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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仙儿-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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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蹑手蹑脚走过值班室,路过厨房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嘻嘻哈哈说话的声音,我没敢露头,藏在门后侧耳听着。
  里面传来小厨师的声音:“曹哥,你真那么干了?”
  “哈哈,我讨厌他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你讲,你没来的时候他就装病人装死狗,没怎么上班,整天躺着睡觉,恨得我牙痒痒。”曹元说。
  我心里一咯噔,说我呢?
  小厨师说:“那种入梦花必须少量放才可以,如果多了就做恶梦。”
  “哈哈。”曹元说:“我在他的枕头里藏了很多,吓死他,让他天天晚上做恶梦!”
  我气得肺都炸了,我说嘛,今晚怎么怪梦连连,原来是这俩小子干的。
  我恨不得当场进去,想了想还是忍住,先回去把证据找到,然后全扔他们脸上,拼死也得干这一架!
  我没有惊动他们,蹑手蹑脚往回走,正要回去,忽然听到房子后面有声音。两栋房子中间有条阴暗小路,我顺着小路走过去,趴在墙后往外看,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老张提着一个桶,手伸进桶里,淋淋漓漓沾出一些液体,顺着圆圈走,边走边洒。在这个圆圈中间是胡头儿养的那条狗,大傻。大傻蹲坐在地上,两条前腿立起来,像人一样在作揖,天边挂着一轮血红的圆月。
  我看的目瞪口呆,今晚怎么处处怪异?
  我没敢惊动他们,悄悄退回来。回到宿舍。我没敢开大灯,点开床头的小灯,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抄起枕头,把拉链拉开,里面“扑棱棱”掉出很多粉红色的花瓣,果然是入梦花。
  我气的都快晕过去了,好你个曹元,老子跟你没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正要捧着这堆花瓣去找他算账,忽然看到从枕头里滑出一样东西,黑糊糊的,大概一指来长,什么这是?
  我拿起来看看,我拷,这是一根人的手指!
  我赶紧扔到一边。漆黑的手指扔在床上。好半天,我鼓足勇气拿起来看,手指摸上去黏黏糊糊,像是抹了一层蜡。
  莫非这也是曹元的恶作剧?把一根蜡烛做的好像手指一般,专门吓我。
  这小子多坏吧,亏我还叫他曹哥。
  我捡起手指看看,越看越腻歪,随手扔在一边。我抱起花瓣往外走,想找曹元算账,忽然想到一件事,小厨师来林场没几天,怎么就和曹元打得火热,两人还商量着恶作剧,好像有点不合常理。
  看着这小厨师挺厚道的,没想到也是一肚子歪心眼。好!趁这个机会,把两人干服,我要立立威,再不反击不行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小鸡仔。
  我正要出去,谁知道曹元回来了,他晃晃悠悠走路发飘,手里握着个二锅头的酒瓶子,来到我面前嘻嘻笑:“没睡呢?”
  我冷着脸看他,心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心思,心想怎么搞他,还要他心服口服。
  曹元打了个酒嗝:“洗澡不?”
  “什么玩意?洗澡?”我愣了,随即暴怒:“洗尼玛的澡。”
  曹元嘿嘿笑:“洗澡不,洗澡不。”说话就跟复读机似的。我气得火冒三丈,正要把手里的花都扔出去,曹元忽然抬起手,用手里的二锅头白酒瓶子狠狠砸过来。
  这瓶子极厚,钝角很硬,正砸在我脑袋上,我头一疼,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澡堂子。这澡堂子是典型的东北小澡堂,地上修着瓷砖,有四个喷头,靠着墙角有热水池,里面蒸腾着热气。
  我揉揉头,有些迷糊。我们林场有澡堂子,24小时供应热水,不过这水是山里的地下水,洗在身上不起灰,洗不干净,我们很少用这个堂子洗澡,除非就是脏的不行了。
  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小澡堂子并不是林场的澡堂,我从来没到过这里。


第四十三章 铁箱子
  我身在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东北小澡堂里,热水池里是热水,热气蒸腾,四下里空无人影,只有我一个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后脑,疼得呲牙,正是曹元用酒瓶子砸的部位。看样子一切都是真的,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忽然觉得事情有点怪了,且不论曹元动手打我本身就有些违背常理,就说说我怎么出现在这个澡堂里。首先可以确定,这个小澡堂指定不在林场的山上,把我这么个大活人趁着昏迷的时候运到山下,整个过程费劲不说,也不是一个人能干的。就算曹元想恶作剧,胡头儿和老张也不会同意,整件事完全说不过去。
  可我现在偏偏就在这里了。
  我回想起昨夜从噩梦中惊醒,我偷着出去,看到胡头儿擦枪、老张带着大傻拜月、曹元和小厨师密谋恶作剧……整个事透着那么一股子缥缈和不真实,此刻回忆起来,就跟发生在上辈子的事差不多。
  我在小澡堂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门,只有两扇磨砂的窗,看不清外面,模模糊糊的。我试着把窗打开,插得很死,插销都他妈的生锈了。
  我感觉到这里很诡异,又是热水池,又是暖气的,竟然不热,不但不热还能感觉到丝丝冷意。我穿着棉袄,全副武装,竟然一时冻得牙齿打颤,直哆嗦。
  我来到热水池边,把手伸进水里。好家伙,这水就跟冰窖里流出来的差不多,指尖都冻麻了。奇怪的是,水面却冒着浓浓的热气。
  热水池呈深绿色,是一种诱人的颜色。我盯着水面,冒出强烈的冲动,想把衣服全脱了,到这里好好泡一泡。
  恍惚间我有种错觉,开始质疑刚才冰凉的手感,或许这里的水本来是热的,问题出在我身上。
  澡堂里越来越冷,我冻得哆嗦,抱着自己的肩膀。看着热水池,冲动愈来愈强,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解衣服扣子。
  解了一半,不知从哪来了股冷风吹进怀里,给我冻的直哆嗦。
  这时,我忽然看到墙上挂着一面镜子。镜子是圆形的,脸盆大小,不知是突然出现的,还是早就有了是我没有察觉。
  我脑子已经木了,不能思考问题,下意识走了过去,来到镜子前。
  镜子里照出的人影,让我吓了一跳,里面的人我几乎不认识。镜子里的我满脸都是伤,眼睛肿了,脸也红了,脑后露出一截满是石头的石壁。我下意识回头看,此刻后面是贴着白瓷砖的澡堂墙壁,并不是什么石壁。为什么镜子里照出来的景象和现实不一样呢?
  我有些害怕,这地方简直太诡异了。
  我哆哆嗦嗦向着热水池走过去,眼前模糊,此时就一个念头,脱光了衣服,钻到热水池里,那里是温暖的,可以隔绝寒冷。
  来到池边,我迷迷糊糊解衣服,解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澡堂里响起一个极为空洞的声音:小金童。
  我猛地打个冷战,回头去看,澡堂里空空如也,没有人,声音发出的位置听来像是在天花板的高处。
  我认出这个声音是谁的,很像是程海发出来的。程海是我的护堂教主,他这一嗓子让我清醒了一些。
  我正迟疑的时候,磨砂窗外忽然浮现出两个极浓的黑影。黑影紧紧贴着窗户表面,看起来像是人。
  我扫了一圈澡堂子,墙角有个装水的铁桶。我过去飞起一脚,用力踢翻,水桶倒在地上,里面的水全都洒了出来。把水清空,我提着铁桶来到窗边,高高举起,对着窗户狠狠砸了过去。
  窗户看着挺硬实,实际上跟纸糊的差不多,应声而碎。这一碎不要紧,外面的寒风吹进来,我抱着肩膀咬着牙,终于看到了外面的黑影是什么。
  在窗外站着两个老太太,穿着黑棉袄,头发花白,身体佝偻着,脸色阴森。她们的脸上遍布皱纹,形如核桃,而且眼神浑浊,肤色也是青白的,并不是正常人的肤色。
  她们隔着破碎的窗户盯着我,后面是如墨的黑暗,这是一种强烈的类似遗照的既视感。
  我吓的双腿是软的,脑子嗡嗡响。我动不了,而那两个老太太也不动,我们就这么隔着窗互相看着。
  不知什么时候,我昏了过去。
  在醒来的时候,看到漫天大雪,我躺在一条长椅上。我打了个哆嗦,坐起来,发现这是个老式的火车站。
  搭建的停车棚都是木头的,刷着红绿老漆,此刻接近黄昏,天色黯淡,车站有一些人在,他们都穿着老式的服装,大概像是解放前的模样。
  我坐在长椅上,揉揉脑袋,很长时间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到这个鬼地方。忽然汽笛声声,远处来了一辆黑色的火车,如长龙一般驶过来,车头喷着白雾。
  随着这辆车进站,月台上响起整齐的踏步声,所有人都停下来,转头看过去。月台另一边开过来一支队伍,一水的黄军装尖刺刀,大靴子踏在青石板的路上,“夸次夸次”作响。
  队伍来到近前,形成一条封锁带,把所有的旅客都挡在安全线外面。
  我因为迷迷糊糊坐在那走得不及时,让个当兵的踹了一脚,我刚要瞪眼,他挺起刺刀,“八嘎”了一声。
  我心里一惊,暗暗叫苦,这怎么话说的,这是啥年代,怎么日本鬼子都出来了。
  我被日本兵撵到封锁线外面。这里挤满了旅客,个个发着牢骚,本来都是要赶火车的,这下非误点不可。
  我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袄子的老客,说话满嘴苞米茬子味,看样是东北人。我低声问:“老先生,这怎么回事?”
  老客袖着手骂骂咧咧:“这帮王八操的,看这架势好像要迎接什么大人物。”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赶紧问。
  老客看我一眼,满眼狐疑:“这里是奉天府,你咋的了,你是哪儿的?”
  我一颤,这怎么干到沈阳来了。我不敢说话,默默看着,火车终于进站,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下来了日本兵,然后又出现很多盛装的日本人,有男有女,都穿的板板整整,一看就是社会上流人物。
  等这些人都走完了,日本兵的封锁线也没让开,好像还在等什么人。
  天空飘着雪花,月台上人头涌动,可都鸦雀无声,大雪静静飘落,有一种奇异诡谲的美感。
  这时从车里下来了三个人。这三人两男一女,扮相很怪,这么冷的天,居然穿着日本传统服装。女的穿和服,男的穿的是什么我叫不出来,有点像漫画上的安倍睛明。
  周围人低声议论,我疑惑着说:“难道是阴阳师?”
  后面有人说话:“阴阳师是什么?”
  我回头去看,身后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他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很熟悉。
  “阴阳师就是日本跳大神的。”我说。
  那男人点点头。
  只见这三个阴阳师在指挥日本兵从火车里拿东西,那是一个铁皮箱子,很重,上着锁。
  数个日本兵护送铁皮箱子,和三个阴阳师一起走远了。其余的士兵重新列队,“夸次夸次”也撤了。
  等他们都走了,所有的人才长舒口气,我擦擦头上的白毛汗,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士兵身上有种无法形容的气场,平时看电视感觉不到,现在离得近了,感觉极为明显,是一种压抑到无法呼吸的感受。
  我琢磨着怎么离开这里,戴礼帽的男人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低声说:“跟着那些日本兵,看看东西送到哪。”
  “你谁啊?”我皱眉。
  男人缓缓摘下礼帽,露出下面的一张脸。他是个三十五六岁的汉子,长得很是瘦削,我可以肯定从来没见过他,却有种强烈的感觉,我又好像在那里见过他,特别特别熟悉,谁呢这是。
  “你叫冯子旺。”他说。
  我愕然:“你认识我。”
  男人点点头,表情如阴骘的秃鹫:“姓冯的,看在程海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追究你,但你要为我做件事。”
  “你说的什么啊。”我一句都听不懂。
  男人也不做过多解释:“你帮我把日本人手里那铁皮箱子偷出来,我要里面的东西。”
  我听了简直啼笑皆非:“怎么可能,你还不如让我到太阳系外面摘星星呢。”
  男人阴森说:“你可以不去,不过咱俩就算是结仇了,以后只要你一立堂,我就和你结为死敌!我让你的堂口变成灾难成堆的死堂!上你这看事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我让你最后连成官司带赔钱,磨难加身,牢狱之灾,一辈子都无法翻身,生不如死!”
  “我靠,大哥,”我急了:“咱俩哪来的这么大仇,你要这么害我。”


第四十四章 危急关头
  那男人看着我冷笑:“小孩玩火柴,无意中把邻居家的柴火垛子点燃,烧了人家全家。在小孩看来,我什么都没干啊,无非就是玩一根小手指头长短的火柴而已,而对于邻居一家而言,是灭顶之灾。你懂了吧。”
  我大概意思是听懂了,他这是说我呢,说我无意中坏了他的大事。可也别说,这人似认识不认识,真说不准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我正瞎琢磨着,男人示意我跟着他走,我们出了火车站。整个城市果然是解放前的老建筑,电影里经常能看见,漫天大雪,路上没多少人,偶尔能看见汽车,很多都是人力拉车。
  男人戴上礼帽,在火车站门口打了两个人力车。我们分别上了人力车,男人的那辆在前面,我的在后面,两个车老板儿拉着车在雪里狂奔。
  夜色朦胧,拐了几个胡同,我们看到了不远处大街,那里有刀枪如林的日本兵,大头皮靴在雪地作响,他们正顺着这条街往前面走,不知到什么地方去。
  我们两辆车远远吊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天虽然冷,寒风肆虐,可我满头都是冷汗。看电影看电视剧是一回事,等到真要处在那个年代,真看到满大街日本兵,心头的压抑是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
  走了一段,日本兵停在一座华府前面。门口挂着牌子,拉着铁丝网,还有一些拒马沙包,机枪架着,戒备森严。男人把车叫停,打发两个车老板儿回去,我们信步走到对面一家酒楼的二楼要了茶居高临下盯着。
  三个阴阳师打扮的日本人,指挥着士兵,把铁皮箱子搬下来,进了华府大门,径直往里去。
  男人阴冷地说:“在这里等我消息,我有办法带你进去。”他站起身,一阵风一样下了楼。
  我喝着茶水,水温很低和冰水差不多,而且里面是土腥味。喝了一口就吐出去。冬天的天色越来越黑,我冷得不行,抱着肩膀哆嗦。这股冷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在东北小澡堂里的遭遇。
  现在回忆起那个诡异的小澡堂子,像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事,缥缈到不真实,如梦如幻。
  天色越来越黑,酒楼里也没个招呼的伙计,我寒冷难耐,把窗户关上也是冷。
  就在这时,从楼下上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对我说:“跟我走。”
  我冻得实在受不了,跟在她的后面出了酒楼,她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跟着,没走多远就到了日本人封锁的那栋华府前。
  女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香,已经点燃,香头冒烟。
  她看着我:“你要记住,咱们只能在香灭之前出来,否则就会被他们发现。”
  我搞不明白,燃香和进日本人司令部有啥逻辑关系,点香日本鬼子就看不到我们了?这是一种法术?
  我没敢多问,跟着她往前走,不敢离她太远。
  我们来到大门口,日本兵的刺刀都亮着光,几盏大灯照着门前亮如白昼,我心砰砰乱跳,快得好似打鼓。女人停都没停,径直往里走,我暗暗叫苦,只能硬着头皮跟随。
  路过日本兵的时候,他们居然看都没看我们,我心惊胆寒,看着女人手里的香头冒出白烟。
  就这么一路过了门岗,进到黑森森的院子,女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举着香:“你进去找吧,记得香灭之前回来,否则一切都晚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好磨磨蹭蹭进到主楼里,一进去就傻了,大厅灯火辉煌,四面挂着油画,富丽堂皇。所有的角落都有日本兵站岗,有几个穿着军官服的日本人正在聊天,腰里都挎着战刀。
  我顺着旋转楼梯到了二楼,走到走廊尽头,挨个屋门推开检查。我推测,要找到那个铁皮箱,首先要确定三个阴阳师在哪。
  二楼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我径直上了三楼。这里隔音很好,到了三楼,似乎把下面的喧嚣和奢华都给屏蔽掉了,我检查着屋子,房间都是榻榻米结构,木头门棉纸窗,走廊墙上描绘着日本古代武士道的壁画。
  我正走着,忽然听到一扇木门后面有声音传来,是喝酒淫乐的声音。我趴在门缝往里看,两个日本男人穿着宽大的和服正在饮酒弹乐,正是那两个男阴阳师。他们对面有几个女人,涂着大白脸,跳着舞。
  我一眼就看到了墙角放着铁皮箱,箱门半开,里面黑乎乎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我没敢出声,静静看着。看了一会儿,两个男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暗暗着急,如果他们雅兴不减,跳一个晚上咋整,香一灭我就暴露了,然后抓到宪兵队大刑伺候,简直生不如死。我都能想象出来那些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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