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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问题萦绕在他心头，但终究都被祁安那晚在体育馆器材室里抱着他说的那句“不要让我的事情影响到你”给吹散了。
　　他想问，却不能问。
　　所以他只能等，等自己可以一点点走进他心里。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想什么呢？”祁安看着他。
　　顾瞳没说话，眼神柔和下来，抬手摸着祁安的侧脸，凑近了身。
　　祁安躲了一下，示意他司机在看。
　　顾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和他肩并肩坐在后座。
　　一路无言。
　　回到家的时候，顾衍正在跟爸爸打视频电话。
　　茶几上的苹果电脑里是爸爸和妈妈，顾瞳走过去先对着镜头亲了一下。
　　“哎哟宝贝儿！”爸爸和顾衍是一个调调，这绝对是遗传。
　　顾瞳笑了笑，把自己脸上的大骷髅展示给他们看。
　　随便聊了几句后，顾瞳抱着电脑回屋，把电脑放在了桌子上。
　　他在座椅上坐得笔挺，爸爸妈妈看见他严肃的样子笑的很大声。
　　“爸爸。”顾瞳一脸严肃的叫他：“我想和你们说件事儿。”
　　电脑里的两个人也装作一脸严肃的把身子往前挪了挪。
　　顾瞳拧着眉，想了半天才开口道：“我想……”
　　屋子里没了声音。
　　半个小时后，顾瞳合上电脑，就听见客厅里顾衍的手机响了起来。
　　又过了两分钟，顾衍冲进顾瞳的房间，说了句：“Gosh！”
　　顾瞳冲他笑了笑，在顾衍说了无数个Gosh后，走过去抱住了他。
　　顾衍紧紧搂着自己的弟弟，两个人一起开心的晃了晃身子。
　　顾瞳的生日到了。
　　因为是个周二，所以顾衍和孟雅准备周末给他补过。
　　这是顾瞳第一次过没有兄嫂在的生日，往年他在美国，家里头一个星期就开始准备生日要用的东西，房间布置的总是很华丽，光屋顶上的气球就有一大把。
　　礼物堆积如山，学校的同学能把自家别墅给蹦穿了。
　　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学生家长，一屋子的人非常热闹。
　　但都没有像此刻，顾瞳头一次知道生日原来还能这么过。
　　“凑合一下啊。”潘阳把一袋子艾窝窝的包装都拆了，放在餐盘最大的格子里，拿出不知道管谁借的细蜡烛，还都是粉色的，插/在八个艾窝窝上。
　　吕纯泽拿出一个纸袋，里面装的东西顾瞳从早上就开始在盯，他知道里面是吃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潘阳假装自己手里有一个纸王冠，装模作样的捧着往顾瞳头上一带，顾瞳装模作样的扶着王冠，说了一句：“好沉啊，金子的。”
　　旁边桌的体委都在笑。
　　潘阳拿出打火机把蜡烛一根根点着，开始唱生日快乐歌。
　　祁安支着脑袋看着他们，嘴角也带着一点笑意。
　　顾瞳许了个愿望，就一个。
　　他双手交叉放到胸前，半晌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这是他第一次吃艾窝窝，虽然粘牙，但是很好吃，里面是豆沙馅儿的。
　　吕纯泽也不再馋他，把纸袋放到他眼前。
　　顾瞳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六个酥皮的饼，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直接用手拿出一块咬了一大口。
　　酥酥嫩嫩，里面是红色的馅儿，甜口，玫瑰香。
　　“这是祁安姐姐做的玫瑰饼。”吕纯泽说：“街坊邻里没人不爱吃，拿手绝活。”
　　是那双漂亮的手。
　　顾瞳想，那双手做出来的，不好吃才怪呢。
　　下午下了课，班里走的没剩几个人了。
　　女班长送了顾瞳一个小矮人的存钱罐，说是潘阳。
　　潘阳送了顾瞳一个长颈鹿的抱枕，说是女班长。
　　顾瞳叹了口气。
　　他还收到了一盒蝴蝶酥，他知道是谁送的，剪了一张小纸条写了谢谢两个字，还画了一个笑脸，放在了杨冲锋的铅笔盒里。
　　班里的人基本都走光后，只剩下了他和祁安，顾瞳往右后方看了一眼，祁安没有看他，正在画东西。
　　他把礼物收好，打开桌子上那本“字典”，上册快要看完了。
　　最近看书的速度又变快了，背书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看一眼祁安，一段课文轻轻松松就能背下来。
　　顾瞳笑了笑，认真读起书。
　　感觉到旁边坐了个人。
　　顾瞳先是冲书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发现是祁安。
　　祁安抱着一个白色的纸盒，打开后是一双和他脚上一模一样的白底红条纹运动鞋。
　　顾瞳记得，这个鞋子的牌子叫回力。
　　“试试。”祁安说。
　　顾瞳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拿鞋，祁安却突然蹲下身，把他的裤腿撩上去，就要解他的鞋带。
　　“别别别……”顾瞳急忙阻止他。
　　“坐好。”祁安的声音不大，也很温柔。
　　顾瞳一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坐在位子里低头看着祁安，任由他脱掉自己脚上的旅游鞋，换上给他买的这双。
　　系好鞋带后，祁安把他原来的鞋子放回盒子里：“站起来试试。”
　　顾瞳没有动，看着鞋子，又抬起眼看向他。
　　“试试合不合适。”祁安笑着说。
　　顾瞳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站起身，在地上踩了踩。
　　很合适，而且很舒服。
　　祁安看着他不停跺脚的样子说：“喜……”
　　“喜欢！”顾瞳的声音有点大。
　　祁安吓了一跳。
　　“陪我去个地方。”顾瞳说完，拉起祁安，把鞋盒放到自己位子上。
　　操场上还有一些稀薄的霞光。
　　天色已暗，不过不要紧，手机依然能拍出光感来。
　　顾瞳从兜里拿出黄布条，系在他和祁安的脚上，脚下是红色塑胶跑道，顾瞳拽了拽祁安的手，两条南红，两双鞋子，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被顾瞳定格。
　　拍完后，他心情很好的坐在看台上，吹着还不算太冷的小风，哼着歌。
　　祁安双手背在脑后，仰头看着晚霞，眯着眼。
　　“祁安。”顾瞳发完朋友圈，转过头看着他。
　　祁安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许了个愿望。”顾瞳说：“我知道你肯定猜得到。”
　　祁安没说话。
　　“我也知道我还要做很多努力。”顾瞳摁亮屏幕，屏幕上是他和祁安的脸。
　　天色暗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替换上了深蓝色的夜幕。
　　“我想跑会儿步，你跑吗？”顾瞳站起身子，跳了一下：“鞋子非常合适。”
　　祁安迎风看着他，顾瞳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裤，整理好后擦了一下鞋尖蹭上的土。他跳下台阶，在跑道边拉伸胳膊，上举双手，对着操场深吸一口气。
　　祁安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右肩，顾瞳向右看去，没看到他人，转回头时，祁安已经跑出去很远一段距离了。
　　顾瞳慢慢跟上，和他一起跑在跑道最外圈，晚风徐徐，扑面而来。
　　清爽宜人。
　　元旦前，班里异常兴奋。
　　这是期末考试前最后一个小长假，还是跨年，没几个人用心听课。
　　齐老师的课上到一半，就把书放下了，这是今年最后一堂课，也是这一年上的最闹心的一堂课。
　　“把不好都留在今年，明年的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的。”齐老师索性也不讲课了，开始做起了总结，脸上始终笑眯眯的。
　　“明年开年就考试，开心个毛。”潘阳紧跟着一句，班里聊天的热度“刷”的冷了下来。
　　齐老师指着潘阳：“你要敢再考不及格，我把你爹叫来直播打你。”
　　潘阳一听，抱着语文课本不说话了。
　　顾瞳回过头用课本挡住嘴巴问：“什么叫‘开心个毛’？”
　　潘阳正烦闷，不想回话，哼唧了一句顾瞳也没听清楚。
　　不一会儿，从后头飞来一团纸，落在顾瞳的“字典”上，顾瞳打开，看见六个字：不开心的意思。
　　顾瞳消化了一下“知识点”，在纸条上写了谢谢，回身放在杨冲锋的桌子上。
　　跨年啊。
　　顾瞳支着脑袋把头撇向窗外。
　　没到五点，天已经黑了下来，手机上是顾衍的信息，他已经到学校来接他了。
　　去年这个时候，顾瞳正在家里跟妈妈一起做披萨，菠萝芝士味儿的，甜口。
　　今年会怎么过呢？
　　顾瞳笑了笑，转过头，看见了正在桌子上闷头大睡的祁安。
　　作者有话要说：
　　抱拳致谢。


第30章　第三十章
　　顾瞳把行李放回家后，跑进自己房间里开始换衣服。
　　祁安在放学后说他八点会来楼下接他，和潘阳吕纯泽一起去小吃街。
　　顾瞳一听到吃就兴奋，这会儿已经饿得有点前胸贴后背了，但他还得留着肚子，一会儿到小吃街吃个尽兴。
　　还有一件让顾瞳非常兴奋的事，外面下雪了。
　　潘阳说见了鬼，很少有元旦下雪的时候。
　　顾瞳非常喜欢下雪，白茫茫一片，雪后的世界到处都是新鲜感。
　　他里面穿了一件很薄的红格子衬衫，腿上依然是牛仔裤，脚上换成了雪地靴，蒙口长款羽绒服往身上一裹，脑袋上带的是在斜街帽子店买的深灰色毛线帽。
　　孟雅左看看右看看，给他配了一条巴宝莉的棕色格子围巾。
　　跑出大门看到祁安的时候，祁安的手正揣在上身的羽绒背心兜里。
　　还是靠着墙叼着烟，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被灯光打下的斜影拉的很长。
　　顾瞳先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跑过去，把帽子往耳朵上拉了拉：“新年快乐。”
　　“还没到呢。”祁安又把他的帽檐往眉毛上提了提，拉过头都盖住眼睛了。
　　“我是不是第一个说的？”顾瞳吸了下鼻子。
　　祁安没说话，拉着他往前面的公交站走。
　　“这回不骑‘兰博基尼’了？”顾瞳问。
　　“今天不坐41路，前面这个车站有103路，直接到小吃街门口。”祁安抱着手臂站在站牌前看了看，心里默数，对顾瞳说：“十三站。”
　　“嗯。”顾瞳把刘海塞进帽子里，肚子空空的，他没什么力气说话，和祁安一起站在路边等车。
　　晚上出门的人不多，再加上明天放假，已经基本看不到什么人了。上了车后，车上全是空座，顾瞳和祁安坐在最后一排，肩靠着肩。
　　外面的雪开始下大了，玻璃上漫起一股雾气。
　　“饿了吧？”祁安问。
　　顾瞳点点头，冲他揉了揉肚子。
　　祁安从兜里把手拿出来，把一个用薄纸包装好的玫瑰饼放到他手里。
　　顾瞳眼睛一亮：“姐姐做的？”
　　祁安冲他笑了笑。
　　顾瞳边吃玫瑰饼，边哼着歌，走调走的厉害，还好声音小。
　　他伸手在窗户上写了一个安字，旁边写着tong。
　　转头看着祁安，祁安挑了下眉。
　　“我的瞳字太难写了，比划又多，tong比安还少写一笔呢。”顾瞳咬了一大口玫瑰饼，觉得胃里舒服多了。
　　临近九点的时候，公交车进站，顾瞳跳下车，冲潘阳和吕纯泽打招呼。
　　潘阳手上拿着四串鱿鱼，触须长长的，顾瞳往后面躲了躲。
　　“哎，老好吃了。”潘阳又让摊主给抹了点酱：“小美瞳，尝尝？”
　　顾瞳看着他，想了想，咬了半截触须。
　　咦。
　　再把另外一根也咬半截吧，省的纯泽强迫症犯了。
　　没想到还挺好吃的。
　　小吃街门口立着大红柱子木牌楼，上面写着小吃街的由来和历史。顾瞳很喜欢这种古建筑风格，和唐人街入口处的很像，应该是一种象征和标志。
　　小吃街周围是非常繁华的购物商场，从商场里走出来的人穿着华丽，手上拎着各种名牌纸袋，脸上带着笑意。
　　“滋啦”一声，顾瞳吓了一跳，眯起眼看旁边摊位上的黄色黑字招牌，愣住了。
　　“油炸冰淇淋？”顾瞳瞪着油板上“滋滋”冒油的胖三角。
　　“太腻了，你吃不了。”吕纯泽端着两杯梨汁递给顾瞳一杯：“前面有清淡点儿的。”
　　顾瞳没听见，眼睛死死的盯着橘黄色的胖三角。
　　“哟，洋娃子哎。”摊主大叔拿着小铲子把胖三角翻来覆去：“来，尝个鲜。”
　　说完，用一个白色塑料碗装了一个还在冒热气的胖三角递给顾瞳，又给他从竹筒里抽了两根牙签。
　　“热的。”顾瞳咬了一口焦脆的外壳，咽下肚后又咬了一口里面的馅儿：“凉的！”
　　眼睛一亮，这表情可把旁边三个人逗坏了。
　　“又热又凉。”顾瞳看着里面丁香紫色的冰淇淋：“香芋味儿的。”
　　“小美瞳，别吃太饱啊，带你去前面一家荷叶饭，那儿的老板认识小安爷，免单。”潘阳说完，又从旁边摊儿里买了个驴肉火烧。
　　两条长排的瓦棚顶下面亮着小灯，琳琅满目的各色小吃让顾瞳走走停停，他听聊天的摊主大爷们说，这里过两年也要拆了，城市规划重建，这里是重点改造区。
　　在如此繁华的商业街里，有这么一条虽然破旧但人气儿很浓的热闹小街，顾瞳倒是很喜欢从这里散发出的烟火气。
　　当然也有不喜欢的。
　　眼下，潘阳正拿着两根插/着蝎子的串儿追着顾瞳跑。
　　吕纯泽跟大家长似的，一会儿照顾顾瞳，一会儿还得嘱咐潘阳别摔着。
　　“有什么打算？”吕纯泽双眼紧盯他们，问祁安。
　　祁安没说话。
　　吕纯泽看了他一眼：“上次去你家，看老爷子身体不是很好，什么病？”
　　“肺癌。”祁安说。
　　“那还拿着大烟杆子没完没了的抽？”吕纯泽叹了口气：“你们一家人固执的够可以。”
　　“人活一舒坦。”祁安笑了笑：“老爷子愿意，死活不肯躺病床，我能有什么办法。”
　　“刚检查出来的？”吕纯泽买了两瓶老酸奶，和祁安一人一瓶拿着：“不治？”
　　“非他妈说自己硬朗的很。”祁安用力吸了一口。
　　吕纯泽知道祁老爷子脾气倔，又是当年老城出了名的炮儿爷，爱面儿，任谁也不想看到他栽在病痛上：“还生二伯的气呢。”
　　“能不生吗？他是多要面儿的人，大儿子没骨气，二儿子欠债找不到人，我爸……”祁安皱了皱眉。
　　“还在大理？就不打算回来了？”吕纯泽虚托了一下朝他们跑过来的顾瞳的后背，他和潘阳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两个玩具金箍棒就开始轮上了，潘阳还给顾瞳学了个猴。
　　“估计吧，我妈对他有怨，人没了才知道珍惜。”祁安把老酸奶的瓶子放到垃圾桶旁边支着的小桌板上。
　　“那你呢？”吕纯泽笑了笑：“你知道了吗？”
　　祁安叹了口气：“又绕我身上了。”
　　吕纯泽拍了拍他的肩：“我得替你姐时刻注意你的情况。”
　　“天天闷头给她汇报，私家侦探都比你敬业，还不要钱。”祁安瞥了他一眼。
　　“借着你的事儿跟她多聊聊。”吕纯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
　　祁安看着他：“你父母不会同意的，别在我姐身上费心思了。”
　　“我从小就喜欢她。”吕纯泽今天带着顾瞳买给他的范思哲眼镜，镜片上落了几朵雪花，他拿下来用兜里的眼镜布擦了擦：“这辈子没可能变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姐的腿……”祁安拧着眉没能说下去。
　　“我又不在乎。”吕纯泽带回眼镜：“是你姐现在不肯给我添麻烦。”
　　祁安心里一阵憋闷，他看着顾瞳，没什么心思再跟吕纯泽讨论下去。
　　顾瞳给顾衍报完平安后，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甩着金箍棒，往一片亮堂处走。
　　他听见了熟悉的敞亮嗓，这次是个女声。
　　右侧瓦棚凹进去一块空地，搭了个很小的戏台，浓妆艳抹的女人看不出样貌，穿着戏服正在唱戏。
　　顾瞳听了一会儿，听的入了迷。
　　“待会儿回来再听。”祁安把他的帽子摘掉，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给他重新戴上：“先吃饭。”
　　顾瞳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好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听女人唱的戏，虽然他听不懂，更听不出其中的门道儿和学问，就是觉得听着心里头敞亮。
　　“我知道了。”顾瞳边走边嘟囔。
　　“小美瞳，还战不战！”潘阳冲他挥了挥金箍棒。
　　“没准儿，我能唱戏。”顾瞳说：“听着都跟走调似的，歪打正着。”
　　祁安没忍住，吕纯泽笑的眼镜都抖。
　　“别。”潘阳赶忙阻止他这个念头，他知道顾瞳心里只要蹦出个想法就得立刻落实：“快别，醒醒，该吃饭了。”
　　顾瞳做了一个激灵的表情，朝印着荷叶饭的小旗子指了指：“到了。”
　　这家店门脸儿不打，两扇屏风门大开，屋里面也就够放十张桌子。外面下着雪，此时里面都是人，四个人在外面等位踩雪玩儿。
　　“哟，小安爷。”老板在门口瞧见他们，赶忙出来迎接。
　　顾瞳没忍住问了句：“老板，你也认识安爷？”
　　老板豪爽一笑：“八大胡同谁不认识，祁老爷子唯一的孙子，又帮我们保住了院子。”
　　顾瞳鼓着嘴点点头，只见老板依然在笑：“洋娃娃，你可不知道，小安爷一个人和五六个成年人打架，从房梁上摔下来摔断了腿都给那些人打跑了，厉害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