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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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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丝笑容。

    刚一抬头,忽又见鸿俊站在面前,满脸疑惑地看他。

    “长史,你刚刚在做什么?”鸿俊试探问道。

    李景珑马上咳了一声,严肃道:“又怎么?”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鸿俊看着李景珑说,“我想找……”

    “我说了,不行!”李景珑不悦道。

    “不找妖怪。”鸿俊马上道,“你对长安熟,只要告诉我陈子昂家住哪儿,我自个儿去。”

    驱魔师同僚们对长安城不熟,陈子昂家住哪,问也没用,挨家挨户去找,长安六十万户,根本不可能找到,眼下李景珑来了,简直是自己的救星。

    “我问你一个问题。”李景珑打量鸿俊,突然说道,“你是修道的人,有没有什么法术,能让人忘掉一些事?”

    “法术?”鸿俊被突然这么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答道,“法术没有,但是有一种花……”

    鸿俊昔年喜欢在太行山上撒野,曜金宫后殿内,奇花异卉也甚多,依稀记得似乎移植了一种产自西域的植物。

11、兵分两路

    午后,李景珑带着鸿俊,穿过天井出来。

    莫日根躺在天井里晒太阳,嘴里叼着根草杆,跷着二郎腿眯起眼。裘永思坐着看书,阿泰则玩着手里那把琴。

    “都起来,干活了。”李景珑说,“到西市去,找一种叫离魂花粉的药剂。”

    “啥?”众人围了过来。

    “离魂花是西域出产奇花,授粉时析出的花粉,闻过之后能让人打喷嚏,并忘记当前发生之事。”李景珑解释道,“来日驱魔司万一执行任务,百姓大惊小怪,便可用以收拾善后。”

    裘永思、莫日根与阿泰三人打量李景珑,满脸怀疑神色。

    “万一没有呢?”阿泰问道。

    “八成不会有吧。”裘永思说。

    “没有,就找到有为止。”李景珑说,“这是命令,不容讨价还价,现在就去。”

    “长史,你从哪儿听来的?”莫日根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发现了端倪。

    鸿俊在李景珑身后弱弱地举了下手,众人瞬间一脸无奈,李景珑刚一回头看,鸿俊马上把手放下了。

    午后长安秋高气爽,鸿俊与李景珑走在街头,心头翻来覆去,自己似乎给另外三名同僚找了个麻烦。眼看另三人不情不愿地一同出门去,万一找半天都找不到这种奇花,回来只不知道会不会骂自己没事找事儿。

    “长史,他们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长史……其实我也不确定,离魂花是否真的有用。”

    “长史,你怎么不说话了?”

    李景珑:“……”

    “咦?长史,这是什么?”

    其时大唐喧闹繁华,街上人多热闹,鸿俊怕跟丢了,便伸手扯着李景珑衣袖。那一下,李景珑颇不自在,抬手要挥,却十分尴尬。

    “孔鸿俊。”李景珑说,“大街上,不要拉拉扯扯!”

    鸿俊四五岁时在曜金宫里,天天拉着重明的袖子,像个跟屁虫一般跟来跟去,便也习惯扯着人,现在被李景珑骂了只得松手。

    李景珑带着他七拐八绕,进了小巷,穿出穿进,最后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内里有一妇人之声问是谁,李景珑便报了名姓,迈过门槛,抬脚进去。

    是时只见那妇人抱着个婴儿迎出来,止住脚步,打量访客。

    鸿俊问:“陈子昂在家吗?”

    “陈子昂死了很多年了。”李景珑朝鸿俊咬牙切齿道,“别乱说话。”

    鸿俊一惊,见这院内破败,主人显然十分穷困,便问:“他的孙子或重孙子在么?您是他的哪位?”

    那妇人想了想道:“进来说吧。”

    昏暗厅堂中,妇人怀中婴儿嗷嗷待哺,看那大小不足半岁,鸿俊见小孩子可爱,十分喜欢,便伸出手指让他握着玩,听李景珑与那妇人随口闲谈,慢慢地方得知,原来这名大诗人竟是在五十一年前,受权臣武三思迫害,冤死狱中。幸而留了个独生子。

    而又过了好些年头,陈家人丁不旺,一代接一代地,到得数年前,陈家独苗数年科举落第,娶了个媳妇即这唤段氏的妇人,为考取功名,十数载寒窗苦读,不意偶染风寒,久病后不治归西,留下遗孀与一襁褓中的婴儿。

    “埋在城外呢,两位既然和亡夫生前相识。”段氏说,“赶明儿带你们去看看?”

    鸿俊一颗心已沉到了冰冷的谷底,来前青雄提到过,交还心灯后,可与陈家人结交,并查明当年真相……但这婴儿,就算继承了心灯,也不可能一夜长大啊!

    “问完了?”李景珑道,“问完就回去吧。”

    鸿俊左思右想,终究没辙,但陈家还有人,总是好的,便数了些珍珠出来,交予段氏,说:“你们好好过日子,有啥事儿,就到金城坊驱魔司找我。”

    段氏一见珍珠光彩,慌忙推让,经鸿俊再三坚持后只得收了。李景珑倒是十分诧异,只不住打量鸿俊。

    “您认识亡夫?”段氏感激道。

    “不认识。”鸿俊老实道。

    两人表情都极为怪异,李景珑又不知他奇奇怪怪的想做什么,只得出言为这下属解围道:“我这位小兄弟,平生最爱读诗,尤其景仰当年陈拾遗风采。”

    “啊——”段氏明白了,点了点头,料想这少年是为了陈子昂而来,读诗犹若神交,便将陈家的祖上当作了故友。

    鸿俊叹了口气,眉头深锁,在厅堂内走来走去,两人都不知他究竟为何事而烦恼,走到李景珑背后时,李景珑喝过水,便道:“这就走吧。”

    鸿俊站在李景珑身后,见李景珑、婴儿、妇人正好排成一条直线,突然灵机一动,心道若能将李景珑体内的心灯震出……

    “诸身百骸真灵现!”

    话音落,鸿俊祭起五色神光,朝李景珑背上轻飘飘一印——

    刹那五色神光侵入李景珑全身经脉,“嗡”一声端坐椅上的李景珑全身散发光芒,形象变得伟岸不可直视。

    段氏吓了一跳,抱着婴儿大喊道:“李李李……李长史,你发光了!哎呀有人吗?!李长史发光啦——!”

    李景珑与段氏尚未回过神,鸿俊已以五色神光飞速搜查李景珑体内。

    心脉处空空如也,感觉不到心灯。

    刹那间,李景珑只觉胸膛一阵气血翻涌,三魂七魄险些一起被震出体外,紧接着刚喝下去的一口水不受控制地飙出来,喷了段氏与那婴儿一头,婴儿顿时号啕大哭。

    一个时辰后,驱魔司府。

    “你到底做什么!”天井中,李景珑朝鸿俊发出了咆哮,“扣你半个月的俸禄!”

    鸿俊忙道没关系,扣一个月的吧,消消气消消气。

    “我哪儿招你惹你了?”李景珑气得发抖,道,“非要拿我来寻消遣?”

    鸿俊忙解释道:“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说了就怕你不信!”

    李景珑转身要走,鸿俊去拉他衣袖,李景珑又怒道:“罚你站在这儿面壁!站到晚上开饭!”

    “你又闯啥祸啦。”鲤鱼妖幸灾乐祸地从池子里爬出来,说,“可算有人收拾你啦。”

    鸿俊朝鲤鱼妖龇了下牙,表达了心里的不满。

    然而李景珑刚走开没多久,复又走回天井中。

    “能有多匪夷所思?”李景珑站在鸿俊面前,沉声道,“你说清楚,只要不是蓄意恶作剧,本官不罚你。”

    鸿俊见到了这份上,不交代也得交代了,只好将自己携带心灯前来,并那夜间与李景珑不打不相识之事,一并和盘托出,方才只是想趁机从他体内震出心灯,还给陈子昂后人,也算是有个交代。

    许久,李景珑不发一语,鸿俊只得说:“要是青雄在这儿就好了,唉。”

    “所以也即是说,误打误撞一场,心灯进了我的体内?”

    “我不确定。”鸿俊见李景珑脸色稍缓,便道,“如果不在你身上,就麻烦了,没了,事儿办砸了,我就回不了家了。长史,我和你无冤无仇,这事儿又很重要,我绝对不会整你。”

    鲤鱼妖在旁说:“那可不见得,无冤无仇,又被你连累的人可多了。”

    “别闹!”鸿俊与李景珑同时转头朝鲤鱼妖道。

    “回你的池子里去。”鸿俊又说。

    鲤鱼妖摇摇尾巴跑了。

    李景珑说:“现在就确认吧,我配合你。”

    鸿俊试探着问:“那……我动手了哦?”

    李景珑将鸿俊带到东厢长廊中,两人侧身坐在廊下,李景珑解开上衣,赤着上半身,阳光照下,一身小麦色的肌肉瘦削且孔武有力。

    “你放松点儿。”鸿俊说道,“会不大好受。”

    鸿俊深吸一口气,心道好歹让我找到心灯下落吧,于是运劲,一手按上李景珑胸膛,将五色神光注入他经脉中。

    李景珑随之一震,只觉周身气血翻涌,脸色泛红,五官不住抽动,鸿俊的那股仙力在他的经脉间游走,再次让他全身发出微光。紧接着,五色神光一收,转而注入他的心脉。

    鸿俊聚精会神,而就在此刻,背后突然传来人声。

    “哇!李长史!你在做什么?”

    一名大理寺官员与一名文职,两人眼睁睁看着李景珑打着赤膊,面前坐一少年,少年伸出一手,抓着李景珑的胸肌不放。

    鸿俊瞬间收手,然而在那最后一刻,他感觉到了!在李景珑的心脉之中,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力量,就像枚沉睡的种子一般!

    李景珑满脸通红,将鸿俊护到背后,三两下穿起衣服,愤怒、尴尬表情尽现,却不敢发作,抱拳鞠躬,不卑不亢道:“黄少卿,里边请喝茶。”

    鸿俊欢天喜地,找到了!找到了!太好了!闯的祸终于能收拾了!正在院里蹦时,李景珑却怒道:“孔鸿俊!”

    鸿俊忙学着李景珑抱拳,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黄庸,与那文职像见了傻子一般打量鸿俊。

    “免了。”黄庸说道,“这是大理寺派给你的案子,喏,杨相说过,但凡用不着大理寺出面的,便誊一份送你这儿。以后就由我身后这位连浩连主簿,与你驱魔司往来互通。如今驱魔司新立,陛下与杨相都看好你,须得勤兢奋进,为国家办案才是。”

    李景珑便点头,将黄庸与连浩送出门去,两人走了没多远,便从墙外传来哈哈哈的嘲笑声。

    “这大白天的,李景珑在官府里挤奶么哈哈哈哈……”

    李景珑:“……”

12、走马上任

    李景珑与鸿俊对坐厅内,鸿俊如释重负,说:“就在你心脉里,太好了。终于找着了。”

    这几天鸿俊简直茶饭不思,天天翻来覆去地想着心灯下落,眼下终于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怎么取出来还你?”李景珑问。

    鸿俊无奈摊手,说:“先暂时寄放在你那儿吧。”

    李景珑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

    鸿俊决定给曜金宫写一封信求助,可要怎么送上去呢?让赵子龙回去送信?可这鲤鱼妖一来懒二来不爱走路怕脚痛,而且路途遥远,独自上路也怕有危险。又怕青雄不在曜金宫里,重明收到信后,答复肯定是“错了就错了关我什么事”。

    真难办……鸿俊想着,抬头一看李景珑,总感觉他好像又有话想说。

    “这心灯存放我身上。”李景珑沉吟道,“我会有什么变化么?”

    “不会有什么麻烦。”鸿俊忙解释道,“五脏里,心属火,心灯会守护你的心脉。而且这灯力量清和纯正,光芒充满正气,绝不会有什么坏处。”

    李景珑又点头,但似乎内心还在做什么激烈的斗争,鸿俊不明所以,观察他的表情,最后李景珑又问:“我会因此拥有法力么?”

    “啊?”鸿俊怀疑地答道,“应该……不大可能……吧。你的经脉中没有法力,给你法宝,也不一定能把它发动。”

    李景珑自言自语道:“懂了,我是个凡人。”

    那语气中又仿佛带着点失望之意,鸿俊忽然就明白其失望之处,问:“你不想当凡人,是不是?”

    李景珑抬眼看鸿俊,问:“你、莫日根、汉莫拉比、裘永思,你们的经脉中都有法力,是不是?”

    鸿俊平时很少想这种问题,其余三人虽未曾出过什么招,但根据那天阿泰随手一搓就能点火看来,应当也是会法术的。

    “是的。”鸿俊老实答道。

    “这法力是哪儿来的?”李景珑又问。

    鸿俊倒是被李景珑给问住了,他平时从未细想过。

    “天生的啦。”鲤鱼妖躺在厅外晒太阳,此时翻了个面,说道,“你就不要想了。否则怎么说‘世家’?”

    李景珑最后“嗯”了一声,答道:“心灯的事,暂且不要告知其他人等。”

    “你虽然是个凡人。”鸿俊安慰道,“可你有剑啊,你的剑可是相当了不得,五色神光连我爹喷的火也……”

    “喂!”鲤鱼妖在外制止了鸿俊的安慰,免得他自曝家底越说越多。

    李景珑听到这话时,忽然来了点精神,起身取来自己佩剑,搁在案上,说道:“这是狄公从前的佩剑。”

    鸿俊总算可以好好看看这把剑了,李景珑忽然有感而发,出神地说:“少时我景仰狄公,读过他传下的一本书,书中有光怪陆离的妖兽,也有隐居神州缥缈之地的仙人;还有戾气聚集而成,终日不散,数百年轮回往复的魔……”

    鸿俊抚摸那把剑,思忖道:“所以你不想像别的凡人一样,也想当个驱魔师吗?”

    李景珑注视鸿俊抚摸剑的手指,缓缓道:“那倒不是,只是也许秉性使然,生来就对此神往。”

    “还记得书后有一段话,乃是狄公所言——近一百年中,神州大地,即将迎来一场摧毁一切的浩劫,可他生不逢时,已近耄耋之年,守护大唐的重任后继无人,恐怕魂归黄土后,神州即将大乱。狄公传下一本书、一把剑,继承之人,须得守护这神州大地。”

    鸿俊听到这话时,突然有点儿被李景珑的认真所感动了,神州大乱倒不至于,但根据重明与青雄交给他的任务,不少妖怪潜伏人间,那么长安小乱应当是免不了的。

    “书呢?”鸿俊看完剑,想起父亲重明与青雄提到过的“天魔”,忽然生出了好奇心。

    “被我爹烧了。”李景珑答道,目光聚集在鸿俊手中剑上,“他们从不相信,只将这当作狄公年老时的胡言乱语。”

    鸿俊沉吟片刻,这剑他虽然不知来历,却也知道并非凡兵,便问道:“你在哪儿发现这把剑的?”

    李景珑答道:“在一名西域商人手中,狄公辞世数十载后,一次我无意于聚宝庄的拍卖中发现了它。为免流入胡人手中,我变卖了不少家当,才将它买了回来……交浅言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朝你说这些……罢了。”

    鸿俊:“?”

    李景珑叹了口气,淡淡道:“也许只有你相信我。”

    “莫日根他们也会信你。”鸿俊安慰道,他不知剑的来历,但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李景珑答道:“不想与他们多言,罢了。”

    其时鸿运还不知道人间有诸如“怀才不遇”与“生不逢时”等许多苦恼,然而这番话后,他已从最开始怕李景珑,变得渐渐开始有点理解他了。

    “对了。”鸿俊灵机一动,说,“凡人虽然没有法术,但是也许可以靠练?我记得……”

    “鸿俊!”鲤鱼妖在外又煎鱼般地翻了个面,叫唤道,“别再害他了!”

    鸿俊想想以自己的闯祸体质,说不定又害得李景珑狼狈不堪,只得暂且作罢。

    李景珑初时只以为鸿俊是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小少爷,熟稔以后赫然发现也并非最初印象般顽劣不堪,也随之改观不少。正要旁敲侧击,打听他身世时,莫日根带着阿泰与裘永思回来了。

    “找到了——”裘永思不住抹汗,累得气喘吁吁,把一个盒子搁在案几上,李景珑刚要打开看,鸿俊连忙按住,说:“这得捏着鼻子,找个没风的时候再分,否则花粉一飞出来,打起喷嚏就完了,什么都忘光了。”

    “大伙儿找了半天。”莫日根哭笑不得,“你俩在这儿喝茶?”

    李景珑咳了一声,长史的威严还是要有的。

    阿泰显然跟着说:“长史把这钱掏了?”

    李景珑取出钱囊,阿泰又喘着气,说道:“一共是三千二百两银子。”

    李景珑:“……………………”

    “三千二百两银子?!”李景珑咆哮道,“怎么可能?!”

    “是啊。”阿泰与莫日根、裘永思三人一同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景珑,阿泰说:“四两离魂花粉,一两花粉八百两银,四八三十二,算错了?”

    李景珑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后见四人都面面相觑,似乎习以为常。

    “驱魔师用的东西,都这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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