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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呜咽，寒意直指内心深处，像是死去的人在耳朵诉说死后是多么孤寂。
一坐枯草在山顶随风向着某个方向偏斜着，透过那些细长的草叶，可以看到天尽头似乎变红了些。而后，一轮血色月亮便从天边渐渐升起，硕大的圆盘被那些草叶割的支离破碎。
萧问坐在山顶静静地感受着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南云卿定然也像他现在这样感受过，看过。
只此一瞬，百年前的记忆一幕幕在脑中飞过，最后则定格在南云卿挣脱了他手……
已经一百年了吗？
我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我……

第四百四十六章　留影

恍恍惚惚间，萧问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也没在那愣着，而是继续找了下去。
由于他修的是《紫冥魔武真经》，不论葬魔峡中的环境对外人来说有多恶劣多吓人，对他来说却是相当舒服。一个人瞬移、飞行、行走在这里，他就像是行进在一个新家中，甚至觉得有一点点温馨。
一天，两天，十天……
半个月后，就算葬魔峡再大，他也已经借着虚界将葬魔峡看了个遍，离谱的是，不仅没看到南云卿，也没有看到南云卿留下的任何信息。他不由怀疑，有没有可能南云卿也根本没来元道仙界；或者，她一来到此界就遇到了天大麻烦，至今没有机会来这里……
萧问既然在这样瞎猜，当然不会知道南云卿当初在这里等了他多久。不过有一点和南云卿相同的是，他也有的是耐心，至少一时半会都不会耗光，他还可以再找下去。
虚界没有发现问题，兴许是虚界根本发现不了，还得靠他亲自找遍葬魔峡的每一个角落。他倒是还记着呢，南云卿有那种以阵法自辟“半”界的本事。之所以说半界而不说一界，是因为那样自辟出来的地方其实并未完全脱离原世界，只要碰到高手，还会被杀出原形。
这天晚上，葬魔峡内难得云雾稀少，而那红月又刚好满盈如轮，光辉万丈，将峡内景物照得颇为清楚。
天上是红色月亮，低空有淡紫云气。地面有漆黑群峰，便在这样的天地之间。萧问来到了葬魔峡的高空中，再一次全面地打量葬魔峡的环境。
他对南云卿还是了解一些的，所以完全能看出来南云卿最有可能喜欢哪些地方。
瞬移，然后身上亮起红光，萧问在空中化为一道长虹向着葬魔峡最高的那座山崖投去。
很快便落在了崖顶，他开始仔细感受、打量此地的环境。
他其实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来过此处了，没有任何发现。而这一次，他变得更为耐心。
岸边面对月亮的方向有不少大小石块。萧问行走其间，暗暗想着如果南云卿真的来过这里，会比较中意哪个位置。
某一个时刻，在萧问脑中，此地的景象竟是和了然峰的东峰重合了。在了然峰的东峰上，南云卿也常常在东峰崖边，一呆就是一整天。
那里！
萧问眼睛一亮。大步向着一块只有三尺高的石头走去。此时他甚至回忆起来，他之前就来过这里。
这一回，走到石头前之后，他直接面对着那轮血红月亮坐了下去，将后背舒服地倚在了那石头上。由于石头只有三尺高，他的脖子、脑袋后方其实没有任何遮挡。
若萧问有一双可以看穿时光的眼睛。一定可以看到，约百年前，那个一度带给他困扰的亦师亦友的绝色女子也曾来到这里，和在坐在了同一位置。
萧问没有那样的一双眼睛，但是心头却升起一股微妙感应。越来越相信南云卿八成到过这里。既然从天机仙界飞升来之后没来过，那么在更为久远的年代。她修行尚未大成那会也一定来过。
时光重叠，竟是让萧问升起了一种异样感觉：南云卿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是从婴儿，小女孩，少女，成熟女子，修行狂人，一代宗师，亚神这样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呼……”
长出了一口气，萧问暂时不想再找下去了，便放松了全身，将上半身向后一倚，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全身的道力自行运转，终究通过体表散溢到了背后的石块中一部分。
那只不过是普通的石块罢了，根本毫无反应。但是，随着被萧问道力浸润的时间变长，某一个时间那石块竟是起了变化，和传说中草木吸收日月精华久了会变成妖精差不多。
萧问虽然放松了全身，意识却还相当清醒，立时感觉出了不对劲，将更多的道力主动灌入了那有了灵性的石头中。这里毕竟是界神盟控制的元道仙界，以南云卿和他的敏感身份，这葬魔峡八成会成被界神盟重点关注，南云卿不可能在这里留下就算是外人也可以发现的讯息，那相于害他。
随着《紫冥魔武真经》特有道力的加速注入，那平平无奇的石块中似乎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冲破了禁制。
淡紫光流从萧问背后的石块涌出，穿过空气，穿过萧问的身体，迅速聚在了萧问身前数尺之外，化为了一个绝世身影立在了那里。
南云卿！
近百年未见，哪怕近日一直在想着这个人，此时亲见也难免升起一股陌生感。
不过，这个明显不是真人，而且并没有给他太多感慨的时间，这位纯由光影凝成的南云卿已然开了口。
“萧问，我这在里等了你百日，猜想你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我现在要去外面找你，如果你来了，就留在这里等我。”
近百年没有听到那个声音，还是那么平平静静的，颇具亲和力……一个拥有绝世之姿的女子偏偏有着邻人一般的淡定、友善，那种怪异终于让萧问渐渐找回了点以前的感觉。
我现在要去外面找你，如果你来了，就留在这里等我……
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就像是大人在对小孩说话，也像师傅对徒弟说话……
不过，却又充满了自信，她说的，便一定会做到！
真是一点没变啊……
萧问不由苦笑起来，并在心里暗叹着，和这样一个女子相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长到不需要她照顾。而是可以照顾她。
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相当感动的。毕竟，南云卿是去找他了。
便在这时，变化又起，又一波光华从那石块中涌了出来，注入了前方的光影中。
“近日此界并无其他飞升的消息，也许你并未飞升元道仙界？或者……”说到这时，南云卿已是凝起了双眉，顿了顿才道。“应是不至于。回来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你和九万在一起，倒不无飞升妖界的可能。若真是如此，定然短时间内再难相见了。不论如何，我会每隔一年便回这里看看。”
再接着，第三波光华涌入光影。
只是，这一次南云卿的神情已经不是那么淡然。她好像遇到了什么困扰她的事情。
“我需要去此界的西芒山灵台宗一趟，不知多长时间才能赶回。”
再接着，第四波……
“我要去此界中部末陵的赵家一趟，若你来了，可试着去那里寻我。”
第五波……
“我要到北方汲心谷，与那里的夜夷族碰面。”
再然后就没了。并且萧问完全可以从这五波讯息中感受到别的东西。
最明显的便有两点，一，南云卿越来越忙，到了后面甚至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淡然了；二，她八成已经不对还能在此界等到他抱什么期望了……
那最后一波讯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一时之间萧问竟是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去夜夷族找南云卿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她。
而后他便想出了一个招来，那就是先仔细研究研究这石头，说不定可以从中推断出南云卿留下最后一波讯息的时间。
三天后，萧问翻遍了脑子里的《紫冥魔武真经》，结果却意外地用另一种手段测知了南云卿留下讯息的时间。
那手段乃是他在月支仙界天之痕中用过的，直接将界力灌注于手上，然后去感知！
他甚至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就是有种感觉，南云卿留下最后一道讯息时应是在五十年前！
也就是说，从那以后，南云卿便再也没有来过。
萧问甚至都来不及为他的那种手段而高兴，便担心起南云卿来。五十年间没有来葬魔峡一次，如果是认为他完全不可能来了，那倒没有什么，但是，有没有可能她遇到了什么事？
估计再留在这里也等不来南云卿了，萧问很快就有了决断，去那沁心谷看看！
想到便做，萧问竟丝毫都不停留，直接向着葬魔峡外冲去。
……
一个半月之后，萧问来到了元道仙界北方的沁心谷，他见到了那夜夷族，却并有急着去找听消息。只因那沁心谷只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谷，而那夜夷族也像是一帮化外之人，颇为排外！他如果直接就在谷中打听南云卿的消息，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然后他就以一个游方修士的身份留在这里，慢慢地融入了沁心谷。
可惜的是，在这里住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他也并未得到有关南云卿的任何消息。
要再想更进一步，就只能去找夜夷族的高层了。但是，南云卿最后一次正是来了这里，连能没能回去都不知道，萧问实在不想主动送上门去，如果夜夷族会对他们不利的话。
而后还是九万给萧问支了个招，九万问他，何不先去那灵台宗和赵家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萧问也觉得这未必不是个旁敲侧击的好办法，便立刻往此界中部末陵的赵家赶去。
很快到了末陵，稍一打听，竟是得到了一个让他愕然的结果：末陵根本就没有什么赵家！至少，没有一个值得关注的赵家。
末陵总共才那么大，若所谓的赵家并不是一个大家族，那得小到什么程度？南云卿找一个小小的赵家干什么？普通的姓赵的可就多了去了……
再打听！
仅仅是到了末陵的第二天，萧问便得到了一个与第一天截然不同的答案。
末陵的确有个赵家，而且末陵的第一修行家族，但是，却于七十多年前，一夜之间彻彻底底的凭空消失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灵台

末陵赵家至少有两三百口人，却于一夜之间不声不响地消失了，这是否和南云卿有关？
如果有关，是全被南云卿杀了，还是全被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以萧问对赤霞宗的了解，她铁定是不会做出将人一家老小全部斩杀的事了，那么八成是把那些人全带走了。
当然，前提是赵家的消失确实和南云卿有关。
以此为前提，萧问又忍不住想，以元道仙界如今的情况，几乎是所有修士都归于界神盟一家，南云卿要想真的神不知鬼不觉把一种个家族带走，还真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事。
于是他继续打听了下去，总觉得应该能打听到些什么，结果七八天过去了，连入室窃听的手段都用上了，愣是一无所获。
萧问立马离开了末凌，向着西芒山灵台宗进发，也即南云卿留影中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一个多月后，萧问遥遥地看到了灵台宗，只见山势孤高陡峭，壁立万刃，顶端灵气汇聚，流动的烟云下时不时会露出一些建筑来，好一个立派之所！
这一路行来，他和九万光顾着赶路了，也没怎么打探消息，此时见西芒山上明显有人烟，便松了一口气。
“哥，那是寺庙，用不用我躲起来？”缓缓向山顶飞着，九万忽道。
萧问看了九万一眼，见这丫头确实只是在征求意见，便道：“不用。”
“那好吧。本姑娘可以享用一下出家人的斋菜了。”九万忽地松了口气，微笑道。
“……”
“看什么看。本姑娘现在的理想就是品尽天下美食！”九万十分热血地道。
“那你这理想可挺难实现，这多么界，你品到什么时候去。”
俩人说笑着便飞到了半山腰的高度，山顶的景象自然也看得更为清楚了，不由全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怎么一点也不像佛宗？”萧问嘀咕道。
“是啊。不过，南姑娘倒是也没说灵台宗是佛宗。”九万吐了吐舌头，笑道。自打化为人形后，她对南云卿的称呼便各种变。最后干脆和萧问统一了。
“灵台宗一听就是佛宗啊……得，还是上去看看再说吧。”
“嗯。”
终于是接近了山顶，建筑群中一个十九层金色高塔率先进入了两人的眼帘，每一层的塔角上都悬着四个系有红缨的大金铃，红缨随风轻摆，庄严肃穆中又透着股灵动。
但是，没有山门。没有匾额，甚至，除了那十九层高塔之外，这山顶上再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和佛宗联系到一起的建筑。
以山顶中央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为中心，建筑和道路向外辐射出去，显得颇是规整。也有些拥挤。
“怎么感觉有点像是那些个界神盟的分部。”萧问嘀咕道。
“你看那些人，一个和尚也没有，这根本就是界神盟的分部吧。哥，咱没走错地方吧？”
“不可能，进去看看再说。”萧问皱眉道。
界神盟现在的制度对萧问来说至少有一个大好处。那就是哪里都能自由前往，不像在天机仙界时。要是往别的宗门去，肯定先要送上拜贴让人通报什么的，不然就算硬闯了。
落入了山顶的建筑群后，萧问也没马上去打听消息，而是就在那些建筑中间游逛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根本不用问人，他就完全确定了，这里的确是界神盟的西芒山分部，而不是什么灵台宗。
难道，灵台宗也没了？
两天之后，萧问和九万例得到了答案，灵台宗确实没了，八十多年前举宗迁往了别处，至于到底迁到了那里，根本没有人知道。从那以后，界神盟便接管了此地，将西芒山改造成了界神盟的另一个分部。
毕竟只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所以这山顶上还遗留了一些灵台宗的建筑，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那座十九层的藏经塔。不过，这时候里面已经没什么佛门典籍了，存放的全是界神盟的各种文献。
萧问和九万不由面面相觑，更加确信此事八成和南云卿有关，因为不论是赵家还是灵台宗消失的时间和南云卿留讯息的时间都是相一致的。
“吃了晚饭就走吧。”两人在街上慢吞吞走着，九万提议道。
“行。”
不一会两人便出现在了一个小饭馆里，九万点了几样精致小菜，然后便和萧问一起安静等着。倒不是她不想大吃一顿，而是这两天多的时间里她和萧问顿顿都去大酒楼，也该换换口味了。
萧问再一次忍不住感慨，九万大概是这世上最容易满足的姑娘了。她既然只有吃这一个爱好，那么他就一定要尽力满足她，让她幸福一辈子……
这姑娘真的是太纯粹了。
萧问陪着九万吃着，完全是习惯地支起了耳朵，听着小饭馆里别的客人的对答。没多大会，便有两个人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爹……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家，我自己去找吧。”角落里的餐桌上，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愁眉苦脸地道。
对面的一个中年人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就是怕你沉不住气才跟出来的，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怎么能放心回去。我看啊，也别再这样碰下去了，这西芒山分部的条件就很好。”
“好什么好！简直是狮子大开口……”那年轻人急道。
中年人瞪了儿子一眼，有些责备地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平儿，你现在已经二十一了，仙路漫漫，上路时的好坏会极大地影响后面的行程，你不能再等下去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中年人忽地端起桌上的酒盅。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饭而尽，然后“啪”地一声放下了杯子。肃容道，“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领相中的那两样仙法，你自去修行，那些任务就交给爹了。”
年轻人一下急了：“那你怎么办，不修行了？”
“爹资质没你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出个三五年苦力又有什么？很快就过去了。”似是放下了心中大石。中年人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说话也利索了。
萧问朝那俩人望去，当爹的是高阶小仙，当儿子的应该是道基刚刚觉醒，竟然还没修任何仙法。
这父子俩像是要去界神盟的分部领仙法，但是那出苦力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九万也已经注意到了那两人的对话，而且也听了个差不离。
俩人今晚就要走了。忽然遇到这等事，便都想弄个明白，可惜的是，那父子俩接下来又不怎么出声了，气氛十分压抑。
许久之后，那年轻人忽道：“要不。我就修您的仙法好了。”
中年人立时变了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儿子。
那年轻人本来还在和他爹对视，但是不知怎么的就低下了头。
萧问从九圣妖盟得到的储物戒里便有不少仙法，虽然除兽道外档次都不高，但是给那年轻人修行还是绰绰有余的。此时他便心道。若对方遇到的真是仙法上的问题，他倒是可以帮帮他们。
“咱们过去问问？”萧问向九万道。
“你自己去就行了。”九万微笑着摆了摆手道。架子倒挺大。
“那行，我去了，你给我配合一下。”
“嗯。”
萧问站起身来，结果店小二还以为他要结账了呢，一下来了精神，哪知萧问却走向了角落里的一桌，便也有些好奇地望了过去。
“两位，打扰了。”到了那桌旁边，萧问向那父子俩拱了拱手道。
两人明显不认识萧问，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
萧问笑了知，然后转身向着九万的方向一指，九万适时地朝他们微笑点了下头，很有大小姐的作派。
“适才我家小姐听到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