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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_春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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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母在国外大学教书，说是喜欢生活在知识的殿堂，反正儿子也争气，索性由他去了，俩人过起了逍遥日子。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程赞宇那双黑亮的眼睛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那双眼睛和从前一样，哪怕一丁点的情绪，也能生动地流露出来，越是努力隐藏的情感，越是格外清晰地闪动其中。
真是一点儿长进没有。
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是在大一刚开学时，他习惯提前一点儿到学校，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早。
推开寝室的门，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靠窗的床边弯腰收拾行李。听见门响，那人抬起头，愣了一下，但随即露出了一个特别灿烂的微笑：“你好，我叫程赞宇，你也是这个寝室的吧，咱们以后就是室友了，请多指教！”
郑远良第一次看到眼神那么清澈真诚的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即便是“请多指教”这种带着二次元风格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也不觉得违和。
都说第一印象格外重要，程赞宇额前垂着几缕碎发、眼睛亮晶晶地冲他笑的画面就一直刻在了他的心里。即便后来两人交恶，时光辗转，他依然忘不了那个夏天身上镀了一层阳光的程赞宇。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程赞宇明明说过喜欢他！
他看向他的眼神，明明涌动着藏都藏不住的感情。他喜欢那种眼神，总是能轻易捕捉到那个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每次回过头，眼睛的主人却匆匆移开视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郑远良以为他大概永远不会表白，也没有想过挑明，就打算这样心照不宣地过下去。
所以程赞宇突然表白的时候，他既吃惊竟然也有些欣喜。即便那时的程赞宇，喝了酒，醉的有些迷糊，但他还是信了。那天的操场，光线有些暗，但是有微风，有草香，那双总是在逃避的眼睛破天荒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眼中闪动着火焰。
我喜欢你。
一下子就变得那么难以拒绝。
那是第一次有人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他收到过无数的情书，或是女孩子含羞低头的暗示，都没有心动过，却偏偏对这个总是笑眯眯的男孩子，心动了。
有人说，酒后吐真言，也有人说，喝醉酒的人说的话千万不能信。
郑远良觉得自己蠢透了，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决定接受一个人。
大概在那样的环境下，黑暗屏蔽掉了很多顾虑，静谧创造了一种虚假的浪漫，太过浪漫了，心也变得格外柔软。
等到了第二天，他确实又有些犹豫和挣扎，但他的犹豫却多余了。程赞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反而开始对他越来越疏离。直到不久后，他撞到他和赵齐抱在一起的场面，才知道人家已经有了新欢。
简直屈辱。
虽然努力想去释怀，还是忍不住生气，他当然不会跑去质问对方，唯一能发泄一下情绪的也就是他最擅长的冷处理了。完全屏蔽掉那个人。
至于俩人最后为什么会打起来，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明明自己也不是容易冲动的人，程赞宇也一向温顺，那天却跟吃了枪药一样。他虽然因为这件事进了医院还错过了毕业典礼，还是说服了学校不要给程赞宇处分。他不怪他。
但后来的事，却是他没有料到的。
出院以后，他发现自己变得很奇怪。只要和别人对视一会儿，就能感应到对方内心的想法。开始时他吓坏了，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可是后来慢慢发现那些念头都是对方真实的想法后，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本来他有些窃喜，这种特殊的能力能让他在生活里避免很多的欺骗。可是时间长了，他感到越来越恐慌，他生活的太真实了，那些□□裸的真相残忍地呈现在眼前，他开始怀疑一切，变得越来越阴沉。
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回来了，郑远良面对他的时候，内心是复杂的。当然知道发生这么离奇的事，不能全怪程赞宇，可是——郑远良用手抱住了头，至少他一直在假装自己过着正常的生活，好不容易把这些事放下了，现在那个人却又突然出现。可怕的是，再次相见，对方眼中已然没有了过去的温度，可是自己，怎么却依然感到了久违的悸动呢？
郑远良烦躁地坐起来，他心里乱成一团麻。
又是一个不眠夜。
自从郑远良回公司，员工们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大家都很自觉的开始以加班为常态，不加班为例外。
程赞宇看了看时间，八点了，但是大家好像仍然忙成一片。他敲了敲隔壁徐悠的桌子，对方从一堆表格里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呃，还没忙完？不下班吗？”他问。
徐悠绝望地摇摇头，抬手一指门口的墙壁。那上面有一副裱的很精美的字画，中间几个大字特别明显：今日事，今日毕。
“这……”程赞宇从来没有好好注意过墙上的东西。
“要是被发现谁敢拖拉工作，会被郑总骂死的！”
“好吧，我做完了，我先走了。”
“拜拜。”徐悠看着他满眼羡慕。
他昨天约了方芳，她是他从高中时代起就最信任的朋友，回来后却一直没时间见面。
方芳任教的大学离他们公司并不太远，程赞宇坐地铁过去一会儿就到了。
这个时间正是学校里热闹的时候，他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嬉笑打闹无忧无虑，忍不住有些羡慕。
“我每次看着他们，也觉得很怀念自己的大学时代。果然还是上学的时候最轻松。”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方芳突然说。
程赞宇一愣：“你不是教哲学的嘛，怎么还会读心术啊。”
“哈哈，也就是你什么都写在脸上。”
“有那么明显么？”
“有。”方芳认真地点点头。
“那我怎样才能不被别人看穿心思呢？”他想到了郑远良，这家伙不会也能一眼看穿自己吧。
“不要让对方看到你的眼睛，不过最好还是情绪不要通过眼睛或表情表露出来，你恐怕是做不到。”
“谁说的，不就是面瘫脸嘛。”他想到了郑远良那张永远风平浪静和深不见底的双眸，原来这人的可怕之处在于，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方芳问。
“没啊。”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都好几个月了吧，还想那个渣男呢。”
程赞宇知道她说的是赵齐，“没，不过人生不就是一场状况接着一场状况么，现在公司老是加班，我们家离得太远了，每天回家都半夜了，累的半死。我最近琢磨着，想在单位附近租个房子。”
“哦，这事简单啊，我帮你留意下附近的租房信息，放心吧，很容易搞定。”方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但是你父母能同意吗？”
“嗯，我先找好房子，搬的时候再告诉他们。要不然，一天到晚的催我相亲。”
方芳抿嘴笑了一下：“现在的爹妈都一个样，跟商量好了似的，我爸妈一打电话，没别的话题，永远都是赶紧相亲吧，年纪不小了，找个差不多的行了，别太挑。幸好我现在住在学校，要是在家啊，估计比你还惨。这个社会对女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女生没对象就要被叫剩女啊，还不行人当个快乐的单身贵族了。”
程赞宇沉默地听完她的抱怨，轻轻叹了口气：“这个社会对谁公平呢？像……我这样的，找个喜欢的人谈恋爱，会被骂死基佬，找个女人过日子吧，早晚有瞒不住那一天，又会被骂骗婚的。横竖都是很难，我有时候，真的是很迷茫。”
话题突然变的这么沉重，方芳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她想安慰两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程赞宇看她无辜的样子，心想自己要是喜欢女孩子就好了，方芳真是个可爱又聪明的姑娘。和她一定可以过的很幸福，不用害怕别人的眼光，也能得到家人的祝福。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更希望，她最终能遇到那个真心爱她的人。
他笑着伸手捏了捏方芳圆圆的脸：“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可爱。”
“哈？你才发现我可爱啊！太晚了吧！”方芳傲娇地摸了摸刚才别捏的地方，脸上却是挂着笑意。
☆、第 4 章
那天说完要租房子的事以后，方芳还真上了心。没过两天就打电话叫他去看房。程赞宇并没抱太大希望，他自己之前也看了两处，不是房子太破，就是价格太高，总归就是不满意。
没想到方芳带他去的是一个相当高档的小区，环境自然是很好，但是价格估计也……
“别担心，房东说，价格好商量。”方芳好像有什么高兴事一样掩饰不住的笑意，她看程赞宇没接话，还是忍不住了，说：“我和你说，这个房东，特别有意思。他要求租他房子的人，一定要长得帅，当然别的方面他也要亲自考察，但他说只要合眼缘其它都好商量。你说逗不逗，他这是要租房子还是要找女婿呀？”
程赞宇听完也很好奇，问：“你是在哪儿看到他的租房信息的，不会是骗子吧。”
“应该不是吧，是我同事的朋友。我那同事很靠谱。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呗。”
这是一个一梯两户的高层，房子在22层，他们敲了敲门，开门的竟然是个高高瘦瘦的帅哥。
程赞宇和方芳俩人都很意外，瞪圆了眼睛站在门口，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那帅哥见他俩这样的反应，轻轻笑了，把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动作。
“是你想租房吧？”帅哥问看着程赞宇。
“嗯，对。我在附近的公司工作，因为经常加班，我父母家有点太远了，所以想在附近租个房子。”程赞宇实实在在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这是我自己的房子，本来是不想出租的，但是我要出国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房子空太久也不好，所以才决定租出去，主要为了有个人给我看家，钱是次要的。”帅哥一边带着他们看了各个房间，一边介绍道。双方互相了解了情况，似乎都挺满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程赞宇觉得自己算是对方要求的合眼缘的人了，他头一回觉得原来长得好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还能省钱。
“不过，我有个问题，”帅哥扭头看着他，程赞宇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问，“请问程先生现在有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程赞宇很意外，难道自己已经基到这份儿上了，随便一个陌生人都能一眼看穿。
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帅哥笑得更开心了，显然他是猜对了。
方芳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我的基达很准的。”帅哥冲她眨了眨眼睛。
程赞宇明白了，这人是同类，也难怪会有那么奇葩的租房条件。他身上有种勾人的风情，但是又丝毫不娘，这算是gay中的极品了吧。
“嗯？程先生，你还没回答我。”
“还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我搬到这里后遇到了我的爱人。我也希望，它能带给你好运。”他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
这种来自于陌生人的善意有时候也挺打动人的，一时间程赞宇感动的简直要爱上对方了。
两人当场就签了合同。
帅哥的字也写的相当漂亮，真是字如其人，程赞宇不由得对自己那拙劣的笔迹有些惭愧。
帅哥发现他在偷看，大方地说：“我叫于溪桥，以后要是去加拿大的话，可以和我联系。”
“啊，好的。”这多半是客套话，程赞宇也从来没想过出国。
价格实惠，房东帅气，程赞宇简直高兴坏了。为了感谢方芳，特地请她吃了烤鱼。
“要我帮你搬家吗？”方芳一边挑辣椒一边问。
“你还真把自己当女汉子了啊，不用，我一个大男人哪能麻烦你一个姑娘家帮忙搬家。”
“你可别逞强，需要帮忙尽管说，谁叫你还是我家待字闺中的小受受呢。”方芳心情大好，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滚滚滚，谁是你家小受受，老子是攻，是攻！”程赞宇和方芳打嘴仗绝不吃亏。
然而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周末抽了时间搬家。他的行李并不多，只要简单收拾一下就好了。于溪桥的房子装修的特别精美，是简洁的北欧风格，程赞宇完全就是拎包入住。他站在客厅中央，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再去超市采购些日用品。
他刚进电梯，就听到了隔壁关门声和脚步声。他按着电梯开门的按钮等对方，大概是邻居吧，以后可能会经常碰到，应该打个招呼。
这么想着，他已经摆好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却看到出现在电梯门口的，是郑远良。
简直一盆狗血当头洒下来。
程赞宇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生活这么戏剧化过。这到底是要闹哪样？难道真的所有的好事背后都暗藏危机？
“不能毁约哦。”于溪桥在电话里明快地告诉他，“为什么突然要改变主意呢？我敢肯定你很难再找到更好的选择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
难道要告诉他，请你帮我解决掉你的邻居？光是想想就够滑稽了。
他只好随意敷衍了两句。末了，于溪桥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程先生，咱们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不过，呵呵，我觉得你好像特别压抑自己，心上有那么多的束缚会很累的。蒙着双眼走路，怎么能找到方向呢？祝你好运，拜。”
程赞宇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愣了好一会儿，怎么身边好像突然冒出了许多爱讲大道理的人。
为了避免和隔壁那位碰上，程赞宇早上比以前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正好能早点到公司，早点开始工作，早点忙完，省得天天加班。他大概摸清了郑远良的下班时间，成功避免了同路回家的尴尬。
但是这么一来，搞得自己像是成天躲着警察的贼一样，简直心力交瘁。
难得碰上不用加班的时候，程赞宇见时间还早，也不用担心遇上郑远良，下班路上去超市买了青菜，琢磨着晚上煮碗面条，然后洗个澡看个电影放松下。他一出电梯，就看到隔壁郑远良家的门突然开了条缝，一个年轻男人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张望，看到程赞宇，就慌张地把门又关上了。
不会是闹贼了吧？程赞宇看那人偷偷摸摸的样子，感觉不太好。顾不上多想，就冲过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动静。突然想到那人不会拿着凶器吧，硬闯会不会有危险，要不也回家拿把菜刀出来？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门就又开了条缝，刚才的男人脸色苍白，说：“别敲了，你要干嘛？”
程赞宇这回看清了，那是个很瘦弱的男孩儿，也就二十来岁，畏畏缩缩的样子，看来是个新手，这么一想胆子就大了：“你小子胆儿挺肥啊，这天儿还没黑呢都敢出来作案！”说着一把推开门拉住了那人的手腕。
“你，你干嘛，什么作案啊，我不是！”那人急着争辩，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是？哟，那你倒说说看，鬼鬼祟祟跑别人家里来不是作案是做什么？”
“什么别人家，我、我是他男朋友。”
程赞宇一听就乐了：“哈哈哈，男朋友？你知道他是男的女的么？”
那人一听脸通红：“他、他……”
程赞宇心里更加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人，掏出电话就拨了110，心想帮郑远良逮住个入室盗窃的，他怎么着也得感激自己，大概也能挽回一下当年的过失了。
那男孩一听他报警了，急的都快哭了，过来想要抢电话，程赞宇用力一折抓在手里的那只手腕，男孩儿疼的哇哇直叫。
这功夫程赞宇已经打完了电话，等着警察过来了。
“你最好老实点儿，警察一会儿就来。”
男孩儿一听干脆不再挣扎，也掏出了电话。
程赞宇心想这不是要叫同伙儿吧？如果有人埋伏在附近他还真不是对手，要不再叫几个邻居过来？
正纠结要不要去对面那两户人家敲门，却听那男孩儿说：“郑哥，你快回来，你家出事了。”
郑哥？难道他真认识郑远良？
程赞宇愣愣地看着他，那男孩儿气愤地白了他一眼。
完了，见义勇为可能要变成闯了大祸了。
警察和郑远良几乎是同时赶到的。程赞宇和那男孩儿正在挣着说明情况，郑远良就回来了，他一看眼前的情况心里就明白了。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是这里的房主，这是场误会。”郑远良客气地向两个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警察解释道。
“是这样，你邻居报警说你家有人入室盗窃，被逮住这位说认识你。你认识他吗？”警察狐疑地看着郑远良，指着男孩儿问。
“认识，这是我弟，我这位邻居刚搬过来，我弟是农村的，第一次来这里可能有些紧张，他们互相又不认识，闹了场误会，真是抱歉。”
这回轮到程赞宇懵了，从来没听说过郑远良有弟弟啊，他狐疑地看了看俩人，那个男孩儿明显是不太自在，再想到他刚才自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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