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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图-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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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功夫。”
  宁蓓蓓笑起来,说:“当年老班长就是全校有名的才女,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是风范不减。”卓小梅说:“谢谢你的表扬!自从做了这个园长,只有我大会小会表扬园里的职工,再没听到别人表扬我半句。”宁蓓蓓说:“我敢表扬你吗?我是发自内心地敬重你,你是我心目中永远的老班长。”卓小梅说:“你这话听上去,怎么像是给我做悼词?”宁蓓蓓乐了,说:“人生短短几十年,人前人后的好话丑话不知听过多少,唯独人家当你的面说的最优美最动听的悼词,一句都听不到,这实在太可惜了。”
  卓小梅明白宁蓓蓓叫她上她家里来,大概不仅仅请她品尝咖啡,发些空头议论,肯定还有什么不好跟别人说的话要说,要不也不会一再感叹喜欢苦咖啡了。卓小梅知道自己和宁蓓蓓这种三十出头的女人,家庭事业已渐渐稳定下来,青春则稍纵即逝,除了感情上的困惑,别的烦恼都变得很次要。卓小梅就有意无意将话题往这上面引。宁蓓蓓却回避着,顾左右而言他。卓小梅也就只好随着她,继续说些无痛痒的闲话。
  说话间已近中午,宁蓓蓓撤了咖啡杯,打电话到小区门口的馆子里,点了几道菜,外加一瓶红葡萄酒。十几分钟的样子,菜和酒就送了上来,两人开始浅斟小酌。宁蓓蓓说:“红葡萄酒可是保健品,经常喝点,可防衰老。”卓小梅说:“看你正是瓜熟蒂落,风韵无限之时,却把衰老两字挂在嘴上。”宁蓓蓓说:“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什么叫做明日黄花。”
  不觉得宁蓓蓓脸上慢慢洇上了红晕。喝酒的速度也加快了,有时半杯酒仰仰脖子就全倒了下去。卓小梅比她有节制,每次举杯都只小抿一口,不管宁蓓蓓再怎么劝。瓶中酒下去多半的时候,卓小梅忽觉内急,起身要去卫生间。宁蓓蓓说:“外面的卫生间用得少,也不怎么打扫,到大卧室里的卫生间去吧。”
  大卧室里的卫生间自然是主人专用的,宁蓓蓓没有将卓小梅视为外人,才让她享受此等待遇。走进卫生间,正要松裤子,卓小梅才意识到是坐式马桶,也就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蹲过去。如今这种坐式马桶几乎成了一个小小的时髦,不仅大宾馆,连一些家庭卫生间也开始用上了。据说坐式马桶是现代文明的象征,人类如果没解决好上面进口的事业,是没余力考虑下面出口的问题的。比如一些还处于贫穷状态的农村,至今还是落后的茅厕,人要如厕,臭哄哄的气味令人窒息不说,夏日要忍耐蚊虫轰炸,冬天得遭受冷风扫荡。乡下人世代如此,习惯了,不觉得怎样,养尊处优的城里人到了乡下,可就造孽了。
  可卓小梅却一直不习惯这种坐式马桶。也许是觉得坐垫不干不净,心里发毛。有时出差住宾馆,坐在这种马桶上,怎么用功也无所作为。所以至今卓小梅家里还是蹲式的,装修时师傅说了坐式马桶的种种好处,她也固执地不肯改变主意。今天是在别人家里,不好过于挑剔,只得将就将就。低头要去扣橡皮坐垫,却见坐垫原本就覆在马桶上。卓小梅意识到这个房子里,可能有一两天没来过男人了。
  回到书房,卓小梅说:“你先生最近不在家里?”宁蓓蓓望着卓小梅,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卓小梅弯着拇指,掐了掐,说:“我会掌功。”宁蓓蓓说:“谁相信掌功?是他给你打过电话?”卓小梅说:“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呢?我跟他又没有什么交往。”宁蓓蓓说:“那是你发现了什么蛛丝蚂迹?”
  突现转机(8)
  卓小梅笑了笑,说:“我听人说,卫生间马桶上的橡皮坐垫如果老是扣着的,那么家里肯定只住着女人,暂时没男人光顾。”宁蓓蓓想想也有些道理,说:“是呀,家里没住着男人,坐垫实在没必要掀上去。老班长你是不是经常读福尔摩斯?”
  既然说到男人,卓小梅也就随便问道:“你真有福气,嫁了那么理想的有才有貌又有好工作的机关干部。”宁蓓蓓说:“他这么好,你没起意吧?”卓小梅说:“我起意又有什么用?我哪是你的对手?”宁蓓蓓说:“我拱手相让。”卓小梅说:“你有这样的肚量?”宁蓓蓓说:“这要什么肚量?好看的桃子不好吃,你想吃,拿去就是。”
  卓小梅意识到宁蓓蓓感情上出了麻烦,怪不得刚才触及这个话题时,她老是回避。卓小梅也就不便多开口了,举了杯子,跟宁蓓蓓碰碰,抿了一小口。
  宁蓓蓓却一仰脖子,把半杯酒全部倒进了嘴里。那张已经洇上红晕的好看的脸更红了,仿佛戏台上醉酒的贵妃。她用发红的眼睛睃着卓小梅,说:“老班长你老实跟我说,在你心目中,罗家豪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卓小梅最不愿意听到的话,终于从宁蓓蓓嘴里吐了出来。
  其实今天宁蓓蓓一提出到她家里来聊聊,卓小梅就意识到她要说的就是这句话。至于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是不言自明的,毕竟罗家豪是她们共同关注的男人。卓小梅避开宁蓓蓓直逼过来的目光,望望窗外那晃动的阳光,说:“你觉得我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吗?”宁蓓蓓说:“当然有必要,对于我。”卓小梅说:“如果我不回答呢?”宁蓓蓓紧追不舍,说:“你会的。”卓小梅说:“那你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回答?”宁蓓蓓说:“不是我需要什么样的回答,而是你得实话实说,不许掺假。”
  也是被逼无奈,卓小梅只得咬咬牙,说:“我跟他仅仅是同学关系。”
  话音才落,卓小梅就深深后悔了。她痛恨自己的虚伪,这话骗得了宁蓓蓓,可怎么骗得了自己呢?而且她也知道这个回答会造成什么后果。不过卓小梅同时又在心里为自己辩驳,这么说也不完全是假话。直至目前为止,除了明明白白的同学关系,你和罗家豪确实再没有过任何别的关系。
  这句话却像是给宁蓓蓓打了一针兴奋剂,她激动得双眼发亮,说:“老班长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卓小梅倒吸一口凉气,说:“你有什么底了?”
  宁蓓蓓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干掉,说:“我可以跟他摊牌了。”
  也不知她嘴里的他,是罗家豪还是她的丈夫。
  机关幼儿园的名单既然从改制办抽了出来,按说卓小梅可以高枕无忧了。可小许电话里留下的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半句话,不时会在卓小梅耳边响起来,让她深感不安,觉得那绝非小许自己强调的是什么机关腔。
  卓小梅的情绪也就显得有些低落。
  园里的职工不知卓小梅的心病,以为改制名单上没了机关幼儿园,应该高兴才是,见卓小梅心事重重的样子,跟她开玩笑道:“卓园长,不是幼儿园又要改制了吧?”卓小梅骂道:“你们那么想改制,那打报告到改制办去申请呀。”
  果然没过几天,市委那边传来消息,说机关事务局碰上了麻烦,市委机关医务中心的职工天天去找他们闹事。原来医务中心被定为改制试点后,职工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是费局长掉了包,让医务中心顶替机关幼儿园补报到改制办去的,一个个情绪激昂,将机关事务局团团围住,一定要费局长给个说法。
  这个消息是于清萍最先告诉卓小梅的。恰好这天市教育局幼教科马科长给卓小梅打来电话,说市机关幼儿园的材料报到省教育厅后,厅里领导很给面子,及时组织专家做了评估,已正式确定市机关幼儿园为省示范幼儿园。连牌子都做好发了下来,要卓小梅抽空到教育局去取一下。
  在改制风声日紧的非常时期,能挂上省示范幼儿园的牌子,既可提高机关幼儿园的声誉,以后在市领导前面说起话来也多些底气,卓小梅忙感谢马科长对机关幼儿园的扶持。马科长说:“也不是我的扶持,是你们的工作做得好嘛。”
  卓小梅觉得挺有意思,机关幼儿园工作做得好,省教育厅怎么知道的?省城离维都市一百多公里,他们又没到你园里来过。还不如说是报上去的材料写得好。不过卓小梅不会这么说,而是问道:“马科长在单位吧?我这就到您那里去。”马科长迟疑片刻,说:“下班时间也快到了,还是明天吧,明天上午再过来,我在科里恭候。”
  卓小梅回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才到四点,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而教育局也不远,跑过去要不了好长时间。不过卓小梅脑瓜子还算转,意识到不能空着双手去取那块牌子,多少得准备些钞票。而银行惯例,下午四点多关账,看来马科长也是替卓小梅考虑,这个时候银行里的钱不好取,还不如明天先准备好钱再过去,免得为一块牌子跑上两次。卓小梅于是对着话筒说道:“那就按领导的指示办,明天上午去拜望您。”
  刚放下电话,于清萍闯将进来,说机关事务局惹了麻烦。卓小梅心上一沉,盯住于清萍,说:“什么麻烦,你具体点说。”
  于清萍就简单说了说市委医务中心围攻事务局的事。卓小梅说:“你听谁说的?不是以讹传讹吧?”于清萍说:“是市委一位科长告诉我的,估计他不是逗我开心的。他还告诉我,医务中心的人扬言说,机关幼儿园让他们做了替罪羊,他们也不会放过机关幼儿园,大不了同归于尽,两个单位同时改,一起砸掉手里的饭碗。”
  突现转机(9)
  卓小梅沉默了一会儿,说:“费局长会是个什么态度呢?”于清萍说:“据说费局长的态度还是坚决的,说现在医疗事业越来越发达,而市委医务中心设备和技术老化,早已适应不了新形式的需要,连市委机关里的干部职工得了病,也没几个上中心去的,医务中心的历史使命基本完成,也该推向市场了。至于机关幼儿园却是公益性事业单位,暂时不改是有道理的。”卓小梅说:“你的意思是费局长会给我们顶住?”于清萍说:“我想也是的,他堂堂事务局一把手,总不能因医务中心有人上访纠缠便变卦吧。”
  话没说完,曾副园长进了园长室,往卓小梅前面一站,青着脸色道:“卓园长,很对不起,你交给的光荣任务,我没这个能力完成。”
  卓小梅一时没想起曾副园长说的光荣任务是什么,在她肩上拍几下,说:“你先冷静冷静,消消气。”回头交代于清萍,要她继续注意机关事务局那边的动态,必要的时候,恐怕还得一起去找找费局长。
  于清萍走后,卓小梅这才掉头问曾副园长:“什么光荣任务,将你气成这个样子?”曾副园长说:“你不是要我去做杨主席的工作,让他退居二线吗?上午我找了他,可他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说我是副科级,他也是副科级,我没资格找他谈话。”
  卓小梅感到既好气又好笑。企业单位并非行政部门,按说跟行政级别根本搭不上界,可过去企事业单位的班子成员是由市委组织部或主管单位下文任命的,都煞有介事地明确了行政级别,比如市管的大中型企事业单位的正副职领导属于处级副处级,主管部门直管的企事业单位正副职领导属于科级副科级。这有点像玉皇大帝任命孙猴子为弼马温,纯粹是一种安慰,发文的人只是依惯例行事,并不太当真。可企事业单位的头儿却很在乎,动不动就端处级科级架子,非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自己是处级科级不可。其实企事业单位如果工作没做好,生产的产品和提供的服务质量上不去,换不来应有的经济效益,你就是厅级部级,也只有喝西北风的份儿,想让那写在文件里的级别变出票子来,那是不现实的。
  机关幼儿园是机关事务局下属的科级事业单位,局里给园长、副园长以及支部书记工会主席等班子成员下文时,也明确了科级副科级。现在卓小梅她们想叫杨主席退二线,他也拿这个所谓的副科级来说事,真让人啼笑皆非。卓小梅哼一声,说:“他还知道自己是副科级,如果他把自己看成是副处级副厅级,机关幼儿园还有谁能领导他?”曾副园长说:“你去搬市委书记来呀,市委书记属于正厅级,总能领导他了吧。”
  “有本事搬得动市委书记,我也就不在机关幼儿园做这个小萝卜头了。”卓小梅笑笑道,“你辛苦了,还是我找他谈吧,如果他觉得我这个所谓的正科级也没有资格,那真的只有去搬市委书记了。”
  曾副局长走后,卓小梅处理了几件杂务,瞅空上了四楼。不想工会办的门却是关着的。杨主席是老员工了,已在机关幼儿园待了快三十年时间,是从门卫到采购员到保管员,一步步干到工会主席的。卓小梅对他非常了解,知道他有些什么秉性,比如他办公室的门关了,却并不见得他不在里面。便伸手在门上敲起来。敲了好一阵,里面也没动静,卓小梅就喊道:“杨主席开一下门,我是卓小梅。”
  杨主席果然在里面。他正撅着个屁股,在给废旧水表上漆。机关幼儿园除了厨房里两位厨师,还有传达室里的门卫和工会杨主席几个是男性,其余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员工都是女人,典型的阴盛阳衰。所以园里的房屋和水电维修,一般都交给没什么实质性工作的杨主席负责。幼儿园做的都是一些只有女人才做得了的琐碎事,一个大男人能在这样的场合一待三十年,可想而知他会是什么样的角色。事实是这个杨主席比幼儿园里的女人们为人处事还要委琐。比如经手水电维修时,从采购器材到监督施工,他会以分甚至厘为计算单位,跟人讨价还价,将吹下的差价装入自己腰包。最绝的是给单位或职工家里换装水表。新表装上后,杨主席会拎走坏表,说是顺便扔到垃圾堆里去。既然已是坏表,留在单位或家里要占地方,他要拎走,不会有谁在意。可杨主席并没将坏表扔掉,而是拿到自己办公室,偷偷拆开摆弄起来。水表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只要细心,三两下就能修好,再刷上漆,看上去又成了一块新表。下次单位或职工家里水表坏了,杨主席就拿着修理过并刷上漆的表去换装,然后开张与商店里的新表等价的发票,让单位或职工拿钱。一个水表虽然只有四五十元的价格,可一年下来,单位和职工家里总要换装十几个水表,杨主席不出一分钱的成本,却用这种变旧为新和以新换旧的方式循环滚动,轻轻松松揩到上千元的油水。
  杨主席不肯退二线,其实就是恋着这么一些好处。
  这天卓小梅敲门时,杨主席手中那只旧水表的漆还只刷到一半,兴致浓得很,所以不想让人打扰。直到卓小梅自报了家门,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在门上拍得咚咚作响,他才将水表塞到装工会资料的木柜子里面,极不情愿地起身去开了门。
  还没进门,卓小梅就闻到了强烈的油漆味。可她先不点破杨主席,故意说道:“杨主席你屋里不是藏着女人吧,半天不来开门?”杨主席有些尴尬,说:“卓园长真会开玩笑,我这样不中用的老男人,哪个女人会喜欢?”卓小梅笑道:“别谦虚嘛,我就听园里的老师们说起过,主席夫人都有些怕你,说你黄忠人老刀不老,厉害着哩。”杨主席嘿嘿一笑,说:“领导过奖了。我若是黄忠,那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了。”
  突现转机(10)
  卓小梅知道,杨主席不会不明白她来找他的目的,开两句玩笑,是想让他放松警惕,消解一些对抗情绪。不过卓小梅觉得这还不够,还得压压他的心性,于是说:“既然不藏女人,你半天才开门,那又是在干什么?”
  杨主席搓搓双手,说:“我还能干什么?无非是整理工会档案,做做市工会催了几次的工会报表。年纪大了,精力差多了,在那些墨黑的汉字和数字上盯上一阵,眼皮就开始打架,不小心睡死过去,你在外面敲门,我也没听见。”
  这个借口编得还算圆满,靠窗的办公桌上就真的摊着一份工会报表,虽然上面已经蒙着一层薄薄灰尘,也不知几个世纪没碰过了。卓小梅的目光只在报表上稍作停留,便吸了两下鼻翼,明知故问道:“屋里好像有股什么气味,好刺鼻的。”杨主席掩饰道:“卓园长您的鼻子真长,我在屋里待半天了,怎么却没闻到什么气味呢?”卓小梅说:“你是待久了,适应了。这叫做入鲍鱼之市,久而不闻其臭。”杨主席讨好道:“卓园长的话太文雅,我这没文化的粗人哪听得懂?”
  卓小梅不再理会他,东张西望起来,还在屋子里绕起了圈子。杨主席紧张地盯住卓小梅,见她的脚尖朝墙边的木柜子方向迈去,不由自主跟过去站到木柜子前,想用身子挡住她,不让她靠近。卓小梅站住了,望着窗外,说:“杨主席,你这个主席是个正科级吧?”杨主席说:“卓园长也拿我开心。您这个一园之长才是正科,我一个工会主席怎么敢是正科呢?”卓小梅说:“是吗?我记不清了,你还收着事务局的任命文件么?给我看看。”
  那份文件可是杨主席的命根子,他能不收着么?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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