，说不定比这趟火车还早到F城。”
“为了您老人家，明年不坐这个了。”
“明年？”方墨突然凑近我，“那你的意思是，明年我又能吃到你小姨做的菜了咯。”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所幸开始检票了，我和方墨也起身排到队伍里。这趟车并没有晚点，我们找到自己的铺位，但直到火车开动，都没有第三个人进来。方墨是下铺，我是中铺。方墨笑了笑，“反正也没人，你睡那边的下铺算了。”
“还是别了吧。要是半夜有人来，又要挪开。而且万一来的人不喜欢我们占他位子呢。”
“就你事多。”方墨坐到床上，又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扯了过去，“那既然你不要一个人睡那边，干脆跟我一起睡把。”
“有病啊你。”我把方墨的手拽开，“这么挤，谁要跟你睡一起。”
“挤一挤暖和嘛。”方墨又笑着把我扯了过去，“脱鞋脱鞋，上来吧。你爬上爬下的，多麻烦啊。”
我看着他，叹了口气，脱了鞋。方墨朝车厢壁指了指，示意我躺里面去。床铺狭窄，我们几乎要贴在了一起，我能感受到身后的方墨的鼻息。我有些不自在，便朝车厢壁挤了挤，但方墨又贴了上来，轻轻搂住了我。我忍不住闷声道：“你干嘛？在火车上呢。”
“也没别人啊。”方墨渐渐搂紧我，“再说了，两个男人睡一张床怎么了？很正常啊。”
“行，行，我说不过你。但是我很困，我要睡了，不陪你玩了。”车厢里很暗，我闭上眼，侧着身子，面向车厢壁。方墨朝旁边挪了挪，我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团亮光，大概他是在看手机。
Z省和F城之间没有几站，下一站还很远，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进来。我听着火车行驶的隆隆声，头晕乎乎的，但始终睡不着。我平时习惯平躺着睡觉，这种姿势还真是少之又少。我轻声喊了一声“方墨”，没有得到回应。我叹了口气，慢慢抬起身子，打算试着从床上下去。方墨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我被激得身子一抖，下意识地道：“你没睡？”
方墨并不答话，手上一使力，把我拉了回去，又紧紧贴了上来，我忍不住挣扎了一下，谁知这一动，我明显感觉到了什么，我停止了身体的动作，方墨在我耳后轻声道：“灿若，我……”
实话实说，我还没有和方墨做过，如果不算第一次见面那晚。当下的局面意味着什么，我们心知肚明，但是时间、地点都不对。这些日子，我们已经来往得很频繁，如果方墨想，他早就得手了，我知道我不会抗拒，但是他并没有实施行动，一直维持着最后一线距离。
我再次直起身，方墨没有阻拦我，因为他也坐了起来。除却火车的隆隆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沉默了数十秒，方墨伸出手摸上了我的脸颊，又移到我的后颈，轻轻捋着我的头发，我被他弄得有些痒，忍不住摇了摇头。方墨忽然把我朝前一揽，吻了上来。黑暗中，我只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气息。方墨的手离开了我的后颈，伸进我的毛衣里。他轻轻抚着我的后背，我觉得我的脸有些发烫。我不再犹豫，也伸出手抱住了他，给出更主动的回应。我想，这是我从认识方墨到现在，第一次不再把他视为社交软件上遇到的人，我开始意识到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能在我遭遇噩梦时躺在我身边握紧我的手的人，一个能给我久违的性/快/感的人。但是，方墨的手移到我的裤腰，我终于回过神来，“别。”
“灿若……”方墨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乞求的味道，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我还是甩开了他的手，“别这样。该睡了。”
“灿若……”
“方墨。”我再一次按住他的手，“别这样。好吗？”
方墨没有再出声，我暗暗松了口气，手脚并用爬上了中铺。我突然意识到，我和方墨从见面到现在，还没有两个月。我早已不是那个把对赵燃的喜欢埋在心里好些年的少年，但现在，面对触手可及的感情，我还是畏缩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四十三
奶奶被转进ICU，情况渐渐稳定，一大家子轮流在医院看守，我没去几次医院。不去医院的时候，就和季天楠待在宾馆，或是陪他去网吧上网。到了第五天下午，我进了ICU，奶奶躺在病床上，人是醒着的，我试图和她说话，但她的神志有些不清，说着一些很怪的话，我只能轻声附和，终于她也沉默了。我有些无措，扭过头望向窗外的天空，这是冬季里一个很好的晴天。
第二天我们回了Q城，毕竟要开学了，而且我也不想再待在C城，我发现我对这场闹剧并不关心。
大四上学期，我终于向季天楠提了分手。我本以为季天楠会不依不饶，但他很冷静地接受了。我知道自己只是把季天楠当作赵燃的替代品。寒假那晚，赵燃坐在自行车后座环住我的腰的那一刻，我彻底明白，我无路可逃。是不是可以再等一等，万一赵燃和王晨韵没能走到最后。我还是不相信当年那个在我的掌心写下自己名字的男孩，会和另一个女人共度余生。
国庆过后，我找了一份报社的实习，事情比较多，一个星期之后，在回校的公车上，我收到了季天楠的短信，他让我去学校的田径场找他。我不知道他要谈什么。望着街边的红绿灯影，我想起刚认识季天楠没多久的时候，有天半夜我因为急性肠胃炎被室友送去校医院，那晚季天楠刚好在KTV上班，挂上点滴之后我让室友回了寝室，实在无事可做，我翻着手机通讯录，看到季天楠的名字，忍不住给他发了短信，一来二去他便知道了我在校医院而且还疼个半死。清晨我在床上醒来，便看到坐在病床边的季天楠，他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有他放在桌子上的白粥。
我赶到田径场，田径场有不少人在跑步，我在一处台阶上找到了季天楠。夜里有风，周围的杂草似乎很久没清理了，风吹来草叶的苦味。季天楠咳了一声，轻声道：“灿若……”
我打断了他，“你今天约我见面是想说什么？我以为上次我们都说清楚了。”
“是说清楚了。只是上次我没有心理准备，你突然说要跟我分手，结果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我忘了问。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问你。”
“什么问题？”
季天楠沉默了几秒，终于道：“江灿若，你跟我分手，是不是因为赵燃？我想听实话。”
“你知道了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不是？”
我盯着季天楠，他的眼里闪着亮光。“是。”
季天楠突然笑了一声，“我是他的替代品？”
“不是，你别这样说自己。你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
“别说假话了行吗？寒假在你家第一次碰到赵燃，你看他的眼神，我就明白了。但是那时候我不愿意放手，我以为通过我的努力，可以让你忘掉那个人。我们在C城的那一晚，浴室里，你抱着我哭，你以为我不知道吧？当时我就在想，江灿若，我一点也不懂你。”
“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想再骗你，所以才会跟你提分手。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是吗？你给我不明白的机会了吗？”季天楠自嘲般地笑了笑，“就这样吧，我没什么想问的了。哦对了，跟你介绍个人。”季天楠朝不远处的灯柱挥了挥手，我看到一个男生小跑着过来了。“介绍一下，方昱，我男朋友。”
“说什么呢。”借着田径场昏黄的光线，我看到那个男生的脸似乎红了，我笑了一声，朝他伸出手，“你好。”那个男生跟我握了手，季天楠搂过他的肩膀，“那行吧，我们先走了。灿若，再见。”
“嗯。再见。”
我望着季天楠和那个男生朝田径场门口走去。我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得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冯之晓支线即将开始。去年夏天，我已经写到这里，但当时考虑到叙述视角和情节设置等问题，我只好跳过。现在故事终于又推进到这里，我已经理清了情节。我将采取“卷中卷”的形式，在第三卷插入一个相对独立的“番外”，取名为“THORN”，叙述者同样是限知叙述者，由冯之晓支线中另一个重要人物（暂不透露）担任。最近很忙，冯之晓支线尚未写完，因此更新节奏不确定，恳请各位给我时间，抱歉！另外，这篇文已经连载了十万字，只可惜看的人不多，其实这篇文我断断续续写了两年，我的初衷就是写一个小故事，感谢还在看的各位！
四十四
大四的时间过得很快，报社的事情很多，还要准备毕业论文，我和冯之晓、程陆周他们不常见面。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周日，程陆周约我去校外一家餐馆吃午饭，我刚坐下，程陆周便道：“你知道我跟之晓分手了吗？”
我又猛地站起身，大腿撞到了桌子，我忍不住“嗞”了一声，“啥东西？你说啥？”
“你先坐下……”程陆周倒了一杯茶给我，“这么大反应干嘛？”
“不是……你们怎么……”我咕咚咕咚喝完了整杯茶，“什么情况啊？发生什么事了？”
“我以为你知道了呢。”程陆周摸了摸鼻子，“他妈妈，哦也就是你小姨，知道了他的事，跟他吵了一架，非要他跟我分手，要不就把他锁在家里不让他来学校了。”
“不会吧？我小姨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晓他真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知道？他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我甚至说我亲自去跟他妈妈解释，他都不愿意，那我有什么办法？”
“不容易啊程大少爷。”我轻轻敲了敲桌面，“你不是连你家老爷子都瞒着吗？怎么这时候倒要急着见家长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知道吗，我爸也知道我的事了。”
“你又是怎么回事？”我看程陆周一脸紧张样，本是想着故意说两句玩笑话，“你爸不是不管你吗？他怎么会知道？”
“你猜猜他怎么知道的。”程陆周竟笑了一声，“程帆那小子说的。”
“程帆？”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程帆是程陆周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是吧，我知道你跟你弟关系一般，居然‘一般’到这种程度？”
“要不然我为什么要从家里搬出来？”程陆周握住杯子，像是要把杯子捏碎，“就前些天，他跟我那几个朋友出去玩，有人在他面前学舌了。”
“你们俩这真是……事情都凑到一起去了。”我叹了口气，“最近一直在忙，我也有好几天没见到之晓了，谁知道你们……”
“我本来是想帮他应付他妈妈，结果老头子知道了我的事，直接把我的计划打乱了。我这段时间都不敢跟之晓见面，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要防着程帆，还要防着老头子……”
“应该不会吧？你爸那么有头有脸的人，何必难为之晓这么一个学生呢？”
“那可说不准。”程陆周一仰头喝掉杯子里剩下的水，“他的脾性我是再熟悉不过。还有程帆那小子，我已经很让着他了，居然还盯着我不放。”
“行了行了，现在也不是埋怨的时候。这样吧，我去找之晓把事情问清楚。”
“也没什么好谈的。你别忘了，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放你的屁。”我忍不住从桌子下面踢向程陆周，“你是真的要分手？”
“江灿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
我白了他一眼，“程陆周。”
“嗯？”
“之晓跟你分手的时候，他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直觉告诉我事情不是他跟你说的那样……”
“那是哪样？他没理由骗我啊……等等！”程陆周忽然坐直了身子，“该不会……他碰上什么人了吧……？”
“怎么会……”我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但心里并没有把握，“之晓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气氛有些尴尬。程陆周的猜测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我并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可直觉又告诉我，冯之晓可能真的遇到了什么事。
当天晚上，我约冯之晓去江边散步，程陆周不愿意跟我一道去，我也不磨蹭，走在江边闲聊了几句，便直接向冯之晓发问了：“你跟程陆周分手了？”
冯之晓似乎知道我喊他出来是要谈什么，他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是，分了，他跟你说了？”
“嗯，说了。为什么啊？程陆周说是你妈……？”
“嗯，是。”
“怎么回事啊？”我挠了挠后脑勺，“我觉得你妈不像是那种人啊……”
“你一共才跟她相处多久，你知道什么？”程陆周笑了一声，“我妈看到我和程陆周的照片了。她一直猜我交了女朋友，就问我，但我不告诉她。有天我出去了，她在家打扫卫生，翻到了我放在书柜里的照片。是我疏忽了。”
“然后呢？”
“那是我跟程陆周去云南旅游的时候用他的拍立得拍的，画面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懂。我回家之后她就爆发了，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第二天她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我不想再跟她吵，就去了，结果医生反而把她说了一通。”
“当时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跟你说有用吗？我妈她居然没跟我爸说，回家装没事人一样。我知道跟她解释不通，索性什么都不说了，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那你为什么要跟程陆周分手？虽然你妈是那样子，但你也没必要分手啊，总会有商量的余地。”
冯之晓突然沉默了，我看着他，路灯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之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真有事情，你跟我说，多一个人商量总会好一点。”
“没有。我就是想分手了，没什么别的原因。”
“真的？”
“真的。”
“好吧。”我叹了口气，“但是之晓，你要知道，程陆周是真的很喜欢你，你选择跟他分手，自然有你自己的考虑，只是我还是觉得很可惜。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
我并没有从这场谈话中获取什么实质性信息。一个星期后，程陆周带来了新的消息。据程陆周说，之前的一天晚上，他本想去找冯之晓谈谈，刚走到宿舍院门外，他见到冯之晓背着包出来，那时候已经快九点，他有些好奇，便跟在后面，结果发现冯之晓坐公交去了校外的一处像是出租屋的房子。以程陆周的手段，要搞清楚出租屋里住着谁并不难，原来这房子里住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生，而且这个男生在季天楠叔叔的KTV做服务生，这一发现让程陆周惊疑不已。他本打算去问冯之晓，又怕惹他生气，思来想去才又来找我帮忙。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终于还是决定直接向冯之晓挑明这件事。
四十五
第二天我约冯之晓吃晚饭，餐桌上，我酝酿着该如何开口，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隔不到两分钟就抓起手机看，我隐隐知道他的心思，终于决定跟他摊牌，“之晓，有件事，我想听你解释解释……”
“什么事？”冯之晓抬起头，手里还抓着手机。
“嗯……就是……我说完你先别生气……之晓，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学校外面跟别的什么人住在一起？”
“你怎么……”之晓放下手机，又握住茶杯，“是不是……程陆周说的？”
“嗯，是他，但他不是有意要调查你的，之前有天晚上他刚好碰到你出学校……所以你跟程陆周分手，是因为那个人？”
“哥。”冯之晓在学校几乎没有这么喊过我，他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了。那个人叫李青泽，是我中学同学，暑假的时候我遇到他，他说想来J城打工，我就顺便照顾他一下。”
“就这样？”我直直地盯着冯之晓，他的眼神有些闪躲，“我跟他，中学的时候……算是在一起过……”
“所以你为了他，放弃了程陆周？”
“我其实不应该说他的私人事情……李青泽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由他叔叔婶婶带大的，但他叔叔婶婶跟他没太多感情，他读中学的时候，他叔叔送他去寄宿制学校，也就是我读的那个中学。那时候……学校的男生经常欺负他，我看不过去，帮了他几次，渐渐地就没人欺负他了……高三下学期他突然消失了，学校老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之后我再没见过他，他自然也没参加高考。今年暑假我在家那边见到他，当时他跟一些……看起来不是很好的人在一起……他也想来J城，等于是换个环境，我就带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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