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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昏暗，夜明珠镶嵌在地面上，铺出一条光路。
　　青年踩着光，被衬成一道黑色的剪影，扔掉那头死去的熊尸，冷硬地坐上王座。
　　“思宁。”
　　孔雀担忧地擦拭他脸颊上溅上的血。
　　“以后你要辛苦了……北摇山……我们只剩下北摇山了……”
　　“嗯。”司命猫妖脸型尚且青涩，眉眼却初成风华，低声说：“我记得。今天起我就姓北。”
　　……
　　后来他一天也没忘记过自己的责任。
　　这份责任像块千斤大石，牢牢压在心口，几百年来不曾松动分毫。
　　哪怕是现在，他有时夜里惊醒，想起自己来，仍然先是“妖王”，后是“思宁”。
　　北思宁烦躁地踢了一脚茶几，整个人下陷在长毛沙发里，头发都乱了。
　　烦死了。
　　什么破事。
　　小弟也不争气。
　　让那个银河集团爆炸吧。
　　***
　　刘银河这几天过得可谓焦头烂额，集团股票大跌，网上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骂战。
　　他下垂的眼角耷拉得更厉害了，本来就明显的黑眼圈更是妆没卸干净似的，憔悴了不止一点半点。他怎么能想到，只是平常一件小事，居然掀起这么大风浪。
　　这些人是吃饱撑着了吗，死猫没见过啊！？
　　“喵！”刘银河下楼，一脚踩在窝在楼梯上休息的猫尾巴上，那猫破音惨叫一声，吓得刘银河一脚踏空，从楼梯上骨碌碌滚了下来。
　　“喵——”“喵呜？”“喵喵喵！”“喵~~”
　　别墅里的猫咪们总数有五十二只，这会儿纷纷从各个角落冒出来，观察着摔成饼的刘银河，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在开会。
　　刘银河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神，腿一动钻心的疼，只得哭爹喊娘地大叫。
　　不一会儿佣人们赶到，艰难地踏进猫堆，把自家少爷送到了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小腿骨裂。
　　“把我的……猫……送来。”
　　刘银河奄奄一息地躺在vip病房，还不忘跟医生护士提要求。
　　董事长夫人擦眼泪：“医生，我儿子跟家里的猫感情深，真的不舍得分开……要住院，就一定得接猫，您同意一下吧，我们保证不放出去！”
　　董事长哼一声：“不够再加钱！”
　　医生：“……行吧，你们注意别让猫蹬了输液管。”
　　“妈，”刘银河对董事长夫人说：“你别瞪我了，这次是我不小心，但也是个机会啊。”
　　“什么机会？”他妈茫然。
　　“消除负面影响的机会啊！”刘银河兴奋：“等会儿猫送来，你给我多拍几张照，发微博，就说我真的爱猫，住院了也不放心家里的小家伙们，特地带来……”
　　董事长夫人眼睛发亮。
　　“……这样一些人肯定会帮我说话，明天参观的时候，我再拄个拐杖带他们去公司，身残志坚！”
　　“身什么残！会不会说话！”董事长夫人打了他一下。
　　“总之就是这么着，”刘银河神秘地说，“这是舆论战的标准打法，你们等着看吧，这次危机，我保准给你们度过去！”
　　话音刚落，八只最受宠的猫咪被保镖提着笼子进来了，之前害得他从楼梯上滚下的那只灰猫赫然在列。
　　刘银河让人把小东西抱给他，坐在病床上翻翻猫耳朵，翻翻猫爪子，等猫呼噜呼噜舒服的时候，揪住猫尾巴，狠狠一折。
　　那猫凄厉的叫起来，炸成一团。
　　“叫什么！”刘银河跟它对吼：“我腿都断了！”
　　董事长夫人也吓了一跳，很快让保镖把惊痛地不断挣扎的猫带下去，等儿子冷静了，才责怪道：“非要在这儿干这事，不能回家吗？被人看到了怎么办？这么大了一点都不稳重，不像个文化人儿……”
　　刘银河又抱起另一只，从头撸到脚，那猫呆呆的，不敢动。
　　“行了，没人看到，”他说：“快给我拍，拍得好看一点……哎呀小花长得真好，瞧它多喜欢我，还主动伸爪爪……”
　　医院呆了一天，刘银河的腿总算不那么疼了。毕竟只是骨裂，也不严重，他拄着拐杖坚挺地来到银河生物科技研究所前。
　　这场参观，邀请的除了参加比赛的猫主人们，还有跟他们集团关系好的各大媒体记者。
　　昨天的视频相当给力，水军还没下场，靠自然热度就冲上了热搜。
　　突然觉醒了的猫权人士固然有，觉得无所谓的人更多。这批人帮他们说了不少话，股票总算没跌到停牌。
　　刘银河觉得自己可真是个优秀的总裁，今天穿得格外正式，等记者们一来，露出满面的笑容。
　　……然而摄像机们却迟迟不对过来。
　　“前面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刘银河快要笑僵了，赶紧吩咐秘书去看看。不一会儿秘书回来，老实回答：“有个男人。”
　　“？？？”刘银河。
　　“……啊，真男人。”秘书说。
　　“你还能看出假男人！？他是谁啊！被记者挤着总有个身份吧，跟我这么多年你不知……”刘银河没说完，先对上一道冷淡的视线。
　　他一愣。
　　这人怎么好像见过。
　　“……道吗。我靠。”刘银河没过脑子的说完后半句，马上补了个语气词。他看到被簇拥的男人，也总算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两人了。
　　这不是那个文化人儿主播吗！
　　他们来干嘛？参赛的？竟然还养了猫！
　　刘银河摆上笑脸迎上去：“你们是猫主人代表吧？来来这边请，哈哈——”一团人从科研所的正门挤进去，被不够宽的大门挤牙膏似的挤成了长条状，刘银河亲切地说：“不知道你们养的是什么品种的猫咪？你们可能不知道，现在市面上的猫品种，百分之六十五都出自这里……”
　　他顺手接过秘书递来写满数据的纸，继续说：“……进入决赛的一百只猫咪，八十八只都是从我们集团的各个渠道购买的……不知道你们的猫是什么品种？”
　　刘银河看到短发男人怔了怔，而他身边的“文化人儿”替他回答了：“土猫。”
　　“？”刘银河：“什么？”
　　“中华山林猫。”闻争补充：“昨天专家说的。我们家猫叫大黑，你不知道吗？”
　　“……”
　　“总裁，总裁小心！”
　　刘银河差点当众摔了一跤。他强行挽尊：“哈哈，知道，知道……”
　　所以那只叫“大黑”的搅祸猫，就是他们的吗！？登记资料上只有猫主人的名字，“闻争”是谁他听都没听过，至于网上叫什么z大的，他不看直播根本不认识！
　　叫来的记者们不会乱写吧！？
　　刘银河将他们带到消毒间，说下面有专人陪同，匆匆尿遁了。
　　“看来是憋着了。”闻争说：“拐杖撑得挺利索。”
　　北思宁点点头，看着刘银河落荒而逃的背影，像在想什么。
　　“思宁？”闻争叫他，北思宁回过神，嗯了一声。
　　参观者一个个地从消毒间走过，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检查他们身上是否带着违禁品。
　　等两人又站到一起，闻争问：“想什么呢，今天一直走神。”
　　“讨厌这种地方。”北思宁道。
　　闻争笑了笑：“所以那天我把消息撤回了，不想你来，你偏要来。”
　　“嗯，”北思宁垂下眼睛：“看看还能怎么更让人讨厌。”
　　一路走来很安静，派来讲解的研究员不会把气氛炒得热闹，条理却很分明，还科普了许多浅显的知识。
　　基因图谱区，培养皿区，射线变异区，胚胎试验区，一个个房间被串联着，机器安静地运转，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闻争随便听着，注意力都在北思宁身上。
　　猫精情绪不高，时不时拿指腹蹭一下指甲。肯定是听不懂的，但也没有很急躁。
　　闻争看着他的手，想到平时捏在手心的猫爪，心中微软，张嘴打了个呵欠。
　　眼睛眯起的瞬间，北思宁的手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又微微抬起一个不过三十度的小角度。
　　这是在干什么？
　　闻争本能不觉得是个放松的动作。
　　无论是大黑还是北思宁，放松的时候都不会做这样的动作，而且今天北思宁一直不在状态，指尖到小臂勾出肌肉线条，那是他紧张的标志。
　　为什么？
　　“现在我们进入的，是最后的活体培养区了。在这里，前期性状稳定的猫咪，会被培养成活体，在这里出生。来，我们脚步放轻一点，不要惊扰到这些小天使哦……”
　　“哇……”人群中有不少女孩发出了梦幻的声音。
　　小奶猫们被放置在竹编的小摇篮里，一篮就是一窝，一只叠一只地挤在一起，发出细弱的咪咪声。
　　闻争的注意力瞬间被拉扯过去，汗毛集体起立。
　　奶猫。
　　软软的，黏糊糊的，真正一个指头就能捣死的奶猫。
　　草。
　　如果因为大黑他勉强可以接受和其他猫接触，但奶猫绝对不在他的例外名单里。
　　拒绝，从心底里拒绝。
　　闻争僵在门边，不肯往里走，北思宁倒是因为好奇进去看了。
　　“大家注意一下，猫咪不可以随便抱哦……可以轻轻触碰一下，但要戴上消毒手套，新生的猫咪是很脆弱的……”研究员站在房间中央大声说。
　　自称讨厌猫的北思宁伸手了。
　　闻争想笑。
　　他戴了个手套，眉眼比平时柔和了起码三个度，半点不像真的讨厌猫的样子。
　　篮子里的情况闻争看不见，却能从他手臂肌肉的动态中想象出他正把小奶猫翻过来，碰碰鼻尖，又捏捏尾巴……
　　他肯定也不喜欢那些实验，可真正出生了的猫咪，也不能塞回试管和培养皿里。
　　闻争鬼使神差掏出手机，站在门边给北思宁拍了张照片。
　　点开欣赏一下，闻争觉得自己进步很大。
　　再也不是直男拍照，他甚至不用报班了，太好看了，好看得他甚至想发微博。
　　放下手机的瞬间，闻争的视线从北思宁手上掠过，之前的片段又重复了一遍。
　　那是个特定的动作。
　　后半程刘银河一直没有出现，等他们看完奶猫出来，他才拄着拐，笑容满面带他们去餐厅休息。
　　闻争讨厌研究所，这种四面白墙的环境里吃不下什么东西，条件发射的眩晕和反胃。
　　随着大部队出来以后，呼吸几口凉凉的空气，才觉得好了些。
　　“北思宁？”闻争又叫了一声，猫精竟然驻足在研究所门前，定定看了一会儿，这很不正常。
　　“嗯。”北思宁不动声色地应了声，回头朝他走来。
　　人群已经散去了，偷看北思宁的姑娘们都上了大巴车，闻争说：“看什么？”
　　“看蠢货。”北思宁抬手指了指。
　　刘银河在门边跟秘书不知道说什么，暴跳如雷的样子，配合他的金鸡独立姿势十分好笑。
　　闻争松了口气，拽了下他的袖子：“我们也走。”
　　媒体们效率很高，到了傍晚，吹银河集团的彩虹屁就迎风飞扬起来，也不怕吹爆了。
　　奶猫照片尤其好使，基本人见人爱，声讨他们的声音少了很多。
　　闻争给大黑做饭的时候，总想起他那个奇怪的手势，被锅边烫了个泡。对于厨神来说很丢脸了，他翻药箱找了个创口贴。
　　大黑终于从追偶像剧状态切换到霸总状态，抬猫爪把闻争的手打掉，仔细观察他的水泡。
　　“吼……”大黑不满地甩尾巴，头拱进医药箱里，半天叼出一包一次性注射器。
　　“要……先挑破？”闻争问他，等到大黑的回应后摸了摸它的耳朵，解释：“不用，马上就瘪下去了。”
　　“吼——”
　　“好，我挑。”闻争忙道。
　　水泡挑破，碘伏涂上，创口贴裹好。一人一猫对坐着吃饭。
　　闻争出神地想，大黑不拿第一谁拿第一？别的猫能关心你挑不挑水泡吗？
　　明天决赛了，要告白了。穿什么衣服？
　　糟，告白被拒怎么办的文档还没再看一遍。
　　他久违体会到了小学生春游前的焦虑和忐忑，在智能管家系统再三的提醒下，才勉强闭上眼。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
　　梦里爸妈轮流上阵跟他说话，说了什么又听不清楚，闻争急得喘不过气来。
　　密码？亚空间？什么？
　　闻争眼看着自己一寸寸缩水，最终成了十岁那年最无能为力的样子，湿漉漉地站在燃着火的房间外面。
　　刘女士忽然从天而降，穿着金属铠甲，像他小时候看的机器人片女英雄。
　　闻争听到自己用没变声的细嗓子大喊：“妈妈！我要和猫精结婚！”
　　“！”闻争猛地坐起来，头顶是一如既往的蓝色银河，但有哪里不对。床在轻微的震动。
　　这种震动恐怕只有闻争才能察觉，新闻推送恐怕只有三级。
　　但真的是地震吗？
　　听说猫对震动很敏感，猫精呢？害怕了吗？
　　闻争扫了一眼，大黑不在床上，他强压下心底升起的烦躁感，向外走。
　　脖子上的链坠晃动，轻轻打在皮肤上。
　　“大黑？”闻争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他特意打开的窗户敞着缝。
　　在客厅里站了十分钟，手机上微博的新闻推送忽然亮起，他点开，瞳孔骤然缩紧。
　　银河集团的生物科研所爆炸了！？
　　就在刚刚，爆炸了！？
　　闻争整个人也要跟着炸了，随便套了件厚外套三分钟内抓着手机出了门。
　　小区保安在亭子里打瞌睡，只有监控看到了一道残影，闻争跑到街上，继续给北思宁拨电话，三遍无人接听的号码终于打通。
　　“大黑！”闻争顶着寒风暴怒：“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天凉了，让银河集团爆炸吧。
　　争争：？？？这是我天使一样的猫！？？？
　　（今天算双更了！这么多字儿！明天终于能告白了明天见呀！）


第68章　
　　“大黑！”闻争顶着寒风暴怒：“滚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突然嘟嘟两声；　断了。
　　“……”闻争差点把手机往地上掼，关键时刻忍住了；　朝着研究所方向狂奔，一边快捷键叫了无人驾驶计程车。
　　夜间没什么客人；　在外行驶的计程车数量极少；　闻争跑过了两个十字路口才接到车辆靠近的提示音。不等车停稳，拉开车门钻进去，砰一声响。
　　他喘着气，一边狂摁再拨；　北思宁不再接电话。闻争跟他较上劲，继续打了十分钟，关机了。
　　牛逼啊。
　　会关机了！
　　猫精好的不学光学这些；　谁教他的！？
　　……我教的。
　　闻争咬牙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上，从车斗里掏了瓶免费供应的矿泉水，仰头灌了两口；　缓解过速的心跳。
　　全自动驾驶车不能超速，他就算有浑身力气想立刻瞬移到研究所；　也只能放脑子里想想。
　　那地方在城郊，过去还要大半个小时，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状况让他无奈冷静；　闭上眼分析目前的状况。
　　说出来了。
　　没什么好瞒的了，闻争甚至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揭穿他，非要等什么告白时机。都怪网上那些人瞎出主意；　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
　　不然他就能早点跟北思宁讲清楚利害关系，告诉他更多人类社会的法则——比如，不能随便搞爆炸案。
　　这不是他丢个猫上派出所那种小事，这是爆炸案。
　　一不小心就会牵连出大事。
　　北思宁用了什么方式搞的爆炸，是闻争现在要立刻马上知道的事，只有知道了，他才能配合这个傻逼消除痕迹。不然现在的科技下，什么蛛丝马迹都有可能被发现和怀疑。
　　万一真的查到北思宁头上，发现他的神异手段，猫精会被怎么样？
　　闻争头皮发麻，一脚踹在驾驶台上。
　　怎么这么不懂事。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那些都是猫啊，想象一下，如果有外星人拿人类做基因变异实验，一会儿三只手，一会儿缺个耳朵，哪怕做出来的实验体只会吃吃喝喝，叫两声爸爸妈妈，他也受不了。
　　车快开到，闻争在心里给北思宁找了一路的借口，下车时怒火还是噌噌往上冒，回到了生气的原点——居然敢关机！
　　他把兜帽戴上，没有故意避开监控，而是在研究所外围一条街转了一圈。
　　已经来了很多人，警察，记者，消防，各种带喇叭的贴标车一辆辆地往里开。空气中一股焦糊味，大爆炸过后的余烬，乘着夜风飞在空中。
　　闻争转完，轻巧地上了一棵极高的树。
　　虽然是机械性绿化的一员，却有了近百年的高龄，这棵老树枝繁叶茂，又高，低头俯瞰，建筑周围尽收眼底，闹哄哄的。
　　闻争放轻呼吸，静静观察，捕捉信息。
　　“研究员怎么样了？有值班的吗？”
　　“没有？怎么会没有……什么？去找保安喝茶了！？”
　　女记者在逮着工作人员问，得到答案惊诧到失语：“其他呢？有死伤吗？”
　　“挖着呢！”消防搬着大型设备推开他：“出去别挡路！”
　　“我又没问你！”记者愤怒朝他的背影喊，很快又逮了个白大褂：“医生，死伤怎么样？要发稿了——”
　　“还没挖到呢，你也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