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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曲1999-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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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注意力,专心想想如何照顾胡达的晚年,把那种苦扭转成替胡达守着祖屋,守着家的使命。

胡达这一辈子没有后代,只有他了。他必须坚强起来,更能顶事一些。

胡达的眼睛红了。他想自己怎么会忘了呢。原本看着青年时,他始终放心不下的,最为担忧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无法陪伴他足够长久的时间。

吴久生最近变得太懂事了一些,他仿佛一夜之间就能长大许多,懂得许多,以至于胡达都会忘了,他实际上还这么年轻。

太年轻了,怎么叫他心安理得地留下青年一个人。

黑暗里,两个人倚在靠近门的墙上。他们无声的挨着,越挨越近,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发展成一个致密缠绵的拥抱。他们紧紧搂着对方,搂得那么紧,连胸口给呼吸留作余地的空隙都不剩下,他们接吻,黑暗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什么也分辨不清,只有粗重喘息着的空气,和一脸的温热湿润,分不清楚是吻出来的唾沫,还是贴得太紧,身体太热,都拧出了汗水。

过年了,明天就要大年初五,转眼便是十五,转眼便是另一个年。

日子走得实在太快——

“我真想多活几年,一直陪着你。。。。。。”胡达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那句话。

吴久生捶他一下。说的什么话,又不是得了绝症的病人,马上就要死了。

但他还是一吸鼻子,与胡达碰了碰鼻尖。

“你说话算话。。。。。。”

他想要一句承诺,只要是胡达给的,他就愿意去信。

“你答应了我,那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会做成,我说到做到。”

  第三十三章
 
吴久生说得不错,他果真做到了。发榜的成绩一查就出来,初级实务考了83,初级经济法考了85,他没有辜负这大半年的辛劳和付出,初级资格考试一次性通过了。

证书是一本深绿色的小册子,写着中英文的专业技术资格证书的字样,带着国徽,又庄重又正式,胡达把吴久生的证书要来展开在手里,看了又看。

真好,他开心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他早说自己没有看错这小家伙,就是聪明,就是机灵,干什么事,总能一下子干成,留在坪乡的工厂里就是糟蹋了,他该比那有出息,大大的出息。

就该乘胜追击,胡达一下子冒出这个坚定的信念。

青年不是说了吗,这个东西叫初级资格,那初级以上还有中级吧,中级以上是不是还有高级?管他还有多少呢,一路让他考上去!正是该读书的大好年纪,绝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胡达才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吴久生就嗤的一下笑了。他笑胡达头脑发热太激动了,一点不了解行业规则。证书一张张哪里是那么好考的。他一个零基础的门外汉,能摸着初级的边就已经算是交了好运了。再往上,别说备考了,就是报考,他都不够资格。

胡达纳闷了,最后还是吴久生亲自带着他,在电脑上搜出细则来给他看了才知道,原来对于中级资格报考的最低标准是必须达到大学专科学历,还得具备相应的工作经验才行。

大学专科,对于连高考都没经历过的吴久生而言确实十分遥远。他已经错过了年纪,这会儿想读书,只能去学成人自考,针对高中毕业生开设的项目大多都需要专本套读,一旦上全日制脱产,就得上培训班,这之间,好几年的学费、杂费、生活费,简直想都不敢想。况且自考文凭还需要通过最终的考试,达到毕业要求,万一要是没有通过,之前的投入就全都白费了,吴久生不敢去打那样的谱,风险太大,投入和回报又不成比例。他安于现状,眼下这样,就挺好,说不定能在坪乡附近的工厂找一份带正规保险的文职工作,干干出纳一类的活计,不就挺好?干嘛还去折腾那些呢。

可他没想到,自己说的那些话,胡达并不爱听。

如果吴久生口口声声说的是不喜欢,是对这个专业和工作不感兴趣,胡达或许都不会插手些什么,可青年开口闭口都是钱的问题,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仿佛现阶段他们做每一个决定就必须要做成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人生不是生意,人生只有一次,很多东西,消逝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就像他的祖母,像他曾经的青春,那种痛苦失意的感觉胡达太懂了,他绝不希望等到青年长到和自己一样的年纪的时候,才突然被那股回溯而来的悔恨击倒。但凡他还活着,还喘气,就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钱的事算个什么问题。”胡达把电脑的鼠标往桌上一拍。

吴久生两手叉腰,苦笑不得。

“怎么就不算是个问题?”他掰着手指头和胡达一笔一笔的算账,

“林建华还有两年才出来,这之间你得管着叶浩哥的疗养费,还得给人家还那笔店铺抵押的钱。再说了,代收点的生意形式很好,你一个人现在已经忙不过来,迟早需要帮手。总不能把活计全压在你一个人的头上到时候再累出什么病来。我如果这时候去读自考,那就是生生少了一个劳动力,而且专本套读需要我平时在学校读专科课程,周末和其他空余时间来读本科,两样课程一块考试都通过了才能拿本科文凭,就算再努力,也得需要至少两年才能结束所有的课程。那可是两年!这之间我得给你落下多大的担子,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再说了,专本套读的学校全在城里,坪乡这儿天高皇帝远的,每天这么往返全耗在路上了,读书的工夫就更少,时间一压缩,就得上校外补习班,这还不算进城需要的吃喝还有交通花销,算来算去,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多不值当!”

“那就不要两地这么往返跑。我们进城,上城里生活去,你安心读书,我上城里找活挣钱,一样能养活你。”胡达忽然来了一句,把吴久生都给说愣了。

他干笑两声,都没敢把那句话当真。

“你说什么傻话呢,”他冲胡达瞪瞪眼,强调说:“我的家在这儿!我为什么要离开我自己的家?”

他说完自己都不信了,推了胡达一把,说:“你可别是认真的吧。”

胡达皱起眉头。

“我怎么就不能是认真的?”

“我要是真去读书,一个礼拜七天都会占得满满的,没法打工没法挣钱,你说你上城里找活,那店里呢?店里的生意就不要了?”

“代收点的事情并不复杂。”胡达挺像那么回事地给吴久生比划,“这片儿的快递公司都是老关系了,办事签单都按规矩来,剩下的无非就是力气活,心细些,记好账,找个看店的业务员就能全接过手去,我看隔壁六婶之前干得就挺不错,干脆给她开一份全日工资,她还能兼顾着自家的店,得开心死。再说了,城里人工高,我上市区里找份工干,抛去店里雇人的这点工钱,还能倒赚。有我在,还能用电动车接送你上下学,连交通费都省了。”

他说得好听,吴久生却觉得现在的胡达十分不理智。他仍旧摇头。

“你忘了最贵的开销。”他说,“住的问题呢?我们进城里去,家不要了吗?那我们住哪?”

胡达摸着下巴上的刀疤,沉思了片刻。

“也好解决,”他设想了一会,说,“我们在学校的附近租个房子,租个小点儿的,能有个炉灶最好,那样我白天打工,晚上还能给你做饭,保障你一日三餐,伙食费也节约了。”

他说得太快,想得太好,仿佛一切都已经近在眼前,轻飘飘的,不算什么大事了似的。

吴久生忽然瞪了胡达一眼,很严肃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胡达沉浸在美好想象里已经翘起来笑嘻嘻的嘴角。

“胡叔叔,你是人,不是连轴转的机器!你自己算算看,你都多久没有休息过一天了?我本来想,考试通过了,正好能有个机会和你吃点好的玩点好的痛快放松庆祝一下,让你好好休息一阵,你倒好,休息也不休息了,好好的店里的生意不做丢给外人,自己还要给自己加码,学年轻人进城打工去?就不怕把自己累出什么毛病还得连累我提前十几年就寸步不离地照顾你?”

吴久生危言耸听的话里有玩笑的成分,但关心全然不是假的。胡达听明白了,很是受用地一笑。

“哦,你是心疼叔叔了?”

吴久生捶他一下,也不同他弯来绕去了。

“总之我就想我们两个过我们自己的安生日子,你别太辛苦,我呢,能帮你分担一点是一点,赶紧帮上你的忙才是真的。”

“小久——”胡达忽然打断了青年没说完的半截话,沉下声来告诉他,“好日子是挣出来的。”

他说到那个“挣”的时候,身体里忽然涌上来一股久违的热血澎湃的感觉,好像曾经那个刚一成年就只身闯荡南国的,一穷二白却志在打出一番天下的自己又重新苏醒了过来一样。

曾经他也目睹着眼前澎湃的都市,对自己说出过那样的一番台词。

“这个人世间,没有谁是容易的。所有人都在为生活而奋斗,谁都有自己的艰难,就好比坪乡,坪乡穷,可这儿的穷人也没有谁是自暴自弃的,还不是一样每天日出日落地辛苦工作呢吗?你自己做过工人,你自己说说,光是工厂里的那些人,努力拼命干活的人还少吗?所有人都没有松懈,我们就更不能,因为我们的目标足够明确,就是要过好的生活,要过比现在这样好得多的生活。小久,你说怕我把自己累着,可我老实说一句,我一点都不觉得累,因为我的心里有奔头,比之前我一个人开饭馆,浑浑噩噩,吃了上顿不想下顿的日子要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很喜欢这样,感觉每一天都握在自己的手里,那日子才算过得有个人样呢。我们都是苦出身,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就该珍惜现在的状态,趁着年轻,把能干的事都干了,别等到老了干不动了才去后悔。现在无论是生意还是你的学业,都才刚刚见到一点起色,就想着轻松,想着安于现状,叔叔不甘心。你是个好苗子,和我不一样,叔叔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到现在也就认了,但你可以。如果努力一把能够上的高度,因为一点条件,一点钱的事让你错过了,叔叔不骗你,我可能会因为这个后悔上一辈子。我喜欢你,想叫你好,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你又这么争气,更叫人爱,这时候如果我贪图一点生活的安逸,要你后面的通通放弃,我会有愧于你的。”

胡达这人平时内敛得很,虽然也会有直白表达感情的时候,也无异是些把人抱在怀里,唇齿相依的原始举动,许下的诺言无不朴实简单。他不浪漫,甜蜜的话语更是少说,这会一口一个喜欢,一口一个爱的,吴久生听的想被人平白灌了几斤二锅头下去,脸热得耳朵眼里都像要往外冒烟。

“我、我哪有那么好。。。。。。”

天呐,真是破天荒,他竟然还是会结巴的。舌头打结,眼神闪躲,方才坚定反驳胡达的架势一下子被冲散,跑得无影无踪。

这会还不抓紧着一锤定音,更待几时。

胡达已经决心不给青年留下反悔的余地,想让他也确信那样捏住了青年的手,极尽赤诚地盯住了他那双犹疑的眼睛。

“两年,就两年。”他像在许诺什么了不得的誓言,“咱们豁出去了。就进城里去,把你这个学位读下来。”

  第三十四章
 
吴久生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切会发展得这么快。互联网时代是如此的发达,只需要提前两天打个预约电话,就有市区的经纪约好了周末看房,他们没什么需要动用搬家公司的大件,随身细软不过是几只旅行袋的容量,随时都可以将一处居所抛在脑后,直奔下一个目的地。仿佛不需要有所依恋,在不断飞驰向前的人生道路上,一切的停留都是多余。

那感觉太不真实了。

整个下午吴久生都逗留在生活街和厂区之间的那条河边。他沿着长长的河堤,手里抓着一根草尾巴慢慢地走着,盯着河面打发寂静的光阴。

胡达没有跟来,他还留在店里打理最后的一点琐事。破天荒的是,此刻的吴久生竟然也不希望胡达待在自己的身边。

他不愿意将自己的那点犹豫,那点惆怅,在胡达面前表露出来。既然对方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副为了自己愿意不惜代价的架势,这时候还流露出勉强的意愿似乎有些太不识好歹了。

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如果认真地问问自己的内心,想回去读书吗,那自然是想的。害怕吃苦吗,现在已经不怕了。可是离开坪乡,离开这块身体每一个毛孔都熟悉的地方却让他觉得矛盾而复杂。

就连当年离家出走不告而别时,吴久生都没有过这种感受。

深圳真是一座神奇的城市,这儿明明挤满了外乡人,谁的故土也不是,却莫名其妙地叫他染上了乡愁,变得困顿而不干脆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回忆,久久烧烤还在的时候的样子;他还住在胡达隔壁,光着膀子跑进跑出的样子;刚到工厂工作人生地不熟的样子;他们相遇时候的样子。

好多的细节都被光阴模糊了影子,以前从不觉得那些片段需要被精心地回味,因为总感觉这个地方它会一直存在,回忆也是一样,深埋于此,永远安稳,不会变更。

现在它们变更了。

早先胡达收拾屋子的时候,吴久生就已经很不忍站在他的身边。那些沙发、那些窗帘布、那些抱枕、和窗台上的小花都还是他们自己亲手布置进去的东西,地上铺着毛色温暖的地毯,床上是两个人一起相拥而眠睡过的枕头,处处都是日子一点一滴的留痕。

站在胡达背后,青年忍不住轻轻叹息。

“咱俩的家都在这儿呢……”

胡达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回望青年一眼,轻松一笑,朝对方扬扬下巴。

“不会跑的,还会回来的。”

“我能把那对枕头带走吗?”吴久生在屋里转了又转,最终指了指沙发上的两只狐狸头抱枕。他备考背书的时候很喜欢把其中的一只窝在怀里,狐狸脑袋都被他揉得有些变形。另一只颜色更潜一些的他总喜欢拿到楼下,垫在胡达登记用的那张电脑桌跟前的椅背里,让他靠着腰。据说它们一只叫阿狸,一只叫阿桃,是一对夫妇。

胡达点点头,青年这才从沙发上捡走那两只宝贝家伙,挨着堆在墙角的几只行李袋跟前放好,等到一切做完以后,再没有事可做了,才依依不舍地下楼走出店门,上外边晃荡去了。

青年离开后,胡达手下的动作愈加麻利了起来。他将什物全部归拢在一起,罩上防尘用的被单,锁死窗户,关上电表,最后才合上门,挂上两道崭新的门锁。

被请来看点的刘婶已经在那张登记桌前坐下了。她一直晓得胡达这间店的经营情况,对于他忽然要上城里去的这趟打算也十分惊讶。

趁着客人不多,她也好奇地半踩上楼梯,朝楼上张望一眼。

“你这样怪可惜的,反正都不住了,不如空出两间屋里出租,横竖是笔稳定的收入啊。”

胡达听了刘婶的话只是一笑。

“楼上楼下的,店里还做着生意,租给外人不方便。”

他这样敷衍了一句。

“总有信得过的,哎,我就是看着白空在这儿烧钱,心疼得慌……”

刘婶咕哝了一句,也没往下细说。她心想自己不过是临时请来帮上一两天的忙,到底轮不上自己说话,也就不劝了。

这事也就她知道,胡达自己知道,早跑得没影了的青年却是一点也不知情。

他满以为胡达的打算是雇佣了刘婶,让她全天监管店里的生意,算是帮着胡达看家。一点不知道世间哪有这么顺遂的好事。

胡达没和吴久生说起,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说了,青年很有可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坪乡到市里去了。

好事多磨,生活总是需要一些牺牲。庆幸的是,此刻的胡达并不觉得一丁点的割舍。

他不难过,相反的是,他从未觉得如此的快乐。

他把钥匙默默地收在手心,两手插在口袋里,越过刘婶绕出前门,在生活街遛了一圈以后径直去了车站的方向。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很是炎热,在车站等着他的人早已经满头大汗。

胡达在对方被汗渍染成深色的背心上一拍,大大方方地把手里那把钥匙递了过去。

用手背抹着额头的许崇文仍然十分不确信地看着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确定?你真的拿定注意了?不后悔?”

胡达没回答。

大半年前的一天,他带着房契去找自己前半生这唯一剩下的朋友,那时他把店抵押给了许崇文。而如今,他把店卖给了对方。

是卖,交出去了,就不是自己的了,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他骗过了吴久生,到而今,只有卖了这间店,接下来几年里的一切才会真的足以负担。他始终害怕青年认真回过头来算这笔账,但好在整个白天吴久生都沉浸在对搬离的不舍中,疏忽了其中的机窍。

胡达是感到庆幸的,幸而他还有这一点点的产业,还有许崇文这样一个靠得上的朋友。

“别说这样的话,店卖给你,你没从我这占走多少便宜,不必挂心。倒是我,想谢谢你同意帮我保留二楼的那间屋子。”

白纸黑字到手的店面,平白少了楼上一间房,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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