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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下个月。现在太热了，想至少等到立秋了再去挑。”尉迟菲菲回答。
　　“太晚了也不好。选好后就要马上拍婚纱照了，太晚了没有好的景色呀。”
　　“也是……那就这个月中去看看？”
　　“这个月中好了。拍照也是要排队等时间的。”
　　张颀兰和小时候一样，说话轻言细语，带着江南女子有些方言味道的软软尾音。尉迟菲菲偶尔有些大大咧咧的地方，总是被张颀兰细心地纠正。
　　“到时候和我一起去，也要给你挑几套漂亮的伴娘服。”尉迟菲菲豪爽地说着，“五套以上起！”。
　　“新娘礼服都没有那么多啦……”张颀兰笑得眼角弯弯。“伴娘礼服两套就可以了。”
　　在尉迟菲菲“两套哪里够？！”和张颀兰“别家伴娘都是这样的”的讨论声中，徐小军默默地吃完了晚饭。他起身将自己的碗筷收到厨房。
　　“说起来，我们四个相互都是青梅竹马啦！”等徐小军回到客厅，张颀兰和尉迟菲菲好像已经从婚纱讨论到别的问题上。“真是想不到友情会持续这么多年啊……小军你要干嘛？”
　　张颀兰和尉迟菲菲瞪大眼睛，看着徐小军悄悄走到玄关准备换鞋子。
　　“我……我，”被发现了，徐小军一下子无所适从。“我出去散散步。”
　　“在家里呆着！”尉迟菲菲上来拦住他。“外面这么热，要出去干嘛？”
　　“可是……”徐小军看着属于方卓然的紧闭的卧室门。
　　“我们等下就回去了。待会他会出来吃晚饭的。不要替他担心。”尉迟菲菲拽着徐小军的手臂，对他说。
　　尉迟菲菲坐在张颀兰开的车子的副驾驶席，给方卓然发了那～么长一条威胁恐吓并行的微信。过了十秒钟左右，方卓然简单回给她两个字，她才叹着气关掉了手机屏幕。
　　“唉……真是操闲心到胃痛。”尉迟菲菲摸着刚吃饱的肚子说。“要不是他是我弟弟，我早就一个暴栗打到他头上了。”
　　“不要这样说……”张颀兰等着红灯，笑容里也有点无奈。“不过，然然其实也没怎么变。”
　　“没错。小的时候就很黏方爸爸，还很任性。”尉迟菲菲对着空气数落。“现在只是换了个任性的对象。”
　　“看到他们两个，我觉得好着急哦……”张颀兰开动车子。“小军对然然的心意我们从小就看到了。可是然然对小军是怎样的……”
　　尉迟菲菲沉默下来。这个问题，恐怕，就连两个当事者本人，都不甚明了吧。


第30章　EX02　无疾而终……？（中）
　　生日过后的第二天早晨，方卓然在尉迟菲菲“不然我就和方爸爸告状了哦”的威胁下，就自己耍的小脾气对徐小军道了歉。
　　“不要紧的！没关系……”徐小军一向是纵容的，哪怕方卓然把他打成猪头都不会反抗。方卓然微微低着头，透过镜片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去上班了。”方卓然躲开站在他身前的高大男人，逃走一般离开两人合租的公寓。
　　坐在去往医院的班车上，方卓然微皱着眉头，陷入和平时一样没有结论的思考。
　　方卓然和徐小军间的关系，从两人幼儿园相识起，便满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徐小军毫不遮掩地表现出自己对方卓然的保护，一开始看到他和其他女孩子说话时甚至都会瘪着嘴巴站在旁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后来上了小学，徐小军虽然没有幼儿园那么幼稚了，可心情还是写在了脸上。小学分班时两人分到一个班级，徐小军开心得差点撞到柱子上；初中调整班级两人分开了，徐小军当天军训就晒到中暑被老师抬进卫生室。
　　直到两人进了不同的高中，又读了不同的大学，彼此间的联系才慢慢减少。方卓然读大学、硕士与博士期间，他和徐小军只在寒假过年相互走动时见上一面，平时几乎没有联络。而方卓然直到回到这座城市后才知道，原来方卓然对于自己的消息，都是偷偷从尉迟菲菲或张颀兰嘴里听到的。
　　“卓然？到医院了！”后面的同事推推他。方卓然连忙说声谢谢，振作精神跟着其他人下了车。
　　考上博士后，方卓然结束了在外地的轮转，总算回到了Y城的医院。在前路选择的问题上，他和他的导师有过一次长谈。
　　“你的成绩从本科开始就是前几名，轮转的医院对你的评价也非常好。”导师对他显然不是一点半点的满意。“接下来就回来搞研究吧！以你的实力，十五年内一定会做出成果的。”
　　方卓然拒绝了导师的好意。“我想专心临床。”
　　“啊？”导师摘下眼镜，好好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方卓然眉头微微蹙起，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决心。
　　“各人有各人的路啊……”导师感叹着，倒没有勉强方卓然。
　　回到Y城西区的医院之后，方卓然就按照预定，继续在各科室间轮转。他的目标是30岁时成为全科医生，这样便能进入急诊科了。虽然他的导师劝他不要太过仓促，不过想想方卓然的本科就是只花了两年读完的，老人家也不好再对高徒说什么。
　　如此日复一日的紧张生活。不知不觉间，方卓然和徐小军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过对方了。虽然同租了一间公寓，可两人的工作时间都不固定，彼此只能见到对方的鞋子是否在玄关。
　　方卓然再次见到他的同住者，是小学同学组织的周末同学会上。
　　一进包间，方卓然就被同学们团团围上起哄“大忙人出现了！”“大变活人！”“天降祥瑞！”“去买彩票啦！”。他皱着眉头将醉鬼们一个个拨开，走到尉迟菲菲和张颀兰所在的桌子旁坐下。
　　然后才发现坐在沙发最里面一声不吭的徐小军。
　　“来来来迟到的先自己喝一杯别等着别人催啊！”他们小学的班长非常豪气地拎过来一个啤酒杯，塞到方卓然面前的桌子上。
　　方卓然倒是毫不含糊，在徐小军欲言又止的目光里拿起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包间里响起不约而同的鼓掌声。班长的表情有点懵：“慢着，你是方卓然本人吗？他来的路上被你们外星人劫持了对吧！”
　　“脑洞不要开得太大。”方卓然冷漠地把杯子还给他。“接下来我一滴酒都不会再喝。”
　　然而这么说的方卓然，之后在男生们胡搅蛮缠的敬酒中，还是稀里糊涂喝了一堆酒。
　　等到同学会散伙时，方卓然已经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软软靠在徐小军身上。张颀兰细心地为他摘下眼镜，塞进徐小军胸口的口袋里。
　　“小心别压碎了。”
　　几拨人挥手道别。徐小军将方卓然塞进出租车后座，担心他恶心会吐，又借了个塑料袋坐在他身边。
　　出租车行驶在苍茫的夜色中。方卓然的头靠在徐小军肩膀上。虽然也喝了很多、但并没有醉的徐小军，此刻却觉得脑袋空白一片，飘飘然的。
　　“徐小军……”方卓然快要垂到他胸口的脑袋，低低地响起叫他的声音。
　　徐小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连忙扶好方卓然的头，侧耳倾听。
　　“你……有要对我说的话吗……”方卓然闭着眼睛，声音模模糊糊。
　　徐小军用力握紧双拳，又放开。车厢里只听得到电台主持人搞怪的笑声。他微微张开嘴，却不敢发出声音。
　　方卓然像是预料到会是这样，语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自暴自弃。
　　“……算了。”
　　接下来方卓然就沉浸到忙碌地似乎永无休止的科室实习中。他向医院申请了本科生才住的四人宿舍，几乎不回公寓，累了就回宿舍眯一会。徐小军似乎被他放到脑后，就连父亲打电话过来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方卓然也只是简单地回答“还好”。
　　“你这孩子，刚回来的时候不是硬要我问小军他住在哪里，然后跑去和他合租的吗？”
　　对于他的性子，方群再了解不过。方群少见地在电话里关心起儿子的个人问题。“你对小军到底怎么想的？”
　　对于这个问题，方卓然从年龄是个位数的时候就开始考虑了。可是然而，找不到答案。
　　方群对儿子的无言很没辄。电话那头，只透出一声叹息，随即换了个声音。“然然，有空回乡下来，我们见面聊聊。不要太辛苦。你父亲也很担心你。”
　　“谢谢尉迟爸爸。”电话那端不再提有关徐小军的话题，方卓然也恢复了有问必答。只是挂掉电话后，他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难得的周末，他却躺在医院狭小的宿舍木板床上，心纷乱地缠成一团。最后他决定和往常一样，强行无视掉心中的苦闷，从床上爬起来，梳洗好之后离开宿舍。
　　走向通向外科的路上，正好要经过住院部的大楼。已经十一月了，寒风冷地彻骨。在楼下散步的病人几乎没几个人，然而方卓然正好看到一对老夫妇。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老爷子给她推着。两人都笑眯眯的，像是在聊什么。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很窄，方卓然走在他们身后，慢下步子，不小心就听到了老人间的对话。
　　“今天孙子来看我，夸我们感情好！”老太太得意地说。
　　“还不是因为我天天捧着你，就差把你捧到月亮上去喽！”老爷子笑着回答。大概是看到方卓然跟在后面，言语间有些自满。
　　老太太微微仰起头，笑着看了老伴一眼。“我知道，我知道。我每次都夸你了呀！你捧着我，我心里都清楚。可是我也要告诉你，让你也一起高兴。”
　　两位老人慢悠悠地走远了。方卓然还立在原地。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卓然，快过来！急诊缺人！火灾伤患，消防队也有伤者！”


第31章　EX02　无疾而终……？（下）
　　等方卓然跑到急诊部，看到的是一片混乱。他来不及问更多情况，而是先撑着腿，喘了好一阵。
　　“跑过来的？还是要多锻炼，以后呆急诊有你跑的时候！”打电话给他的师兄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
　　“还、还好……”方卓然抬起头，寻找病床上可能会有的橙红色。颜色很醒目，在急诊室的角落。
　　注意到他的视线，师兄又拍了下他的肩膀。“眼力不错嘛，那边那个刚送来还没做处理，交给你了。”
　　方卓然应了声，就朝着消防服的方向跑过去。
　　果然是徐小军。被烟熏得漆黑一片的脸，因为汗水和油污而显得有些滑稽。徐小军虽然受了伤，人却很清醒。他看到方卓然的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抹把脸。
　　“别动！”方卓然按住他的胳膊。“让我检查。哪里觉得痛？”
　　“胳膊……”徐小军傻乎乎地回答。“你按住的胳膊……”
　　城西某个废弃仓库，因为有熊孩子偷偷玩爆竹，而引发了火灾。里面还存储着某家倒闭木门厂的产品，火势蔓延地飞快。
　　徐小军在指挥队员进行灭火时，注意到仓库门要被烧塌了。他让队员先撤出去，自己则最后一个往外跑，正好被倒塌的铁门砸到了右臂。
　　好在没有骨折，被割了一条深长的伤口。方卓然消毒过后，给他打了局麻，然后开始血管的缝合。
　　他在工作中的眼神异常地专注。等到护士过来，看到的就是方卓然盯着患者胳膊、而患者盯着方卓然的有些奇妙的景象。
　　“方医生，床位空出来了。”护士将资料交给方卓然。
　　“正好也结束了。打破伤风之后再推过去。”方卓然直起身，看着缝合了7针的长长的伤痕。
　　“知道了。”护士低下头为徐小军登记。挡住了方卓然离开的身影。
　　徐小军睁开眼。他一直撑到电话里全员平安无事的消息，才松了口气放下手机。左手操作电话十分笨拙，然而右手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完全动弹不得。
　　徐小军没想到是方卓然来帮他处理伤口。他虽然知道方卓然在这家医院，但完全不知道方卓然具体的工作项目是什么。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能笨拙地站在方卓然身边，呆呆地看着他，却什么也做不了。28岁的他，和5岁时候的他并没有任何不同，完全没有长进。
　　明明只是个小伤口而已……徐小军抬起左手，捂住眼睛。灯光太亮了。刺得他眼睛酸痛。
　　就像要流出泪来。
　　徐小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间，他记起方卓然刚回到Y城时，他和尉迟菲菲还有张颀兰两人的对话。
　　“方卓然他喜欢兰兰的……”徐小军听到自己咕哝着说。
　　“那是几百年前的老皇历了？”尉迟菲菲受不了地摊开手。“你对方卓然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张颀兰向尉迟菲菲眨眨眼睛。尉迟菲菲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徐小军颓然的样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既然知道，却没有回应……徐小军低着头。“基本上就等于拒绝”几个字就好像印在他的脸上。
　　“要不……就换个人？”尉迟菲菲小心翼翼地建议。
　　直接被张颀兰用力打了下手臂。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尉迟菲菲龇牙咧嘴地喊疼。张颀兰却没理她。“小军，你要知道，然然如果讨厌你的话，不会让你一直在他身边的。”
　　徐小军默默地点头。
　　“他会想法设法躲开你。不理睬你，直接说讨厌你。”张颀兰看着抖起来的徐小军。虽然觉得他很可怜，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可是然然没有这样做，还是把你当成他的好朋友。”
　　徐小军抬起头看着她。
　　“所以，然然就算知道你对他的心意，也没有想出来怎么回应你。对他来说，你是他的朋友。但对你来说，你不想只做他的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小军很伤心，却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让自己只当他的朋友的。”
　　“方卓然这家伙，回来就算了，为什么要和小军合租啊？”尉迟菲菲丝毫不为自己弟弟说话。“医院不是有宿舍吗？他自己跑去住啊？”
　　“合租也蛮好的，可以分担一半的租金呀……”张颀兰缓解着气氛。
　　“我是说他又不是不知道小军的心意，为什么还要凑到小军眼皮底下！”尉迟菲菲说着说着，越发地不解。
　　“所以我刚才说过了呀……”张颀兰看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时明明已经决定，只在他身边呆着就好了……徐小军眼睛一酸，终于忍不住涌出泪水。
　　有什么轻轻从脸上拂过，带走了温热的泪。
　　是梦的一部分吗？徐小军愣愣地睁开眼，看到方卓然正用纸巾，帮他擦着脸。
　　“然然……”徐小军喃喃叫着。
　　“很痛吗？”方卓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小军猛地从病床上坐起。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竹马正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不是梦。徐小军抬起左手猛地扯了下自己的脸颊。痛死了。是真的方卓然。
　　他连忙抽抽鼻子。方卓然竖起他背后的枕头，让他能半躺着靠在上面。“伤口还痛吗？”
　　“不、不痛！”徐小军回答道。他很害怕，方卓然接着问“那你哭什么”的话，他要怎么回答。
　　然而方卓然并没有继续说什么。沉默持续在两人之间。方卓然拿起果篮里的苹果，自顾自削起来。
　　等到削完苹果，切下一块递给徐小军，方卓然都一言未发。徐小军则像是被吓到了，手微微发抖地接过。
　　方卓然的样子……是在犹豫。
　　以对方卓然他23年的观察，徐小军几乎可以断定。
　　他有一种预感。两人间的关系，会因为方卓然接下来的选择，而发生决定性的变化。
　　所以他捏着苹果，以差点就要捏断的力道。他紧张地注视着正微微低着头的方卓然。黑发中间的发璇有一大一小两个，发梢略长了些，他最近一个月又没有剪发……
　　方卓然终于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
　　“我有话要对你说。”
　　徐小军几乎都要窒息了。
　　“这次到我来说了。”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方卓然嘴角带着微微的笑。
　　徐小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薄唇微微的翕动。如同慢镜头，在他的脑海中永远地成为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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