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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总在欺负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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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京城东南角的珞珈山,白雪皑皑,此时远看如一个雪美人,身上是红色绸带,从山脚向山上蔓延,横生出曼妙的花枝。
正元街上正好也有灯会,许多寻常人家的百姓也涌到这街上。小孩子红扑扑的脸蛋,被雪天冻得似红苹果,一手被父母牵着,另一手还举个糖葫芦,时不时咬一口,酸得直摇头,却忍不住还要继续咬一口。
轿子离正元街越来越远,来到珞珈山,没有预料的冷清。山脚下已是各家花轿,马厩里匹匹好马不安分地甩动马尾。
珞珈山花灯会,只向三品之上文臣武将与皇亲开放,并且年轻男女无须避讳,这一点和皇伯伯的无为而治不言而合。于是家教较严的府里的千金,大多也会在今天出来。
四个小厮在山脚轿子边候着,和其他人家的仆人,一起喝喝小酒,讲讲主家的八卦,很是惬意。
子婵扶着盼晴,沿着那天悻悻而归的路往山里走。
山路两侧,胖乎乎的沙弥石像里,一支支摇曳的花烛,将整条山路照亮,蜿蜒盘山而上,一片和暖的烛光在脚踝边氤氲开来。
越往上越亮堂、越往上越热闹。
到了半山腰,珞珈寺外环绕山腰一周的松木栈道上方,盏盏花灯次第开放,惟妙惟肖的腊梅冬雪、海棠夏荷,在薄如蝉翼的花灯上同日开放,更兼灯芯里烧着的除了蜡烛,还有西域进贡的香料,梅的清幽、桂的香甜、牡丹热烈、莲花淡雅,让你无须多看灯上剪出的花样,便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盏花灯。
沿着珞珈寺背后,一条被烛光点亮的小路,再往上走几百级石阶,就到了珞珈寺的第二峰,这个峰头虽没有第一峰高,却是个被上天鬼斧神工削平的山头,也有传说是神魔大战时,神君一剑横劈掉了山头,才成了现今的模样。
山顶有个圆形的池塘,汩汩淌出温热泉水,从一侧缓缓流向山下。于是沿着这池山泉下流的一道两侧没有半点积雪,反而鸟语花香。温泉之中浮着常年不败的一塘莲。
池塘背后,一道锦屏竖立,上头两个小人儿,在山清水秀的星夜相见。
呀呀,姑娘姑娘,你在等什么人儿?
呀呀,公子公子,请莫要上前。
嗬嗬,姑娘姑娘,告诉我在等什么人儿?
哎哎,我在等心上人儿,他就从那皎皎星汉来。
哈哈,姑娘姑娘,我就是你那个心上人儿哟。
哎哎,公子公子,我怎知你就是那心上人。
咦?我可不已经在姑娘你心上么?
原是个讲俏皮话的皮影戏,盼晴回头,难怪在这儿讲这样的俏皮话,原来从这儿抬头望去,星汉汤汤,满天灿灿。
抚了抚胸前那颗乌色的鲛珠,定要变黑它,丢进那片浩瀚当中。
睁大眼睛,从下面向上看,想看透那片星河,看到河边的竹屋。
一步一步挪向前,冷不丁脚下一空,完了,这是要滚下几百级台阶下。腰肢被人一握,一抬头,一双英目正望向她,两道剑眉微微一拧,而后舒展。
“对不起,在下无理了。”他见盼晴已站稳,便退到一旁。
尘世间的人就是假客气,明明帮了她的忙,还要这样谦逊。盼晴摇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脸已经红了。
子婵握了握她的左臂,“奴婢代小姐谢谢公子,敢问贵姓?”
☆、千人渡劫会(一)
面前华服出行的公子,微微拧了拧眉,“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盼晴的心里微微一凉,今夜能上得了山、赏得了灯的,都是三品以上或是皇亲国戚,他一句不是富贵人家,分明只是不想相交的托词,只这一刹,竟是小小的失落。
“多谢公子,告辞!”既是这样,她也就不执着于道谢了,冲他微微鞠个躬,带着子婵,又顺来时的山路往下走。回到珞珈寺前花灯的繁华中去。
女子多的地方,是非也必然多。盼晴在这赏灯、猜灯谜的热烈之境沉浸了没半个时辰,已听了不少八卦。
譬如,大哥与颜太师的长子竟是平分京畿第一帅之称的,甚而至于,就她听着的这些议论,欢喜颜太师长子的千金还要多些,这么说来,大哥整日眼睛长到额头上,到头来不过是个第二?颜太师长子有什么好?诚然,上课的时候她们不懂的他都懂,她们都懂的,他更是烂熟于心,可他是老师啊,这也正常。对了,听说他比大哥白净一些。现在这些千金哟,光因为大哥黑,就把他抛弃了,未免太低级趣味了些。
然而,京畿第一帅也并没有什么用,颜太师长子是皇伯伯心里内定的驸马,这些千金真是贼心不死,公主的驸马也敢觊觎,再帅又有什么用,至多至多只能做个驸马府里的妾,况且就公主那骄纵的模样,做个妾哪还有活头?还不赶紧弃暗投明,转投大哥,他花是花了些,可是没有主啊,夫人一位虚席以待,拼一拼还有正房的可能;即使初赛不济,挤一挤,委屈一下侧室进府,只要和大哥感情培养好,哪还需要把夫人放在眼里?照样惬意过日子。她这眨巴眨巴眼睛的光景都想得通的道理,这些千金居然想不通,着实愚钝,不可成器。
“哎,我怎么听说颜太师的长子和盼晴郡主有婚约?”边上谁出来这么一句,险些把她吓得又往下滚几百阶下去。
明明是公主亲口告诉她的,这个上课,早几年其实有其他师傅的,只是因为皇上觉得效果不佳,自己唯一的女儿可千万不能是个睁眼瞎,才急急忙忙换了一个。这其实不过是个牵强的托词,现在就是给公主塞个文曲星也不见得能有什么精进,她已经在破罐子破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这个上课,分明就是让两个年轻人提前熟稔熟稔,先行培养感情,将来势必又多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皇家许多听起来神乎其神的传说,差不多都这么来的,正所谓,事实真相不重要,会炒作才重要。
“不可能吧,颜太师和肃亲王斗得多凶啊?怎么可能突然结亲呢?驸马人选才是最合情合理的。”
盼晴偷偷回头,想看看这个姑娘是谁家的,这才叫眼力好,通事理。
“真的,我爹爹回来告诉我们的,是肃亲王亲口说想促成这婚事。”
盼晴大吃一惊,爹爹就是这么把她卖了的,他还信誓旦旦要给她找段好姻缘,为此她背了多少心理包袱,转眼他要把她嫁到仇人家里去,正不是羊入虎口吗?指不定人家一想到和他斗就恨得牙痒痒,这气肯定要撒在她身上。爹爹怎么能这么狠心,不可能的,要么这姑娘爹爹耳背,要么这么姑娘耳背,他们爷儿俩定有一个听错了。
“恩恩,这么一想也挺有道理的,说不定颜太师也有意呢?这样两边就都不要斗了。”
“不对,颜太师和肃亲王结了秦晋之好,太子殿下可怎么办?他年轻体弱的,东宫三师都是些没用的老头子,他怎么能没个帮靠?”
“他呀,颜太师和肃亲王好还是不好,他都掌不了实权,那两个哪个不是老谋深算、弄权之人啊。”
“啧啧”大家觉得这话说得特别有道理,不觉陷入一片赞叹的沉默当中。
这么说来,那老师可能是盼晴未来的夫君了?突然很明白,公主为什么没事总要趴在锦屏上试图偷看老师的样貌,她现在也特别盼着过了正月去上课的时候,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好端端的让她嫁人,肯定要提前做做心理准备。
出来玩玩,还玩出这么大的心思来了。盼晴忧心忡忡,抓着子婵就往山下走,哪管那山上烟火四射、浮光流转。
轿子一颠一颠回府,盼晴在上头坐着,一抬头,吓得连声音都来不及出,就晕厥了过去,试想你突然发现轿子顶上的缝隙里,正有两双贼兮兮地眼睛瞧着,能不慌吗?
好在醒来刚刚到府门前,也没人察觉出来,挣扎着从轿子里钻出来,手脚还是软的。回头一看,果不其然,那一老一少两个神仙立在轿子顶上,除了这二人喜欢这般吓唬人,估计再找不出旁的了。
她偷偷朝他们招招手,那胖乎乎的红衣老者欣慰地捋了捋胡子,打个响指便不见了踪影。却在她踏进自己院子的时候,又发现他们立在屋脊之上,真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找了个借口,让屋子里的丫鬟都候到院子里去,又打发子婵上厨房给她准备点血燕雪莲羹。总算屋子周围没有听得到屋子里动静的人了,盼晴朝房顶撅了撅嘴,口哨硬是没有吹响,但那二人也在伺机进屋子,一拍即合。
一跳下来,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白衣青年将一瓷瓶来历不明的药水,一股脑倒进子婵刚给她备好的洗澡水里。
“可让我们好找,请盼晴郡主沐浴。”两人大大咧咧往浴盆前一站,一左一右做出请的手势。
荒唐!真是荒唐!
“我沐浴,你们看着?”盼晴瞪大一双杏眼。
二人在一旁喜气洋洋地笑呵呵道,“对,我们看着。”
险些呕出二两鲜血,原来上天的神仙是这样大言不惭、不知羞耻的。
那老者仿佛思量过来,“郡主穿着衣裳在这里泡一下就上来。”
盼晴把衣领又紧了紧,狐疑地看着这俩人,别是哪儿来的采花贼,她看走了眼,以为是神仙。
“你们俩,是什么人?”嫌弃地退后两步,来者不善。
“郡主放心,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人。”白衣男子显然对她的猜忌感到很受伤。
“那也要看你们是干什么的。哪一行都有职业操守,土匪还有操守一定要斩草除根呢,我哪儿知道你的操守要得还是要不得?”
老者在年轻人耳边嘟哝,声音高得她都听得见,“都告诉她,她一泡,什么都忘了,我们这不算泄露天机。”
一老一少,商量良久,无非不过,要不要告诉他们的身份,告诉了她是不是能忘掉,若是忘掉了那还算不算泄露天机,他们三人若嘴严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其他人知道会不会传到天帝那里,传到天帝那里为这事儿天帝会不会罚他们,就权衡来权衡去,连“综上所述”、“总而言之”这样的字眼都用上去了,两人展开不绝辩论,滔滔如流水,浩浩如大海,半个时辰就那样过去。
在案上伏了半个时辰,睡了两觉醒来的大白,终于厌弃了这两个喋喋不休的人,直接冲过来,先是把二人一吓,而后趴在老者腿上,专心致志用它的爪子,在人锦绣裤腿上弹起了棉花,仔细听,还有点叮叮咚咚高山流水的节奏,裤腿上丝丝缕缕,迎风飘荡,好不漂亮。
老者痛下决心,“我是月老,不许笑,我就是那个帮人拉红线的月老,哎呀,叫你别笑你还笑,你们天界的虽都瞧不上我,尘世可拿我当上上仙,比财神的香火都旺啊!”
年轻人拍拍他的肩,小声道:“当心财神也在上头飞,被他听着你这样吹牛,可是要不高兴的。”
老者涨红了脸,比他那大红袍子都红,还怒了,“听着就听着,我说的那可是事实,世人是贪财,可好色的比贪财的多,贪财的大多好色,好色的未必贪财,不好色的一般都不贪财,不贪财的仍旧许多好色,老人孩子一般不那么贪财,可他们仍对爱情有憧憬啊,中年人一般贪财,可他们对爱情也有憧憬啊……”
盼晴看见浴盆里兀自噗噜噜翻起泡来,大概也是感知到这月老的三寸不烂之舌,烦得都冒了泡。
“好好好,尘世间您老人家香火最旺,什么送子观音什么济世活佛都不如你不如你,哎,我来自我介绍下,我是司命星君。”
盼晴瞠目结舌,这就是传说中的司命星君,掌管了神仙妖命理的司命星君,她一直以为是眉毛胡子都白了的老者,没想到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容白皙,眉宇清秀,鼻梁高挺,那一张小嘴殷红,这么看着是个俏公子,画个胭脂就是个俏姑娘。
“那那那,星君大人,请问为什么要在这里面泡一下呢?”传说所有神仙妖的命理都在一本册子上,只有他能看,甚至看着不顺眼了,还能顺手改改,当然了,这都是那些可能只上过一次天界的土地老传的,但是既然有这么大的能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对他,盼晴自然恭恭敬敬得舌头有点打架。
☆、千人渡劫会(二)
“你硬闯的那艘船,载着满船的神仙是来尘世渡劫的。”
盼晴咂咂舌,脑中一时想到的全是什么万人游船游、千人渡劫会之类的词,都很有气势。
“说到渡劫,当然在尘世的一世就不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定有许多曲折离奇的经历了。”这星君还好意思嫌弃月老啰嗦,此刻说到他熟悉的话题,他索性随手一伸,吸过一把椅子来在她跟前大大方方坐下来,回头看一眼站在一旁说到兴头上,又被抢了话茬的月老,又吸来一把椅子给他,“定有勾心斗角。”他舔舔自己的红唇,“妻离子散”,咬了咬牙,“甚至血流成河。”
盼晴的心随着这三个不同程度的劫,当当当,抛了三下,糟了糟了,单看二哥那一身行头,定是个渡劫的,跟他是一家子,岂不是要倒霉透了。
“许多上神仙者,在天上关系都很好的,今天到我家来喝酒,明天去你家下棋,一转眼到了这儿,你砍我我剁你,啧啧啧。”他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
盼晴偷偷翻了个白眼,这还不都是你们布置的?
他两手一摊,“若是都还记得,能下得去手吗?这下不去手,尘世跟天界又一样其乐融融,还渡什么劫?”
盼晴狐疑地看了看浴盆,“难不成这药水让我心狠手辣?你们身为神仙,怎能不慈悲为怀呢?”难道她眼花?怎么觉得水浅了许多?
“这哪儿能呢?别打岔。”他说得太激动,似是被自己呛着了,咳嗽两声,“再想,这一世,你杀了我爹、我斩了你娘。”
盼晴“咦”地一声,满眼鄙夷,这仙家之人,怎么动不动打打杀杀,心里严重怀疑司命星君名不副实,同样是布局,为什么不能布一点文绉绉的,以心交战的例子,譬如张三骗李四入伙开大赚特赚的酒楼,而后卷了钱跑路,这一来一去,心情大起大落,对李四也是个大劫难啊,为什么非要见血才行?
他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屑,正了正色,“我就是举个例子,一个极端了点的例子。再譬如,让张三李四配一对,在尘世你抛弃我、我背叛你,这些人回了天上还怎么做朋友?”
盼晴点点头,是呀,这要是多渡几次劫,差不多就把天界得罪光了,往后讨杯酒都难。
“这样一说,这药水的作用你知道了?”他笑眯眯又期待地看着她,他一笑真像个天真的小姑娘,太好看了。
“懂了!”盼晴用力点头,“让渡劫的神仙更加宽宏大量。”
“额……”一老一少面面相觑,两两摊手,很是无奈。
“郡主?你是天上哪里的神?像你这样天资聪颖的,老夫真是少见。”那红衣老者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
“我呀,我是堂庭山神,我聪明吧!”猛地把那月老一推,夺过椅子,“当着我的面骂我愚钝,还想坐我的凳子,给我滚!”她愤愤地跺了跺脚,反骑椅子,趴在椅背上,这点儿话听不明白,白活四万年了,那些土地老大部分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舌根要多碎有多碎,什么狡猾话她没听过。
“哎哎哎,就开个玩笑,玩笑。”那月老摆摆手,花白的胡子垂到圆滚滚的肚子上,一动就在那圆球上扫来扫去。“那药水,本来我们洒在太言山下,一处瀑布里,从天界下到渭江途中,他们都从那道瀑布下过了,这药水,让他们到了尘世就只记得尘世此生的往事,而忘了天界本身的事情,尘世的劫渡完,回到天界就把渡劫的过程全忘了,这样既渡了劫,修了神力,又免掉大家见面尴尬,是化解爱恨情仇、和谐天界气氛的妙招啊,来来来,你也赶紧补着在这药水里趟一趟吧。”他往那浴盆一指。
映在他们三双眼睛里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浴盆。
“水呢?”司命星君大惊失色,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表情像极了被人调戏了的小姑娘。
他们仨围着浴盆绕了一圈,在靠西面的盆子上发现一个豁口,大白正得意洋洋地靠在那豁口边上,摆弄它那磨得光滑如镜的指甲,不,爪子。一大盆子的汤水全从屋子里,淌到外面美人靠下面,又直直流进了院后九曲溪水里。
“郡主,跳吧!”一老一少无奈地指指外面潺潺的溪水。
禽兽啊,两只禽兽,“我不跳!”盼晴双手抱肩,誓死不从的神色。
“为什么?”
“二位有所不知,这溪水是建府的时候挖的,趁着家中东南高而西北低的地势,借着府后横贯京畿的南濠河而挖凿的九曲溪,溪里清澈见底,小鱼成群……”
“现在这些我都知了,但是不知为何郡主不能跳。”司命长得这么好看,就是这点不好,喜欢打断别人。
盼晴暴跳如雷,用手指指岸边,“现在是正月,你知不知?这溪水能结冰,你知不知?”手指之处,白雪还未化,后院一片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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