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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展含混地点了点头，将塑料吸管插入酸奶盒的锡孔。他从很早以前开始就特别喜欢冰淇淋和酸奶，纯牛奶反而一口都喝不下去。
　　高中的时候，学校集体订牛奶，日期都是当天的那种纯鲜牛奶，卫展喝了几口，又苦又腥，差点直接吐了。后来他去把牛奶退了，自己每天去小卖部买那种袋装的早餐奶。到了高三，学校换了年级主任，以强身健体战高考为理由，强迫所有的高三学生都要订纯鲜牛奶。
　　卫展不会撒谎，老老实实跟班主任说自己不喜欢纯牛奶。班主任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让他不订，反而是一番说教，让卫展这个班干部要带好头。
　　卫展犯怂了，只好天天按时领牛奶，然后天天放学后拿着牛奶去操场喂保安养的土狼狗，养得那只一人高的土狼狗看见他就抛媚眼，扑过来就是熊抱。
　　卫展不喝牛奶的事，真没几个人知道。他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陆尊，陆尊还是那副仿佛千年不变的冰山脸，拿起卫展面前的烤土司，替他抹上黄油。
　　卫展张了张嘴，脱口而出：“谢谢。”
　　岳云洲听见了，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进厨房善后去了。陆铭看不下去了，皱眉道：“你睡那么久了，自己先好好吃，卫展又不是废物。”
　　陆尊没看他，面无表情然而慢条斯理地将黄油抹匀了，举着烤土司送到卫展的面前。卫展有点不好意思，默默接了过来，小声道：“不用啦，我自己会的。”
　　这样的陆尊是熟悉又陌生的。至少，在卫展的记忆里，陆尊这个人跟“主动”“体贴”这些词毫无关系。
　　陆尊仿佛对一切的言语都置若罔闻，直到看着卫展开始吃早饭了，他才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拿起手机，不知道发了什么消息，陆铭那边立马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陆铭看了一眼，气得拿起牛奶咕咚咕咚喝掉一大半。
　　卫展默默斜眼，想看看陆尊发了什么。陆尊看见了，直接把手机放到他的面前。陆铭更气了，连忙阻止：“你尊重点我的隐私！”
　　“切。”卫展被陆铭骗了一次又一次，非常不齿此人的人品，此刻见状，眼疾手快地拿起陆尊的手机，将他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尾。
　　两个人六点多就在聊天，一直聊到现在七点多。陆尊的第一句话是：卫展留在这里。
　　陆铭没有直接回复，反而扯了一大堆理由，陆尊直接又是一句：卫展不留，我跟他走。
　　陆铭：……
　　陆尊聊天，除了文字，没有任何别的字符，看着硬邦邦冷冰冰的，可是这两句话让卫展瞬间就脸红了。
　　陆铭不耐烦了：“好了别看了，你那脸红得能再热一杯牛奶。”
　　“哼。”卫展给了他一个白眼，拿起酸奶盒子贴着脸颊降温，继续将聊天记录看下去。
　　每次都是陆尊先发问，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陆尊：卫展留在这儿，你每天还回这边吗？
　　陆铭：我不回这里回哪里！！！这房子是我的！！！
　　陆尊：那我把地址发给那位吧。
　　陆铭：行行行，你们就住这儿吧，晚上给我小声点儿。
　　卫展又脸红了，假装没看懂这句的内涵。本着一颗好学的八卦之心，他问：“陆尊说要把地址发给哪位啊？”
　　“陆宗远的夫人。”陆铭有点不耐烦，见卫展还是不明白，只好说道：“那女人的掌控欲特别强，陆家所有人的行踪，她亲生的她讨厌的，都要知道。我和陆尊之前都住海淀那边，她也把手伸过去了。后来我弄了这套房子，除了你们几个，没人知道了。”
　　卫展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翻聊天记录。陆尊主动问的事其实不多，就是要确保陆铭不会卸磨杀驴，见他好了就把卫展赶走。卫展内心os，果然陆尊也是清楚亲哥的人渣属性。
　　两个人竟然都没提陆晚婷，最多陆铭问了一句：事情你还记得多少？而陆尊没有回答。
　　卫展快速地往下翻，翻到最后一条，饭桌上陆尊发过去的：你有什么好见不惯的，反正年末了，他们又会催你相亲。
　　“天啊。”卫展没忍住，相亲简直是大杀器。他认真看着陆铭，觉得特别不可思议：“你被家里人催着相亲？”
　　从第一次见面起，卫展就特别不齿陆铭的人品，但客观说起来，陆铭长得不赖，家境又好，虽然性格傲娇，可至少家教好，从来没说过半句脏话。条件这么好，竟然还要相亲……
　　卫展忍不住问：“你多大了？”
　　陆铭翻了个白眼：“28。”
　　“这么年轻！！！”卫展更惊讶了，“那你们家里人催个什么劲啊？”
　　“你以为那位陆夫人干嘛要想尽办法监视我？”陆铭的白眼翻上了天，指了指气定神闲咬着salami的陆尊，格外无奈，“因为这小子，别人都认为我是十拿九稳的陆家继承人，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香馍馍。我干嘛要跟一个刚出道的小明星传绯闻啊，我整天忙到吐血，要不是为了应付那帮狂蜂浪蝶，我干嘛要去装霸道总裁谈恋爱啊！”
　　他把自己说得特别可怜，而卫展只想笑。
　　。
　　吃完早饭，陆铭换上正装就领着岳云洲出门。他被陆尊一下捏中七寸，整个人气鼓鼓的，刚换了鞋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把门板叩得哐哐响。
　　他道：“这边没请保姆，云洲下午跟我去上海，你们想要什么自己动手。一千米外有超市，车在车库里，车钥匙在电视柜下面。”
　　卫展拖长了音调：“知道了，一路平安，一天好心情。”
　　“哼，算你有良心。”陆铭依旧气鼓鼓的，扭身，砰地带上门。
　　。
　　卫展嘎吱嘎吱咬着salami，口齿不清地称赞：“这玩意儿真好吃。”
　　陆尊看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餐盘，将里面的salami倒给卫展。卫展连忙阻止他，站起来往厨房跑，说道：“你吃你的，我再从这边拿点就是了。”
　　他又弄了点salami，还翻出一包水果麦片。卫展是中国胃，早餐喜欢稀粥煎饼和鸡蛋，这段时间也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养着陆尊。他拿着那包水果麦片，走到陆尊那边问：“要不要给你泡点麦片？你睡那么久，还是弄点流质的好一点。”
　　陆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卫展只好将麦片又放回去，抱着salami过来，乖乖在陆尊旁边坐下。
　　陆尊吃掉最后一口吐司，伸手拿过salami，徒手撕成一条一条的，放进餐盘里，方便卫展下口。
　　卫展低着头，默默吃着。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对陆尊说，尤其今天还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六年之后的相见。
　　可是，说什么呢？两个人这样坐着，安心地享受一顿早餐，窗外白雪初停，而屋子里温暖得像是春天，一切已经可以抵过千言万语。
　　卫展吃着，随手拿起一根salami，递到陆尊的嘴边。陆尊却没有张口，漆黑的眼睛看着卫展，忽然俯身过来，一只手搭在卫展的后脑勺上，张嘴咬住卫展正在吃的那根salami。
　　salami原本切成了圆薄片，此刻被撕成条状，也不过三口两口就能吃完。卫展在吃的这根，只剩下很短的一小截。陆尊此刻忽然凑过来，咬住salami的同时，也给了卫展一个吻。
　　卫展缩了缩肩膀，不由自主地迎合着陆尊的这个吻，唇齿间满是salami的微咸香气。
　　两个人吻得气喘吁吁，陆尊还要更进一步，卫展连忙推开。他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已经很多次了，可是因为知道此刻的陆尊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他就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豁出去地享受。
　　陆尊仿佛理解了他的羞涩，在他的额头浅吻着，然后起身，将桌上的餐盘收起。
　　卫展舔了舔嘴唇，不知是觉得salami的味道意犹未尽，还是那个吻。他将salami的包装袋重新封好，坐着不动，胳膊肘撑着桌子，脑袋埋进了手掌里面。
　　半晌，察觉到陆尊过来了，就站在旁边，卫展深吸一口，猛地站起来，拉着陆尊往楼上走。
　　一直走到岳云洲昨天打扫的那间屋子，卫展打开橱柜，拿起杂物上面的那张照片，他问：“你什么时候偷拍的？”
　　手机还放在楼下餐桌上，陆尊看着卫展，长睫毛闪了闪。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卫展反而害羞了，默默将照片放回去，背对着陆尊。他道：“我不太喜欢拍照片。那时候觉得自己长得好丑啊，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陆尊忽然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掰过来和自己对视。他拥卫展入怀，手掌慢慢穿过卫展的衣物，卫展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的手掌在卫展的后背停住，手指忽然动了起来，在凹下去的脊椎处写着什么。
　　卫展感觉一股战栗流遍全身，他闭上眼，整个人依托着陆尊的力量才能稳稳站住。他不知道陆尊在写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后背弓得笔直，不由自主地抬头，吻向陆尊。
　　
　　第45章　故宫的雪
　　
　　卫展的主动里带着几分羞涩，耳根微微泛着红。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因为陆尊的这个动作而融化不见了，身体软趴趴的，整个人依附在陆尊的身上。
　　陆尊感受到他托付过来的重量，伸出一条腿，脚掌抵住柜子，膝盖托着卫展的臀部，放在背部的手往下环住卫展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卫展的后脑勺，大力地回应着卫展，仿佛要将卫展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卫展吻得晕乎乎的，脑海里全是烟花，伸手去扯陆尊的领口。陆尊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结束了这个吻。他眨了眨眼睛，那眼中无限的光华与欲望顿时收敛，重新恢复为无波的漆黑深潭。
　　卫展：“……”
　　卫展委屈，咬了咬红肿的嘴唇，又不敢控诉，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尊。他感觉自己是悲喜交加的。喜的是陆尊真的变回来了，就是这种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高冷范儿，可是、可是……他也悲啊，正意犹未尽着呢，突然就停住，而且陆尊竟然还能一脸的平静，搞得他自己好像欲求不满一样。
　　呜呜，卫展的眼泪在肚子里流，他不要这个陆尊啦，他要那只可劲儿黏人的泰迪嘤嘤嘤嘤。
　　陆尊独自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淡漠的眼神扫了卫展一眼，仿佛听到了卫展的腹诽。
　　卫展：“……”
　　陆尊拿手机上楼，见卫展还站在那儿，对着橱柜，头微微低着，他抬起手就拍了张照片。咔嚓的声音响起，卫展跟小狗受惊一样回头，无辜的脸上红晕未褪。
　　陆尊斜靠着门框，一只手将卫展的手机递过去，一只手拿着自己的那个荣耀7，点开了微信。
　　卫展刚刚接过手机，屏幕便亮了，陆尊发来微信：换上衣服，我们出去。
　　卫展好奇，回：去哪儿？
　　陆尊：你想去的地方。
　　卫展一愣：我想去哪儿的啊？
　　他抬头看到陆尊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敢再追问下去了，跑去房间换衣服，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陆尊的衣服才换到一半，卫展看了一眼又连忙出去了。
　　他在门外等了等，半天都没见陆尊出来，忍不住掏出手机发微信：你好了么？
　　陆尊没有回复，卫展等了等，感觉跟等个要出嫁的大姑娘似的。他又问：要不要我进去帮个忙啊？
　　过了好半天，陆尊才回复：进来。
　　卫展推门进去，看到陆尊在套一件毛衣。那毛衣有一排扣子，陆尊穿到一半发现扣子应该在后面，于是脱了重新穿。穿好之后发现反了，只好又脱下。卫展走过去，看到之后忍不住笑了：“这扣子是装饰，别管了。”
　　他笑得停不下来，陆尊穿好了衣服，看了他一眼，忽然抬起一只胳膊，手掌放到了卫展的头上。
　　卫展：“……”内心os：我头上又没开关！
　　陆尊没什么表情，但莫名有种威慑力，卫展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住笑。呜呜，他再次在内心深处召唤那只泰迪……虽然没节操，可是至少听话乖巧啊！
　　嗯，他喜欢乖巧的……
　　。
　　陆尊拿了车钥匙，去车库取车。
　　自醒来之后，他暂时没有任何异样。吃早餐的时候，陆铭跟卫展商量了一下，陆尊的恢复是突然而意外的，好多人还不知道，立马去医院复查的话，反而容易被旁人察觉，不如先由卫展先观察着，过几天再请医生来给陆尊检查。
　　卫展就把情况在微信上跟小老头儿讲了一下，教授毕竟更有经验一些。小老头儿理解陆铭的权宜，也知道现在去医院也只是留院观察，于是回复了一些注意事项给卫展，然后去找信得过的同行，看看能不能找个时间上门替陆尊检查一下。
　　卫展见陆尊穿衣服有些生疏，知道他乍然恢复，还是有不适应的地方。卫展跟着进了车库，说道：“不如……我来开车吧。”
　　他早就考了驾照，不过驾照留在了x市，现在估计在肖裴爵那儿。不带驾照可以上路，只是被查到的话要罚款扣分。
　　陆尊看了他一眼，掏手机发微信：我会开慢一点。
　　卫展：……好吧。
　　陆尊坐上驾驶位，卫展犹豫着是坐前面还是后面，陆尊已经侧身开了副驾的门。卫展默默坐进去，正要伸手去扣安全套，陆尊已经俯身过来，替他弄好了。
　　卫展完全是脱口而出：“谢谢。”
　　说完差点咬舌头，说什么不好为什么是谢谢啊，果然陆尊的神色微变。卫展立刻改口：“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你不要把我当……”
　　他硬生生地吞下“小孩子”三个字，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他还是没有完全适应变好的陆尊。再说，这种体贴的举动，和性别、年龄无关，只是一种表达关心的方式。卫展抠着羽绒服的衣角，仿佛又回到了那种因为暗恋而患得患失、甜蜜又酸楚的高中时代。
　　语言很轻，可是语言表达的东西可以直抵心灵，所以大多数人也更依赖语言表达的誓言。卫展怕陆尊误会，抬起头看着陆尊，抿了抿唇，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还没适应……”
　　陆尊迎视着卫展的目光，伸手摸了摸卫展的头发，似是表示理解以及没关系，然后才扣上自己的安全带，将车子缓缓开出车库。
　　他果然开得很慢，龟速出了车库之后，上路的速度也不过在30码到40码之间，上了高架之后才提速，但也只是高架上的最低速度。
　　卫展不知道陆尊要带自己去哪里，又不熟悉北京的道路，一颗心忐忑着，时不时拿眼角扫着陆尊，默默花痴着。
　　陆尊真的很高冷，完全不外放的那种性格，还不爱笑。可是……卫展默默按捺住狂喜乱跳的小心脏，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这个人，喜欢的程度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雪已经停了，道路上干干净净，两侧堆满了混着泥土杂物的雪块。卫展觉得自己太花痴了，默默将目光从陆尊的脸上移开，扭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远远看到一片金顶红墙的建筑群时，卫展的眼神亮了亮，竟然是故宫哎。
　　他一直想去故宫看看，但一直没机会，感觉这次近在眼前又要错过，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把脑袋埋进羽绒服里。
　　没过多久，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拨了拨卫展的羽绒服，露出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陆尊给了卫展一个眼神，卫展抬头，迷茫了片刻之后忽然惊喜地叫了出来。
　　他们在故宫的门外！！！
　　卫展觉得太惊喜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尊，完全坐不住，不等陆尊停好车就开门跑了出去。
　　八点半才开始售票，但门外已经站了满满当当的游客。卫展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几分钟才到八点半，立马跑过去排队，忽然收到陆尊的微信：回来。
　　卫展回头冲着陆尊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车已经停好了，一身burberry的经典浅色条纹大衣和围巾，远远站在人群当中。长相英俊，但大约是气质太过高冷的缘故，周围的人绕开他走远，他仿佛独自站在人群的边缘。
　　卫展跑过去，一脸天真：“不买门票吗？”
　　他知道陆尊跟自己不一样，到哪儿都是vip待遇，不过逛个景点而已，还要被人前拥后簇地迎进去？
　　检票口还没有人排队，两个人走过去，正巧八点半。陆尊伸手，掏出身份证刷了一下，电子门票检验通过。
　　卫展：“……”
　　他看了一眼陆尊手里的证件，更无语了：“……那是我的。”
　　陆尊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说：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卫展立马效忠。陆尊是个无证人员，所有的证件都被陆宗远扣着呢。
　　。
　　他们是当天第一对进故宫的游客，可以看到偌大的故宫里无人的景象。卫展一路跑到太和殿广场，站在广场最高处，抬头看着白雪覆盖下的故宫城，深呼吸，然后双手放在嘴边，大叫了一声：“啊——”
　　他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起照，发到朋友圈之后又登录了微博，把以前点赞故宫官微发布的雪景照片翻出来，然后转发：“啊啊啊啊故宫的雪景真的好美！我终于来了！圆梦了好开心！！！”
　　激动完，卫展忽然意识到，陆尊应该是看到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