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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是建立在规则的基础上的，要想自由，就必须遵守规则。


第136　　俎和禁

　　章叔没死，但情况很糟，得不到及时救治的话伤口会感染发炎，而魂魄又因蛇灵挟持非常虚弱，此刻陷入了昏迷。
　　带不带他走，这是一个难题。
　　林亚认为既然他选择进入石洞，就应该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眼下他们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再带着一个累赘。
　　莫希的意见是带他走，虽然她不喜欢这个人，但只要没咽气就是条人命，放任他在这里的话迟早会死。
　　一反对一赞成，最终决定权落在了罗旭身上。
　　他揉了揉额角，最终给出的意见是先带他走，能顺利出去当然最好，若实在不行只能放弃，这样既不违背良心，也不至于把自身撘进去。
　　于是他们树枝和绳索做了个简易担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拉到蛇洞，攀爬过程中，他们在岩缝中见到一具新鲜白骨，根据布料残骸猜测，应该就是那个被罗旭带出来的重伤人员，其血液引来附近的猎食者，最终惨死在蛇口下。
　　章叔三人原本是下来找人的，结果低估了这地洞的危险性，人没找到反把自己撘进去，两死一伤，真是让人唏嘘。
　　幸好罗旭身上的药粉使得蛇类不敢靠近，不然昏迷中的他也难逃这个下场。
　　即便莫希他们还活着，在这完全不了解的地洞里同样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下面碰到的会是什么，能不能顺利离开。
　　值得欣喜的是，莫希和蛇灵建立主仆契约后，虽然无法像人类那样交流，但大概能感应到一些蛇灵的情绪，比如这条路没什么危险，蛇灵就毕竟平静，那条路有厉害的存在，它就会比较焦躁不安，这样一来就能避开危险地带，给莫希他们省了不少麻烦。
　　在某些地面不平的路段，章叔就由罗旭背着，被蹭了一背的血，莫希时不时撘把手，几人磕磕绊绊地前进，地上河一会儿冒出来，一会儿又掩在岩石中，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逆着河水往上走的。
　　封闭黑暗的环境下，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会混乱，就在他们觉得走了好几个小时，精疲力尽的时候，面前忽然没路了。
　　莫希换着好几个方式和蛇灵沟通，是不是这里的时候，它都给出了肯定回答。
　　“应该没错，洞里可能存在机关，我们好好找一下。”
　　林亚立即举着火把上前查看，罗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挑开衣领看了看，肩上被绳子摸出一道红印，已经破皮了，章叔毕竟是个个头不小的男人，这一路拉着他，罗旭也累得够呛。
　　“罗大哥，你还好吧？”莫希问道。
　　罗旭掏出烟，就着莫希手里的火把点着，“没事，我抽根烟。”
　　“那你休息会儿，我来找机关。”
　　洞不大，十几步路就能走完，洞壁呈弧形，看得出人工开凿的痕迹，洞的一边堆着些东西，林亚正在低头看。
　　“这些好像是金属啊，不过全都锈了。”她打算拿起其中一块给莫希他们看，结果只拿起一小撮，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这些东西已经被分解得支离破碎。
　　莫希走过去，先被上方的石壁吸引，用手摸了摸，“这里的岩石颜色偏深，像是被烟熏的。”随即蹲下去看那堆东西。
　　泥土中掺加着石头、骨头和不明物体，她拿起一个像个蚕豆似的褐色物体，发现上面有明显的绿色锈花。
　　“这是青铜器。”她又捡了几块仔细查看，“有脂迹，还有能看到些花纹，这里以前可能摆放着个祭台。”
　　罗旭也走了过来，“是青铜香炉吗？”
　　莫希扒开泥土和石头，发现下面还有更大的青铜残骸，“应该不止有青铜香炉，估计还有俎或者禁。”
　　罗旭弹了弹烟灰，表示认同，林亚则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最早的青铜器是在公元前三千年左右发现的，夏、商、周、春秋以及战国时期都爱用青铜器祭祀，战国末期开始盛行铁器，青铜器才渐渐退出舞台。
　　古时候祭祀时，俎和禁是一种礼器，俎是祭祀时切牲畜和盛放所用，禁则是盛放贡品、器具所用的台子，也就是现在箱柜类家具的初始形态，在夏、商、周时期，俎和禁都是用青铜打造。
　　莫希给林亚解释了一番，然后说道：“大概是这些青铜器腐朽后，被石头和水流冲击到别处去，只留下些残骸，不过还是能看出，这里曾经供奉着什么。”
　　“都烂完了也没有价值，你还是赶快想想我们怎么离开吧。”林亚起身说道。
　　莫希也起身，拧着眉头看这石洞，手指一寸一寸的摸过去，一圈下来无奈地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机关门。
　　“你确定是要从这里通过吗？”罗旭问道。
　　莫希转头看向蛇灵，它巨大的身子盘在洞口，发出很明确的往这里过的信息。
　　可是没路啊？
　　罗旭将烟头摁熄在石壁上，指着洞边一角，“也不是完全没路，那不是吗！”那里有道天然的裂缝，能看到下方流淌而过的地下河，“没有其他门路的话，这条地下暗河是唯一的通道吧。”
　　莫希脸色唰的白了。
　　林亚凑过去看了看，扔下一块石头，噗通溅起一片水花，“水倒是不深，但是真能出去吗？”
　　罗旭说道：“河道在岩石下方，水面上方还有一段空间，呼吸没有问题，应该能过。”
　　林亚还是有些惴惴，“这河里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食人鱼之类的。”
　　“如果我们是接近入口，那河水从外面流进来，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存在。”罗旭说着便把外衣脱了，“我先下去看看，若是能走你们再下来。”
　　说完便从裂缝口探下脚，这缝隙不大，他得小心一点才不会被边沿的岩石刮伤，随着扑腾一声，罗旭跳进河道，水花四溅，被水流冲得一趔趄。
　　莫希握紧的手心一使劲，见罗旭攀着岩石站稳了，“水才到胸口，没事的，把火把给我，我过去探探路。”
　　林亚把火把递给他，“好，你小心点。”
　　说完后她才发现有的不对劲，这话一般是莫希说的，但这会儿她却白着脸立一边没有吭声。
　　从进来到现在，历经了各种危险，莫希从没有露出这副苍白无助的模样，林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拉住她，发现她的手也冰得不正常，心里又是一咯噔，“莫希，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莫希？莫希！”
　　林亚一连叫了好几声，莫希才从需要下水这个残酷的现实中回神，见林亚害怕得都要哭了，她扯了一下嘴角，想笑着说“没事”，结果牵强的表情反而让林亚更不安了。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发烧了吗？”
　　她把手伸向莫希额头，发现她一头的冷汗，再前后一推测，林亚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该不会是怕水吧！”
　　被点破了心思，莫希很颓然的点点头。
　　“哈！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吓一身汗，不就是过河嘛，不会游泳也没关系，我们拉着你过就行了。”林亚毫不在意的说道，对她而言，只要不出现什么鬼啊怪的就行了。
　　莫希还是觉得心里发慌，这不是她主观愿意的，哪怕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河水不深，但依旧止不住地紧张。
　　几分钟后，罗旭折了回来，说前面有出口，能够过去。
　　但这次又犯了难，地上躺着个昏迷不醒的人，还有莫希这个畏水的旱鸭子。
　　最终由罗旭带着章叔，林亚照顾莫希，几人身上用绳子连在一起，避免被水流冲走，然后依次下了河。
　　河水有种刺骨的寒意，一进去身体就冷得有些不听使唤，但好在水不深，只淹到莫希的肩膀，不没顶的话她还能克服这种心理压力。
　　但动起来依旧很困难，他们是逆行而上，水流看起来缓慢，实际给人造成的阻力的不小，莫希只要身体一打漂就会紧张地揪住林亚，林亚好几次被她抓得呛到水，忿忿地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报我用火把烤你的仇！”
　　原来她之前真的是故意的，莫希想说点什么，但眼下这种情景没法开口，她必须全神贯注，河水的深浅不一样，有些地方踩不到底，稍不留意她就会被水冲走。
　　走在前面的罗旭同样苦不堪言，章叔简直重的要死，仿佛驮着几顿重铁，好几次他都萌生出把人丢掉的念头，靠着“前面不远、快到了”这种自我暗示才坚持下来。
　　走了七八米后，罗旭说道：“快到了！不过这里水流有些急，你们小心。”
　　下水后没有火把照亮，他们一直在黑暗中前进，这会儿听到要到了，林亚精神一震，不由得加快速度。莫希却是没能跟上，被绳子一扯就栽倒在水中。
　　冰冷的河水立即灌进鼻子、嘴巴、耳朵，她脑袋嗡的一声，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手足无措地扑腾着水。
　　哗啦－－她被林亚用肩膀顶出水面，一边使劲地咳着，一边大口喘气，水里好恐怖，能呼吸道空气真的太好了。
　　“服你了，这水能踩到底你都这样，个子高也没用。”林亚用手揽着她的腰，使劲朝前游。
　　别看她说得轻松，其实也快到极限了，本就又累又饿，身体持续在消耗又得不到补充，再被冷水一刺激，拖着个人在河水中逆行，真的是精疲力尽到极点。
　　“对不起，谢谢你。”莫希头发湿漉漉的，海藻似的飘在水面上，眼睛鼻子被呛得红通通的，黑暗中能看到莹润发亮的眼睛。
　　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强大、很从容，这会儿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竟然让林亚心生出自己是不是太过分的念头，随即又愤恨起来，哼，就是这副我见犹怜的俊俏模样吸引了唐瑾吧，她讨厌所有比自己漂亮的女人，莫希这种最讨厌了。
　　当到了罗旭提醒的危险地带时，林亚攀着头顶的岩石稳住身形，忽然凑在莫希耳边轻声道：“莫小姐，你说这时候我要突然解开绳子，你会怎样？”
　　莫希心里一惊，她原本没有把林亚当做是个威胁，哪怕她表示出过敌意，莫希也觉得自己能应付，但这会儿情况不同，河水忽然变深了，水流也急，若是林亚真的那样做，她连想都不敢想会变成怎样？
　　看着莫希沉默和发白的脸色，林亚哼了一声，粗暴的抓住她的胳膊，蛮横地一头扎进水里，拼命往前游。
　　莫希十分无助，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呛了好几口水，肺里火辣辣的疼，整个人晕头转向的，当再次找到呼吸时，才发现视野变宽了，自己半个身子趴在石阶上，林亚在一旁大口喘气，罗旭则在更上面一点，精疲力尽地靠在阶梯上，章叔还是毫无反应。
　　几人中，莫希虽然受到惊吓，却一直在林亚的帮助下出的水，反而没那么累，她解开绳子，打算让他们休息会儿，自己先上去探路。
　　火把已经不能用了，但莫希夜视能力不错，很快便适应了黑暗，虽然依旧看不真切，至少走路没问题。
　　蛇灵出现在她身边，兴奋地在周围盘旋着，虽然和莫希签订契约后它就脱离了地洞的诅咒，但似乎到了这里才是真正的解脱，莫希能感受到它由衷的喜悦。
　　“这是什么地方？”莫希问。
　　蛇灵的记忆是不完整的，但对这里还有印象，它告诉莫希，这里是一切的开始。
　　开始，可以理解成入口吧，莫希心想，台阶的尽头会是出口吗？
　　事实上，台阶的尽头是块石板，好在这石板不厚，莫希用力还是能推开，蛇灵呼啸着飞了出去，莫希也走出楼道，看不太清周围的环境，但从蛇灵造成的气流中，能感觉到这里很空旷。
　　“玉簪回避！”
　　待蛇灵隐去身影后莫希才扬指画符，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仿佛焰火似的在上空炸开，瞬间照亮了周围。
　　这个符咒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在火球中增加炎爆能力，就能产生烟花绽放的效果，没什么杀伤力，但用来照明不错，类似于现在探险用的冷焰火，只不过是热的，所以她要让蛇灵先退避免得误伤。
　　火球炸开后，火光如流星雨，纷纷坠落，瞬间照亮了周围，在一片红色的光点中，莫希瞧清了洞里的景象，简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137　　供奉鬼王

　　只见洞里有个巨大的人像石雕，呈盘坐姿态，面部清朗柔和，长发从两颊垂下，在肩边形成一个弧度拢朝后，左手于身侧掐诀，右手轻抬于胸前，手心轻托着一朵花，石像下半身细节不明，上半身却雕得栩栩如生，连头发丝的纹路都表现出来了，火光在下坠过程中熄灭，明暗交替间，也给石像染上一层神秘瑰丽的色彩，叫人挪不开眼睛。
　　罗旭和林亚被上方的光亮惊动，问了几声莫希也没回答，两人只好抬着章叔走上台阶，上去后火光全部熄灭，重新归于黑暗。
　　林亚从包里掏出手电筒，射向莫希晃了晃，语气很是不悦，“喂，叫你那么多次，你倒是吱一声啊，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喂……你怎么了？”
　　很快，林亚发现她不太对劲，顺着目光看去，也瞧见了那个巨大的石像。
　　“哇，这个石像好大啊！”林亚用手电上下扫着，忍不住惊叹道：“这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罗旭走了过来，见莫希依旧愣愣的看着石像，眼睛发红，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疑惑地挑眉，正要发问，就听莫希喃喃自语道：“这个，我见过的。”
　　什么！罗旭吓了一跳，各种迹象表明这个地洞存在的时间极长，至少也有数千年，莫希居然说自己见过石像，这……见鬼了吧！
　　莫希呆呆地看着石像，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仿佛陷入魔怔一样，低低地呢喃道：“和画像上一样，那种花一眼就能认出来。”
　　原来是说花，罗旭恍然大悟，想起上次在植物园碰面，莫希就展现过她对植物的超强了解，只是那是花啊，上面细下面圆，莫希不说是花，他还以为是观音娘娘的玉净瓶。
　　“这里有个大钟，好像刻着字诶！”林亚忽然说道。
　　莫希浑身一震，从恍惚的意识中惊醒，见林亚举着手电，扫着面前一个与人同高的青铜钟鼎。
　　“说是字吧，看起来又想是画，完全看不懂。”林亚扫了两眼就没兴趣，打算去别处看看。
　　莫希过去抢了她手里的电筒，很是迫切的看向那副青铜钟鼎。
　　猝不及防被夺了手电，林亚很是不高兴，“就叫你带个手电筒嘛，火把也不是万能的。”随即看向罗旭，“你的手电呢？”
　　罗旭摊手，“坏了。”
　　林亚一脸恨铁不成钢，“就不能买个结实耐用的吗，像我这个手电防水防震，还可以持续用十多个小时，省着点用也能坚持一两天……”
　　罗旭没兴趣和她讨论哪个牌子的户外手电筒好用，走到钟鼎前看起来。
　　钟鼎呈方形，刻着大量的夔纹和兽面纹，其间也有铭文，罗旭仔细辨认了一下，觉得刻的应该属于金文，也称为钟鼎文，近似于画图，产生在甲骨文之后，如今已发现的金文中可识的也才过半，他对此并没研究，所以完全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莫希看得很认真，每个面都停留很长时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林亚想夺回手电找出口，催促道：“你看完没，反正这东西在这也不会跑，我们先出去成不？”
　　莫希充耳不闻，又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神情十分困惑。
　　“这是金文吧，你能看懂吗？”罗旭问。
　　莫希道：“好多字迹被铜锈遮挡了，我只能辨认出其中几个，不知道完整的意思。”
　　“说出来看看。”
　　莫希指着其中两个字，“这里提到了一个关键词，镬铎！”
　　林亚奇怪，“惑夺？这不是这座山的名字吗。”
　　莫希摇摇头，在手上比划出“镬铎”两个字，“惑夺可能是误写，或是别的意思，现代汉语中，‘镬铎’这两个字是喧闹、糊涂的意思，但我觉得在这里，它应该是另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传说中鬼界的入口处。”
　　“什么？”林亚倒吸了口气，捂着嘴惊道：“难道这里就是……我们踏入了鬼界！”
　　“怎么可能。”莫希有些好笑，“传说中真正的鬼界入口位于镬铎岛，有魑、魅、魍、魉四小鬼镇守，这里是山，又不是岛。”
　　“不过，里面还提及了鬼王。”她看向一旁的石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却有种说不出的哀伤，“大概，那时候的人把他当成是鬼王了吧。”
　　“这石像刻的是鬼王？”林亚更吃惊了，“鬼王长那么好看！”
　　罗旭问：“钟鼎上还说了什么？你说过，古时的人也会把鬼当神拜吧，他们莫不是在这里供奉鬼王？”
　　莫希眼里的哀伤更甚，头发上的水滴顺着脸颊淌下，像是哭了一样，“罗大哥，你还记得高志奇临摹下来的那副石刻画吗？”
　　罗旭觉得她状态不太对，但又不知到底怎么了，有些担忧，但还是回答道：“记得，你说此行目的就是为了那副画。”
　　“嗯。”莫希忽然笑了一下，神情柔和了下来，“钟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