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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底下好乘梁-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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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不着吗?”温树突然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黑暗。
  “我怕你困。”梁泽抬抬眼皮,拉了拉毯子,卷了卷,给温树肚子上也搭了搭。
  “我不冷,你盖着吧。”梁泽摁下温树欲要掀开毯子的手。
  午夜的钟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还没来得及数清楚究竟响了多少声,又不知不觉的向四面八方散去。
  “大树,新年好!”梁泽突然坐起来,直了直身子。
  “嗯,新年好!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年,以后每年我们都会一起过。”温树坚定的望向梁泽。
  “好!”
  二人后半夜三四个小时的路程因为天黑视野不好,再加上渐渐飘雪的路面有些湿滑,温树开的格外小心,终于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看到了高速路牌上的x县。
  梁泽一路上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不由自主的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大树,你说,没事吧。”
  “没事!”温树飞快的驶下高速,按照表姑妈给的地址在梁泽断断续续记忆的指示下好半天才到达了医院。
  梁泽一跳下车就疯也似得急冲向一楼急诊室,温树在后面停好了车也跟着快速闪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梁泽已经找到了奶奶,蹲在床边紧握着奶奶的手,奶奶还在昏迷,闭着眼睛慈眉善目的老人静静地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奶奶怎么样?”温树轻轻的拍拍梁泽的肩臂,
  梁泽没有说话,眼眶含泪的摇了摇头。
  温树出去找到了值班大夫,见面先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急切的询问奶奶的情况。
  “你是?你是老人的亲属吧?”
  “嗯。那您这是回去把钱凑齐了?”
  “嗯?不用凑,您说,多少钱。”
  “老人下午被农用工具车撞到了脊椎,腰椎,具体的情况需要进一步的观察确诊,您补齐费用办理住院就行。”
  温树顺着医生目光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身后已经靠墙站着眼睛里毫无光泽的梁泽。
  “好,我现在去补,在哪里。”
  “您家下午来的家属不是回去凑钱了吗?说凑齐了就赶紧拿来,您是?”医生有些不确定温树的身份。
  “我是她孙子。”远处的梁泽悠悠的补来一句就确定了温树的身份,温树转身去交钱。
  ——
  温树交钱回来上前去搂住正在通道上打电话的梁泽,给他传递更多的安定和安心。
  “姑妈,我回来了。”
  “嗯,现在在医院。”
  “不好意思,还是给您添了好多麻烦。我也知道您难,我回来了,交给我吧。奶奶我照顾就好,您和姑父好好的,别吵架,对不起,新年快乐。”
  又短暂的沉默了一会,梁泽神若游魂的晃进去陪在奶奶身边,安静的近距离看着奶奶满是皱纹和苍老的面容,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十三年了梁泽都只是在阴暗的角落里远远注视这个在他的人生中第一个烙下亲人印记的老人。十三年所有的不公,不平和不甘都任性故意似得倾泻在这个弱不禁风的老人身上,他有什么资格呢,有什么资格埋怨养育他的老人呢?而她又有什么错呢?梁泽满心的怨恨早在成年懂事之后就化为了更多,更满的愧疚,懊悔和歉意。
  “奶奶,我是小泽,我回来了,你的小泽回来了。”梁泽泪如雨下,埋在奶奶的胳膊窝哭的是个泪人儿,这十三年,不管是梁泽的,还是奶奶的,伤心难过孤独与寂寥都是一起承受,哪怕梁泽低个头呢?
  可梁泽就是这么个梁泽,要不是温树,要不是遇见一个软硬不吃,刀枪不入,横冲直撞的温树,他这个心底的梁泽还能找回来吗?
  梁泽抬头看了看把他抱在怀里也没有说话的温树。
  “大树,你旁边躺一躺吧,开了一夜的车,合合眼。”梁泽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欲言又止。
  “你说吧,我想听。你要想说,我就一直在。”温树搬了个凳子挨着梁泽坐在旁边,知梁泽莫过于温树。
  其实,温树明白,在梁泽自己单身住贷款的房子时温树就仅仅是有些奇怪,胡竞那种要面子不要命的人,怎么会不把枕头边的人拴在一个自己的地界呢,找着也方便,这也忒不是豪门公子哥的做派了,可偏偏跟胡竞在一起五年的梁泽,愣是自己单独供着一套小公寓房子,他的家人呢,亲人呢?从来不见梁泽提过,谁打娘胎里出来都跟孙悟空似得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温树查过,找过医院档案,问过王哲思的伯伯,梁泽的主任。梁泽的大概情况温树知道,家里人没有联系过,有个奶奶也常年待在乡下,就连梁泽的紧急联系人一栏都空白的那么扎眼。
  温树知道,梁泽要说的,一定也是他这么多年藏在心底从不愿意剖开肚皮晾于空气中的话,他轻轻的搂过梁泽的肩,抱着明明是那个神气活现的梁大夫现在却是一只温柔可人受伤的猫咪似得梁泽,静静的听着。
  “我出生,爸爸就病了,皮肤癌,村里人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是病,看着吓人,都躲着,说我是克星,出生就克父。妈妈更是连爸爸的屋子也不进,好不容易熬了半年,她终于熬不住了,什么都没说,提着包回了娘家。”梁泽顿了顿,尽量平静的说着这些不平静的曾经,他孤冷自傲的性子,这些耻于提起的出身是他永远难以启齿的伤痛,他收了收暗淡的眼神,可下一瞬,转而又更加暗淡。
  “爷爷奶奶既要照顾生病的爸爸,又要照顾年幼的我。爷爷老了受不住,累倒了,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爷爷也撒手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梁泽紧握着的奶奶的手,有些许轻微的抽动。
  “没多久,爸爸满腔郁闷愤恨加上无助绝望又失去爷爷,在我不满两周的时候也去了。奶奶一个人,千辛万苦把我拉扯大,从我记事开始,奶奶就学着其他带孩子的妇女一般找个床单子做个布袋把我背在背上上山砍竹子,挖野生菌,后来稍微大点,我就能跟在奶奶后面在山脚下捡一些能卖钱的蘑菇……”
  “小泽……,小泽……”
  这几声微弱的低吟像是穿破晴空的闪电,霎时刺在梁泽心头。
  “奶奶,奶奶,我在,我是小泽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回来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会不要我,就算是不要我了,我要你啊,你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梁泽泪眼婆娑的看着仅仅是低语几句又沉沉呼吸的奶奶,心如刀腕似得痛。
  回身紧紧抱住温树,“大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有什么资格埋怨她,要不是她被车撞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她,我自己这点子傲气算个屁?!算个屁啊?!”
  温树回以更用力的拥抱,大手不住的摩挲梁泽的后背:“我们带奶奶一起回去,找好大夫,把病看好,让我们来照顾奶奶吧。”
  “大树……”
  梁泽一夜睁着眼睛,就陪在奶奶旁边一动不动,温树也没动,陪在梁泽旁边。
  后来又因为什么这么多年有这么多次机会梁泽却没有回来,温树没有问,梁泽静静的等,他也静静地陪。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渐渐泛白,这一夜,似是一个世纪……
  窗外大亮了之后,门外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后面隔几步又跟着进来一个一看就是干农活的庄稼人。
  “小泽啊,你一夜没睡吗?你要不去姑妈那儿睡会,我照顾奶奶。”中年妇女就是梁泽的表姑妈。表姑妈扫到梁泽旁边的温树,示意的笑笑,也许是小泽的朋友。
  “姑妈,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不累,我应该的。”梁泽带着一脸的疲惫。
  “你也知道你姑父那个德行,姑妈也不是不想帮,这是我的亲婶婶,我怎么会不管呢,你也别太跟我见外了。”姑妈把手里一个保温盒放在了小桌上,“我以为你奶奶今早该醒了,就带了点稀饭。”
  “姑妈,我知道,我不怪你,要怪,还是我不懂事。”梁泽低低头。
  “小泽吧,小泽啊,你都这么大了?这要外面见了真就不敢认了。小泽啊,你还记得叔吗?叔不好,都是叔的不是,叔对不起,叔给你赔不是,你原谅叔吧。叔老了,开个车不熟练,你婶在背后吼了我一声我就撞大娘身上了,一着急,把油门当刹车踩了,又撞了一回,叔把大娘送来就回家去凑了一笔钱,这钱说什么你也要拿着,叔知道太少了,可是叔的错,叔就要认,大娘人挺好的……”
  这位大叔从进门就一把拽过梁泽,双手夹着厚厚的一摞子毛毛钱块块钱的一大把紧紧拉着梁泽的手不住的晃。
  “叔?您是林叔叔?”梁泽终于想起了这是比爸爸还小的邻家林爷爷的儿子,岁月沧桑,都这么老了吗?那,那奶奶?他都忘了,奶奶早已不是那个能扛的动锄头,下的了田的精壮妇女了。
  “叔,这些钱您先拿着,什么情况现在还在等报告,我知道您挣点钱也不容易,奶奶这些年还多亏了您这些街坊四邻的照顾,我还要谢谢您才对。”梁泽把钱塞回到林叔手里,不是他高风亮节,是真的觉得亏欠奶奶太多,连平时能对她嘘寒问暖照顾的左邻右里他更想千恩万谢以表自己多年的愧疚。
  站在旁边的温树轻轻拍了下梁泽的腰,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就去找大夫。
  不一会,早起值班的大夫就拿着两张片子进了急诊病房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奶奶,就对跟着出来的梁泽和温树说:“您是老太太的孙子吧,那我直接跟您说吧。老太太自身身子就弱,各项机能也在衰退,这么一撞对老太太是个不小的损伤,撞的是右侧腰部,脊椎第五节左侧骨折第三节突起,要是个年轻人,兴许卧床静养减少下地活动骨骼愈合好的快些,但是您家老太太年纪太大了,自身修复系统已然不像年轻人那般干脆利落,主要还是要靠平时家里人的悉心照料,您上午就能办手续转到普通病房了。”
  大夫说完一大通,梁泽都没有反应,他是什么意思?奶奶这是,起不来了吗?
  “那您看,为什么现在还没醒呢?”温树轻轻问了一句。只要能醒,就能带回去他们医院有更先进的技术,更齐全的设备,还有更专业的医师教授。
  “老太太已经醒了,但是身体还累,长时间的体力消耗怕是休息这几个小时补不回来啊,以后有能力就别让老太太这么累了,毕竟年纪大了。”大夫又嘱咐了几句转身离去了。
  “梁子,别着急,咱总会有办法,奶奶醒了我就联系车辆带奶奶回去。”温树给梁泽吃了一剂安心丸。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预计四十章就该结束了,可我这个话唠的属性估计又延后两章了*…*小梁泽看似悲惨的童年其实在生活中不少见,可我们梁泽和温树一样,长成了参天大树,兼具骨气傲气,也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好青年配好青年,以后的日子就只能幸福了!

  ☆、叔儿啊,淡

  温树抽空回去了一趟,找更具资历更加专业的骨科主任帮忙看了看片子,顺便去给梁泽和自己补了张假条。
  片子自是不必说,跟小县城里的大夫基本一个观点,奶奶想要再站起来会很困难,以后得买个好一点的轮椅了,只是主任建议尽量多卧床的同时还要让老太太开心点,还调笑了一番温树就是心血管的大夫,老太太心衰的状况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温树怎么会不清楚,报告一出来他是第一个看到的,梁泽奶奶比骨折更严重的是左心力衰竭,心肌收缩能力减弱,肺部感染引发心脏负担加重,增加了耗氧量,如果要长期卧床来恢复撞伤的话下肢水肿会更加不利于心衰的恢复。
  温树回来的当天就跑去王哲思家找师哥,让王哲思帮忙想办法,他现在有点心慌意乱,不确定自己的情绪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王哲思正跟家里的老老小小十几口人热热闹闹的过春节,门外那个守了三四天的神经病就那么让他守着,反正他也不来打扰,就安安静静那么站着,从天不亮站到天黑透了才回去睡觉,第二天一早又会来站着,像个雕塑似得就守在他们家院儿门外,幸亏这军区大院里不缺的就是黑森森的树林,胡竞就靠着颗大柏树,站一天就一地的烟头,每次狠狠的吸几口就能吸完了一整根,再狠狠的扔到脚下狠狠的死劲踩一脚,像是这么一转一捻,那烟头就能跟王哲思的小性子似得能灰飞烟灭。
  温树三步并做两步冲进来的时候王哲思家的老爷子正要带着孩子们出门逛庙会,老爷子一看是温树,拉着温树就要带着一起去,温树着急忙慌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老爷子才放王哲思和温树回屋。
  站着远远的胡竞两眼一睁,猫着腰火速闪到墙角,钻个空子先钻了进去。
  “哥,梁子奶奶的情况不是很好,你帮我拿个主意。”温树一进门就火急火燎的推王哲思坐沙发上看报告。
  “你电话里也没说清楚,报告拿了吗?我看看。”王哲思伸手把报告拿了去。
  胡竞避开客厅里坐着的两个人钻到里面去一间间寻找究竟哪个才是王哲思的房间,他现在不想看到温树,他自己还一脑门子事儿,一看见那个煞星每次总免不了要打一架,他烦的头顶都快冒烟儿了,哪顾得上温树和梁泽的事儿,能避免就避免,一闪身进了一间终于看着像是王哲思的房间,整洁干净没有过多的装饰,一进屋床上就放着一件王哲思换下来的外套,确定了这是王哲思的房间后,他才安心的坐阳台边的小椅子里等他进来。
  王哲思皱了皱眉头,低着头说:“小树,你也看了,我相信我能看出来的你也看出来了,不太好。”
  “哎……梁子……”温树叹了口气。
  “你还是不要瞒着梁泽吧,养的好兴许还能有一年半载的,你也说了梁泽现在看见奶奶也不容易,你照实说了,让他也别留遗憾吧。”
  “哥……那行吧,我回医院去开点药吧。医院的事儿您帮我看着点吧,我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说着温树站起身要准备走了。
  “嗯,你去吧,我会帮你看着点的。我送你出去。”王哲思拍了拍温树的背。
  “我把这边的事弄完就回去陪梁泽,你别送我了。”温树低着头就往出走。
  “我送你吧,送你出去,我去找他们。”王哲思指了指院子外面,天气还早,他去开车接那一大家口子人。
  温树回到医院开好了处方药,回家里收拾了几件衣服,把梁泽的日常用品也装了个包。温新海和李秀莲初二就赶回去处理一块地的事儿,给温树和梁泽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奶奶的情况就给温树留下一笔钱回去了。温树转着圈扫了一眼能用的上的东西,基本都带齐了才把这个新春佳节就空空如也的房子咔啦一落锁,开着小越野奔向梁泽去了。
  奶奶在睡了一晚上据大夫所说补足精神后果真醒了,但是带着呼吸机,说话有些吃力,在看到梁泽的那一瞬,几行老泪就顺着眼角流满了床单,紧紧握着梁泽的手,怎么都不肯撒开,连吃饭喝水都要紧紧抓着,在梁泽再三保证绝对不会离开后才安心的松了松。
  梁泽听了温树的一大堆话,倒是也平静,他现在别的不求,只求奶奶剩下的日子他能一步不离的陪在身边。
  奶奶转到普通病房后梁泽就不叫表姑妈来了,虽然姑妈住在城里,但是表姑父酗酒赌博,姑妈的日子也不好过,偶然一次回乡下把梁泽寄来的吃穿用度给奶奶带了去,表姑父就把姑妈打了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梁泽再没敢随便寄东西,只是多寄些钱让姑妈转寄给奶奶,过年过节寄的那些东西就自然而然孝敬那位表姑父了。
  温树提着保温盒进来的时候,梁泽躺在一边的床上侧着身子看着奶奶,呼吸机呼呼的响声一遍遍的提醒梁泽,奶奶终究像做梦梦到的那样似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吃吧,给你做的是土豆卤肉饭,我尝过了,不错,你爱吃的土豆我也是炖软了才炒的,你尝尝吧。给奶奶熬得山楂赤豆粥,健脾利尿,对奶奶身体有帮助,心脏负荷也小点。”温树一层层的揭开饭盒,把勺子塞到梁泽手里。转身转动轮轴把床板转了个合适的斜角,给奶奶摘了呼吸机,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进去。
  “叔儿啊,淡。”自从梁泽告诉奶奶这是温树的时候,奶奶就一直这么叫着,口音加上有气无力,说出来就像是温树占了便宜似的,怎么说奶奶都没改过来。
  “奶奶,您吃盐吃多了对这儿不好,我给您掰瓣橘子就着吧,好吗?”温树指了指奶奶的心脏,把碗放在一边,给奶奶剥橘子。
  “奶奶,过几天咱们出院了叫温树给你做好吃的,我现在有人给我做竹筒饭了,您不用担心我了,他做的好吃着呢,等回了家你尝尝。”梁泽一边往嘴里塞卤肉,一边含糊不清的给奶奶说。
  “好,好。”奶奶咬了口橘子,透心的舒爽。
  入夜,奶奶睡的平稳之后,温树照常悄悄摸上了旁边的病床,掀开被子和梁泽挤在一起。县城里的病房不像城里的紧张,尤其是春节,温树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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