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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思还在拍摄上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第九期的录制需要公布的顺位排名只剩十八人，节目组给练习生们放了假；　周一才有集体的录制安排。
　　想搏一搏出道位的练习生各自忙着练习；　要各奔前途的早就没了影。
　　岳嘉佑没有接私活的必要，也没有接私活的立场，更重要的是；　他得准备高考。
　　周日早上；　是采集高考准考证照片的时间；　岳嘉佑和选管请了假，换上校服打算他挂学籍的高中。
　　那身校服他已经两年多没穿过了。
　　这两年里，他几乎不会有机会穿这样显得有些土里土气的衣服。
　　就算是有穿校服需求的录制；　也不会是这种宽松的运动服款式。
　　难得有机会再穿一次，居然莫名有些亲切感，就像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一样。
　　岳嘉佑换好衣服后照了一会镜子。
　　没由来又觉得无趣起来。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他高中的时候，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眼神。
　　岳嘉佑也说不清楚，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眼神。
　　或许比现在更绝望一些，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黑暗，更不知道如何才能从地狱里抓住唯一能向上的绳。
　　又或许，比现在更清澈一些。
　　岳嘉佑一直向往留在校园里。
　　不会有聚光灯，不需要像那天录制一样和顾志方虚与委蛇。
　　不会吞下任何不甘，不用掩藏满心雀跃的喜欢。
　　总之，不论如何，他已经不是那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了。
　　镜子里的少年努力牵起嘴角，笑了笑，透过镜子看向身后：“好看不？”
　　虞汐从镜子边缘探出脑袋，给了岳嘉佑最大的肯定：“好看的！”
　　岳嘉佑刚换好衣服出去，园区门口就出现了两个身影——
　　卓一泽和肖宇也是应届高考生，同样要去采集证件照。
　　成了爱豆之后，平日里出门就算没有任何拍摄，少年们大多会带一点最基本的妆。
　　底妆、唇膏或者眉毛一类简简单单就能修饰轮廓的妆容是大部分练习生都会的。
　　但因为要拍证件照的关系，三个人全都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岳嘉佑和卓一泽甚至还动用了一次性染发喷雾，把头发临时染回了黑色。
　　三个人相视一笑，卓一泽和肖宇捂着眼：“岳嘉佑，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虽然平时也看了无数遍了，但今天再这么一看，他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深蓝色的肥大校服里，岳嘉佑身形清瘦，脸上没有一点妆容，嘴唇都是最自然的颜色，却看起来像个高中校草。
　　无数少女情窦初开的白月光那种。
　　染回黑色的头发令他身上具有攻击性的那部分被掩盖下去，不可接近的桀骜变成了清透安静的美。
　　方晓伟开着商务车停在园区门口，摇下车窗催三个人上车：“走吧，你们三学校离得近，我一起带过去。”
　　岳嘉佑对是方晓伟来接自己毫不意外。
　　钟远扬的离开才过去四天，钟珩忙得脚不沾地，连产生情绪的功夫都没有，就被迫从该有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方哥早啊，你家老板这两天有好好吃饭，按时睡——”岳嘉佑拉开车门钻进去，把话吞了进去，默默滚进了最后一排。
　　“方哥好，麻烦你了。”肖宇跟着上车，本打算也往最后一排去，突然停住了脚步，乖乖坐到了前排。
　　“方哥早，见到钟老师的话——”卓一泽也上了车，差点惊叫出来：“钟老师？！！！！”
　　膝盖上放着电脑的男人朝少年们微微点头，表达了自己的存在。
　　看见钟珩，卓一泽下意识想往后排去。
　　钟珩和岳嘉佑没说什么，倒是肖宇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一把塞到了副驾：“总得有个人帮方哥看看导航不是！”
　　车上的空气尴尬了几秒。
　　尽职尽责，替老板分忧的合格好助理方晓伟觉得自己有必要拯救一下这个场面。
　　“你们三个穿了校服还真像高中生呢！”方晓伟尬笑着开口，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卓一泽疑惑：“可我们本来就是高中生啊？”
　　“我不是了，我比他们两个大。”岳嘉佑面色微微有些冷，坐在钟珩身边，保持礼貌地不去看钟珩的电脑屏幕，目光落在地面上。
　　他休学了两年，同龄人都已经读大二的年纪，他却还要去高考。
　　算什么高中生。
　　贴了遮光膜的车窗阻挡了窗外清晨的光。
　　昏暗的后排里，岳嘉佑觉得后颈有些痒，挠了挠脖子，发觉是一次性染发喷雾掉色了，手指上也沾了一些。
　　他盯着黑了一点的指尖发呆。
　　意识到岳嘉佑在失落，肖宇慌忙开口：“不就是大那么一点么，穿上校服，校草本草！当年我要是你的女同学，我都想追你。是吧小卓？”
　　卓一泽立刻回身，疯狂点头，把附和坐到了极致，脖子恨不得转个一百八十度：“对对对，我要是女生我肯定追岳岳不追你。是吧男神？”
　　突然被cue，钟珩放下电脑抬头。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少年。
　　黑发让整个人都比平时看起来乖了几分。
　　“就算不是女同学，我也想追。”钟珩目光在岳嘉佑身上逡巡，最后停在少年红透了的耳尖上。
　　“咳咳咳咳！”肖宇捂着嘴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什么，又不敢提问，生硬地转移话题：“钟老师高中的时候有过喜欢的人吗？”
　　实际上，他一直以来都隐约有些感觉，今天这才算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肖宇在娱乐圈的时间并不短，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钟珩面不改色，索性合上了电脑：“要是那时候认识岳嘉佑的话就能回答你有了。”
　　肖宇算是把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的答案敲了章。
　　但旁边的卓一泽就不一样了。
　　“卧槽？”卓一泽整个人都扒在了前排座椅上，眼睛瞪得像铜铃：“男神你说啥？”
　　他背后的肖宇拍了拍他的肩：“冷静点，冷静点。”
　　岳嘉佑摸着鼻子有些羞涩：“就……就那样呗……”
　　钟珩十分冷静地给了肯定答案：“我追了岳嘉佑，已经追到了。”
　　那晚大雪落进心头，他和岳嘉佑从此只剩彼此，如今在岳嘉佑的朋友们面前，他不想遮掩什么。
　　直男卓一泽的三观在短短一趟早班顺风车上，被彻底摧毁，还没来及再问什么，车就到了他的学校门口。
　　卓一泽连进校门的时候，都还在懵逼状态。
　　以至于一小时后，卓一泽拿着自己拍完的照片欲哭无泪——
　　他连高考准考证照，都带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车到了岳嘉佑校门口，少年带上墨镜口罩下车。
　　车门重新拉上，贴了膜的车窗从外向里看不见任何东西。
　　岳嘉佑超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往进一片漆黑的玻璃深处，目光带笑：“我要是上高中的时候和你做同学，就追你了。”
　　他很清楚，车里的人一定在看自己。
　　钟珩坐在后排，将岳嘉佑的口型看得清清楚楚。
　　走进校园的少年和身边的学生们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他明显有着其他孩子所没有的气质和自信。
　　钟珩凝视着少年的背影，良久才开口：“我要是上高中的时候认识你，可能就不做人了。”
　　岳嘉佑上学早，高一入校的时候还不满十六周岁。
　　进学校拍照的少年对车里的人说的话一无所知，兀自进了学校。
　　学校的老师打过招呼，但拍照的同学们什么都不知道。
　　岳嘉佑低调踏进校门的同时，已经有人开始议论。
　　“那个是谁啊？我们学校有这个人吗？”
　　“可能是哪家的公子哥吧，刚才那辆保姆车看着很贵的样子，我看好多明星的保姆车都不如这个好。”
　　“你们不觉得有点帅么？”
　　“看不到脸你就说帅了？”
　　“你看看这个身板好不好，这个头身比，这个脸型，就算看不到脸也好帅啊！”
　　“是不是我们学校的艺术生啊，我记得有几个说是在网剧里演过配角，都没人认识的角色来拍照也要全副武装？”
　　岳嘉佑平静地走到采集的教室前，坐在椅子上排队。
　　旁边有女生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同学，你是几班的……我能要一个你的微信号吗？”
　　其实他连脸都没露，只是浑身气质实在是和在学校里泡大的高中生不太一样。
　　岳嘉佑无奈地摇了摇头：“同学，高考快开始了，我们要好好学习，努力备战高考，现在可不是想其他事的时候啊！”
　　他说得义正言辞，连女生都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这位同学说得好，你可以进去拍照了。”不明所以的摄影师助理小哥偏过脑袋喊岳嘉佑进去。
　　岳嘉佑理了理校服，对着镜头坐下，动手摘口罩和墨镜。
　　“来，同学，坐正，抬头，挺胸，不要歪脑袋，不要——”摄影师小姐姐按照流程头也不抬地叮嘱学生，说到一半卡壳了。
　　高中生们拍证件照很多都需要磨蹭一会。
　　有的是脑袋歪了，有的是笑容奇怪，有的是整个人坐姿不正，有的女生光是纠结笑容就要纠结半天，所以开始拍照前，摄影师小姐姐其实并不在看镜头，而是机械性地复述自己的话。
　　直到抬头，看见了一个坐姿完美的少年。
　　岳嘉佑。
　　在她面前。
　　坐姿标准，笑容得体，镜头感十足。
　　走廊里一片：
　　“卧槽！”
　　“啊啊啊啊啊啊岳嘉佑！”
　　“妈呀刚才是哪位同学那么勇和岳嘉佑要微信？”
　　“卧槽早知道是谁的话我死他眼前都要跟他要一个微信啊！”
　　“咔嚓——”摄影师小姐姐魂游九天一样按下快门：“这位同学……你可以出去了……”
　　等岳嘉佑把口罩戴好走了出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用三十秒，结束了和爱豆的见面。
　　虽然悔不当初，但好像，岳嘉佑也没给她拖延时间的机会。
　　拍完照片，岳嘉佑也没和走廊里的学生们摆谱。
　　要签名的他都给了，有些男孩好奇地打量他，他也大方地和同龄人们聊了一会。
　　虽然大家都是十□□岁，但好像，进圈呆了两年，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男孩们围着他问喜欢的球星一类的话题，岳嘉佑没办法加入进去，他之前太忙了，没时间去看球赛。
　　问到喜欢的女明星，他就更不敢回答了。
　　他眼里的女明星，和高中生眼里的女明星，早就不一样了。
　　孩子们在周围讨论昨天的考卷，或者各自班级的班主任。
　　但岳嘉佑无法融入这个话题，他现在的所有学习都是自学，要么就是问李异，实在不会的地方会和选管申请拿手机，找网课老师问。
　　他已经很久没有校园生活了。
　　岳嘉佑走出校门的时候，方晓伟的车还在门口。
　　这次他走进去的时候，周围的议论从“谁家的公子”变成了“车是谁的”。
　　之前讨论八卦的大多是女生，发现上车的是岳嘉佑以后，懂车的男生也加入了讨论。
　　“话说，我没记错的话，这是钟珩的保姆车？”
　　“我也记得是，这款车国内貌似没几个明星在用？”
　　“那是劳斯莱斯SUV防弹版，五百多万，国内就十几辆，钟珩的确有一辆。”
　　“艹，我嗑到真的了？”
　　“你也看银河少年了？”
　　“你也嗑很假？”
　　学生们叽叽喳喳讨论，背后逐渐走上来一个身影：“银河少年是个网综吧？”
　　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孩们纷纷点头：“对的对的，菠萝视频独播，欢迎姐妹入坑。”
　　“好了，手机都交出来吧。”教导主任深藏功与名地推了推眼镜。
　　本校高三全体住校，能追节目的，都是偷偷带了手机的，一个都跑不了。
　　车里，岳嘉佑扒在窗口看着交完手机，正在和身边男生撒娇诉苦的女生发呆。
　　钟珩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无糖酸奶：“看什么呢？”
　　“在想，我高中那会要是遇到你了，还能谈个恋爱，可惜了，没能成功早恋。”
　　钟珩替岳嘉佑拧开酸奶盖子，递过去：“早恋干嘛？你现在不是在谈恋爱么？”
　　“那不一样啊。”岳嘉佑小声嘀咕：“早恋那是小男孩小女孩偷偷摸摸牵个手都要脸红，亲一下能一整晚都睡不着。”
　　钟珩随口接话：“你脸不是挺喜欢红的么。”
　　“谁和你说这个了！那人家还能去游戏厅，去台球厅，去唱K，一起去逛街买小东西，一起去约会，你行么！”岳嘉佑恼羞成怒，灌了一大口酸奶。
　　钟珩没办法和他这样光明正大约会，他是清楚的。
　　没有不满，只是遗憾。
　　钟珩伸出手指，抹去少年唇角的一抹奶渍，舔了舔：“如果你想约会，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岳嘉佑动作一顿：“真的？”
　　“真的。”钟珩将手里的工作合上：“只能选一个，你挑一个吧。”
　　“我们……一起去打个耳洞吧。”岳嘉佑沉默了一会，小声道。


第104章　讨利息
　　打耳洞这件事；　还是上次准备公演的时候肖宙提起的。
　　岳嘉佑之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遵守校规，连校服都没有一天不穿的；　头发从来不过耳；　更别提打耳洞了。
　　后来出道了又因为怕疼，一直没想过这件事。
　　钟珩问他想去做什么的时候。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岳嘉佑就是想起了上回说过要去打个耳洞。
　　读书的时候，岳宗城不可能有钱给他去参与少年们的活动。
　　钟珩问想做什么；　岳嘉佑想了半天，上学的时候，同学们说过的约会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去游戏厅，和朋友们去唱K，偷偷去一次酒吧庆祝成年？
　　或者用网吧包夜来庆祝成年，又或者和女朋友去行旅行一次？
　　总之都是些现在看来极为幼稚，却带着少年气息的仪式感。
　　都是些只有读高中的少年才会做的事情。
　　这些事，高中时候的岳嘉佑都没有过。
　　整个家都支离破碎了；　连学费都要靠助学金；　更别提想谈恋爱、出去玩这回事。
　　他不配。
　　不配拥有和别人一样的高中回忆。
　　记忆停留在高二的夏天，吊扇在头顶转得极为缓慢，大家还在讨论即将开始的暑期补习。
　　岳宗城在校门口传达室等他。
　　他还穿着校服；　被拖到了星影的楼下。
　　带着前一天被岳宗城打出来的淤青；　与钟珩面面相觑。
　　他校服还有一只裤腿挽着；　没来及放下，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岳嘉佑记得那天他看见钟珩的时候，下意识将那条腿朝后缩了缩。
　　那是岳嘉佑关于高中生活最后的回忆。
　　没有叛逆过；　也没有雀跃过，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尚未完成就已经落幕的冗长遗憾。
　　那时候好像也有很多同学悄悄打了耳洞。
　　上课的时候悄悄捻一捻，好让周围的同学发现。
　　如果那时候恰好是有对象的，那么很快，两个人就会换上情侣戒指，情侣耳钉，情侣钥匙扣，从头到脚几乎所有东西都会变得成双成对。
　　那种毫无意义却莫名得意的小事，岳嘉佑一直很羡慕。
　　那时候他没钱，也没想过要谈个恋爱。
　　现在有了对象。
　　但想真的有一对真正意义上的情侣物品，还是有些难。
　　钟珩的胸针，他们的手表，虽然都很贵重，却都不是真正成双成对的。
　　耳钉藏在头发里。
　　一对情侣耳钉，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或许不算过分。
　　听见岳嘉佑说打耳洞，钟珩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就这，没了？”
　　岳嘉佑点头：“就这，没了。”
　　钟家刚刚过世一个大家长，岳嘉佑的父亲刚刚离世。
　　世人不会在意钟珩和钟振民之间因为大家族，又或者因为未来而产生的隔阂，不会在意时间早已消磨了已经被预知的离去所带来的悲伤。
　　也不会因为岳宗城的罪行而宽恕毫无触动的岳嘉佑。
　　育儿账号可以长篇大论分析钟振民对钟珩的教育措施有哪些过错，也可以对钟家淡漠的亲情说得头头是道。
　　但钟珩本人不被允许有这样的想法，他是钟振民的孙子，所以他不可以和自己的爷爷有隔阂，不可以不悲伤。
　　同样，所有人都可以唾弃岳宗城，可以为他的死亡额手相庆，可以评论一句“死得好。”
　　但岳嘉佑本人不可以，所有人都可以为他感到庆幸，只有他自己不配。
　　岳嘉佑很清楚这个道理。
　　他们本来也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场合，更不适合那些幼稚而不合时宜的约会。
　　钟珩愿意陪他去做一件事，满足一个愿望，就已经可以算是任性了。
　　“你就这样去吗？”钟珩好笑地看岳嘉佑，上下打量了一眼。
　　岳嘉佑理所当然地点头，借着玻璃的反光也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反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妥吗？”
　　“倒也不是，就是……”钟珩指了指岳嘉佑浑身上下的行头：“你这样和我出去，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