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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魎之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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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派不上一点用场。
外头依然沙沙地下着雨,有时还会听到雷声。纸门的另一头传来脚步声与布料摩擦的声音,却听不到说话声。
「……雪、雪……今晚就不要了。」
从纸门的另一头,传来原虚弱的声音。
「你讨厌拥抱像我这样全身被火灼伤的丑陋女子吗?」
「今天我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况且你有伤在身,我不能做有害你身体的事。」
「没关系啊,我想要你。」
「雪、雪,德马先生在隔壁,他会听见的。」
「让他听见又有何妨?如果你没那个心情,只要躺着就好了。」
桑叶的脸突然变成鬼的模样,咯咯地笑了:
「色欲的妖怪真是残酷啊!男人明明都死到临头了……即使对方不情愿,她还是要把人家的最后一滴精力榨干。」
桑叶的声音很大,倾盆大雨都掩盖不了,但是纸门另一头并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它原本觉得对方大概决定装作没听见自己的戏言,但好一会儿之后,它听见巨大的「咚咚咚」脚步声,纸门「砰」地被用力拉开,雪江穿着襦袢来到壁龛,拿起放在房间一角的和式座灯,朝德马丢过去,油飞溅四散,榻榻米起火,虽然德马的衣服被雨淋湿所以不易着火,他脚边的榻榻米却开始燃烧。
「雪!住手!」
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这种男人跟鬼,赶快把他们烧死最好!」
「别做傻事啊!」
原拿起坐垫,试图扑熄德马身边的火焰。他把上身往前弯,但雪江踢上他的肚子,原往旁边飞出去倒下,雪江用发红的双眼,俯视着手忙脚乱的原。
「雨还在下,光是烧了这两个家伙,不会酿成太大的火灾。」
「你到底想怎样?」
原低声喃喃说,雪江「呼」地懒懒回应:
「如果做男人派不上用场,你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干脆去死吧!」
燃烧榻榻米的火烤到德马,即使隔着濡湿的布,还是感觉得到热度。他窸窸窣窣移动脚想避开火焰,火却卷上他的脚,又热又痛。德马拍打着脚尖,宛如被丢上岸的鱼。
「呜哦哦!」
原大叫着跑出壁龛,桑叶在身旁「嘎」地叫喊,火延烧到猫毛上了!德马想吹熄火焰,火却很难熄灭。桑叶左右摇晃身体挣扎,雪江却指着它大笑。
「桑叶,请回到我身上。」
德马下令。
「要是就这样回去,我的脚就没了。」
桑叶只有脸化成鬼样,大叫说。
「没了两脚,总比就这样被烧死要来得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的手被绑在柱子后面,火应该很难烧到那里,快啊!」
当德马张开手掌,要让桑叶回来的时候,水「啪沙」一声洒在脚边,又「啪沙」一声,德马脚边的火熄了八成,烧到桑叶的毛的火也是。原丢下浴桶,踩熄剩下的火焰,火一熄,没有了座灯的室内便暗了下来。
「明明这么有趣,为什么要扫我的兴?」
从隔壁房间透过来的微暗光线中,原左右摇着他发白的脸:
「你、你怎么做得出这么残酷的事情?居然打算烧死人?简……简直跟怪物一样。」
雪江的眼睛猛地往上吊,瞪着原。但她不意间又面露温柔,把原本固定襦袢、如今却只是挂在腰际的腰纽解开,微笑着接近原,装作要抱住对方似地把腰纽缠上原的脖子。
「原先生!不行!」
德马太晚出声。回过神来,原的脖子已被腰纽缠住、用力勒紧。
「唔唔唔!」
原翻出白眼,口中喷出泡泡。
「请、请你住手!原先生会死的!住手……」
德马大叫,但雪江没有松开手,正当他想「说不定不行了」时,一团黑色的东西瞬间飞奔进房间,撞开雪江,雪江被撞飞到壁龛,松开勒住原的脖子的手。原被放倒在榻榻米上,喉咙发出「嘻——」的巨大声音后,开始「咳咳咳」地剧烈咳嗽起来。
全身湿透的亮一郎站在房间正中央,连皮鞋都没脱就站上榻榻米。确定雪江瘫坐在壁龛,动也不动了之后,亮一郎为德马解开被绑住的手脚。
「也给我松绑吧,小少爷。」
发现猫形鬼脸的桑叶时,亮一郎「哇」地大叫:
「这猫是什么东西啊!」
「是、是我的鬼,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请您替它松绑。」
亮一郎带着畏怖的表情替桑叶松绑。亮一郎放两人自由之后,转头看向原与雪江。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告诉我德马没有来吗?听你这样说我才先回家的。但我还是不放心,回来看看,结果听到惨叫。我心想不妙,进到你家一看就看到这副样子,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原垂着头,雪江郁闷地咂舌。
「我问你们做了什么!」
「你的男妾几乎要把我给烧死耶!你看看,我被烧伤成这样!」
雪江在微暗的光线中徐徐解下脸部的绷带,绷带下显现的脸烧得又红又烂,恐怖得令人目不忍睹。看到这光景,亮一郎屏息,却又用力抿紧嘴角,朝雪江怒吼:
「德马不可能毫无理由就这样做,是你不好。」
雪江用红通通的眼睛瞪着亮一郎。
「你想包庇杀人凶手吗?」
「你不但没死,即使被烧伤还生龙活虎的,不是吗?居然还企图杀死原,你才是杀人凶手吧!」
「你的男妾是驱使那边那只鬼的怪物!」
雪江指着桑叶。
「驱使鬼也好、怪物也罢,只要德马依旧是德马,我都无所谓。比起你这种不知检点的女人,德马还比较惹人喜爱呢!」
原呆愣愣地看着这两个人,雪江用力咬紧牙根,拖着脚走出房间。亮一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问跌坐在当场的德马「站得起来吗」。
「……我想没问题。」
德马不想让对方担心所以这么说,但桑叶在旁边简短地低声说「他的脚被烧伤了」。
即使德马不情不愿,亮一郎依然掀开他的和服裤裙下摆,他的双脚从脚踝以下都被熏黑,变得红红的。
「这怎么回事?」
「我没办法避开火……」
看到德马周围的榻榻米都被烧得焦黑,亮一郎总算会意过来。
「这是谁做的?」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亮一郎转头看原。
「是你吗?」
德马看向畏惧的原,插嘴说:
「不是原先生,是原先生帮我把火扑灭的。」
然而亮一郎的怒火一旦点燃就无法平息。
「为什么这么过分,放火烧他?如果没有放火,德马就不会被灼伤了!」
外头雷声轰隆隆大作,仿佛在表达亮一郎的愤怒,原一句理由都没有说,紧紧握住双手,垂着头。
「我搞不懂你们!德马,你也是!到底是烧了还是没烧,给我解释清楚……」
亮一郎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视线的前端是雪江的身影。她先前出了房间,如今又回来。亮一郎咕嘟吞了一口口水,只见她手中握着一把菜刀。雪江高高举起菜刀,朝垂着头的原飞奔而去。
「原!快逃!」
亮一郎怒吼,一把抓起手边的桑叶往原丢过去,原吓一跳,为了避开桑叶而把身子转过去。
啪擦!
菜刀擦过原的手臂砍进榻榻米,原大声惨叫站起来,逃到房间角落。雪江「啧」地咂舌后拔起砍进榻榻米的菜刀,瞥了在房间角落发抖的原一眼,然后与站起来试图保护德马的亮一郎对峙。
「亮一郎少爷,请您快逃。」
德马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叫。
「我怎么能丢下你离开!」
「我也会逃走……也会逃走的!」
「你的脚明明被烧伤了,还能走路吗?」
待在德马身边的亮一郎拿起几乎被烧坏的座灯,应该是打算以此对抗菜刀吧。雪江的力气很大,当德马被压在庭院的地上、脖子被掐时,就亲身感受到了。一想到万一亮一郎受到伤害,甚至可能被杀,德马便担心得不得了,一时间忽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打算铲除雪江。
两人一点一点逼近对方。雪江首先冲向亮一郎,亮一郎虽然用座灯挡了下来,却渐渐往后退,是因为被雪江巨大的力气推搡所致。
「呜哇啊啊啊!」
原本蹲在房间角落的原冲出来,从背后用力抱住雪江的肚子。见雪江动摇,亮一郎便往她的手臂冲过去,想要夺下菜刀,却被击倒。桑叶也用前脚跳起来咬住雪江的头,却被摔落下来。抓住她腰的原也被甩出去。
亮一郎跌坐在当场,雪江袭击他。德马站起来往前跑,脚上的皮肤一下被磨得脱落,宛如走在针上一样剧痛,但他毫不在意,冲过去想抓住雪江的右手臂,却被轻易挥开,咚地倒在榻榻米上。
「德马!」
亮一郎跑过来,整个人扑在倒地的德马身上,试图保护他。
「亮……亮一郎少爷。」
德马在男人身下挣扎。
「不、不要!请您快逃,亮一郎少爷!」
要是被砍,马上就是死路一条——就是因为知道这点,亮一郎才会掩护自己。
「请您不要管我,快逃、快逃啊……」
亮一郎覆盖在德马身上,德马搥打着他的胸口。要是亮一郎因为保护自己而被砍、死掉的话……光是想像那一瞬间,他就快要疯了。
「你还真是宠爱这名男妾啊。」
他听到雪江的笑声从头上传来。
「我就把你们一个个送上西天!」
德马越过亮一郎的肩膀,看见雪江高高举起菜刀。亮一郎的手指保护似地紧紧抱住德马的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暗之中,雪江的惨叫与隆隆雷声几乎同时响起。闪电似乎落在近处,随着「轰」的一声,屋子摇晃了一下。雪江手里拿着菜刀,宛如石头般定住,然后咚地向后仰倒。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亮一郎朝背后转身,慢慢接近倒下的雪江。只见雪江双眼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半张,像人偶般动也不动。
「她……她死了吗?怎么了?」
在三人的眼前,雪江就像是被吸进空气里似地一下子消失了。一阵扑簌声传来,剩下的只有白色的襦袢以及缠绕她身体的绷带。
「我搞不懂。」
亮一郎搔抓着头。
「我看到的是幻象吗?那女人究竟是什么?原,跟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莫非……」德马寻思,随后如幼儿般四肢并用,在地上爬行,并打开拉门。亮一郎走过来问他:「你在做什么?」
「请您打开雨窗。」
附壁龛的六叠大房间面向庭院。打开雨窗后,德马轻轻地吁了口气,自德马背后望向庭院的原则小声地叫了一声:「啊!」
「山茶……」
落雷打在盛开的山茶树上,树干从中间裂成两半,只见雨也浇不熄的白色轻烟正隐约从裂开的缝隙中往上飘。

德马的双脚脚底都被灼伤,皮肤被磨掉,寸步难行。
「夜这么深了,会给医生添麻烦……我可以等到明天早上,没关系的。」
即使他这么说,亮一郎也充耳不闻。天空中轰轰雷声尚未平息,他背着德马默默走着。雨滴落在德马握着的日本伞上又弹起,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亮一郎也不管现在是三更半夜,肆无忌惮地咚咚敲着医生家的冠木门(注54)。
虽然医生说双脚不会因为灼伤烂掉或断掉,但毕竟伤在脚上,很不方便。一边揉着半合的眼睛,一边涂软膏、包绷带的老医生嘟哝着「这下可辛苦了」。让医生处理完伤口,打算回家时,雨已经完全停了。由于直到接近黎明时分仍找不到人力车,最后亮一郎只好背着德马走回租住的房子。
「很重吧,真对不起。」
即使道歉,亮一郎也不回答,紧贴着的背后传来对方正在生气的感觉,德马觉得没脸面对亮一郎。
亮一郎取出钥匙打开门后,隔壁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手持油灯、身着襦袢的千枝来到庭院里。
「老师找到德先生了啊。」
「嗯。」
「太好了。」千枝往下顺抚着胸口说:
「老师他啊,一直急得大声乱喊『德马不见了、德马不见了』,真是不得了!一问之下,他说你没回家,我便跟他说『就算是猫,偶尔也会想要出去散步啊,等会儿说不定就会回家了』,但老师根本不听,结果连我也渐渐不安起来,开始担心天亮时就会看到德先生变成河上的浮尸了。」
「让您担心了。」
在亮一郎背上的德马微微点头行礼。千枝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他的脚上。
「德先生,您的脚怎么回事啊?」
「啊……没什么的。」
「这个白痴被人家烧伤了啦。」
亮一郎大声怒吼,连德马都被吓到,然后进到屋子里。
「亮一郎少爷,不能那样说话啦,千枝小姐是担心我们才出来的……」
对方不回答,直接带他上二楼,让他坐在床上。虽然亮一郎很明显的是在生气,对待他的动作却很温柔。
这个男人明明就连自己的换洗衣服都没拿出来过,却翻箱倒柜拿出替换的和服,放在德马的身边给他。德马换下湿了如今又干的和服,亮一郎一直紧紧盯着他换衣服的样子,并在德马把腰带绑好的同时大声说「你这笨蛋」。
「被烧伤的女人发疯乱来,又像烟一样消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被亮一郎当头怒骂,德马背脊一阵颤抖。
「非常对不起。」
见他深深低下头去,对方更生气地骂:「我不是要你向我道歉,而是叫你解释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德马把至今的来龙去脉……听了千枝的话得知雪江是山茶妖,想铲除她却反而被抓住,差点被烧死,以及落雷劈死了山茶妖等等事情……依序说明。
他以为说出原因对方就会接受,但亮一郎连话都还没完全听完,怒气便有如熊熊烈火:
「你为什么一个人去!」
不管说什么都一直被骂,德马连回答都害怕。
「你采取行动之前,为什么不先跟我谈谈?」
「亮一郎少爷有学问要做,如果拿这种事情去烦您,会给您添麻烦。」
「原是我照顾的学生耶!说到底,这是我的问题。而且你未经考虑就一个人冲进去,然后差点被妖怪杀死,不是吗?」
听到对方说他未经考虑,德马也有点被刺激到。
「我不是一个人去,还有鬼……有桑叶在。」
「桑叶只是一只不像样的猫,什么用场都派不上!」
「它不是猫,它本来的型态是鬼,只是幻化成猫而已。」
「是鬼也好是猫也罢,问题是紧要关头它没有用啊!」
虽然亮一郎至今曾多次受过桑叶的帮助,但现下这种气氛不好提这个。场面接下来已经是亮一郎的天下,他一一数落德马独自采取种种行动,到最后,连幼年时发生的鸡毛蒜皮小事也被他连根挖出来责备德马。
他知道是自己不好,给对方添了麻烦,让对方担心。虽然的确有在反省,但像这样一直听类似的抱怨也会催人昏昏欲睡,直到黎明泛白,德马不禁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我的话你有在听吗?」
德马慌忙掩住嘴边,挺直背脊。亮一郎用悲伤的眼神看着他,德马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亮一郎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坐在德马身边,然后两肘撑在膝上,抱着头。
「我的说教很烦人吗?」
「啊……不,我正心怀感恩地听着呢。」
「我之所以一再一再对你生气,是因为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你替我想我很高兴,但要是因为这样而受伤可不行。」
亮一郎抬头。
「我的家人已经只剩你一个了。」
他用拇指轻抚德马的脸颊。
「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只要有你在就好……但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德马不忍目睹对方悲伤的表情,垂下眼睛。
「我会诅咒这世界,每天哭哦!」
他抬起德马的下巴,亲吻他。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心痛的声音渐渐漫上德马的胸口。亮一郎是幼年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德马比任何人都清楚对方是个爱哭鬼、被宠坏的孩子,容易寂寞,自己恐怕让这辈子爱他胜过一切的男人担心得要死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
他深深地低头致歉,欢喜与心疼,以及几乎满溢出来的情爱让眼泪自然而然地流下来。
「想哭的应该是我吧?」
亮一郎一边抚摸德马的眼角,一边短短地说了句。

山茶事件后第三天,原带着昂贵的长崎蛋糕前来探德马的伤。德马在床上撑起上半身,亮一郎则拿把椅子坐在他身边。
把长崎蛋糕递给德马后,原后退三步,双膝落在木头地板上,朝他跪下。
「之前的事真的非常抱歉。」
「别这样,原先生!请把头抬起来。」
「不,请容我致歉。承蒙德马先生救我一命,若不是你从雪江手中救下我,我不知道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应该会被山茶妖女害死吧。」
将上半身傲然地往后倾、靠在椅子上的亮一郎出言不逊地说。
「亮一郎少爷!」
德马十分尴尬。然而原一脸极端认真地低语:「不,诚如老师所言。」
「直到前天为止,我都很不对劲。每天晚上……说来可耻,我满脑子都只想着要与雪江欢好。」
「据说山茶妖的性欲特别强,这也是当然的。」
见身段放得极低的原一直道歉,不由得同情起他来的德马便如此安慰他。
「即使性欲强,面对我与德马,她的诱惑力就没有那么强大了。」
原正打算反驳「那是因为……」随即又闭口不语。他知道德马与亮一郎的关系,尽管本来想说「如果对女性兴趣缺缺,她的诱惑力对你们当然也……」不过聪明的他把接下来的话吞回肚子里,说:「我想是我的心太容易动摇了。」
根据原的描述,那株山茶树是他五月底从平常来往的园艺商那儿买来的。这园艺商知道原在研究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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