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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图-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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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什么课文?”卓小梅说:“您还记得吧,从小学到中学,课文里形容一个人笑的样子,都有这样的句子:笑得合不拢嘴。您当领导的日理万机,还能抽出时间接见小民,我能不温习中小学课文吗?”说得魏德正乐了,说:“我看你是笑里有假吧?”卓小梅说:“您不觉得笑里藏刀,我就感恩戴德了。”
  玩笑过后,魏德正真诚道:“那天晚上喝多了,出尽洋相,害得你和家豪招呼。”卓小梅望一眼正在翻壁柜的吴秘书,说:“主要是吴秘在忙,我和家豪乐得一旁欣赏男高音。”魏德正笑道:“我的呼噜那么动听?你们没像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吧?”
  其时吴秘书已从壁柜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魏德正手上。那是一份表格,魏德正在上面翻翻,对卓小梅说:“今天叫你来,有件事情想征求你的意见。省妇联正在筹备全省十佳女青年评选活动,给维都市一个预选指标。我看了看市妇联报上来的几个人选,竞争实力都不强,所以想到了你,想将你推一推,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原以为魏德正会给那笔钱一个说法,谁知竟是为了这事。
  卓小梅在幼儿园干了半辈子实际得不能再实际的幼教工作,倒是从没想过要去弄个什么浮名。现在是一个日趋世俗的时代,人们对这十佳那十强的老玩意儿已越来越提不起兴趣。只是卓小梅不好直接拒绝,绕着弯道:“我等平庸之辈,跟这个‘佳’字也太挨不上边了。加上幼儿园天天做不完的杂事,也抽不出时间参加活动。”
  魏德正自然知道卓小梅的真实想法,说:“把个幼儿园管理得这么有模有样,一举成为全省为数不多的示范幼儿园,你都跟‘佳’字挨不上边,谁还挨得上边?过去我们常说,过于的谦虚等于骄傲,你就别骄傲了。申报评选的程序也不复杂,你只负责填好这份表格,提供些你工作上的基本情况,至于综合材料的撰写和报送参评,自有人替你操办。我看这影响不了你的幼教大业,说不定还能通过提高你的知名度,让机关幼儿园的品牌变得更响亮。”
  这个理由是卓小梅没法回绝的,只得接过魏德正手上那份表格。
  魏德正很高兴,说:“我知道小梅是个实在人,社会也离不开你这样的实干家。可一个人还得有点抱负,总不能一辈子盯住那一亩三分地吧?”
  后院起火(8)
  卓小梅没能完全领会魏德正话里的意思,笑道:“魏书记这是高看我了,我这人是个做具体事的苦命贱命,离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恐怕还适应不了,就是有抱负,也抱不出什么名堂的。”魏德正说:“小梅你又自谦了,中学时你可是公认的才女。何况一个人的潜力是很大的,只要肯去发挥。”
  说得卓小梅不禁动起了心思,莫非魏德正是想通过推荐所谓的全省十佳女青年,让你一步步向政坛靠拢,成为未来的政治新星?他现在可是大权在握的党群副书记,想让哪个政治上有所作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卓小梅忽儿耳热心跳起来,感觉身子像是充足了气一般,差点儿就要浮离沙发,飘向空中了。
  好在卓小梅很快回过神来,还没忘记自己姓甚名谁。暗暗地不好意思了,不出声地骂自己道,你臭美什么?人家给根鸡毛,你竟当做令箭,还真的抱负起来。也许魏德正仅仅是心血来潮,给你个虚名玩玩,也不枉曾经同学一场。
  卓小梅暗中骂着自己的时候,魏德正侧了头对吴秘书说:“你到楼下妇联去把贺主席给我叫来,让她先认识认识卓园长,以后好开展工作。”
  吴秘书应声出了魏办。
  就全省十佳女青年的话题,魏德正又说了些具体设想,才忽然话题一转,说:“小梅刚才你笑什么?”
  没想到魏德正还惦记着她进门时的情形。只是这时卓小梅已经不感到好笑了,说:“我是见你门上那个四零八的号码,觉得有些意思。”魏德正说:“这也有意思?我怎么却没觉得呢?”卓小梅说:“你那是熟视无睹。”魏德正说:“那倒也是,说出来听听。”卓小梅说:“四零八,四零八,念出来是不是私人发?”
  魏德正一听,眼睛一眯,也忍不住笑起来。竟然笑得鼻涕水都流了出来。只不过这是办公的地方,他才努力控制住自己,没笑出太大的声音。其实中间还隔着一个会客室,里面的声音传出去,已不会太响亮。
  这下该轮到卓小梅奇怪了,不知道魏德正为啥这么好笑。卓小梅只好也跟着他笑笑,却笑得没一点笑意。
  从抽屉里拿出纸巾,捏了捏鼻子,魏德正这才压低声音说:“小梅你不知道,这个四零八还真有个小趣事。过去这里曾是姚市长的办公室。他是市长,政府那边有市长办。可他同时还是市委副书记,市委办因此特意给他腾了这个四零八,还安排勤杂人员每天早上打扫卫生,弄得一尘不染。现在的人都喜欢八,开始姚市长对这个号码很满意,到市委这边来开常委会什么的,都要进来看一看,坐一坐。后来却打死他也不肯进这个办公室了,即使张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没到任,他临时主持市委常委工作那阵,待市委的时间比政府那边多,也再没进来过。还批评市委办的人多此一举,他工作那么繁忙,哪有时间往办公室跑?市委办的工作人员没法子,又不好安排给其他领导,只得让四零八空着。我觉得这么好的号码,又位于南面,光线不错,姚市长弃之不要,空着可惜,也就乐得拣个落地桃子,主动搬了进来。小梅你看看,这个地方不是挺不错的么?”
  这么说着,魏德正扬起手来,对着四面墙壁划了个弧。这容易让人想起电视里惯用的伟人手势。那只手落回到桌上后,魏德正又两眼泛光,继续小声说道:“我搬进来之后,才知道正是这个四零八的号码惹恼了姚市长。公汽公司的工人不是因为改制的事老上访吗?一次一伙人在政府那边找姚市长,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不知谁透露市委办他还有一个办公室,便一窝蜂追过来,把他堵在门里,说姓姚的,原来你在四零八,找得我们好苦。也许是走廊上有风过耳,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有人将四零八听成了私人发,讥讽姚市长道,你当市长的别只顾着私人发嘛,自己发肿了,发胀了,也该管管我们工人的死活呀。这话一下子就在社会上传开了,大家都知道私人发就是姚市长。尤其是公汽公司,一有风吹草动,工人们就口口声声要找私人发,仿佛找不找姚市长,已经不再重要。前几天他们还瞒过市里的便衣,偷偷跑到省里去上访,声称要告私人发。省里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私人发为何物,后弄清楚是指姚市长,大家捧着肚子笑了半天。我接到电话,跑去领人,省信访局的领导还当做笑谈,兴致勃勃地跟我说起过这个雅号。正因为如此,姚市长的知名度也就比谁都高,机关里的干部背后说到姚市长时,一律叫做私人发,绝不会有人产生歧义。大家开心,姚市长却很恼火,一听到四零八三个字就瞪眼睛,吹胡子,好像跟这三个字结了仇似的。”
  说着这些的时候,魏德正像遇到了什么得意事,脸上无法自抑地洋溢着喜气,说是眉飞色舞,一点也不为过。卓小梅也认为这件小趣事有些意思,却总觉得还不足以让魏德正如此激动不已。也许是趣事后面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卓小梅终究是局外人,搞不懂官场上的是非恩怨,不太容易跟魏德正产生共鸣。
  魏德正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收住,说:“小梅,今天见到你这位老同学,我也是太高兴了,才变得忘乎所以,说起这件趣事。别的场合我可是半个字都没议论过的。姚市长是咱们市里德高望重的主要领导,工作扎实,清正廉明,我非常敬重他,两人工作上也向来合作得非常愉快。你可千万别到外面去说,传开了毕竟多有不妥。”
  后院起火(9)
  魏德正再这么一强调,卓小梅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臆测是有道理的了,这件所谓的趣事看来还不仅仅是趣事。
  这时吴秘书和妇联贺主席进了魏办。机关幼儿园是个女人成堆的地方,跟妇联多少有些接触,卓小梅认得贺主席。也就用不着魏德正介绍,两人一见面就拉着手,亲热地问候起来。贺主席说:“魏书记已跟我打过招呼,我也觉得你是十佳的最好人选。咱们可得在魏书记的英明领导下,好好合作一把,不要辜负了魏书记的殷切期望。”
  卓小梅不得不佩服贺主席的说话艺术。表面上她是在跟你说话,实际上却是向着领导的,一段不长的话里竟然三次捧出魏书记,好像离开魏书记一词,说的便不再是汉语,而成了在座的人无法听懂的俄语日语。不过卓小梅觉得这也无可厚非,连领导的威信都不懂得去维护,贺主席又怎能做上妇联主席这个位置呢?
  寒暄过后,魏德正就推荐卓小梅参选省十佳女青年的有关事项作了具体指示,贺主席认真做了笔记,然后顺着魏德正的意思,谈了谈工作思路。卓小梅也说了几句客气话,对市委和妇联这么重视自己,重视幼教工作,表示由衷感谢。
  贺主席领走任务后,卓小梅觉得也该告辞了。魏德正从身后的壁柜里拿出一盒高档茶叶,用报纸包好,递给卓小梅,笑道:“那次去幼儿园揭牌,得到你隆重欢迎和热情款待,也没什么感谢的,送盒茶叶,略表心意。”卓小梅说:“那是工作,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何必言谢?何况我又不会品茶,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魏德正说:“你拿着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要喝,有的是,而且不会比这低档。”
  做上魏德正这样级别的大领导,想喝好茶,自然用不着发愁。据说如今已进入极品时代,不仅仅是茶叶,包括烟和酒,过去的上品精品妙品一类,早上不得台面了,动不动就是极品,一盒茶叶、一条香烟,或一瓶好酒,六七百,甚至一两千的天价,那是算不了什么的。据说一盒带打火机和烟灰缸的极品熊猫牌香烟就是一千九百八,因备受老板和单位领导青睐,格外热销。至于购买这些所谓极品高档物的钱,来自何处,出自何人,谁笑纳,谁消受,大家心知肚明,不言而喻。
  何况今天魏德正只字没提你送钱的事,已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也得识趣,给对方一点面子,虽然魏德正那么大的面子,不是你这样的小民百姓给得起的。卓小梅也就欣然接住,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出得魏办,走出市委大楼,卓小梅长吁一口气,觉得今天到底不虚此行。心头因而明晃晃的,无声说道,冬天的阳光真是暖人。
  回到幼儿园,虽然已过下班时间,苏雪仪和曾副园长却还候在传达室门口。见卓小梅气色不错,石头一样悬着的心落了地,知道不该发生的事没有发生。于是高兴地围住卓小梅,探问跟领导见面的情形。卓小梅简单说了说魏德正让妇联推荐自己做全省十佳女青年的事,乐得两位都跳将起来,说卓园长做了全省十佳,机关幼儿园岂不美名远扬,园威大振!这可是拿大钱做广告都做不出来的效益。
  卓小梅还想拿出魏德正送的茶叶,与两位共享,又怕她们生出别的猜测,以为自己跟魏德正之间有什么瓜葛,便放弃这个想法。
  回到家里,将那盒茶叶随便放进书柜,卓小梅脑袋里放电影一样,将跟魏德正见面的情形重新放过一遍,觉得这天的收获还真不小。这里有两人曾是中学同学的情份在,尽管自己当年没有接受他的追求,而选择了秦博文。还有那一万元,也是不能忽略的。那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数,可也不能说是个小数,多少会管点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虽然有些露骨,难免让人听着不舒服,却是大实话。毕竟领导也是人嘛,人不爱财,高尚是高尚,却总显得虚伪,让人生疑。
  只因没有喝茶的习惯,那盒茶叶在书柜里放了两天,卓小梅也没想起要拿出来,泡杯茶品品。领导送的茶肯定不是大路货。
  不想这天晚上魏德正偏偏打来电话,问卓小梅茶叶的味道怎么样。电话是打到她家座机上的。开始卓小梅还以为是秦博文的债主,这段时间他们天天打电话找他。也就不想接电话,懒得跟他们磨嘴皮子。可电话响得很顽固,仿佛不将电话机震烂,不把卓小梅耳朵震聋,绝不罢休。
  卓小梅只得过去拿起话筒。
  竟然是魏德正。卓小梅有些意外。魏德正说:“小梅你架子蛮大的嘛,半天不接我的电话。”卓小梅随便编个借口,说:“刚才在阳台上晾衣服,楼下有些吵闹,没听到铃声响。”魏德正说:“那博文呢,你们妇唱夫随,他也和你在阳台上晾衣服?”
  卓小梅本想告诉魏德正,秦博文躲债在外,又怕他问起来,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何况天下女人都一样,男人功成名就,自己跟着脸面生辉,自然津津乐道;男人出息不大,觉得也是自己的失败,挂在嘴上,提不起劲。卓小梅只是应付道:“他若有你想象的那么优秀,那我就有福气了。”魏德正说:“他哪去了?男人在外,没有不坏,你可要给我管严点哟。”卓小梅说:“你要我怎么管?男人管不管得了,你自己是男人,比我清楚。”
  “全世界就中国的妇女解放运动搞得最彻底最成功,现在的中国男人越来越听女人的话,管起来并不难嘛。”魏德正在那边朗声而笑道,“我好久没跟博文见面说话了,还真想跟他聊聊。”
  后院起火(10)
  这口气听上去,好像这个电话是特意打给秦博文的。卓小梅也就说:“他回来后,我一定告诉他,你亲自来过电话。”魏德正说:“什么亲自不亲自的。可恨的是这家伙,家有娇妻,还到处乱窜,下次我可要好好批评批评他。”卓小梅说:“你当领导的批评几句,肯定比我管用。”魏德正说:“把我当做领导,那我就不敢批评了。”
  闲扯几句,那头好像有了放电话的意思。可卓小梅正要说再见,魏德正又用不经意的口气问道:“呃,茶叶的味道怎么样?”
  卓小梅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盛情送你茶叶,你也没品尝品尝,现在送茶叶的人问起来,你说不出好丑,怎么领人家的情呀。卓小梅转着脑筋,正要用茶味怎么纯正一类的虚词来搪塞,魏德正已意识到她还没动过茶叶,说:“我知道你一园之长,忙得很,没时间泡茶。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要亲口尝一尝。那茶叶挺不错的,趁鲜品品,便知道其味无穷了。”
  放下话筒,看看墙上的钟,这个电话打了近半个小时。拉拉杂杂说了那么一大堆,好像并没两句非说不可的话,倒是说再见前提到茶叶,魏德正的口气听上去有些在意。莫非他是特意打电话问茶叶的?魏德正身为市委副书记,那么多工作和应酬,却如此关心你喝没喝他送的茶叶,真有意思。
  转而又想,哪有送人茶叶,专门打电话来问茶味的?是讨你一句感谢吗?似乎用不着这么急切。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用意呢?
  这么琢磨着,卓小梅起身去推卧室门,要拿出书柜里的茶叶,泡一杯茶尝尝。
  客厅里的电话又不识时务地震响了。
  卓小梅立住,瞥一眼电话机,心想这回又会是谁呢?该不是魏德正吧,他大概不会这么快便来电话检查落实喝没喝他茶叶的。要么就是要债人,杨白劳的钱不还,黄世仁哪里睡得着觉?另有可能便是秦博文本人,已好久没他的音讯,也该给家里来个电话了。
  拿起话筒,原来是该死的宁蓓蓓。早不来电话,晚也不来电话,恰在你心神不定的时候来电话,让人好费猜疑。宁蓓蓓的声音有些发脆,说:“小梅你在家里吧?”卓小梅没好气道:“我没在家里,谁接你的电话?”宁蓓蓓说:“我在你楼下,我可以上来么?”卓小梅说:“不可以上来,我家里埋了地雷。”
  扔掉电话,打开门,宁蓓蓓的脚步声橐橐橐自楼下响了上来。
  还没进屋,宁蓓蓓就乐不可支地说:“我是临时决定来找你的,我想看看自己运气如何,事先才没跟你联系。到得楼下,见你家窗户亮着灯,就敢肯定你在家里了。”卓小梅说:“到了楼下还打电话,你是想为电信事业作贡献吧?”宁蓓蓓说:“我听人说,拜访朋友之前,一定得先通个电话,以防碰上你的敌人。”
  这话倒还有些意思,卓小梅说:“是呀,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说得宁蓓蓓直笑,说:“你的理论水平比我高多了。其实我也知道,我的敌人你是不会让他进屋子的。”卓小梅说:“你的敌人额头上又没写着字,我怎么看得出来?总不能随意树敌,孤立自己吧?”
  将宁蓓蓓迎到椅子上,卓小梅想起刚才没来得及拿出来的书柜里的茶叶,说:“朋友送我一盒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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